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大串,柳娩晃着神,她自知自己的人生里从来没遇到过林莫辞这种一看就家境卓越又满脸天真的人,却忽然灵机一动,嘴唇微张顺着就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记起来了,是你啊。”
她生在单亲家庭,母亲生下她就走了,父亲酗酒还烂赌,从记事开始时不时就对她打骂,因为不愿给钱又懒得帮她办理手续,她很晚才有机会在福利机构帮助下上学,好在长相显小并不显得突兀。
可是从初二来时,满了十八岁的她就因为发育的好加上常跟父亲的朋友来往,被学校传着谣言是在外面做援'交,从此欺凌暴力从来没停过。
因此那时看见错把她认成了朋友的林莫辞,她瞬间就对自己说,这是她从来没遇到过的富贵好人,她一定要抓住。
后来果然她再也没被校园暴力过,因为林莫辞一次次挺身而出保护她,似乎是因为小时候对认错成的那人印象太好,他对自己好的过分,甚至还为了自己跟一个不良少女的男朋友打了十分惨烈的一架。
她本来担心林莫辞会因为这件事进少管所,可是林父来了一趟后,一切都摆平了,被打进医院的人家里根本没有起诉。
从此后她更加坚信,林莫辞是她的希望。
他家境那么好,他有那么多东西,家里完全不缺钱,只要愿意分给自己一点点....
可惜的是,随着她一次次的麻烦林莫辞,又加上后来林莫辞的朋友越来越多,没有太多空跟她玩,她们的交际越来越少,而她的生活也日益陷落,醉鬼父亲的打骂,父亲朋友的动手动脚,终于在某个雨夜里逼迫撕碎的身体.....
柳娩转过头来,她看着许久不见的林莫辞,兴奋的递上去菜单道:“小林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莫辞笑了一下,他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又递过去,见柳娩眼神闪烁,十分理解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你点吧,没事,你点也是我付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柳娩犹犹豫豫的看着菜单,然而她说着却故意点了几个昂贵的刺身。
很多东西她从来没尝过,又舍不得自己买,所以她总喜欢跟林莫辞吃饭时故意点一些贵的菜品,反正林莫辞从来不介意。
俩人一年多没见,生活领域也完全不同,等菜上来后,基本是柳娩一个人在试探着找话题,林莫辞虽然会热情的回答她,可是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四处瞟。
他偷跑出来说要回家拿东西,但是出来后总觉得十分心虚,特别被陈惟晚抓到——尽管他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
柳娩讲述了自己目前做超市收银员的辛苦,又讲了许多生活上不如意的事,旁敲侧击一会儿后,见林莫辞眼神乱瞟,忍不住问道:
“小林子,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我吗?”林莫辞夹了一块天妇罗,认真道,“我想考军校。”
柳娩被他的想法震慑了一瞬间,随即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直到林莫辞忍不住主动问道:“你说有重要的事找我,到底什么事?”
正在夹最后一块三文鱼片的柳娩微微迟疑了一瞬间,把那片肉放到了林莫辞的碗里,嗫嚅道:“小林子,我..我想问你借点钱...这次真的不多!真的...就..就五千就可以了,我这个月要换房子,房租已经付不起了...”
林莫辞大概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小娩,我..我也只是个学生,而且初三暑假我把买电脑钱借你后,我家里人不太会一次性给我很多钱了,我真的没多少钱能借你。”
柳娩眼眶立刻红了,点点头,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下来了。
林莫辞叹口气:“你也不能一直帮你父亲还债,我能借你的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他把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和前几个月攒的都给了柳娩,一共一万多。
手机里还有很多钱是陈惟晚时不时给他发红包他攒下的,他看了一眼,没动这些钱。
想了一下,他又把一个人的手机号推给了柳娩,说道:“这是白夜酒吧的老板的号,你可以跟他聊一下去那边打工,晚间工资不低,老板是白白的表哥,你就说白白让你去的,别说是我啊,我之前在那边闹过事。”
他起来付了账,不顾柳娩的挽留就走了,打车回了去了秘密基地。
柳娩呆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吃剩的盘子,她忽然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将她抛下了,人生里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全都扑面而来,让她终于一个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坐到了的林莫辞坐过的位置上,这人穿着黑色连帽衫,脸上带着黑色口罩,柳娩根本不认识他。
他的目光里泛着激动的神采,看着柳娩道:“我知道你,你爸爸欠的债,就是我爸放的高利贷。”
柳娩还以为是追债的,她吓得立刻站起来就要跑,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盘子,餐厅里的目光立刻汇聚到了此处。
男性Alpha细长的手指抓住了她,小声道:“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她不敢乱动地又坐了回去,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什么意思...”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兴奋的战栗着重复:“我早该想到找你的,早该想到的,你先帮我...帮我一次就好,那债务我让我爸给你清了...”
