那可不一定,秦昂想,江白看似圆滑,其实对人情世故不大通透,别人对他好,他可能要战战兢兢地不敢接着,生怕别人是另有所图也更怕骗别人。
刘佳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郁闷着和江白吵架的事情,于是劝着,“你少跟江白闹,人家那么好的孩子。”
秦昂苦笑,“我没跟他闹,是他......他总是有很多想法,我看不透,也猜不透。”
刘佳嗔怪,“江白这孩子我一看就知道他心思重,心里也不好过,要做什么事情说不定也是有苦衷的。你体谅体谅人家,别闹脾气,你们还要走很久的路呢!”
秦昂睫毛轻颤,想到了江白的话,胸口跟压了千万斤的负担,喘不过气。他忍不住低着声音,掩饰不住的难过和伤心,“那他不想和我走了怎么办?”
刘佳一巴掌呼在了秦昂肩膀上,“你得好好哄人家啊,你哄好了人家才会跟你走啊。”
秦昂笑,“他又不是小姑娘,哄什么哄!”
再说了,要被哄的应该是他才对吧,他才是那个被骗了的人。而且这也不是哄哄就能了结的问题。
刘佳啧了一声,“可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不哄着他,谁去哄他呢!”
秦昂一怔,望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发怔,是啊,他不哄着江白谁来哄着呢,他受委屈了被分手了还能回家找刘佳的安慰,能得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可江白呢,他大概什么都没有吧。
可是,他大概也不会伤心的吧。秦昂心里自嘲地想着。
他拖着椅子起身,“不说了,我吃饱了,去洗洗,你也赶紧睡吧。”
刘佳看着儿子疲惫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年轻就是爱折腾。
路过客厅的时候,秦昂脚步倏地一顿,目光被电视剧吸引了过去——那上面是男女主站在一场大雨中,女主撕心裂肺地问着男主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绝情,为什么要推开她?
大雨中的男主一把抱住了女主,声音嘶吼,“因为我要死了,我不能拉着你......”
明明就是偶像言情苦剧,可却给了秦昂一个重击,一个不大可能的想法在自己脑中浮现。
他重新回到厨房,问正在洗碗筷的刘佳,“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去做什么非常危险的事情,你会把我爸推得远远的吗?”
刘佳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秦昂解释道,“我就是假设,你们之间的感情会舍得我爸陪你去送死吗?”
“呸呸呸!”刘佳一听到死字马上呸了几声,“你这孩子,怎么还......”
“我就是假设,妈。”秦昂无奈道。
刘佳不满地瞪着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秦昂的问题,“如果这样的话我当然不希望你爸跟着我一起去了,谁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秦昂仿佛猛地一下被什么击中,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有种不知道该叫做庆幸还是难过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所以,江白今天跟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因为他要去做什么样的危险的事情,所以要把自己推得离他远远的?
窗外灯火通明,秦昂眼睛一阵酸涩——所以,江白,你也是这样的吗?可是你要去做什么?
幽深的小巷子里,老鼠和猫齐齐乱窜,头顶上不知道谁家的衣服还在滴水,一大颗的水珠就往地上砸,一坑的水洼摊在地上。
江白迈着沉重的步伐一脚踩进水洼,脚底抬起来的时候污水被甩起,沾了他一裤脚。夜色弥漫,比寒冬的夜光还冷的是江白的神色,他面无表情,嘴角轻轻下搭,眼神淬着寒冰,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忽然,他脚步一顿,看着前面靠在墙角的人,那人也同样侧着头看着自己。
一秒后,江白选择视而不见地走过。
“怎么这副表情?不舍得和情郎分手吗?”赵辛点了一根烟,戏谑地开口。
江白停下,“你来干嘛?监视我?”
赵辛点掉烟灰,笑了几声,“怎么可能,想多了。”
他靠近江白的耳边,近乎耳语,“这不是七爷怕你伤心,让我来看看你。”
江白斜眼看他,忽然莞尔一笑,“那就跟七爷说我很好,还有......”
赵辛眉梢一挑,“还有什......唔!”他闷哼一声,手中的烟掉落在地,狼狈地弓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胃——江白那小子竟然毫无声息就给他的胃反手一肘!
他略微直起身子,呼出一口气,“操你妈!”
