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风在发梢间吹拂而过时,他们光明正大地拥抱在一起,侧身坠下,奔赴向温柔山川。
纵少年放肆,游于寰瀛,愿用热烈余生回报你盛夏里的一顾钟情。
——正文完——
第70章 番外
几个孩子被佣人带领着, 沿着雕梁画栋一路向前。
周身皆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新奇景物,就连厅前的喷泉声都好似在演奏着什么美妙的乐章。
这是12岁的冬生第一次来到靳家,但他对类似的“化缘”活动却已经非常熟悉了。
冬生是个孤儿,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一家福利院里。每次院里受到大笔的私人捐助, 都会像这样让几个孩子送来爱心小物, 作为回礼。
为了感谢拉拢赞助人,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经常被硬性要求画贺卡。甚至每个人会都被分配很多任务,画不完就不能休息。
原本应当是善举, 最后居然演变成了对孩子们的摧残。
冬生对此深恶痛绝, 但因为样貌出众,即便他不怎么会笑, 也还是次次被选中。
身穿正装的管家让孩子们在前厅等着,还吩咐人拿来了精致的糖果和点心。
小孩子们有些唯唯诺诺, 即便看着糖果也都不敢动。冬生对各种点心看也不看一眼,只想赶快完成任务回去。
等候的时间并不久,随着很轻的脚步声,从楼上走下来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
他身材修长,气质矜贵又温和,仰头看去的孩子都被吸引住了。
冬生是认识这人的, 因为不只一次在杂志封面上见过。
靳殊, 25岁, 本市最年轻的企业人。他是背景鼎盛的富豪二代,也是18岁就自立门户的商界神话。
靳殊举止翩翩地坐到沙发边,处在一群孩子中央也并不觉得尴尬,甚至把最小的抱在腿上逗弄得咯咯笑。
看似和谐的画面里,冬生却笑不出来,只机械地站在原地。这样的氛围一向让他觉得不舒服, 就像是供人取乐的小丑。
或许是遭受的恶意太多,除了作秀以外,他完全想象不出一位无人不晓的ai奇才会这样亲善地对待孤儿院里的孩子。
直到有个小孩子分到一块巧克力,自己舍不得吃还兴冲冲地跑过来拿给哥哥。
冬生蹲下,微微扬起唇边,沉声哄道:“你自己吃。”
再一抬头,竟看见靳殊正兴趣盎然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既清亮又稳重,如果抛去之前的固有印象,那种清辉胜过世间无数皎灿。
“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臭着一张脸?”
冬生板了板刚才的神色,不带情绪回应:“我天生就这样。”
靳殊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轻嗤:“我刚才都看见你笑了。”
半晌听不到回答,靳殊也不再揪着问,拍了拍被小孩压皱的高定西裤,正准备起身,忽然听到男孩小声吐槽。
“明明就很嫌弃,刚才为什么还要抱着。”
冬生拧了拧眉头,他最讨厌那些双面鬼。在人前,仿佛把孤儿们当成自己的孩子,转过头又像对待垃圾一样不屑一顾。
靳殊的动作顿住,转回身打量了两眼,眸底带着些不解的神色,沉默几秒钟后开口。
“我有自己的孩子,他很可爱。”
不等面前的男孩有什么反应,他又接着说下去。
“作为一个父亲,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在我眼中,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不及我的孩子万分之一。所以,我为什么要像你说的那样做呢?”
冬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些,哑然片刻,恢复了一副“随你怎么样”的表情。
“有钱人不是很注重名声吗?”
听闻这句,靳殊忽然笑了。点头应和说:“恩,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讨好捐助人吗?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你……”
冬生听出他的话中是故意有所指的,即便生气想走,却又不能。
得罪了一个捐助人就代表着还要去见更多个,又不免牵连其他孩子。
十岁出头的小男生正是自尊心开始变强的时候,极容易觉得受到侮辱。冬生攥拳好一会儿,才迫使自己卸下力气。
靳殊偏了偏头,好奇道:“不发脾气了?”
“我没资格。”冬生咬牙低头。
靳殊没再说别的,只叹气着揉了下他的头。
“小家伙,很多事情都是两面的。当你觉得其他人不可理喻的时候,你自己其实也一样。我不跟你计较,并不代表你是对的。”
冬生低着头没说话。
“好了,男子汉别这么没度量,我们顶多算是扯平。”靳殊撩急了孩子后还得哄哄:“你叫什么名字?”
