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背对着他往校门口去,陈延青眼看着他要转弯进校门了,踏在车上的一只脚又缩了回去,冲已经快走到车中间的唐萍说,“妈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说完,车门便关上了,那司机看着有些不耐烦,唐萍在车里,瞧着他往回跑,嘴里斥道,“这孩子!”
陈延青追了好远才看见伏城的身影,心说这人也走的太快了,只是伏城没有往家里走,而后去了西边的小卖部,高一高二放了,高三还在上课,小卖部门口什么人也没有,伏城走了进去,不多时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个面包和一瓶水,但没有多留,陈延青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直至跟着他回了宿舍楼,知道他要回家,陈延青在楼下停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跟着上了楼。
他走的很轻,伏城的速度没有减弱,陈延青才放心了些,可是到了七楼,上头的脚步声也没停,到了八楼,楼上没有开门声,脚步声还在继续,陈延青又跟了上去。
十楼,十二楼,通往楼顶的门在楼道里十分锐利的响了一声,伏城是去楼顶了,陈延青停在门后,踟躇了两三分钟才小心翼翼开了门,只开了一道缝隙,人随之钻了出去。
楼顶他来过几次,都是帮唐萍收被子,今天楼上也晒了些被子,挡住了视线,他站在门前,没见到伏城。
于是钻过被子,往另一头去,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再寻了一遭,在一处较矮的平台上看见了一瓶水和一个面包。
陈延青匆匆走了两步,又突然刹住脚步,正要折回身,伏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去哪啊?”
陈延青平白咽了口唾沫,抬起眼,伏城靠在那平台边,眼底不知是何情绪。
“你,你跑这儿来干嘛?”
“晒太阳,”伏城说,“顺便睡会儿。”
“哦,那,那你睡吧。”说完又要走,伏城没吭声,看着他转身走了两步,又看着他折了回来。
陈延青走到他面前,理直气壮的说,“糖我看到了,也点数了,少了一颗,不过没关系,你跟我道个歉,我可以原谅你。”
伏城大约觉得好笑,歪着头注视他,“要是不道歉呢?”
“那你可以还我一包糖,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怎么就扯平了?”
陈延青答不上来,吞吞吐吐的说,“我,那,我看到睡王子了,我知道,你,你也是知错就,唔……”
伏城没给他机会说完,捏着他下巴吻了上去,陈延青慌乱了一瞬,一动也不敢动。
他还不太会接吻,但伏城似乎不怎么在意,伸出舌尖在他唇齿间轻轻舔了舔,随后放开他,隔着掌心厚的距离跟他说,“还你了。”
“伏城,”陈延青迷乱的看着他,“我,我不是来做这件事的。”
“是嘛,我原谅你了。”伏城退了一步,伸手拿了那袋面包,撕开后将面包压瘪,对折后喂进了嘴里。
“我又没道歉,你原谅什么啊?”
“看起来就是来道歉的,我提前原谅你还不行?”
“……”陈延青悻悻的低下头,他实在找不到自己要道歉的理由,但伏城说了这话他竟也没找出个反驳的由头,耳边是他打开瓶盖的声音,吃完,喝水,再盖上瓶盖,陈延青抬头的时候,伏城的手在他脑袋了胡噜了一下,“我最近才发现这个好地方,太阳不错,呆到很晚也没人打扰。”
陈延青跟着他绕过这个平台,发觉这台子后面有一个更矮的平台,坐在上头,背靠着墙,这样像晒被子一样晒会儿自己,想想也是不错。
伏城确如他想的坐下来,靠着墙,双手枕着脑袋,“陪我眯会儿?”
陈延青慢悠悠在他身边坐下来,“你早上去哪了,怎么这么早从外面回来?”
“网吧,包夜。”伏城说。
“又骗人。”
“没有,”伏城闭上眼,阳光铺在他脸上,陈延青看过去,觉得他皮肤好的有些怪异,而后听他说,“我说过,我认床,睡不好,在家呆着还不如出去玩玩游戏。”
“你真的睡不好?”
伏城又睁开眼,偏过头看他,认真的回话,“回家后,没睡过一个好觉。”
陈延青怔了怔,重新埋下头,“梁老师十二月的预产期,到时候小宝宝出生,你更没法睡觉了。”
“嗯,那就得住网吧了。”
“你,”陈延青知道他在装可怜,但是现在让他搬过来住,也太没面子了,于是点点头,“网吧挺好的。”
伏城笑出声来,“可以啊陈延青,不上套了。”
“你这明摆着套我话,我才不上当呢。”
话说完,伏城渐渐敛起嘴角的笑意,回正了头,再次闭上眼睛,“你让我重新回去跟你睡,恐怕也是不行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
“那就别好奇了,”伏城说,“说你傻你还跟我生气,我哪个字说错了?”
