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毓的嗓音越压越低,到最后竟有几分雌雄莫辩的味道。
阮清玉提着食盒走进来的时候,不意外的发现戚竹对着屏风发呆的样子。
“你要再这样下去,恐怕没有丫鬟敢来再给你送饭。”
戚竹从静止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阮清玉,“怎么是你?”
阮清玉,“你是没看见那个送饭的丫鬟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死活不肯来的样子。”
戚竹看了眼屏风后面挂着两具骇人的尸体,好像明白了是为什么。
把食盒的盖子打开,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将屋里的腐烂气息微微吹散开来,“有什么发现吗?”
戚竹端起碗筷,对着尸体毫不避讳地一边吃饭一边回答,“全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层皮囊,看不出是什么时候死的。况且尸体成了这副鬼模样,估计也没人知道他们生前是谁。”
阮清玉围着两具尸体转了一圈,好奇道,“你说人是怎么做成皮影的样子?”
戚竹,“也许是借助了什么力量,”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一心二用让我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到案件上。”
阮清玉,“你在担心丁自明?”
戚竹点头,“比起两具死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尸体,还是活人更加重要,我必须抓紧时间给他找一具可以用来寄宿的躯体。”
阮清玉最清楚不过这点,他甚至能感觉到丁自明越来越虚弱的气息。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具死人皮影上,他的颈间有两颗相连的黑痣。阮清玉低下头,好像有了什么想法。
丁自明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堪忧,就算知道估计他也无暇顾及,因为他现在的每分每秒都在同他的变态主人斗智斗勇。
打了个呵欠,维持一贯的蚊子叫,“我要睡觉了。”
原随云,“陪我说说话。”
丁自明抗议,“妖怪也是需要睡眠的。”
原随云,“陪我说说话。”
一来二去,丁自明总算是不耐烦了,计上心来,“我说话很耗力气,不如你说我听着。”
原随云想了想,似乎接受了这个提议。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原随云在断断续续的说,丁自明在一旁安静的倾听,过了好一会儿,原随云伸出修长的食指碰碰小手绢,原本鼓起来的布面现在已经塌下去,做着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的动作,不由失笑——本来还好奇怎么不闹腾了,原来是睡着了。
戚竹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天还没亮就继续跑到花市,阮清玉猫着步子,跟在他后面出门。当然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尾随有尾随的妙处,被发现也有被发现的好处,比如说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
阮清玉陪着戚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遍花市,一无所获。
他突然道,“当初你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厌其烦。
戚竹点头,“有些事是要碰运气的,不过我的有运气一贯不怎么好。”
阮清玉,“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换个别的事情做做。”
戚竹看他。
阮清玉眯眯眼道,“去查查那两个死者的身份。”
站在一座大大的牌坊下,从门外都能听见里面的喧哗吵闹声。
戚竹挑眉,“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来这里玩?”
正说着,里面就传出‘压大压小’的叫声,兴奋的狂吼声同撕心裂肺的叫声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玩完全全演绎出什么叫做乌烟瘴气。
这座赌场很大,大约是那日他们初遇原随云赌场大小的两倍,整齐的排放着五列赌桌,看上很结实,应该是上好的木材所制,只是再好的材料,哪怕是乔木的,也经不起这群赌徒的疯狂。疯狂的晃动骰杯后,最后那一下带着孤注一掷的勇猛,砸到桌面上,桌腿都在颤动。
阮清玉压低嗓音,“昨天我看那具尸体右手大拇指乃至其余几个手指的皮囊都有点凹陷,其中大拇指最为明显,这是长期摇骰杯人手的特征,更何况他的背部还有刺青,没有血肉后虽然皱缩了,依稀也能辨认出事貔貅。”
戚竹,“你的意思是他是个赌徒。”
阮清玉神秘一笑,“非但是个赌徒,还是赌徒中的高手。”
从手指就可以看出所用的着力点,他的每个角度都很刁钻,是个会控骰的高手。
“跟上他。”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从赌上上下来,步伐都有些不稳,看来刚才一定是输了不少。
赌场的旁边就是一个巷子口,戚竹和阮清玉跟着男人走进去后,男人已经不见了。
戚竹皱眉,怎么可能。
阮清玉笑的有些奸诈,“别忘了他是一个赌徒。赌徒在某些方面可是很机敏的。”说着,一脚踢翻了墙边靠着的一排竹竿,一个人未免自己被砸到,抱头窜出来。
戚竹一看,可不是吗,这人的身体已经瘦的跟竹竿没什么两样,藏进去绰绰有余不说,还根本看不出来。
男人出来后抬腿就跑,阮清玉抓住他的领子,男人在原地做着奔跑踏步的动作,看上去很滑稽。
“又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
男人哭丧着声音说道,“两位大爷行行好吧,我今天是真没赢多少银子,还赔了不少。”
戚竹失笑,看来是把他们当做专门蹲点在赌场门口准备抢劫的了。
他冲阮清玉使了个眼色,对方放下男人的衣领,然后撇过头道,“我的银子现在不都放在你身上。”
戚竹差点忘了这回事,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数值很大的银票,放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它就归你了。”
阮清玉咬牙,他要花钱的时候才给了一两银子,还要把找余的铜板给他送回去,现在对个赌徒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几千两。
士可忍孰不可忍!
