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公孙策狠狠地一拍笔,墨汁四溅,“怎么样?你明明知道展昭因为白玉堂的死受到的打击有多大,你还由着他任性去上早朝?你明知道展昭这个孩子性子犟根本不懂得珍惜自己,你怎么……”
“但是我们都拦不住他,不是吗?”包拯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公孙策也因为包拯的话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而这边的白玉堂更加的震惊。白玉堂?开封府死掉的那名护卫也叫做白玉堂?和自己重名?搞什么?难道他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借尸还魂,因为同名同姓?
怎么可能,白玉堂明明记得自己今天只不过是很正常地喝了杯红酒然后就躺在床上睡觉。而且如果真的是借尸还魂有人会跟他一样站在这个地方只是扮演视角的存在吗!
抛开那么多的震惊不谈,白玉堂莫名地在意展昭的情况,所以凑上前看公孙策写的房药方。结果五爷眉毛一跳,果然医生药方上的字永远都是自成一个体系,这个惯例真的是自古流传。
药方突然被抽走,白玉堂抬起头,正好看到公孙策收起了药方,“展昭是积郁在胸,这口淤血吐出来了就会好上很多,只是白玉堂的死对他来说……注定是个心结。”
“唉,他们也确实不容易……”包拯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和公孙策一起离开了展昭的房间,留下白玉堂站在展昭的床边,不解于自己心中莫名的酸涩和疼痛。
白玉堂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他现在更希望的是展昭能够睁开眼睛。
所以他就坐在展昭的床边,看着他,然后等着展昭醒来。
展昭这一睡就睡到了深夜,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胸口就是一痛。展昭捂着自己的胸口,自嘲道自己最后都没能忍住这口血。
看到展昭困难地翻身下床,白玉堂连忙阻止,“喂,你命不要了,吐血吐成这样就给我呆在床上好好休息!”
但是展昭根本没有听到,只是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却不喝,只是推到旁边的位置上,而他只是拔出巨阙开始擦剑。烛光在剑锋游走,空气炸裂,寒气逼人,展昭在寒气的中央竟显得越发单薄了起来。
白玉堂看着展昭沏的那杯茶。展昭自己不去碰那杯茶,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原本在那个座位上,应该有个人在。
那个人会一边喝着展昭为他沏的茶,一边看着展昭擦剑,时间也就在两人之间,在这样的沉默之中缓缓地印刻成永恒。
白玉堂鬼使神差地坐在了那个座位上,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专注地看着展昭。在接触到展昭的眼睛时,白玉堂再次被他眼中的悲痛,怀念给淹溺。
“你有话就说啊!”白玉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霍然起身,明明知道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白玉堂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喊道。
你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啊!不要憋在自己的心里折磨自己啊!
展昭擦剑的手停了下来,好像他再没了力气擦下去。展昭放下了剑,终于开了口,“五弟……玉堂……”
嘶哑的声音,极轻的声音,几乎让人忽略。而白玉堂听到了。
白玉堂听到了,这个叫做展昭的人独坐灯下,强撑着擦拭着自己的剑,却又嘶哑着喊着白玉堂的名字。
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名字。白玉堂在听到那个嘶哑的声音时,只觉得心痛将自己四分五裂。他呼唤的那个人是不会回答他了的。白玉堂是知道的。
但是有那么一刻,白玉堂真的很想代替那个人走到展昭的面前,告诉展昭“我在”。但是他做不到,而展昭呼唤的那个人也做不到。
“我这是在做些什么……”展昭站了起来,盯着面前那杯茶水。清澈的茶水在烛火下闪耀着点点灯光,竟也让展昭觉得晃了眼。
说着展昭便伸手准备去拿那杯茶,想要把它倒掉,因为喝它的那个人现在不在了。白玉堂连忙想要阻止,“你做什么?这杯茶我还没有喝,你不准倒掉……”
虽然知道自己的话展昭是听不到的,但是白玉堂还是想要阻止他。展昭原本是想把这杯茶倒掉的,但是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原位。
“罢罢罢,如果你在,看到我倒掉了茶水恐怕会跟我生气。”说完,展昭勾起了嘴角,是一个让人心酸的笑容。
“知道我会生气你还到!”白玉堂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
展昭当然是听不到的,他只是走到了屏风的后面,而白玉堂也看到了屏风后挂在墙上的一把刀。
展昭走上前,手指轻轻拂过刀鞘,最终握住了刀柄。只是轻轻一拔,白玉堂听到了清越的宝刀出鞘的声音,微微露出的刀身闪着寒光,锋利无比。展昭很快就把刀收回了鞘中。
这是把好刀,但是却不是展昭的刀。白玉堂回过头看了眼被展昭放在桌上的巨阙,展昭是用剑的。
那么能够让展昭如此珍视地放着的武器,想来那就是那个白护卫的武器了。为什么会在他这里?
