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齐依旧需要去书房处理工作,却没人会悄悄推开门,拿着一本书,陪他一坐几个小时了。
傅之齐勉强看了几份报表,看得心浮气躁,几次视线游移,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于是又强迫自己看回屏幕。
后面实在做不下去,他就干脆摘了眼镜,关机。
傅之齐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下意识就放轻脚步。傅之齐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周青意已经不在这睡了,漆黑只代表没人,而不是另一个人的安眠。
傅之齐开了灯,周青意把自己的枕头被子都拿走了,剩下一个枕头单独留在床的一侧,显得孤零零的。
周青意走的时候不忘开窗,给房间通风,所以傅之齐一点点杏仁气味都闻不到了。
即使在以前,周青意的信息素也总是很淡,有时会有点苦涩。但是也很好哄,傅之齐陪他一下,茶香就能浸润杏仁,像水一样化开。
傅之齐忽然明白了,周青意所说的“我感知的是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杏仁味说不上芬芳,但那代表着周青意在他身边。
在失忆的不安和标记的联系之外,周青意是不是也多少有一点,对他这个人的依恋?
次日早,傅之齐按照以往的时间下楼,没看到周青意。虽然周青意确实不需要起那么早……但是周青意以前就是和他一个点起,然后两个人一起吃早餐,傅之齐再去上班。
傅之齐一个人用完早餐,先在笔记本上处理了二十分钟邮件,再随手拿起旁边一本书,对着序言发了十分钟的呆,合上一看,这本书叫《西方美学史》,是周青意的书。
而周青意还是没有下楼。
阿姨没见过傅之齐早上无缘无故地逗留,兢兢业业地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傅之齐说没有,想了想又改口,晚上做桂花鱼吧。
然后才终于去上班。
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傅之齐发现不止房间,周青意连客厅的东西都收走了。
那本《西方美学史》不知所踪,茶几边的茶叶被重新整理过,那罐乌龙被拿走了。
当初那罐茶叶也是周青意拿出来的。傅之齐自从分化之后就不喝乌龙茶了,觉得古怪,不过家里有收藏,用以待客。
他们之前去看画展的那天,周青意一天都很高兴。回来之后周青意推着轮椅在茶叶柜那里逗留,问傅之齐:“哪个是你的味道?”
当时傅之齐咳嗽一声,说茶叶就是茶叶,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周青意就拿出那罐乌龙,冲傅之齐晃了晃,有些小小得意,问他是不是这个。
周青意一看就在明知故问,但是那点狡黠很耀眼,于是傅之齐还是“嗯”了一声。
周青意当即就开始泡茶。他还不太会,需要傅之齐一步步地教。
泡出来的茶水明黄澄澈,香气馥郁。周青意直接一饮一杯,弯起眼睛,和傅之齐说好香,还问傅之齐要不要试试。
傅之齐一点都不想试。但是周青意又装可怜,说这是我第一次泡茶耶。
傅之齐短暂地忽略了过去父亲的教导,牛嚼牡丹一样,把一杯茶灌进肚子里。
然后忽略周青意执着的“好喝吗”的询问,镇定自若地逃离一楼。
之后周青意只要泡茶,必泡乌龙,还都会邀请傅之齐一起品。傅之齐每次都拒绝,周青意也不以为意,津津有味地欣赏傅之齐一言难尽的表情。
傅之齐收回神,想,周青意应该也不会再泡乌龙了吧。
傅之齐突然非常疲惫,很想见周青意,于是上了二楼,敲响周青意的房门。
周青意过了会才说“进”。
周青意坐在画架后面,画架背对着傅之齐,傅之齐看不到他在画什么。不过周青意神色很平静,手上的画笔还没放下,很专心的样子。
“什么事?”周青意问。
“……饭好了。下来吃吧。”
周青意哦了一声,说今天有点早。
确实早了,因为傅之齐等不及了。
傅之齐没说话,周青意也不需要他回答,说:“我去洗个手,你先下去吧。”
傅之齐原地站着。周青意洗完手出来,看到他还在,问他有事吗。
傅之齐的借口很少,刚才已经用尽,于是只能高深莫测地沉默。
周青意拄着拐,走得有点慢,傅之齐落后他半步,也跟着慢吞吞地移动。
离得近了,傅之齐闻到周青意身上只有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一点信息素也没有。
周青意戴了抑制手环,不能阻碍发情,但是可以防止信息素扩散。
周青意看到桂花鱼的时候,有些意外,跟傅之齐说谢谢。
不过他并没有吃很多。
傅之齐在家时间不多,只要周青意决心躲他,一天也就只在晚饭的时候见上一面。