戚竹似乎感受到他怨愤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阮清玉立马狗腿的谄媚一笑,笑容的意思很明显,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戚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问男人,“你玩骰子多久了。”
男人看着那张银票眼睛都直了,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有七八年了。”
戚竹,“这条街上的赌场你都去过?”
男人点头,“别说是这条街了,就连方圆十里的赌场我都去过。”
这话是不带一点吹嘘的,一个赌徒不可能背到一直输,也不可能运气好到一直赢,赌场的老板也要挣钱,何况今天你赢了人家的,难保不会有人见钱起歹心或是心生怨恨,所以他经常流连在不同的赌场。
阮清玉看了他一眼,“还挺聪明的。”
男人不好意思道,“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也没命玩到今天。”
戚竹,“我们在赌场的时候你已经察觉到了。”
这话说的很肯定,只有如此才能解释男人一出门就藏起身来的举动。
男人点头,“你们穿的很好,目光也不在赌桌上,不像是来玩的人。”
在下注的时候还能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看来他们没找错人。
戚竹赞赏的看了阮清玉一眼,对方高兴的差点没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阮清玉想想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赌术很好,背部有个貔貅刺青,颈间两颗黑痣的男人?”
男人皱着眉头,显然是在思考。
“你说的是赵二?”
阮清玉一听,竟有门道,接着问道,“他是不是最近突然没有来赌场?”
男人点头,有些答非所谓,“赵二在我们这一群人中可有名了,赌这个东西,靠的是技术运气和经验,但一直玩下去的人,赔光也是早晚的事。”
阮清玉,“你看的这么开还玩?”
男人挠挠头,“我喜欢那种惊险刺激的感觉,尤其是在骰杯打开的那一瞬间,输赢反而是其次。”
戚竹在旁边听的皱眉,“跟我们详细说一下赵二的事。”
男人看了眼那张银票咽了口口水,“我说了它就是我的吗?”
戚竹点头,“还会给你加一张。”
男人满意的笑了笑,然后道,“赵二原本不叫赵二,叫赵新贵,原本家里挺殷实,但他老爹死后没多久就被他造没了,赵新贵很快就从个公子哥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不过后来他竟然转运了,这一转还是二十年,我们才戏称他为赵二。”
☆、第47章 痴人说梦⑧
戚竹,“转运二十年?”
男人点头,“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他最落魄的时候,一天连吃个馒头都是靠偷来的。但后来赵二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咸鱼大翻身,靠着赌钱挣了一大把,整整二十年,估计他家的财富都可以累出一座小山。”
戚竹,“他一直赢?”
男人道,“这倒不是,只是输的钱连赢的零头都不到。”
戚竹,“你们跟他熟吗?”
男人,“他人疯疯癫癫的,往往出现几天又消失好一阵子,最近人又不见了。”
戚竹和阮清玉对视一眼,大概有八成确定山庄里的那具尸体就是这个叫赵二的人。
他把银票递给男人,男人要走的时候,他又掏出两张,“陪我去个地方认个人,这些都是你的。”
男人一看,笑开了花,看来今天是遇上财神爷了。
他的开心只持续了半柱香都不到的时间,等到了山庄门口,撒开腿就跑,当然没有得逞,阮清玉几乎是半强迫的让他走进了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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