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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植被 (麦香鸡呢)


  众人回过身,见是许言接住了捧花,几个知道他和沈植关系的同学纷纷不怀好意地噫噫唔唔起来。有人吹了声口哨,笑道:“许言,捧花都到手了,赶紧跟你边上的帅哥亲一个!”
  另一个人附和:“亲完下一对结婚的就是你俩!”
  其他不知情的人干脆也跟着开玩笑,接连喊起“亲一个”来。许言一时间有种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的感觉,骑虎难下十分尴尬,再加上喝了点酒,脑袋转得不够快,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正准备笑一下蒜了,沈植忽然拉过他的手腕,是手腕,不是手掌,看起来很正常,不会显得过于亲昵。
  沈植带许言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李子悠,不动声色地推锅:“子悠,你和新郎好像都还没亲。”
  不等李子悠回答,沈植继续说:“许言喝醉了,太阳晒着有点晕,我带他去休息会儿,你们继续玩。”
  他拉住许言的手腕往大厅走,许言拿着捧花跌撞几步,跟在他身后。两人拉扯着一前一后,看起来倒像……李子悠大喊:“你俩怎么跟逃婚似的!”
  许言看着沈植的肩膀,他过去还真从没想过跟沈植结婚这回事,先不说在国内行不行得通,主要沈植就长了一副不可能跟他长长久久的样子。许言一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哪有胆子想结婚。
  两人从阳光踏进树荫,沈植没带许言回大厅,而是在一棵树下站定。三月开春,天气有回暖的趋势,阳光舒服得不像话,不远处传来嬉笑声,这么站着就很惬意。许言想把手抽出来,沈植微微松了力道,却没放,而是往下握住了他的手掌。
  许言抬头,发现沈植在看那束捧花,表情有点出神。
  “怎么,想结婚了?”许言随口问。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沈植,但莫名其妙的,这一刻他有种沈植就是在想这件事的预感——虽然肯定不是,所以许言一出口就后悔了。
  沈植愣了下,抬眼看他,许言趁他分神,把手抽出来。他拿着捧花,和沈植面对面站在大树下,碧草茵茵,午后阳光温暖。换做以前,这一刻可能许言真的会借着酒劲跟沈植求婚也说不定,哪怕是开玩笑。
  他也能想象沈植的反应——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他,说一句“无聊”,转身就走。
  这就是他们永远无法改变的过去,就算现在沈植后悔知错也难以补救。只要想到这些,许言总能立刻清醒。
  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假如始终惴惴不安猜测怀疑,拼命从每个细节里找出所谓的爱的证明,要拿着放大镜去抠寻,这样的感情多半失败。许言已经失败过一次,下场摆在那里,谁见了不心有余悸。
  因为一段感情里痛苦辛酸的部分更多,所以没办法下定决心再试。
  “许言,我是不是很糟糕。”沈植看他很久,突然问。
  他的表情认真,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装委屈。许言的舌尖抵在齿关,想敷衍一句“我怎么知道关我什么事”,但没成功。
  许言回答:“对,糟糕透了。”
  以至于许言回想起以前的自己就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他是如何从一只单纯的颜狗陷进了不见底的深渊,一厢情愿盲目徘徊四年之久,这是个谜。
  婚礼场地那边开始放抒情音乐,大概是到了需要走心的程序。许言侧头去看,风刮过耳边,有点冷,他听见沈植说:“我这么糟糕,你还喜欢我……那么久。”
  许言其实有点愣,但他维持着扭头看人群的姿势,喉结动了动,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对,不过都是以前了。”
  他没办法说出“算了都过去了”这种话,过不去,快乐的记忆少得可怜,回忆起来都是冷的沉默的孤单寂静的。像一支火把在冰天雪地里燃烧,没尽头,只兀自消耗着慢性自杀,一年又一年,等到最后一簇黑烟熄灭,他们就收获一个“好聚好散”的结果。
  但许言不想好聚好散,他离开的时候决绝干脆,也深知那把火并没有烧完,所以他不想见沈植,不想跟他说话,不想和他有牵连。就当是跳了个崖,许言迈得奋不顾身,是死是活自己兜着,总好过灰溜溜顾影自怜,至于沈植在身后是什么反应,那已经和他无关。
  可偏偏,沈植拽住了他,不肯松手,要他悬挂在崖边进退两难。再爬上去重蹈覆辙是不可能的,但沈植又不让他痛痛快快地往下落,把两个人都弄得狼狈又疲惫。
  没人再说话,风吹得树叶簌簌响,音乐声突然被调大了点,他们终于听清这首歌唱的是什么。
  ……
  许多事情都有选择
  只是往往事后我才懂得
  情绪很烦 说话很冲
  人和人的沟通
  有时候没有用
  也许只有你懂得我
  所以你没逃脱
  一边在泪流一边抱紧我
  小声地说多么爱我
  ……
  好好的婚礼为什么要放这种悲情歌?许言眨了一下眼,始终没再和沈植对视,拿着捧花走回场地。
  下午和朋友闹够了,傍晚,李子悠收拾过后,端庄地回了酒店,正正经经举行婚礼。许言和沈植还有其他大学同学坐一桌,因为晚上要坐高铁回家,许言没碰酒。沈植也没碰,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红酒,从头至尾没动一滴。
  结束后,李子悠跟着新郎敬过长辈,又一个人拖着婚纱来到许言这桌。其余人都起身跟熟人聊天去了,许言和沈植坐在位置上,见李子悠来了,两人拿起酒杯。
  三人碰了杯,许言和沈植抿了口酒,李子悠一个人灌了半杯下去,接着她放下酒杯,很严肃地看着许言。
  “许言,一直想当面跟你说一声谢谢。”
  许言:“嗯?”
