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刑地 (谢一)

　　“因为弟弟是个天才。”
　　这句话回荡在梁右京的耳朵和脑海里。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剧烈地想要跳出来。
　　她很慢很慢的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又平稳，“是周唯一？”
　　谢思思听到梁右京嘴里的说出的名字，还是保持着回忆的动作，但她愣了一下，很明显的停顿了几秒钟，才肯定下来，并且用一种充满遗憾的语气说：“当初我以为周唯一会像管宁嫁给皓宇哥那样，也能和栩文哥修成正果，因为我以为栩文哥也挺喜欢周唯一的，毕竟他把周唯一带在身边那么久，好几年身边只有周唯一一个人。”
　　她用一种看破红尘的眼神看着梁右京，终于还是发出憋在心里的感慨，“可能对咱们女生来说，爱情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会抱憾终身，但对栩文哥、我哥他们这种人而言，‘感情’也是需要能制造利益价值的，否则舍弃起来也不过是一眨眼。”
　　梁右京的手指有点发抖，春日里，她忽然觉得有点冷，可能是因为起风了，也可能是她幻觉到起风了，她轻轻地说：“梁栩文抛弃了周唯一。”
　　谢思思沉浸在自己的少女情怀里，没有听出梁右京这句话并不是一个疑问句，她毫无察觉地回答说：“是啊，而且梁家可能用了点什么手段吧，他们分手之后，周唯一就失踪了，好多年都没有消息。”
　　梁右京猛地闭上了眼，牙齿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谢思思叹了口气，摸了一下梁右京的脑袋，“不过也没有什么电视剧里的狗血大戏啦，梁家应该没对周唯一做什么，你看，周唯一是管宁的弟弟，相当于皓宇哥的妻弟，栩文哥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而且我看前不久他还做了一场全球直播，听说在研究腺体和信息素，不管怎么样，周唯一现在世界闻名了嘛。”
　　梁右京嘴角动了动，勾起一抹冷笑，没有说话。
　　而谢思思摸了摸下巴，忽然站到梁右京面前，半蹲下来，看着梁右京。
　　提到周唯一，谢思思终于想起来她之前总觉得梁右京的眼睛像谁，就是像周唯一。
　　谢思思“唔”了一声，仔细看梁右京的瞳色还有长相，她把手指按在梁右京的脸颊皮肤上，摩挲了一下，安静了几秒钟，忽然说：“不知道的人看到你，一定会以为你是周唯一和栩文哥的孩子，你们长得太像了！”谢思思说话的时候，呼吸像热气，罩住梁右京脸颊上一小块皮肤，梁右京顿时寒毛都竖起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撇过脸，躲掉谢思思的手指。
　　谢思思笑了一下，直起身，走到她身后把她推进教室里，在她身后说：“对了，周末的时候我们有个圈子里的聚会，皓宇哥既然回江州了，这种场合他不会缺席的，右京你跟着一起来吧，到时候我带你去见栩文哥，你们俩一定会觉得彼此是在照镜子。”
　　下一章见不着，下下章父女见面。
　　而我们的周唯一目前还在休眠仓里，但是也快回来了。


第10章
　　10
　　梁右京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梁栩文或许真的是她另一个爸爸。
　　她的alpha爸爸。
　　年纪更小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疑惑过自己的身世。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是都是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而她只有一个姆父，他的omega父亲甚至为了生育她而留下了永远无法治愈的后遗症。
　　刚懂事的时候，她开口问过几次，面对周唯一的有意回避，渐渐地她便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那时候周唯一还带着她住在舅舅管宁的家里，梁右京觉得这样也很好，虽然少了一个生身父亲，但她成长过程中该获得的爱一点儿也不少。
　　她是家里的小宝贝，所有的长辈都爱她。
　　最近的一次生日，管宁的礼物是一本相册，从梁右京出生起拍的每一张照片，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失败的抓拍。
　　相册里每个人都在笑，每个画面都尽力的宣扬着幸福，今天之前，梁右京也觉得其实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可“梁栩文”三个字猝不及防的闯进她的生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是“幸福但不完整”。
　　全世界的法律都要求Alpha禁止抛弃自己标记过的omega，但她和她的姆父还是被抛弃了。梁右京想，如果当年周唯一在生产时有标记alpha的信息素做辅助剂，或许周唯一不会落下沉疴。
　　梁右京知道omega单独妊娠生育的危险性，周唯一自己就是研究这个的，有那么一瞬间，梁右京替自己的阿爸感到不值，难道真的有这么爱么，喜欢一个人到哪怕会死也要生下有那个人骨血的孩子？
　　梁右京甚至有点厌恶自己了。但她也分不清在这种厌恶里埋藏的复杂情绪到底是针对谁。
