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老顾总阴沉着脸质问,下一秒又使劲盯着他,"你的脸怎么了?"
顾离钊蹙眉错开他的眼神:"被狗打的。"
老顾总:"......"
他当然知道他闯了多大的祸,蓝颜祸水,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商业帝国极有可能一朝崩塌。
*
第二天清早,顾离钊就离家出发前往机场。
而楚霈则是在浴缸里醒来的,顾离钊连位置都没给他挪一下,他扒在浴缸的边缘,身上搭了件顾离钊唯一干燥的西装外套,头上暖黄色的浴霸就像佛光普照般倾泻下来。
他穿好睡袍,拎着顾离钊的西装走出浴室,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一半整齐一半凌乱,他走过去坐在凌乱的那一半,手心触碰床单似乎还能感受到顾离钊昨晚的余温。
楚霈拿过床头柜上的小方镜,镜子里的他左右额角都受了伤,淤血乌青还挺严重。
"楚先生。"
管家敲了敲门。
"钟叔,你进来吧。"
楚霈赶紧放下镜子,及时收敛了沉重的神色,转头浅笑地看向管家。
管家拧开门把走进,身后跟了两个女仆。
她们手里分别推着早餐车和提着医药箱。
"这些是少爷临走前吩咐的。"管家关切地看了眼他的伤势,"你的额头没事吧?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没有,钟叔,谢谢关心,就只有你看到的那点伤。"楚霈苦笑了一下,这一幕很容易勾起他过去的回忆。
管家说话间指使女仆上前为楚霈上药:"没有就好,少爷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也有伤。"
楚霈不咸不淡地回答:"嗯,我揍的。"
女仆给他搽药的动作滞了一瞬,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药膏的触感冰凉如丝。
管家显然被他的反抗吓了一跳,这和从前的楚霈不大像了,不过他转念想到对于从前的楚霈,他其实了解得也很少很少,只知道他很有孝心,更很在乎顾离钊。
当初他以为楚霈对顾离钊是兄弟情,没想到会是......咳咳......爱情。
从前楚霈也只独独在顾离钊面前显得卑微,大概就是爱到深处鬼迷心窍了吧。
管家看到他额头的伤,又想到顾离钊离开时的伤,越发觉得老年人实在没法理解现代年轻人的爱情表达方式。
女仆端上小桌的早餐是两个鲍鱼燕窝月饼和一杯牛奶。
看到这精致的月饼,楚霈才想起今天是中秋节,也就是他爸爸的忌日。
他缓慢地拿起月饼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了一会儿抬头对管家道:"钟叔,一会儿陪我去看看我爸吧,好久没给他扫墓了。"
管家愉快地答应:"行,我也正好有这个想法。"
*
秋天的风自带金色,但墓园里大多种的是常青树,草地也还是一片绿油油的面貌。
老顾总对他们父子很好,楚爸车祸去世后,他特地找风水大师为楚爸挑选了这里的墓地,每平米售价十万。
这里依山临水,风景着实优美。
楚霈和管家皆身着黑色大衣站在楚父的墓地前,三年了,为避免提早被顾离钊发现,他有三年没来祭拜父亲了。
楚霈双手捧着百合花,恭敬地弯腰搁在肃穆的墓碑前,然后冲父亲的墓碑90度鞠躬:"爸爸,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凉风吹拂着他的头发,眼角的一滴泪也被吹散了。
他重新直起身子,认真端详着老爸的遗照,他不知道老爸会不会原谅他对顾家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错的只是顾离钊,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是让顾氏集团的整个国内产业为此陪葬。
值得吗?
老顾总和伯母对他一直也很好很好......
但他在拟定计划和实施的过程中,几乎从未想过国外的二老,国内的顾氏江山不止是顾离钊的产业,也是老顾总的产业啊。
直到中秋这天祭拜老爸,他才猛烈地感到他的所作所为可能过头了,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从顾氏集团近几年公布的财报来看,集团的海外市场炙手可热,就算被挤出国内市场,损失也不会到顾氏家族承受不起的程度。
不过,国内掌舵人顾离钊的事业算是跌落谷底了,他这回惨败无疑。
至于,他能否在几年内凭借足够的资本东山再起,还是个未知数......
