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不是没听懂,是佯装没听见,撂下筷子就掏他的衣兜,两个人胡乱打闹了起来,段霄洺劝了好一阵,未果,听见伏城在耳边说,“送你回教室。”
“好。”段霄洺便拿了餐盘起身,“你们俩别闹了啊,早点回教室午休,”说完又冲伏城说,“走吧。”
奶糖在争抢间已经快化了,糖纸皱巴巴的揉成一团,陈延青逐渐放弃反抗,任由袁野把奶糖拿走,喂进了嘴里。
不过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很离奇的事,陈延青收集段霄洺给的零散奶糖的玻璃罐子不见了,他一直把玻璃罐摆在书架上,下了自习回去,拿字典的时候才发觉旁边空了一块,而且因为摆在那里太久了,陈延青发觉那块地方空落落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原本放的是什么。
后来唐萍进了屋,看见他翻箱倒柜,嘴里还念念有词,忍不住问,“你干嘛,不是因为我不给你做饭你就要离家出走吧?”
陈延青趴在书桌底下,试图在犄角旮旯里找那罐糖,“妈,我糖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
“怎么会不见呢?”唐萍是知道的,这孩子刚认识段霄洺的时候,每天回来吃饭都会跟她聊段霄洺,说他喜欢什么,爱吃什么,说了什么,尤其收到段霄洺的糖之后,也不怎么吃,就寻个玻璃罐装着,说是以此证明他们高中生涯里会面了多少次,往后拿出来好炫耀炫耀。
唐萍也在他房间帮忙找了一圈,确实没找着才说,“你是不是带教室去了?”
“怎么可能?哎呀妈,你去外面找找!”
“好好好,我去我去。”
唐萍走出去,也没带上房门,两人一里一外,几乎把整个房子翻了一遍,还是没找着。
“伏城现在也不来了,他在多好,还能帮着回忆回忆看到底放哪儿了。”
陈延青掀起被褥子的手这会停顿了一下,脑子里高速转了一圈,而后夺门而出,直奔九楼。
还是梁月开的门,她的肚子又大了不少,陈延青察觉自己唐突,往后退了一步,“梁老师,伏城在吗?”
梁月瞧着他,“你先进来吧。”
陈延青见她侧身让开一条路才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进伏家的门,里头跟自己家完全是不一样的,比如这光滑的地板,看起来很是昂贵的沙发,比他们家大了无数倍的电视,还有那硕大的鱼缸里游来游去的他从来没见过的鱼……
梁月倒了果汁来,“你先坐会儿,小城跟他爸爸在里面说话,且得要些时间的。”
“哦,好。”
陈延青缓慢的在那沙发上坐了下来,梁月绕过茶几坐在了另一头,她的手搭在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拿手指打着拍子。
瞥见陈延青的视线,梁月说道,“你喜欢小孩吗?”
陈延青摇头,张了张嘴,说,“我不知道。”
“没跟小朋友玩过?”
“没有。”没有这个机会,由于姥姥特殊的个性,唐家在那个年代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唐萍没有兄弟姐妹,陈延青也没有。
“你要不要摸摸?”
“不不不,”陈延青连连摆手,在梁月禁不住笑了之后,才问,“他什么时候出来?”
“预产期是十二月底,那时候你们还没放寒假吧?”
“嗯,应该还没,出来就过冬了,他会生气吗?”
“这我回头问问,”梁月好笑,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气鼓鼓的上来是干什么?跟小城吵架了?”
讲到正事,陈延青严肃起来,“我有一罐糖,刚才死活没找见,您见着伏城吃糖了么?”
“诶唷这我还真没注意,等他出来你问问吧。”
陈延青便随着她的视线回头望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他跟校长说话,已经这么平静了吗?”
“联招考试的事情,不能任性的,他们父子俩也就为这件事能好好说两句。”
“联招考试?那是什么?”
“哦,就是内地户籍参加港澳台高考,具体的我也不懂,总之他是要在香港上大学的。”
陈延青也听了个一知半解,跟着问,“他不是香港户口吗?”
“不是啊,他只是在香港呆过几年。”
“那他,”
“你要问他为什么回内地读书吧?”
陈延青点了点头,才听她说,“法律规定的,他被法院判给他爸爸了,为履行监护职责,他们父子俩必须呆在一个地方。”
陈延青还想问什么,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伏城从里头走出来,看见他时愣了一下,“有事?”
