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叔从车尾箱里抬出了一个大件,用塑膜裹着,隐约能看见轮廓,应该是一张木质框架的笼子,陈延青借着响应灯的光线打量着。
“转弯小心啊,磕坏了咱可赔不起!”抬着木笼子走在前头的大叔喊了这么一声。
“得嘞,九楼是吧?”
“对,走三层歇一歇。”
那头话刚说完,这头又有两个大叔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的也都是大件,随着前头的人往楼上去。
陈延青在听到九楼后就跟了上去,跟在搬东西的队伍后头,叫前头的大叔瞧见了,冲他说,“小伙子别急啊,我们到三楼你再挤过去!”
“没事的叔叔,”陈延青温声道,“这是九楼的笼子呀?”
“笼子?”一帮人齐齐笑了一阵,那人才说,“没见过吗,这是婴儿床,做成这样,是防止小娃娃摔跤的。”
“婴儿床?”上到三楼,大伙都停了下来,陈延青这会才从上到下的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婴儿床,只是为了方便搬运,床被扣过来了。
“这学生,你几楼啊?”
“哦,八楼,”陈延青从缝隙挤过去走到了他们前头,上了几步台阶又停下来,“九楼有人怀孕了吗?”
“那你说不然还能是什么,”大叔笑道,“大户人家,这床几万块呢。”
“是,是嘛。”陈延青不知作何情绪,“叔叔辛苦,我先上去了。”
回到家,唐萍不知又做了什么菜,一进门便香气扑鼻,可陈延青食欲不高,脱了书包放在鞋柜上,换鞋的时候又见柜子边多了一提牛奶,走进去时冲厨房里问,“妈,这箱没喝完呢,你又买?”
“什么叫又啊?”唐萍隔着隔断墙的小窗户看了他一眼,“那箱不是你买的吗?我看快喝完了,回来顺路买了一箱。”
陈延青回头看向那箱快喝完的奶,停顿了一阵,转头回了房间。
五月也下了好几天的雨,到下旬的时候天气才正经的开始放晴,礼拜四体育课跟活动课接着上,憋了好久的高一学生一个二个如狼似虎的扑向了操场。
袁野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脚踝的地方还绑着绷带,拐杖是扔了,走路还是不能太快。
今天体能小测,陈延青跑完一千回到场边,袁野递来了一瓶水,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感叹,“下个月就期末了,暑假干什么好呢我。”
“补习班吧,”陈延青说,“邓老师家的补习班我妈已经给我报名了。”
“不会吧,唐老师这教育理念不对啊,她自己就是老师,怎么还上赶着找别人给你补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就图邓老师那儿有个做作业的氛围,再加上邓老师打折还包三餐,她正好能回家陪陪我姥姥。”
袁野挑着眉尾,一副了解了的样子,“我可不能把暑假浪费在补习班上,正好我爸回来了,跟他见见世面去。”
“见什么世面,煤矿么?”
“煤矿你个头啊,”袁野掀了他一下,“我们要去香港,”说着,嘶了一声,“刚好,要是那大哥还在香港,我还可以约他出来见见!”
陈延青对‘那大哥’表示了短暂的无言,前两天见梁月,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穿上了宽松的衣服,下楼也要伏校长搀着,唐萍说怀孕头几个月很痛苦,吃不下不说,还会孕吐,唐萍还说,不知道梁月是怎么做到每天出门都一副容光焕发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怀孕了的样子。
陈延青想到这里,突然又觉得伏城还是不回来的好,他不喜欢梁月,梁月又怀了孕,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离不开伏家了。
“想什么呢?”袁野又碰了他一下。
“没有,”陈延青说,“那就祝你暑假愉快,我是要考985211的,不与你苟同。”
“嘿你这张臭嘴皮子,给我过来!”
“我不。”
陈延青拍拍屁股起身,躲开袁野的魔爪下了台阶,往网球场上去了。
段霄洺办理留级后没过多久就高考了,那两天全国上下都在为高考生让路,唐萍有监考任务,一早就去了三中,桌子上给他留了早餐,陈延青九点多才起床,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站了很久,嘴里衔着牙刷,视线落在肚脐眼上。
他好像又长个子了,睡衣短了一小节,肚脐眼在衣服下摆里若隐若现的。
等高考结束,得拉着唐萍去一趟商场,再买几身称身的衣物,商场……
陈延青刷牙的动作由疾至缓,最后吐了口牙膏泡沫,火速洗了把脸,从学校出去的时候,嘴里还有一半的春饼没吃完。
公交从学校到了购物中心,下车的时候,他又找了垃圾桶扔掉了手里的牛奶盒子。
射箭俱乐部正营业,隔着玻璃墙看进去,里头有不少人,陈延青绕进了正门,那前台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诶你来啦!”
