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沛?”裴山一头雾水,不知他们之间的话题为什么总是转到时沛身上,“他……嗯,挺厉害的?”
语气是疑惑的。可裴山看唐立言突然就背过身去,赌气似的,被子都被他卷到了一边。
“怎么了?”裴山戳戳被套。
“没啥事儿,睡了!”警官气鼓鼓地说。
裴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软着声音,从背后抱住人,拿嘴巴在耳边轻轻蹭着。
被粘了好一会,唐立言才转回来,板着脸问:“现在我是你男朋友,对吧?”
“啊……?”裴山点点头,连连应道,“嗯嗯嗯。”
“作为你男朋友,我吃醋,这是合理的,对吧?”
要不是唐立言说这话时过于严肃,裴山简直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他点点对方的脸,憋着笑说:“当然啊。可是,你吃谁的醋啊,时沛?”
宣布正在生气的男朋友一听这个名字,又背过身去,并且大有不再和裴山聊天之势。
裴山便八爪鱼似的攀上来,手脚并用地把人掰过身,嘴里不停说“好啦不生气”“你理理我啊”。
可还是不管用,裴山只好继续抱住他,轻声哄道:“人家跟前女友从大学谈到去年,直得不能再直了,你跟他生气干什么呀?”
“这么多年?!”没想到唐立言更生气了,转过身,狠狠捏着裴山的脸,“你脑子被驴踢了?”
“啊?”裴山更加一头雾水,“雁城应该没这种动物?”
“傻逼!”
眼看唐立言又要翻身转回去,裴山赶忙在此之前把人扣住,频频在他脸上啄了好几下,故意把尾音放得很糯:“别生气啦,你当我俩之间有事呀?不会啊,我们就是合作伙伴。”
他这时终于猜到唐立言认错了人。于是,为什么唐立言对时沛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关注、时沛又为什么非得请唐立言去饯别,也都有了解释。
除了觉得好笑,裴山心里也漫上来一股暖意。恃宠而骄大概就是这样,自从唐立言答应以后,他胆子都变大了。
比如此时,他竟然敢抱着人问:“你之前对时导那个态度,该不会也是因为吃醋吧?唐警官啊唐警官,看来,你对我也是蓄谋已久?”
“闭嘴。”被揭穿的人不肯承认,而且更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提这个了。”裴山耐心哄着,“时导跟我真没啥。我们就是认识太久啦,可能开玩笑没什么分寸。你要是不开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刚刚还在耍性子的人总算是软了下来,盯着裴山看了好久,好像想确认微表情和话的真实度。
“我他妈又猜错了!”唐立言咕哝着,不情不愿昂头在裴山嘴上贴了一下。
“猜什么呀?”裴山终于没忍住笑了。
“猜之白是谁。”唐立言的嘴唇还在撅着,也不知道是索吻,还是在委屈。
裴山就当是前者了,于是“随他心意”在那两片唇上游弋了好久才放开。
“你看着我,立言。”裴山换上严肃一点的语气,但声音仍是轻的,像怕吓到人一样,“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我想知道。”唐立言接得很快,“想说我小气是吧?对,我就是小气。”
“不会。相反,我想谢谢你会为了我的过去生气、不满,这我在被爱着。”裴山赶紧仰头亲了一口他的额上,“我现在告诉你,他不是本地人,不是时沛,也不是什么沈老师。”
感受到唐立言抖了抖,裴山心里一动,又溢出心疼的情绪,却坚持把话说完:“当然我得先道歉。那么久之前的一句话让你记到现在,一定是对你有伤害。我也不想回避,因为我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确实是刻骨铭心。”
“我不得不说——哪怕你生气,我也得承认——他在台上时很有魅力,穿上军装时热烈且正直,在我身边……也是体贴到难忘的爱人。”
提到“爱人”这个词时,手中人挣扎着想逃出去,裴山赶忙又在他的眼睛上吻了又吻,“但是立言,那是过去。”
“你同样优秀,同样善良,同样一尘不染。我爱你是真的,跟你看过的雁城也是真的。我的心疼、还有你给我的无畏,都是真的。不要怀疑这一点,好吗?”
