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撑着办公桌,一副收到惊喜的表情,语气却略显讽刺:“还挺能打的,没看见现场之前,我还不信你一个人揍了六个同学呢。”
面前的人沉默以对。
靳殊叹气再问:“你这都快成问题少年了,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打架。”
“他们的嘴不干净,我已经很忍让了。”冬生态度冷淡。
男孩子大了就是不好管。
似乎是联想到自己家的儿子以后也可能会叛逆,靳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你就这么乎别人说什么?总是让别人左右你的情绪。他说你两句,你就能动手了?你只会以暴制暴是吗?”
“是,难道我连还手的权利都没有吗?!”冬生的情绪略微激动了些。
靳殊的眉头越拧越深,“这么说不是你先动手的?那为什么不解释呢。”
“他们打不过我就抱团装无辜,我怎么解释啊。你不信就算了,如果心里都有决断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冬生觉得一阵头晕,心情烦躁得很,余光看到靳殊伸臂过来,生气地拂掉。
站在一旁习惯了警戒的保镖还以为他要动手,连忙钳制住了他。“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冬生被按在墙边,动作间连咳了好几声。
保镖大哥不知所措地松开手,心虚地看向靳殊,“我……我没使劲儿啊。”
靳殊无奈地摆摆手,低头询问:“你感冒了?”
冬生只点了点头。
靳殊忍不住哼笑:“不舒服还能一打六呢,厉害死了。”
开完会回来的校长没想到,自己一进门就要处理这么让人头秃的学生打架事件。
校规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挑起群架的学生直接开除。不遵守等于砸自己招牌,但问题是,这处分算谁的?
从人数上来讲,他不应该得罪六位学生家长,但从分量上来讲,一个靳殊都压得过整所学校了。
“我家孩子从来都很讲道理,我相信他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动手的那个。”靳殊如是说。
我家孩子……
这四个字在冬生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呼啸而过。
校长面前的难题并没有摆放很久,靳殊的下一句话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的语气虽轻,却极具分量。
“冬生不读了。并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被开除,而是因为这里的教学环境不适合他。”
走出学校大门坐上车,靳殊才回应冬生疑问的眼神。
“之前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不喜欢,我就给你换个学校。
冬生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情景里,第一次有人那样无条件地护着他,沉默几秒钟,他才低声说:“……其实不用麻烦。”
“不麻烦。”靳殊靠向椅背,让司机把车开到福利院。
冬生原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忙得立刻离开,但这次,他跟着一起进了后院。
看着坐到自己床铺上的人,疑惑地问:“干什么?”
靳殊开口:“把你最近的作业和卷子拿来给我看看。”
“……”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冬生愣住,犹豫了好一会,才按他说的去做。然后乖乖地站立一边,等待着该来的审判。
果然,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
“真是一塌糊涂,你上课都不听的?”靳殊看到大片空白的作业本才开始有些生气。
冬生盯着地板缝,细声应:“我……初中没学好,跟不上。 ”
靳殊放下手里的卷子,在房间里环顾一周,然后抬头说:“收拾东西。”
见人没动,靳殊只好接着解释:“带你去我那住,你在这儿没有办法学习的。一个屋里这么多人,晚上还影响其他孩子休息。”
冬生最终被劝服,跟着靳殊回了家。
管家大叔不仅按照靳殊的意思给他准备了房间,还请了全科私教到家里,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教学。
看着几乎排满的课表,冬生咂了咂舌:看这架势,他不用去上学了?
靳殊及时打住了孩子的辍学幻想,表示等赶上进度,能听懂学校老师上课的时候就要回去过集体生活。
即便工作再忙,他也会偶尔看着冬生写作业,还会定期考试测验掌握程度。
看着坐在桌前仔细地给自己定考试目标的人,冬生敛了敛黑眸,犹豫着说出疑惑很久的事情。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
“我是利益至上的商人,你总得让我看到些回报吧?”
靳殊边调侃着,边翻动两下成绩单,然后随手夹进了文件夹里。“还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冬生向前凑了两步,看到他的文件夹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诗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你不是喜欢这句诗吗?”靳殊用钢笔圈出一个深字,“给你做名字。”
福深?
