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躺回去接着睡,他还能做些什么。进浴室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白玉堂倚在落地窗的上面。
他知道自己心烦意乱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在梦里的那一眼。在清醒过来之前,白玉堂相信他看到了展昭眼角的泪珠。
展昭,为了那个白玉堂,咳血,昏迷,夜半饮酒,落泪。明明白玉堂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是他却那么心痛,烦躁,为展昭的不自爱。
而现在,他被清醒前展昭的泪水彻底弄混乱了。他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竟然能够让他这样一个旁观者都那么心痛。
乱了,全乱了。白玉堂头疼,把脸贴上了玻璃,凉凉的很舒服。眯着眼睛,白玉堂看到两个人朝着大门口走去。那两个应该就是今天要来拜访他的客人。
反正闲来无事,白玉堂也就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看。看着看着,视线就集中在了落后半步的那个人的身上,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这样看着感觉很舒服。
展昭本来是和公孙策在聊天,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灼的视线。展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着视线的来源看去。
他看到了一大扇的落地窗,在落地窗的后面有个人靠在那里,那个人就在那里看着自己。这种视线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注视,凝视。
阳光在落地窗上反射,反了光,而且还隔了那么远,展昭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形。迷茫的场景,却让展昭觉得这样子很美好,他隐约觉得那个人就是刚刚拒绝见客的白五爷。有心情靠窗看风景,看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不过展昭也不会就这么冲进去问他是不是白玉堂,既然已经告辞,那么就不要多做纠缠。所以听到公孙策让自己跟上,展昭对着那个人影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白玉堂在展昭微笑的时候恍了神。他起初只是注视着展昭的背影,没有想到展昭会回过头来与他对视,更没有料到展昭会在离开前给他一个笑容。
而且展昭的那个笑容,让白玉堂原本烦躁的心情一下子沉淀了下来,平复了许多。白玉堂目送着展昭两人离开,忽然觉得也许刚才答应出去见客也不是什么坏选择。
白玉堂想得太入神,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听到了他四哥在他背后说话。
“哎哟,咱家五爷这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身体不舒服不去床上躺在反而靠着窗户发呆呢。”蒋平开口调笑白玉堂,也不怕惹白玉堂生气。
白玉堂无力地扫了蒋平一眼,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也没有开口反驳蒋平刚才说的话。蒋平观察了白玉堂两眼,知道白玉堂是真的累了。
“你没睡够?佣人告诉我说他去叫你的时候你还在睡,你很晚才睡?”蒋平把旁边的毯子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半天才嘟囔,“他没说错,不过昨晚我照常睡觉的。就是有点累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平问道,白玉堂平时是不会露出这样的倦态的,这让蒋平有点担心。
“四哥,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提起那个梦,之前的焦躁,心痛又一次浮现,白玉堂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很长很长的一个梦,直到我被叫醒。”
“什么梦?”能够让白玉堂忘记了时间,蒋平非常的好奇。
白玉堂规规矩矩地躺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开始回忆起那个梦。蒋平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聆听着,他一直保持着安静。
所以白玉堂能够平稳地诉说他的梦境,他说了很多:
刚刚醒来时站在巍然庄严的大殿;身着红色官服的侍卫,桃花飞雪下的借酒浇悲。白玉堂把他的梦都说了一遍,除了没有提到展昭的名字,没有提到那个让展昭如此痛苦的白玉堂的名字,更没有提到展昭的落泪。
这个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白玉堂说完了之后蒋平完全就是一副震惊的样子,“天呐,你这个梦还真的是……”
蒋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梦。无头无尾。不知道开头的源起,猜不到故事的后续,不知道时间最后流向哪里,却被梦境的悲伤撕扯地脱力。
“说真的,四哥,你说为什么我会做这个梦,没头没尾的,但是却觉得很真实。”梦里的每个场景,给他的震撼全部都是那么真实。
蒋平拍了拍五弟,“你就不要想太多,那个人在做梦的时候不是觉得自己这个梦很真实的,到头来也都是个梦。老五你就是与众不同,连梦都不一样。”
说话间,蒋平看到被白玉堂随手摆在橱柜里的那枚古镜,“说不定那面镜子是个触发点吧。你买了面北宋的镜子,结果就做了一个北宋的梦。”
镜子?被蒋平一提醒,白玉堂惊坐起,紧盯着被自己摆在橱柜里的那面镜子,最后还是走过去把它取出来。
本来白玉堂只是想要随手拿起镜子的,但是一接触到镜框,动作就不自觉地放轻了,看得蒋平一阵唏嘘。
“老五,你还真的魔障了?还真的有这么喜欢这面镜子?”蒋平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白玉堂对古镜这么感兴趣。之前见过更久远的,也同样精美的,也没见过白玉堂有什么表态。
白玉堂拿着镜子坐回沙发上,沿着镜子上的纹路一道道地抚摸下来,心情阵阵起伏,有点闷,有点疼,但是更多的是平静。
喜欢这面镜子吗?