“啊,嗯。”
伏城轻哂,“来我房间。”
陈延青在梁月的眼神示意下,跟着他去了房间。
伏城的床倒是挺大的,不高,床边摆着一个落地灯,暖黄的灯光铺在地板上,外头是夜晚,房间里还是黄昏。
“什么事,说吧。”
陈延青环视了一圈,“你见过我的糖么?玻璃罐装的。”
“见过。”伏城说。
“啊,那赶紧还给我,那玩意儿也不是能随便吃的,我跟你说过。”
“我是说我见过,没说我拿了,”伏城在床尾坐下来,瞧着他,“怎么还管我要糖?”
“不是你还有谁啊,那么大的罐子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说话得有证据,”伏城朝他摊开手心,“拿证据,换糖。”
第29章 要糖
他没有证据,只有猜测,非要证据的话,陈延青也伸出了手,冲他说,“把我家钥匙还我。”
伏城收回手,撑在了身后,这样一上一下的对视,时间久了,陈延青有点不自在,便又催促了一遍。
伏城才说,“糖和钥匙你到底要哪个?”
“这么说真是你拿了对吧?”
他不回话,只追着问,“要哪个?”
陈延青是犹豫了一阵,最后告诉他,“要糖。”
伏城便侧开一步站了起来,又走到衣柜前滑开了柜门,陈延青心里还在嘀咕,说什么没拿,明明就是拿了,可伏城拿了什么东西回过身的时候,又不是那么回事。
“糖呢?”
“要糖可以,我有个条件。”
陈延青古怪的瞧着他,“你怎么样都有理。”
“答应,糖就还你。”伏城手里拿着件衣服,站在他面前,很是泰然的等他答复。
那会陈延青便问,“什么条件?”
话说完,伏城将手里的衣服扔给了他,“陪我睡觉。”
陈延青在他这话之后脑子里不知道过了一圈什么,总之伏城还没来得及抓住,人就已经撒腿跑了,梁月跟伏明翰在外头沙发上坐着,只见一道人影闪过,门一开一合,不多时,伏城才走了出来,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时伏明翰调小了电视的声音,“你不要欺负唐老师那孩子啊。”
“我还没来得及。”伏城说着话回了房间,那件拿给陈延青的衣服还躺在床上,他重新拿起来放回了衣柜,又在放好后,手往左挪了挪,掀开挂着的校服,最角落里,那罐奶糖安静的伫立着。
学校开学过后很快恢复了学习的氛围,陈延青自那天逃跑后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跟伏城说话,甚至上操,上体育课,礼拜一升旗,从家里出来或者从教室出来,和伏城见了无数次面,他都没有跟他搭话,一并被他‘排斥’的还有段霄洺,有很多次他们在学校里碰见,陈延青都避开了,段霄洺叫他他也佯装听不见。
直到九月底,段霄洺才去教职工宿舍楼下堵了一次陈延青,陈延青知道躲不过了,才慢悠悠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段霄洺歪头去看他的神色,打量了一会才问,“你躲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啊。”
“咱们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段霄洺好脾气的引导,“如果我哪里让你生气了,你应该告诉我,这样我才可以修正我的错误。”
“没有……”
“到底怎么了,我身体不好啊,你不能让我着急。”
陈延青紧张了一瞬,如果这样问起来,陈延青觉得自己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能说这一个月里比起段霄洺,他更想跟伏城说话,不能说他每天醒来都会下意识的看一眼枕边是不是有人,也不能告诉段霄洺他跟伏城拥抱过,接过一个荒唐的吻,伏城还没遮没拦的要求跟他一起睡觉,而更荒唐的是,每每在伏城说出口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真真切切的动容过。
段霄洺看见他脸上拥挤着复杂至极的神情,察觉自己好像逼的太紧了,很快便退了一步说,“延青,如果你实在不想说,可以不告诉我,但你要开心,不要被情绪左右了,行么?”
陈延青沉默着点点头,楼上下来的脚步声也临近了,俩人齐齐偏头看去,一男一女,马上下到一楼了,男的是伏城,女的,如果没记错,是上学期在射箭俱乐部门口和伏城拥抱过的女人。
段霄洺跟伏城打了招呼,那个女人便问,“阿城,是你同学么?”
伏城点头,女人才走了过来,抬手朝他们摆了两下,“你们好,阿城刚回来没多久,好多不熟悉的地方,麻烦你们多关照了。”
很浓的港普,陈延青听着,在段霄洺之后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那会听见伏城叫她,“走了,师姐,送你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