冬生小声嘟囔着:“有点难听。”
靳殊笑笑,纠正道:“靳深。”
冬生一怔。
自己被孤立原因、打架的由头、原来这些他都知道。喃声说:“……这听着像你儿子似的。”
“想得倒多,我哪来你这么大的儿子?”
靳殊向后倚身,双手十指合拢在一起,眼神清明地看过去。
“自己想好了,你跟了我的姓,以后什么事都要受我管着,身上那些坏毛病,我说不能有的,你就得改。”
说完,话锋又缓和了些,“当然,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我们都可以商量。”
少年扬了扬眼尾,“你还能管我一辈子?”
“当然不能。”靳殊坦言:“就管到你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靳深在搬进靳家的小半个月后,才第一次见到靳晨。
那天下午,他完成了靳殊留的额外任务,推开书房,刚好撞见那人在陪着儿子搭积木。
才五六岁的孩子,长相精致得不像样子,毛茸茸的头发带一点点卷,晃荡着两条小腿伏在父亲的胸前。
靳殊原本环着他,看到靳深进门就收回了双臂,让动作看上去不那样亲昵。
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老总身上,永远带着一种细致入微的体谅和关怀。
“爸爸?”小靳晨跪坐在长桌边,不满意地扯父亲裤角。
“腰疼,要不然你替我带他玩会儿。”靳殊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自然地支使靳深。
小孩儿顺着目光转向有点面生的哥哥,又回头看看了父亲,很好说话地摊手道:“我都可以,你们自己商量。”
靳深:“……”我还得带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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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靳晨活泼好动,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偏偏他父亲又爱发明创造,所以家里经常会有闯祸现场。
靳深就曾亲眼见过他在书房里玩遥控飞机,操作失误,直接撞坏了靳殊搭建几天几夜的机器模型。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后,小家伙用懵懂的眼神看着满地狼藉。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四个了。
听见从厅里赶过来的脚步声,靳深眯了眯眼睛,抬下巴示意身边的“破坏达人”赶紧上楼避难去。
推门进来的靳总看着碎成一堆的零件,脸色不由得一灰。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靳晨呢?”
“……没看见。”靳深心虚地偏了偏头,避免和他眼神直接接触。
靳殊拧眉,重新扫视了一圈,不大确定地问:“那,这是你撞的?”
“恩。”
“你现在敢在我书房里玩飞机了?”靳殊从来和颜悦色,这会儿微微上扬的语调已经表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了。
靳深垂了垂眸,沉声道歉:“对不起。”
靳殊被气得不轻,却只动了动唇瓣,没再说什么。
“上次小晨被罚站在楼梯间半个小时……我可以双倍站。”靳深看他实在窝火,主动帮小孩儿顶罚。
靳殊也不多言,直接吩咐:“别给我干站着,带着你的单词书,背熟50个再回来。”
靳深沉声应承着,刚走出去,就在门边瞥见了回来承认错误的靳晨。
别……
一个字还没出口,书房里已经响起了清亮的正太声线。
“爸爸,这是我撞的。”
正蹲身在墙边摆弄零件的靳殊顿住,靳深只从背影也能察觉出他的怒气值在不断飙升。
果然,那人开口:“你也去站着。”
“深哥呢?”靳晨小声试探。
“他撒谎,先背一百个。”
早做好心理准备的少年认命地闭了闭眼。
在靳深印象中,靳殊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过多地展示父爱,甚至给与他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和亲儿子一样的。
在靳晨沉迷马术的那段时间,靳殊在托斯卡纳建了座庄园马场,替儿子养了一群名种赛马。
而靳深却只对自由搏击感兴趣,靳殊就请最好的教练来教他,带靳晨骑马后,还不忘来陪他打拳。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靳深总是被教育得相当妥帖,但慢慢的,靳殊就打不过他了。
每每到这时,私人保镖就会自觉地站出来。
“我来吧,您下午还有工作,快休息会儿。孩子的精力旺盛着呢,两边都陪着,您也不嫌累。”
气质儒雅的Ai大佬边摘拳套,边开玩笑道:“都说养儿防老,双倍投入,回馈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