“福冬生。 ”
“这算是什么大名啊,谁给你起的?”靳殊蹙额。
其实冬生自己也不知道。
福利院里的很多孩子都不知晓真正姓氏,所以干脆都姓福,名字也是起的最简单的。大概他就是在冬天出生的吧。
靳殊还想说什么,立在一旁的保镖向前两步俯身提醒:“先生,我们再不出发的话可能要赶不上航班了。”
“啊。”靳殊转身看看茶几上那些完全没被动过的点心,嘱咐管家说:“让厨房再准备一些,给他们带回去吃吧。”
冬生这才抬了抬头,看着走远的笔挺身姿,忽然为刚才没根据的冒犯产生了些悔意。
孩子们回到福利院里不久,就都收到了新衣服和新备品,新建了自己的儿童阅览室,还有医生定期来给所有人做身体检查。
有了固定赞助人,这里的孩子们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还改善了卫生和教育条件。
但靳殊并没有来拍过一张照片,杂志上也没有关于这事的任何报道。
后来冬生听人说,他参加的公益慈善活动非常多,仅是社会福利机构就赞助了十几家。
虽然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位年轻的企业家,但三年寒来暑往,他对福利院的资助一直没有间断过。
某一个天气晴朗的春日,冬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院里正好有一批来送物资的爱心人士。
已经15岁的少年更加不喜欢在这种时候露面,悄悄绕过正在分礼物的小孩子们。刚想溜去后院,正巧迎面撞上刚和院长谈完话的靳殊。
“冬生。”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居然还记得一个孤儿的名字。男孩只能无奈地站住脚步,退回到前院向他问好。
“靳先生。”
“没了?”靳殊俊朗的脸上笑意灿烂,“这么久不见,没准备什么特别的节目,欢迎我一下?”
当着院长的面,冬生哑然。
堂堂商业神话居然这么记仇。
“背首诗也行。”男人好整以暇地等候着。
冬生没办法,真的耐着性子满足他,念了首李白的《侠客行》出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靳殊竟在旁听得津津有味,冬生气恼,把重点的一句咬得一字一顿。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听懂了内涵的靳殊依旧笑得很开心,让院长先去忙,独身留下和冬生说话。
“诗背得不错,可我刚听说,你现在的成绩根本没办法参加中考。”
被戳到痛处的冬生吞了吞口水,沉声回答:“我对学习没兴趣。”
“说的还理直气壮,那之后你想干什么?”靳殊环抱着手臂低头与之对视,见他不说话,就自己猜测下去,
“就想早点工作,给福利院减轻压力?初中毕业的学历,给我浇花种树都轮不到你。”
尽管这人说话不客气,可他的气质依然儒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冬生觉得无话可反驳。
后来在靳殊快要离开的时候,冬生恰巧听到他身边的保镖找院长聊事情。
“让他继续上学吧,成绩实在去不了好一点的公校,就读私立高中。三年的学杂和生活费用都由靳先生来支付。 ”
虽然只是听到隐约的几句,冬生也知道这里的“他”是指谁。
靳殊的工作一向很忙,所以后面办理升学的事宜都由他身边的保镖负责沟通。一来二去,校方都以为这位保镖是学生家长了。
冬生的高中集体生活过得并不愉快。
因为在姓氏上就好像顶着是孤儿的头衔,加上他的脾性冷淡些,经常被私立学校里爱挑事的富家子弟们抱团欺负。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冬生都是抱着不理会的态度,可十五六岁都是轻狂气盛的年纪,偶尔也会真的冲撞起来。
某个学生带头辱骂遭到无视后,恼羞成怒动起了手,结果被忍无可忍的冬生反揍了一顿。
冬生毫发无损地站在教务处里,被五六个挂彩的学生同时指控,自知百口莫辩,干脆沉默。
老师没法处理,按照联系电话打给保镖先生,没想到来的人却是靳殊。
在冬生遇见过的所有人里,靳殊是最难搞的,看到这张脸就没由来的一阵头痛。
然而教务主任比冬生还要惊讶,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里见到这位。
“靳先生……校长正在教育局开会,他等会就赶回来。”
“没关系,我先和他单独聊聊。”靳殊语气温和地从校方借了间办公室,用来向东生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