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倒是一点不介意,笑了一声,“还挺有意思的,自我介绍下,我叫江白,江水的江,空白的白。”
空白的白?怎么会有人这样介绍自己?
秦昂侧头看他,江白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模糊中看不清脸,可那双眼睛却是澄亮的,那里好像有光,在一片黑暗中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秦昂想起来了,这是他在爬上自己的床铺的时候看见的那双眼睛,乌黑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当时只是对视了几秒钟,可是却给秦昂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那种感觉万万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喂,”江白又喊了他一声,“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秦昂回过神,兀自靠在墙壁上,“听不见。”
江白低声笑,“这不是听见了。听说差点打死人进来的,判了几年?”
秦昂闭上眼睛,没好气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才刚吓了他不久,现在就要开始套近乎了?
“咱们可是狱友,还住在一起,你说有没有关系?”江白看着他,“别这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如果你要打听什么还比较方便,是吧,秦昂?”
话音方落,秦昂蓦然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了江白身上。他当了好几年的警察了,总是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眼神里总是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戾气,胡越就经常说他不像是一个警察,反而更像是歹徒,而且是分分钟祸害人间的那种。
就这样盯着江白看了半响,他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名?”
从踏进这间监室到现在,秦昂始终没说自己的名字,眼前这个人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刚才的那番话,好像在暗指秦昂进来就是为了找消息的一样,是他伪装不好吗?哪里露馅了?
脑子里想得复杂了,目光就愈加地凶狠,眼皮下压,仿佛要从眼里射出刀来,直捅江白心脏。
然而江白却是无所畏惧的,他迎着那道目光,平淡地说着,“在你来之前呢,刘泽,也就是你下铺的隔壁床那个,已经通过狱警将你的信息了解得差不多了,姓名,年龄,还有罪名。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的,那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秦昂心一沉,这么说来,刘泽确实和狱警有勾结。他心想还好他隐藏身份进来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不然他不得被这些狱警给卖个精光。
他勾起嘴角,意在试探,“哦?是吗,原来底下这位大哥已经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了?”
江白笑,“风生水起有没有不知道,但找你茬一定会有的。”
他顿了顿,问,“你打架怎么样?”
“还行吧。”秦昂“谦虚”道。开玩笑,他好歹也是公安大学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打架这方面的实力,可不是玩出来的。
江白好像有点放心了,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冲秦昂眨了下眼睛,“早点睡吧,明天可有好玩的。”
然后在秦昂疑惑的眼神下,滑下身子,一头扎进枕头里。没一会儿,一声轻鼾声在耳边响起。
秦昂,“......”
翌日清晨。
怀城第一监狱在南郊,最大的好处就是空气比在市区里好多了。清晨尚带着薄雾,将远处青黛色的山峦团团围绕。鸟儿自山林里扑簌着翅膀而起,向着万里无云的苍穹飞去,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声。
秦昂的母亲刘佳女士,一直想在郊外的地方买个房子,要不是这几年心脏不大好,一直待在美国静养,房子早买下来了。受刘佳女士的影响,秦昂对郊外的房子也挺向往,这里还挺符合自己的兴趣的。
当然,如果他不是穿着囚服,脚上被扣着铁链,周边也不是那些三五老粗的犯人就完美了。
可惜——
“哔!”刺耳的哨子声盖过了鸟儿的鸣叫声,狱警的吼叫声也随后而起,“快快快!干嘛呢!散步吗?快集合了!”
有人在身后推了秦昂一把,他一个趔趄,跟着人流走到了一个小广场上。
犯人们按照监室宿舍的顺序排成一列,要是按身高来,秦昂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应该站在他们这个宿舍的最后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站在了刘泽身后,自己后面还站着江白和另外一个上铺的齐海。
昨天半天的时间,秦昂已经差不多理明白了他们自己监室宿舍的关系。自己下铺贼眉鼠眼的叫王将,是和王将隔壁铺的叫李宏,两个都是跟着刘泽的小弟,只不过李宏并不及王将来得显眼。若要说拉帮结派的话,那么他们三就是一个帮派的,而刘泽就是那个头头。
而自己上铺的那两个人,江白和看着有些胆小怕事的齐海却没有加入刘泽他们那个小集体。齐海可以认为是胆子太小了,刘泽看不上,平时就是欺负多些。那江白呢?