“嗯,”陈延青扒在柜台上,又往里头瞧了一圈,“今天好多人啊!”
“城里到处静悄悄的,只有商场里能快活快活,玩儿吗?要排队等靶子哦。”
“行,等等吧。”
前台那姑娘这会闲下来,撑着桌面抬起身子,“你那朋友呢,可好一阵没来了啊?”
“他回香港了,”陈延青说完,又问,“他那副弓还在你们这呢吧?”
前台点点头,“在啊,vip客户,家伙事儿都特别存着呢。”
“那我今天能用么?”
“这……”她看起来有些围栏,随后视线一歪,穿过他肩头看向门口,“老板!”
“是你啊?”那老板朝他们走来,看见陈延青后也像是见了老客户似的,“伏城没来?”
“他回香港了。”陈延青又说了一遍。
“每次来都不见你上手,今儿是想来试试的?”
“对,”说话的是前台姑娘,还兴致冲冲的问,“他可以玩儿伏城的弓么老板?”
没想老板很快点头了,“伏城之前就说了,他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他还说过这话呢?”陈延青跟着他往里走,又听他说,“真说了,就那天你陪他来,他说以后你想玩都可以用他的。”
“原来早就开始谋划了……”
“什么?”
陈延青把嘀咕声咽回了肚子里,过一扇帘子,走到里间,这个小型靶场看起来比外面的高档多了,老板取了伏城的弓箭回来,又塞给他一套护具,“先穿上。”
陈延青笨拙的穿戴好后,老板才将箭袋系在了他腰上。
“那天我问伏城要不要教你玩玩儿,”老板边系边说,“你每次来都在一旁等,看着怪可怜的,结果他一口拒绝了。”
“拒绝还让我玩儿他的箭?”
“这我也不太理解,”老板说,“不过他挺有意思的,他说旁边有个小家伙等着,他能更专注。”
“???”陈延青感觉腰被勒了一下,不过不打紧,老板随后又整理了一下他的护肩,护手和护腕,确认都弄好了,才开始调整他的站姿,“站直,别紧张。”
“我不紧张。”
陈延青按着他的指示一点点站对姿势,之后才听他说,“试着开弓。”
“哦。”
弓太紧,弦根本拉不开,陈延青使的力气付诸东流,胳膊倒是实实在在的酸了,箭在他脱力的时候一下子弹出去,没走几米远就弧线落地了。
“怎么这么紧啊,我看伏城不是一下就拉开了吗!”
老板大概觉着好笑,无奈的摇摇头,手指探上他的持弓的手臂,“你胳膊没力气,伸展做得不够,那边肩胛骨内收力也不够,所以才拉不开。”
“那,我,这,”陈延青心想,总不能临时去练臂力吧,外头的人不也是游客似的说拉开就拉开了么?
卡壳间,老板正要重新教他,就听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
俩人齐齐回过头,发觉伏城抱着胳膊靠在门口。
陈延青还以为自己幻觉了,放下胳膊转正身子看他,确认道,“伏城?”
“是我。”
伏城抬脚走进来,跟老板打了招呼才说,“我来吧,外头人多。”
“行,我说你怎么可能不来呢,”老板乐呵着,拍了下他肩膀,“那我出去忙活。”
“嗯。”
老板走了,陈延青才推了他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本来不知道,”伏城走到他身后,握着他胳膊将他拿着弓的手抬了起来,“就是在学校门口看见某个人上了公交车,又到了这里,还被老板带进了里间,好奇所以进来看看。”
“那你干嘛不直接喊我?”
“那多没意思?”伏城贴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下他的手肘,“胳膊伸直。”
陈延青鬼使神差的照做了,“然后呢?”
“取箭。”
“哦。”陈延青又拿了箭,在伏城另一只手的帮忙下,将箭卡在了弓弦上。
“先学靠位,”伏城在身后指导,“护指托腮板贴着腮下。”
陈延青被他握着手拉开弓,手指背贴在侧面下颚骨上,由于贴的太近,拉开的弦将他的嘴唇和鼻子都错开了一个畸形的角度,陈延青呜呜了两声,伏城便绕过他耳朵看了他一眼,随后发出了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