白玉堂自己也不知道,镜子他又不是没有,现在家里哪一面镜子不是精美无比,但就是这面镜子……
白玉堂把手贴上了镜面,入手的是平滑细腻的感觉,温暖柔软,却也坚韧,镜面微小的起伏贴着指缝,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潜回镜底。就像是把手放在水面,水纹划过手指的感觉。
只是这么看着这面镜子,触碰这面镜子,白玉堂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镜子里往外冲,往他的身体里冲,但是又被约束着,阻隔着。
两种力量的博弈,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骚动。
有什么东西?白玉堂睁开眼睛,竟然发现掌下的镜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纹,白玉堂一惊,马上抽回了手。
白玉堂的动作幅度有点大,引起了蒋平的注意,“老五,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白玉堂脸上不动声色,低着头看着镜子,哪里有什么波纹,看错了?
“没事。”白玉堂回答,但是心里却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邪门。四哥说的没错,他买了这面镜子,就开始做了个奇怪的梦,竟然连时间段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巧合白玉堂都觉得有点邪门。叹了一口气,白玉堂把镜子塞到了蒋平手里,“四哥,这面镜子你先帮我放着吧,不放房间里了,摆着和我房间不搭。”
白玉堂顺口说的理由勉强还是让蒋平接受的,因为白玉堂对房子的摆设非常挑剔,这面镜子出现在他的房间里确实格格不入。
“那好,我先帮你放到收藏室里面。你先好好休息着,做了个梦就累成这个样子。”蒋平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起身正打算离开,又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刚才公孙策留下的名片。
“这是刚才那位教授的联系方式,如果你肯见他了,再给他打个电话吧。”蒋平把名片递给白玉堂。
“刚走的是两个人,两个人就一张名片?”白玉堂瞄了那张名片一眼,上面就公孙策一个名字。
蒋平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有两个人的?刚才你不会是靠在窗户那里目送那两个人吧?”
“只是发呆,被走在后面的那个人发现了,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是我。”白玉堂想起了刚才那个人,心情挺不错的,“那人是公孙策?”
蒋平一脸无奈,能靠着落地窗那么悠闲的人在这个宅子里面除了我们五兄弟还有谁,人家都见了他们四个人了还猜不出来你是谁。
枉费了佣人编出来的身体不好的理由,这祖宗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真的是……蒋平扶额,“应该不是,走在后面的那个应该是他的助手,一个很稳重的小伙子,人比较安静,公孙策也没有介绍他。”
那也就是不知道名字了。白玉堂有点遗憾,但是只是一闪而过。蒋平看白玉堂兴趣缺缺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想多说话了。
“那你再休息会儿,我先走了。”说完蒋平就拿着镜子走出了白玉堂的房间。
蒋平要走,要把这面镜子带走了,白玉堂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舍。白玉堂拼命忍耐,才没有开口叫住蒋平。
☆、第004章
“你说什么?那个白玉堂生病什么的都是装的?”公孙策的声音在食堂里突兀地响起。有杀气!所有在食堂打菜吃饭的学生老师全都一凛,辨别出声音来源后迅速撤离五米以上。
在大学里谁都知道,考古学教授公孙策那脾气惹不起但是躲得起,绝对不要在公孙策生气的时候靠近他,因为大家都听到了他那句话之后刀子和盘子亲密接触的咔哒声。
在公孙策生气的时候唯二敢接近他的人有两个,各具特色。其中一个就是心境平和得像水一样,就是现在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公孙策的时候却还坐在公孙策对面吃午餐顺便担心一下公孙策的手劲会不会太大,导致刀子把盘子给切碎了的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