楚霈情不自禁浮想联翩,直到管家的叹息引起他的注意。
"楚老弟,阿落他现在出人头地了,很多人喜欢他,他过得很好,你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管家对着楚爸墓碑上的遗照说道。
他说着说着又抬手揩去眼泪,自从楚爸去世后,他每年都会来扫墓祭拜,楚霈消失的三年里,他都不好意思向楚爸说起楚霈的情况,心里满满的愧疚。
现在楚霈全须全尾地站在墓前,他的那些愧疚才得到了安慰。
"钟叔,我不在的这些年,辛苦你了。"楚霈偏头感激地看向他。
管家轻轻笑着,眼角显出几丝轻薄的皱纹:"这是应该的,说什么辛苦呢?人越老心事就越多,有时候我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楚老弟不嫌我烦就够了。"
楚霈收回眼神,继续看向老爸的遗照。
管家陷在伤感的情绪里,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唉,实际上说到底,我也是害死楚老弟的凶手......"
"钟叔,你说什么?"
楚霈敏锐地转过身,目光如锥直视他的眼睛。
管家向来从容的脸上登时惊慌不已:"没、没什么。"
他训练有素地飞快收敛所有情绪,脸上恢复一派淡漠。
"钟叔,你和我爸关系那么好,你难道忍心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吗?"楚霈三步并两步走到管家面前,强势俯视他的脸。
管家无奈叹了口气:"阿落,你别问了,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你不说?"楚霈顿时感到心痛不已,嗓子眼好像堵了一口着火的痰,"我爸的死不是意外,对不对?是谁害死他的?顾伯父?顾伯母?还是......顾离钊?"
管家抿了抿唇,逃避着他的眼神。
楚霈眼圈红了:"或者是你?你刚刚说你也是害死我爸的凶手?"
"不不不,不是我。"管家赶紧摆手矢口否认。
"那是谁?钟叔,你快告诉我啊!"楚霈咆哮道。
墓地的风似乎更大了也更冷了,刮在脸颊宛若冰渣。
楚霈的眼神令他害怕,他感到呼吸急促难受,抚着胸口边调顺气息边破罐破摔般坦白:"对,都怪我!那天我路过车库,看到少爷拿着扳手从里面出来,他脸上有脏兮兮的机油,我好奇问他干什么,他只神秘地让我闭嘴,什么都不要说......"
楚霈感到身体逐渐变冷,尤其是那颗心。
管家接着道:"当时老爷夫人都在国内,少爷也乖巧听话,我从来不会想到他会有叛逆......甚至犯罪的时候。"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弱:"那天是中秋,老爷让你爸去给一些合作过的大佬送月饼,我看到你爸走进车库去开那辆车......
其实我应该提醒他,但我真不知道少爷做了些什么,也没想到他在车上动手脚会害死人,毕竟那可是老爷的车啊......
后来你爸车祸出事,车也因此爆炸,警察查看后说主要是刹车原因......我当时一下就想到了少爷......但又觉得不可思议。"
楚霈气若游丝地追问,他觉得自己快站不稳了:"车库里不是有摄像头吗?"
管家连忙扶住了他的胳膊:"他把摄像头关了......"
天知道楚霈在听完老爸车祸去世真相后怎么回到的别墅,他好像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但下半身又非常沉重,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心都会痛一下。
回到别墅时,他的心已经痛麻木了。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顾离钊和老爸的形象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一个是他最爱的人,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
偏偏命运多舛,安排他最爱的人谋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昨天,楚霈从杨思林那里知道顾氏集团惹上了大/麻烦时,他的心其实有偏向顾离钊,他也有努力想过办法帮他减少损失,可他确实无能为力。
当顾离钊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两人在浴室扭打时,他虽然嘴硬没有说出接下来的打算,但已经决定最近和杨思林慢慢周旋,为顾离钊想对策拖延时间。
今天在祭拜老爸时,他想过顾离钊最坏的结局就是三年多的心血付诸东流,但他还有海外生意,还可以去美国......
在最心软的那刻,他甚至想过如果顾离钊还肯接受他,他愿意陪着他重头再来.......尽管他也认为这种想法过于理想化。
然而,此时此刻,楚霈的内心已经被仇恨填满,他不仅希望国内的顾氏破产,还希望时间就在最近两天。
他拨通了杨思林的手机,声音阴沉得可怕:"喂,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可以动手了,趁他不在国内。"
第45章 45祸不单行(四个字标题,一定不简单)
中秋第三天下午,顾氏集团总部突然空降十几名高层,而楚霈也和他们一起。
他作为总部公司副总经理,身着黑色呢绒风衣走在最中间,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鼻梁上架着墨镜,身旁左右分别是他之前就拉到一条船上的董事林坦天和法院指定的张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