......
林莫辞狗狗祟祟的进了屋,看见陈惟晚正站在厨房洗手池前刺啦刺啦的刷东西,空气里还有股烧焦的味道,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陈惟晚,踮着脚把下巴磕到了对方肩上:“晚晚,在干嘛呢?”
陈惟晚拿着钢丝球死命刷烤盘的手停住了,面色稍微有些尴尬道:“你不是爱吃甜品吗,我原本想给你烤点纸杯蛋糕,结果糊了。”
他在料理上不能说“毫无天赋”,可以说“纯属弱智”。
可是他偏偏不服气,试了很多次,非得想整一次林莫辞爱吃的东西出来。奈何每次都失败地惨烈,他又洁癖严重,每次清理餐具简直要到天荒地老,非得要把糊的仿佛被炮弹轰了的餐具刷到干干净净才罢休。
要是刷不出来,他会觉得自己觉也不用睡了。
林莫辞没忍住笑了一下,立刻被陈惟晚沾着凉水的手捏住了鼻子:“好笑吗?”
林莫辞点点头,又摇摇头,努力憋笑。
这就是天才学霸在线表演炸厨房吗?
虽然他脸上是在笑话陈惟晚,可是心里却暖洋洋的,莫名就觉得心里又酸又甜,抱着陈惟晚不肯撒手,拿脸蹭着对方的肩,仿佛是求摸头的萨摩耶。
他是个古道热肠、对所有朋友不求回报的人,可是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无论多少次付出,对方见面时就只有借钱,找他时只有无底洞般的麻烦事,而且即使在他跟父亲吵架情绪最低落时,也从来没关心过他。
单箭头的友情,时间久了,幼年时惊鸿一面带来的好感全都没了,真心终于放凉,他甚至有些被人当了冤大头的委屈感。
就连吃饭时,柳娩点的所有东西,也全都跟他的口味南辕北辙,只是他没好意思说。
可是当他郁闷的回到家,却偏偏看见陈惟晚在清理失败的餐具,只因为想亲自动手给自己烤甜品。
陈惟晚清楚自己的所有口味,虽然厨艺爆炸,可是却愿意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有些人总是在所有关系里不计成本的付出,永远是每一段关系里掏心掏肺的那个人,而林莫辞就是这种人。
可即使神经大条如他,也喜欢被人宠着。
于是陈惟晚把他宠到了没边。
林莫辞蹭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对陈惟晚的喜欢简直漫过了心头,无法自抑。
陈惟晚总算把最后一点糊渣也擦去了,他松了口气,拿布把烤盘擦的一滴水也没有,又擦干净了洗手池,把东西都摆回原位。
见林莫辞赖在自己身上不肯放手,陈惟晚摸了一下他的头,手指还有些微微的冰凉感:“怎么了,不是回家拿东西吗?”
林莫辞埋头胡诌道:“路上摔了一跤,东西撒了,我扔了。”
“你是不是小脑没发育好,天天摔跟头,我说我陪你去拿还不听。”陈惟晚凶巴巴地说着,把他按在垫子上就要掀开他的牛仔裤看看有没有摔伤,“破皮了没,我给你消消毒。”
林莫辞把裤腿翻下来:“没事,我没摔着。”
陈惟晚敲了他的膝盖一下,差点引起他的膝跳反射:“就应该给你摔断腿,长长你的记性,让你知道走路看脚下。”
他虽然是训斥人,可林莫辞依然觉得暖心,把额头蹭到他胸口,有些幸福地眼眶酸,却故意开玩笑道:“断腿、车祸,要不要在来场失忆,集齐青春疼痛文学所有要素啊?”
陈惟晚见他还在死皮不要脸的开玩笑,抓着他的领子让他跟自己对视,笑容有些恶劣:“集齐了吗?是不是还缺个打'胎?你想试试?”
“我靠!”林莫辞立刻吓得弹起来往后退,故意夸张的喊,“你你你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你这很危险的,晚晚,你这是渣男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