裴山看到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警官,此时却皱着眉,看不懂悲喜地沉默了许久。
裴山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情绪,不算害怕,也不算紧张,他曾设想过无数次要以什么样的措辞来跟唐立言介绍前世的他,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太快,他还没思索出一个结果,就这么上了阵。
所幸,这个临场发挥还算可以。
第70章 只你,和我。
在长久的沉默后,唐立言终于开了口,又问了许多关于这个“情敌”的事情。
裴山只得挑着符合时代背景的故事,掐头去尾,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着。他想,这一天大概也值得被标上编号,写进日记里。
当着唐立言的面儿去讲之白的故事,还得被误解为是自己和另一个人的情史,这事明明听起来很滑稽,却被他俩弄得又温馨又酸甜.
最后这场盘问以警官的失落而告终。
唐立言叹了口气,说:“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一定该看的都看过,没什么新鲜的玩意儿能打动你吧。”
也许是想到自己偷拍的视频,警官的眼睛里又染上一些温柔,“什么日出,什么瀑布,估计我第一次见着觉得有意思,在你那,就是一张照片而已。”
“不会!”裴山耐心地回答这个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拉你去那座山上吗?”
“我上哪知道去?”
裴山笑着,揉了揉唐立言的刺头,说:“因为我觉得每一次日出都是新的。新的云彩,新的水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裴山说,“我平时不会想要去找它们之间的不同,但如果身边是你,我愿意去发现。”
警官似乎并不接受这个答案,欲言又止了一会,也不知道心里拐了多少弯,“也对。反正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
裴山笑着点点头,顺带摸了摸他的耳垂。
“那他现在在哪里?”唐立言追问。似乎今晚要就这个话题聊到底。
裴山便也陪着,抬头看着满是蜘蛛网的天花板,“天上。”
“天上?他……牺牲了?”
聊到这个话题,裴山突然觉得心口刺痛,可又怕自己不说话会让唐立言多想,于是刚刚扶上心脏的手又拿了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算‘牺牲’,但确实是不在了。”
“为什么这么说?”唐立言问。
“挺复杂的。”裴山苦笑道,“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错。”
唐立言又不说话了。
裴山也能猜出来对方在想什么。唐立言的世界里,是只有“当下”的,他无比擅长人间的游戏,对爱也是潇洒自如,说爱就爱、说放就放。可爱里掺了点生死,就没那么自如了。裴山想,这人大概是在衡量自己与一个死去的“白月光”哪个更重。
他叹了口气,一个翻身,坐到了唐立言身上。
弯腰的弧度正好,低头的曲线也正好。被子里正严丝合缝贴着的部位,也一点点有了反应。
这种氛围不如刚刚热烈,裴山却也能感受到身体的燥热。但还有些问题没解决,这热度变成了沟通的催化剂,他好像能看到眼底人的表情一点一点缓和下来。
“立言,你刚刚在害怕?”裴山问。
唐立言摆出不屑的笑,“怕?你看我怕过啥?”
唐警官这辈子没爱过什么人,没付出,自然也就无所畏惧。可这一次,他却是掏出来真心的。最脆弱的地方就这么暴露出来,他却不敢认,只能拿吊儿郎当的假笑掩饰过去。
裴山也没戳穿他笑里的刻意,只是爬起来,跪坐在他的腿上,拿鼻尖蹭着警官的脸。
“是。你天不怕、地不怕。”裴山用嘴唇的温度融化爱人的担心,“可是我怕。”
“你有什么好怕的!”警官的语气有点不满。就好像在说,明明情史难忘的那个人是你自己,你怕什么怕?
“我怕你不信。”裴山一路吻,最后停住,拿额头抵住身 下人的,“我怕我不够好、表现得不够爱你,以至于让你误会。我怕我词不达意、畏首畏尾,才让你无法全心享受被爱。我怕我胆大、失礼,让你有个很‘随便’的印象,才会这么担心我不够专一——”
说到这,裴山明显感受到脸旁的人动了动,像是想反驳。裴山伸手拢住扎手的短发,兀自说完:“给我个机会。”
“就像我说过的,我没法穿越到过去。它早就发生了,但也塑造着我,否则你看不到现在的裴山。”
“也许我这个人不够好——”
裴山很少讲这么大段的话,唐立言也很少静默听完这么久。但一切固执、酸涩,似乎都在给这么美的夜色让路。
“但,从过去走来的裴山想告诉你,他想变成、也会变成更好的裴山。而你,是牵着他往未来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