　　傍晚，管宁亲自来接两个小朋友放学，韩言希在车子里说着一整天里在学校的见闻，还讲了两个很好笑的事情，但梁右京听了几句就开始走神，她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回A国了。
　　回到家，韩皓宇难得回来的比往常都早，他套着一只印着黄色鸭子的围裙亲自下厨，家里没有留一个帮佣。梁右京和韩言希回楼上换衣服，管宁跟在梁右京身后，在她关上房门前走进她的房间。
　　梁右京以为管宁有话对她说，于是轻轻关上门，在落地镜前站定。
　　管宁温和的看了她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打开了梁右京的衣帽间，拿出了一套很有华国文化风格的礼服递出来。
　　“从万老师的工作室专门定制的，今天刚到，你和言希各有一套，”管宁用眼神示意她，“试一试？”
　　梁右京眨了眨眼，把衣服接过来。
　　她刚刚开始发育，但性征已经很明显，小礼服剪裁有致，显出很不错的曲线来。
　　管宁绕着她走了一圈，看上去相当满意，他站在梁右京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落地镜中。
　　“喜欢吗？”镜子里的管宁看着镜子里的梁右京的眼睛。梁右京顿了顿，才说喜欢，然后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突然做新衣服？”
　　管宁还是笑眯眯的，但语气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才状若漫不经心的道：“后天晚上有个聚会，我和你皓宇舅舅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带你去。”
　　梁右京的心脏突的强烈跳动一下，想起上午的时候谢思思说到的那个聚会。
　　为什么她应该去？
　　舅舅们是要她和梁栩文见面么？
　　可是见面之后呢？她要称呼那个人“父亲”吗？
　　梁右京不自觉的提起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无数的念头交叉闪过，大脑像是变得无法进行复杂思考，所有的情绪瞬间扁平化。
　　她的眼神里充斥着茫然和一点无措，但管宁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半晌儿又说了一句“好好准备”。
　　晚饭后，梁右京没有参与管宁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活动，借口要写作业，先行回了房间。
　　天色暗得很快，但她没有开灯，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歪着头看着窗外蓝黑色的天空。
　　大脑放空的待了一会儿，梁右京忽然坐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新的漂亮本子，坐到电脑前做剪报。她上网搜索了很多关于梁栩文的信息和照片，打印出来贴到本子上，慢慢拼凑出自己这个alpha父亲的性格：强势高傲、天赋卓绝，是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领袖级alpha.
　　她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看着从百科上摘抄下来的关于梁栩文的信息素的信息。每个alpha和omega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气味，越是高等级的信息素越是容易被捕捉到，而梁栩文的信息素因为太过特殊，显然不是秘密。梁右京把自己后脖颈上贴的信息素隔离贴撕下来，房间里立刻蔓延开一股冷冽的味道，她低着头，看着本子上抄写的形容梁栩文信息素气味的那句话：是雪覆盖松木，掺杂着一点乳香糅合岩兰草的气息，是冷冽深沉后掺杂了一丝温暖的味道。
　　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胸口也有点痛。好像身体里有一个小人在嘶吼着撕扯她，要把她分裂成两半。
　　但是梁右京的面色又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漠，以期让自己看上去对这个结果漠不关心似的。
　　她摸起桌子上的手机，解锁屏幕，手指已经点开了通讯记录，她的目光在周唯一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又泄下气来，垂头丧气地把手机重新锁定。
　　她忽然想到什么，把新闻搜索栏的时间设定到八年前，结果看到了梁栩文和阮筠强强联姻的消息。梁右京觉得自己好像皱了皱眉，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些有关梁栩文的信息，她这位从未谋面的父亲在没有她和周唯一的这些年里似乎过得很好，行程忙碌，华国对他的呼声很高，但她在浏览器里一连翻了十几页，也没有见到一条有关他近年来配偶的消息。
　　她把搜索栏里梁栩文的名字删掉，再去搜索八年前周唯一的名字，当年的信息流里只有寥寥几条有关周唯一获得国家级奖项的简讯，唯一和梁栩文有联系的一条是周唯一在学校一直收到一项定向优秀学生奖学金，资助方案是梁栩文签发的，周唯一是这项奖学金的第一位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