秦昂微微回头,江白正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双目轻阖,鸦羽似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一片阴影。
好像是感受到了秦昂的目光,江白微微抬眼,好看的双眼皮完美地叠加在一起,给了秦昂一个看似单纯的笑容。
虽然形象看着文雅,但秦昂总觉得这个江白一定不简单。
“咳咳咳!”这时有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扩音器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秦昂顺着声音看去,是昨天那个监狱长。
监狱长名叫马钧,五十出头,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听说是从小小狱警爬上去的,几乎整个警察生涯都奉献给了这间监狱。在秦昂看来,这位监狱长和刘泽勾结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职权够大,和犯人接触的机会也不少。更何况.....官|大|则|贪——职场上一向的准则,不管在哪里都是适用的。
马钧手里拿着个扩音器,粗狂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广场上——“来到这里,就是要要求你们改过自新,是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扩音器里是千篇一律的告诫的话,和之前在市局里郝局每月一会上的开头语气都是差不多的,听得秦昂索然无味,要不是现在周围都是一些危险的人物,他指不定就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结束,在马钧的一句“自由活动时间开始”落音后,就有狱警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一个一个地过来给犯人们解开脚上的镣铐。
狱警从排头第一个开始,挨个解镣铐过来,秦昂原来静静地等着,可到他的时候,这个狱警却熟视无睹地越过他,直接给身后的江白解镣铐去了。
秦昂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喊住狱警,就看见刘泽转过头正挤着一脸的肥肉笑着看自己,那目光明显不怀好意。
周遭人群散开,喧嚣声一时四起。秦昂独自一人站在人群的中间,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下四周,人群涌动中,有几个肌肉强健的人正逆着人流朝他走来,而站在上边平台上的马钧早已经失去了踪迹,其他狱警守在外边,也是当做没看见这里的异样。
秦昂瞬间明白了,这是来给他下马威了——原来这就是昨晚江白所说的好戏。
他回过头,看着早已经退到了广场边缘的江白。
他坐在边上的长椅上,后背靠着身后的铁丝网,抬脚无所顾忌地踩在椅子上,膝盖屈起,手肘撑在了上边。看到秦昂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还对秦昂一笑,撑着膝盖的手向他一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秦昂扯了下嘴角,暗暗地咬紧了下牙关,发自内心地骂了句脏话。
——真是孙子!
第3章 囹圄3
秦昂侧头笑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刘、牢、头!”
刘泽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他摸着自己粗短的脖子,笑了几声,“没什么,这是咱们监狱里的规矩,得给我们新人教教认识一下是不?
别介意哈,兄弟,咱们也想看看新来兄弟的身手怎么样,你就给我们露几手,哈!”
秦昂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泽,那天郝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到时你就高调点,才能得到刘泽的“欣赏”他看了看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一窝犯人,还有面前的刘泽,心里骂着这可真去他娘的欣赏!
这还轮到自己决定高不高调问题吗?
山间有风,穿过树林,直奔监狱里来,小广场外边的树叶被吹落,打着旋落在了水泥地板上。
耳边有拳风过来,很有劲,可惜速度差了点。
秦昂微微一侧身避过了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拳头,然后狠狠地一拧,只听骨骼错位的“咔嚓”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拳头主人的哀嚎声。
——啊!
秦昂没留给这个人反应的时间,左拳抬起直奔着那人的命门而去,直接将人揍翻在地。
随后弯腰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拳,弓腰起身,一记左勾拳就过去了,狠狠地挥在了来人的脸上,将人打飞出去。
身后还有人过来,秦昂下意识地想要抬脚后踢,然而脚上一紧,伸展不开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脚上还有镣铐这东西,然而那拳头已经到了身后,一拳狠狠地就打在了他的后背上,一阵闷痛立即从后背传到前胸。
秦昂一个趔趄,咬牙骂了句,“艹!”
周围发出了犯人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