过了几天,傅之齐发现周青意下楼的时候脸总是有点红,额头上也有汗。
周青意说是在练习走路,太累了。
傅之齐想问要不要我陪你,只问到“我”字,就被周青意断然拒绝。
傅之齐就咽下了未尽的话。
又是数日,周青意独自在家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从对讲系统里,周青意看到了来客。
周名博。
第12章
周名博在门外等得不耐烦。
他先前发出去的要约邀请很快被傅氏拒绝,他重新理了理条件,有所让步,依旧石沉大海。
在第二次等待的过程里,李雅娟在和阔太太交际的时候不经意地提到这事,哀叹周青意不懂事,一时间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周家出了个忘本的孩子。
可惜周青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风言风语通通入不了他的耳。李雅娟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左右无法,催周名博再次登门。
周名博哪里愿意?往前二十几年里,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何况是求周青意。
他拉不下这个脸,也不觉得事情能成。李雅娟却总觉得失忆是个机会,把他说得没办法,终于答应上门一次,应付完李雅娟就得了。
门开了。
他的便宜弟弟亲自开的门,没拄拐,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周名博有些失望,他还想来踩踩瘸子的痛脚呢。
周名博喊不出弟弟,周青意也默契地略过称呼,就点了下头,说:“坐。”
周名博奇道:“你认得出我?恢复记忆了?”他以为周青意起码会问两句。
“看过照片。”周青意简单说,“有点差异,不过猜得出来。”
这明里暗里的嘲讽听得周名博青筋一跳,只觉得那么久了,周青意还是一样的讨厌。
周青意一开始站得姿态挺拔,周名博就以为他恢复了,走了两步,发现周青意走路慢得不寻常。
周名博心中一动:“整天在屋里闷着做什么。花园里的花开得那么好,去活动一下。”
周青意看了周名博一眼,说,好。
周名博随便找了些话题,绕了两圈,看到周青意头上逐渐有汗。周名博速度不改地又走了一圈,才故作惊讶地问:“很热吗?我觉得风很凉快啊,怎么出那么多汗。”
周青意没回答,周名博就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要是累就说嘛,从小就犟。”
周青意终于站定了。他眼睫上盈满了汗水,被他一眨眨落了。
有点像眼泪,不过周名博很清楚,周青意是不会哭的。从小就不会。
“你来找我,是为了和傅之齐的合作?”
周青意问得平淡,听在周名博耳朵里却像是威胁。
“怎么,开始炫耀靠山了?我不指望你。”周名博视线落在周青意光溜溜的手上,嗤笑一声,“我有的是合作对象。更何况,傅之齐看上的也不是你,而是周氏。我才是那个接管周氏的人。”
周青意始终没什么表情,只在周名博提到傅之齐的时候眼神动了动,也仅此而已。
“是,你很厉害,何必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周青意说。
总是这样。无论周名博说什么,周青意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名博一拳打在棉花上,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心头火起。
周名博恶意地逼近他,压低声音:“你在床上也是这个样子吗?这么无趣?”
周青意猛地后退一步。
“怪不得哪怕晚宴上你跟着他,他都不肯挽你的手。”周名博目光扫到周青意手上的抑制手环,心中忽然朦胧浮现一个猜测,“他不会还没标记你吧?”
“不、关、你、事。”
周青意平静的表象终于破碎了。
“我就说,哪里有alpha会对自己的omega毫无占有欲。”周名博轻蔑地笑起来,“送上门的玩物他都不要。他是有多厌恶你?连咬一口的事都不肯。”
周青意感到恶心。
“除了一张只会强迫别人的嘴,你还有什么?你活了二十几年,只学会怎么当个强奸犯?”周青意一字一顿,“垃圾。”
属于alpha的信息素爆发开来。
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周青意呼吸困难,鼻间尽是烟草味。凶猛威压砸在脊椎上,像一把铁锤,逼他弯腰,下跪。过度使用的腿一阵刺痛,毫无力气。
周青意双腿发软,膝盖逐渐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