江白后退一步,同样以戏谑的口吻开口,“哎,真是不小心,我原来想抬手来着,谁让你靠那么近。”
他眼神渐冷,“少管我的事,也少去惹那个警察,不然你知道我的。”
赵辛按着胃,刚要再骂的时候就看着江白回身一转,人已经远去。他啐了一口,骂道,“疯子!”
秦昂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给江白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想来可能是江白发现了手机上的定位器,可能手机都给扔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急忙地划开看,却是胡越的电话。
胡越应该在开车,电话那头有风在吹,胡越的声音支离破碎着闯入耳里,“秦昂,关于刘茂金的踪迹技侦那里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了,明天需要的话,你可以直接代行我的权力抓人。”
秦昂听得一头雾水,“我代行你的权力,那你呢,你准备去哪里?”
胡越沉默了一会儿,风声忽然不见了,应该是他把窗户关上了,“我想去确认一件事。”
“?”秦昂问,“什么事情?”
“等我确定了所有答案后再告诉你。”胡越顿了顿,又问,“秦昂,之前你听到你穆叔有可能是叛徒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是否怒火丛生别人的一句盖棺定论是非不分,还是有那么一刻的怀疑自己的亲人?
秦昂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路灯千年屹立不倒,灯光微弱地照在脚下,点亮了那么一小寸天地。
他靠着窗户边,“第一感觉是生气,为什么他们要给穆叔戴上这么一顶帽子。然后是伤心,伤心穆叔付出了所有,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头的胡越再次沉默了下来。
是啊,卧底要经过多少的生与死才能得到重要情报,要在多少个日夜里不可终日枕戈以待,他们在一条黑路上走得久了,还要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迷失在黑夜中......他们咽下骨血,最后却或许落到了要被同僚怀疑的下场。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也许就来自自己曾经的战友。
这份心寒,太难了。
胡越清了清嗓子,“秦昂,我相信你穆叔,我们也会还你穆叔一个公道的,你相信我。”
秦昂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翌日,黄昏拖着时间走,一条幽僻的小巷子里最后一点阳光被对面的高楼尽数挡去,相对于巷头的车水马龙的吵闹声,巷尾悄然无声,只有野猫躲在垃圾桶后压抑的带着警惕的叫唤声。
它弓着背,爪子在地上轻轻摩挲,碧绿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对面抢占了它底盘的一群人——那是十几个穿着黑色防弹衣的警察,手里握着枪支,目光统一地落在了最前头的人身上。
周小数从后边摸到了前头秦昂身边,低声道,“根据对于监控视频的追踪,还有昨晚叫人的盯梢,看见了刘茂金进了这栋居民楼,现在还没出来。这栋老楼一共六层高,他们就躲在五楼的地方,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叫人楼上楼下都守着了,保证一只苍蝇都逃不出去。”
“好。”秦昂一边套上露指手套,一边将子弹上膛,“准备行动。”
对刘茂金行踪的确定花了他们将近要一周的时间,没有多余的线索告诉他们刘茂金的下落,只能从繁琐的枯燥的监控里一步一步地追踪刘茂金的踪迹,要不是事先就做好了对通往边境线的交通要塞的搜查,不然这段时间里刘茂金可能人都跑没了。
秦昂一手持枪,抬手做出行动的姿势,身后的一群武警在得到命令后鱼贯而出,快速而小心地进了一栋老式居民楼。
五楼的狭窄楼道里,没一会儿就有序地挤满了一群人,秦昂倚靠在门边的墙上,示意身后的爆破组先开门,等待一声闷响过后,秦昂一马当先地踹开门,厉声呵斥,“别动!!”
“别动!”“别动!举起手来!!”
里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一群警察一窝蜂地涌了进来,黑乎乎的枪口指在了自己跟前,他们怔愣一会儿,第一反应就是掀桌子跑人。
“砰!”警方里有人开枪,混乱中有人倒地哀嚎。
秦昂上前揪住一个正准备跳窗的人,转而踹门进了一间卧室里,只见里边只有一个人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旁边搁着一根拐杖,他抱头痛哭,“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金爷!”
秦昂面色唰地一沉,一把将人拉了出来,“刘茂金人呢?!”
那人浑身颤抖,站都站不住,“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金爷昨晚让我扮成他的样子过来,然后就没有交代了。”
“靠!”秦昂咬牙骂了句脏话,随手将人塞给了一旁的人,脸色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