  李子悠轻声说:“那封邮件,是你发给我的,对吧?”
  许言一怔,有些恍然地笑笑,没说话。李子悠又说:“我收到邮件以后,想了又想,那天晚上,好像一直是你拦着不让我喝酒,我就觉得可能是你。”
  “后来我直接去问邱皓了,问他是不是那么想的,是不是想把我弄醉。”
  一直没说话的沈植微皱起眉,突然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三啊,你过生日那天晚上。”李子悠说,“邱皓一开始还狡辩,之后就承认了,他那晚还故意让许言拿身份证帮他开房间来着。”
  沈植定定看着她,心头涌起不知名的预感,很强烈,他托着高脚杯的手指僵紧地绷起,指关节把皮肤顶出没有血色的白。
  “我让他给我看手机,翻了他跟他朋友的聊天记录,才发现他竟然还给我下药。”
  许言心里一阵恶寒:“操。”他问李子悠,“你那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
  “倒是没怎么样,我跟室友回去之后就洗漱睡觉了,没什么反应,下了药的酒我应该没喝到。”李子悠想起什么似的,问沈植,“沈植,后来你听说有谁不舒服……”
  她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许言回过头,看见沈植的酒杯在桌沿磕了一下,直直落在地毯上,一声闷响。杯里的红酒很快流干净,在地毯上淌开,晕出一圈深色的痕迹。
  沈植明显不是这么不小心连酒杯都拿不稳的人,许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灯光下,视线里,是一张极度失神、苍白无色的脸。
  作者有话说:
  《想自由》——林宥嘉


第38章
  “怎么了?”李子悠诧异地问。
  许言没说话,目光随着沈植起身的动作往上。沈植几乎有些踉跄,手按在桌边:“我出去一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空,不知道看的是哪里,但明显在躲避许言的视线,好像不敢和他对看。许言盯着他僵直的背影,片刻,俯身把酒杯捡起来放回桌上,对李子悠说:“我去看看。”李子悠点点头,许言站起来跟着走出去。
  “沈植?”走廊安静,脚踩在地毯上没声音,许言叫了一声。
  沈植停住脚步,没回头。
  “你怎么了?”许言站在他身后两米之外,问他。
  仍然没回应,太不对劲了,许言走过去:“你有急事?”
  他才往前走了三四步,沈植突然伸手去推旁边的包厢门,迈了一步踏进去。整个人被黑暗包裹的瞬间,沈植突然懂了那晚他向许言告白,为什么许言在进屋之后不让他开灯,不让他看见自己。
  因为有些东西太难以面对,发生的时候,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得严实一点,再严实一点。
  比如他的告白,又比如迟到将近五年的真相。
  光线放大,是许言推门进来。包厢里很黑,借着走廊那点亮,许言看见沈植正低头站在一张桌边。
  门关上,两人在黑暗里沉默,过了一会儿,许言问:“那杯酒是你喝了,对吗?”他只是突然联想到沈植那晚的失态,如果仅仅是喝醉,沈植不可能那么不受控地抱着他就亲。何况当时沈植心里想的是汤韵妍,要不是药物作用……确实没道理会把一个男生当替代。
  但抛却这些,许言其实是松了口气的,从沈植的反应来看,药量不是很大,而当时在他身边的是自己,虽然因此发展出太多本不该有的关系,但许言还是庆幸那晚扶沈植去房间的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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