第32章 撒谎鼻子会长很长的
晚上,陈延青找出那本书,将睡王子折好后轧在了里头,唐萍从他门口路过,又退了回来,望着他背影问,“你捣腾什么呢?”
“没事,”陈延青将书塞进那一排书里,缩回手,“睡觉吧妈。”
唐萍兀自走了进来,从兜里掏了张钱放到他桌上,“过几天又要月考,三年级的事情多,忙的我抽不开身,家里牛奶没了,你自己明天去买一箱回来,能行?”
陈延青点点头,“小事。”
“行,那早点睡吧。”唐萍招呼完要走,陈延青拿过那张毛爷爷,撵了撵,又道,“妈,我明天想去书店买些资料……”
唐萍视线落在他手上,少顷,撇着嘴又掏了一张,“撒谎鼻子会长很长的,小东西。”
“...谢谢妈!”
唐萍走后,陈延青才爬上床,白天在天台,伏城睡醒后约了他明天去射箭俱乐部,陈延青想顺便在商场逛逛,找家花店给段霄洺买一束开好了的花,等那盆君子兰开到第25片叶子,人估计都毕业了,陈延青想,还不如买现成的让段霄洺早点欣赏到。
翌日,射箭俱乐部顾客不多,伏城一去,那老板开心坏了,“你们这开学后一个二个都不来,我可无聊死了,进去吧,新到了一副弓,我高价淘的,手感很不一样,你试试。”
伏城不怎么信,跟着他往里走,戴好护具后试了几箭。
“怎么样,是不是不一样?”
“弓没什么区别,瞄准器不错。”
“诶,识货,”老板说,“这个型号的瞄准器国外已经炒到400多英镑了。”
“疯了吧这些人,”陈延青冷不丁插嘴,“这么小个玩意儿卖那么贵?”
“这你就外行了,”老板说,“你看伏城那把弓,整套下来一万多,也就国家运动员的水平,但英国人玩这个,一个零件上万都不止。”
“您这价值观是不是有点问题?”
陈延青话怼回去,老板愣了下,伏城也朝他看了过来,陈延青不知不觉的,只说,“国家运动员要是上了比赛场,那他手里的弓就算是小孩子的玩具弓,在我看来也是价值不菲,再说这种东西,都是使用的人比物件有价值多了,到底是我外行,还是您目光短浅啊?”
老板被这一番话说得语塞,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倒是伏城笑了笑,冲陈延青招手,“过来试试。”
陈延青走过去,老板下意识让开了两步,伏城将他拢进怀里,把弓架在了他手上,“上次怎么教你的,自己站好。”
“哦……”陈延青应着,瞥了眼老板,对方竟是无奈的笑了笑,“还是祖国的花朵会说话,得,你们玩儿吧,我出去忙去。”
“嗯,忙吧哥。”伏城道。
老板出去后,陈延青的姿势也摆好了,弓在他手里,箭在弦上,伏城的声音贴在耳边,“瞄准了就松手。”
从陈延青的角度看,确实是三点一线,可箭一脱手,只射了个六环,伏城比他要满意很多,“稳很多啊,自己偷偷来练过?”
“才没有……”
伏城又抽了一支箭帮他架上,给他调整姿势的时候轻声问,“你真的觉得人比物件有价值?”
“随便玩玩儿的不算。”陈延青说。
伏城握着他的手,抬高了他的胳膊,而后慢慢让箭尖下降,“我以为你能夸夸我。”
陈延青集中不了注意力,心猿意马的眨眼,“我,我是夸你来着。”
“瞄好了吗?”
伏城像是听见了,又像没听见,陈延青闷闷的说,
“好了……”
“好。”伏城松了手,隔着很薄的距离护着他,陈延青在强迫自己镇定后,对准了靶心,将箭再次射了出去。
“七环,不错,”伏城揉了揉他头发,“孺子可教。”
陈延青将弓换到他手里,揉着酸疼的胳膊往外挪了一步,好奇道,“你没什么口音啊?”
“口音?”伏城往沙发那走去,“我十二岁才去香港,你以为白话那么容易学的?”
“那,上次来的那个,姐姐,口音就很重啊。”陈延青也过去,在他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