展昭久久地凝视着这把刀,他始终都记得那天一身白衣的青年将这把苗刀扔给自己,笑得那么张狂:“猫儿,帮我收着。襄阳王不配让我用这把刀。”
他还记得那一日白衣青年翻身上马之前凑到他耳边许诺,“猫儿,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们两人一刀一剑,踏遍万里河山,行侠仗义如何?”
只是现在他还在,一刀一剑仍在,当初那个对他许下承诺的人却不在了。
☆、第002章
“展昭,你没事吧?”展昭突然安静下来让白玉堂有些不安,他忍不住问道。展昭的房子没有关窗,一阵晚风吹来,惊醒了沉思中的展昭。
当那一阵风吹过时,一丝似有若无的桃花香在鼻翼浮动,在安静的夜晚是那般沁人心脾,却又带上了夜露的凉意。
白玉堂和展昭朝着窗外看去,原来是展昭院中那株桃树开了花。又是一阵夜风吹起,越发明显的桃花香气游走在四周,花朵,树叶摩挲窸窣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地明显。
艳色的桃花朵朵盛放于枝头,娇小的身躯摇曳着怒放的生命,一树于黑暗中盛放的红,遥遥呼唤着这一室的光明。
展昭转身吹灭了房间里的烛火,拿了两个酒杯就离开了房子,走到了庭院中。白玉堂跟了出去,就看到展昭从桃树下面挖出了一坛酒,看起来已经埋了有些时间了,想必当初展昭把这坛酒埋下去就是想再等段时间。
只是现在展昭抱着那坛酒在石桌边落了座。两个杯子,还是有一个酒杯放在展昭的对面。
展昭替两个杯子都斟满了酒,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空中敬了一下,等待着接下来那声清脆的碰杯声,但是他没有等到。
“五弟,展昭先干为敬。”展昭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明明如此醇美的桃花酒,却没了想象中的风味,莫非是因为他太早将它启封。
白玉堂坐在了展昭的对面,他喝不了那杯酒,但是却能够闻到甘美的酒香。白玉堂是个直接的人,他不喜欢展昭现在这个愁苦的笑容,笑得难看死了。
这又不是一杯毒酒,这是一坛好酒,而展昭却又强撑着露出那样的笑容。白玉堂真的很想捧住他的脸让他不要再这么笑了。
展昭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送到了唇边。又是一阵风盘旋而过,草动,叶动,花动,一股浓郁的桃花香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引得两人都抬头望去。
乱花渐欲迷人眼……飞舞的嫩红甚至让白玉堂觉得舌尖都有了桃香,只能该开这株桃树开得正好。
展昭送酒入口的动作一顿,正好有一片花瓣飘落到酒杯中,在水面浮动,荡开圈圈细纹。展昭看着杯中的酒水,思绪则是回到了三年前白玉堂初入开封府供职的时候。
那时白玉堂和他一同抓捕人犯,展昭用剑,白玉堂多用墨玉飞蝗石,偶尔才借用捕快们手中的刀,当时展昭就想起白玉堂之前所用的被自己斩断的钢刀。
白玉堂一直都没有重新给自己找把刀,他是惯用刀的,这点展昭很清楚。处于内疚,展昭决定去为白玉堂寻得一把好刀,但是他不知道白玉堂用刀的习惯。
那个时候他和白玉堂虽然一同奉职,可能是性格原因,白玉堂和他的关系虽然不是之前的天雷地火,但也是不尴不尬,不咸不淡的。虽然一同外出追捕人犯,也会一同商讨案情,但是除此之外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谈。更何况是要送给白玉堂的刀,展昭也不好意思去问白玉堂的喜好。
不过展昭和其他四鼠的关系倒还不错,所以那个时候趁着白玉堂外出巡街,展昭去找了老四蒋平询问白玉堂用刀的习惯。
刚坐下喝了口茶,说了个开头,白玉堂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大块石头,衣袖都湿透了。
放在平时白玉堂肯定是不会让自己的白衣就这样*的,但是现在他脸上只有兴奋,进门就喊:“四哥,我看到你鱼池子里面这块石头不错,给我吧,我要拿去磨飞蝗石。”
展昭当时喝茶的动作就一停,白玉堂往里跑的脚步也一停,就捧着那块石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