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年知道众人的心思,便接着说:“若是要分,那就将钱和生意分开来讲。罗夫人和其子,是老
罗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且都不是道上的人吧,拿了生意也不会做,只怕比烫手山芋好不到哪里去,倒
不如舍了它,至于钱,可以匀走八成,剩下两成犒劳一下手下的弟兄,老罗养的人多,两成分到人头
上,够他们买套房子,算给足面了。”
他又看向罗夫人,对方认真地听着他的话,像在思量什么,“至于生意,这事儿我是个外人,不敢
擅自分配,还是罗夫人来定比较妥帖。只是陆某能给罗夫人和在座一个承诺,分成之后的一切不便,陆
某都会清理干净的。”
“陆少这么热心,我怕是别有用心吧。”有人忍不住酸了一句。
“自然,我的条件很简单。希望罗夫人能留一点分子给荀鸣,毕竟这是老罗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事
业,就这么没了,罗夫人也于心不忍吧。”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陆斯年的算盘打在了这里。只是跟陆斯年一贯的作风相比,好像太仁慈了
些?
若是罗夫人不留,或是只留了一星半点给荀鸣,那么即便是他与陆斯年再交好,自己肚子都喂不
饱,何来的油水呢?
这下皮球又踢回了罗夫人的脚边,她眼角的鱼尾纹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复又闭着眼想了许久,像
是在做什么挣扎。
事关重大,无人敢催促,只能静静地等着罗夫人做决断。
桌上的檀香都烧断了,罗夫人才缓缓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吐字清晰:“陆先生说得在理,这么大的
生意,我一个女人的确撑不起来,倒不如分了的为好。”
这下,大家的屁股都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一瞪看着罗夫人,等待她的下文。
“老罗留下的钱,自然该归咱们的儿子所有,我会分出一部分犒劳底下人的。至于生意,我是打算
半点不沾手了,荀鸣我也是看了许多年的,分三成给他也算是给老罗的交代,原先的手下也都交给他管
吧;与罗家攀亲的所有旁支,分两成;以往和我们罗家素有往来的联合堂口,分三成;剩下的二成给谁
都不合适,不如就抽签来买断,我也不会漫天要价,也就是个意思,毕竟僧多粥少,这样显得公平
些。”
一时间在座的脸色各异,有惊讶、有深思、有狐疑,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老实说,这样的分成其实也算得上合理。本就是罗启亮的遗产,大家不图那点钱财,只本着生意而
来,罗夫人不忍毁了亡夫的事业,分给荀鸣三成无可厚非;而罗家旁支极少,人数也寥寥无几,分两成
已经是大便宜了;至于联合堂口,人数众多,又是最势利的,自然不能少,却也不该越过荀鸣去,故而
拿到一样的分量最妥帖;至于剩下两成听天由命,个人凭本事拼运气拿,倒也无话可说。
短短时间内,能想得如此深远,可知罗夫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识时务之人。
“若是各位没什么意见,具体的分割事宜和抽签竞价,就请移步到内堂开始吧。”罗夫人站了起
来,用眼神询问众人。
其实对于不少人而言,见到陆斯年没占到大便宜才是他们最称心的事情。虽说荀鸣与他交好,可只
拿到三成也算不得多,还要收拾一些烂摊子,还得搭进去不少。
如此一想,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
灵堂吊唁不过半日也就结束了,罗夫人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当天便与各大当家谈妥帖了,这块硬骨
头竟也生生被消化掉了。
当夜,陆斯年躺在香港的度假别墅里时,就接到了罗夫人的电话。
“陆先生,”罗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淡淡的感激之情,“多谢陆先生的妙计,这才能解了我燃眉
之急。”
陆斯年嘴角一勾,谦虚一下:“哪里哪里,还是罗夫人您肯相信我,不然这出戏,陆某一个人也
是唱不下去的。”
罗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他:“只是我有些不太明白,陆先生分成的主意很好,比例拿捏得
也很到位,只是为什么不自己讲,非要我来说呢?”
“罗夫人的身份最适合,再好的主意,要是由我来说,他们都会觉得我在给自己埋了后路,不会轻
易答应。让他们觉得我吃了亏,他们才会舒服。我只在乎到手的东西,不在乎所谓的名声。”
罗夫人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下,随即说:“看来这道上的生意,就该是陆先生的。”
陆斯年欣然接受:“合作愉快。”
他刚放下电话,就见纪临晋办完事情,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的那种温润的笑就让陆斯年明
白,事情办成了。
果不其然,纪临晋将文件往桌上一丢,坐了下来:“二成,我出面拿下来了,加上荀鸣手里的三成
和联合堂口里分到你陆家人手下的一成,现在六成的生意已经握在你手里了。”
陆斯年看起来毫不意外,甚至都没有多看那文件一眼,仿佛这一切都十分理所应当。纪临晋知道他
向来如此,只是笑笑问他:“诶,斯年,你怎么那么笃定罗夫人会答应你的提议,先前我暗地里找她谈
的时候,她答应得太快我都怀疑有诈呢。”
陆斯年摘下一颗葡萄往嘴里放:“她和她儿子被老罗保护得很好,这种主内的女人想法和主外的不
一样,她不在乎赚什么名声地位,只求过得安好,那么生意对她来说,比废纸还无用。现在我既能替她
擦她丈夫留下的麻烦,又让她安心拿钱去过好日子,她自然乐不可支。”
纪临晋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就要嘲笑他一番:“你这么能看穿人心,还玩得炉火纯青,怎么家里头
那个就是搞不定呢?”
果不其然,陆斯年给了他一记眼刀。纪临晋笑着打开手机:“事儿也做完了,我们明天回去?”
陆斯年鼻音一哼,起身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夜景。隔着一条河,看到远处霓虹,虚无魅惑,宛如毒
药,还是包着糖衣的那种。
是该回去了,只是这件事还远远没结束。
来香港这么多天了,这场悲剧的幕后黑手陶行涧却始终没有出现,不止如此,就连小动作或暗箱手
段都没有半点端倪。
不遗余力才能攻击到自己一次,却又这么虎头蛇尾,实在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此人,捉摸不定,真是麻烦呢。
第23章 等会儿再累
余小遇今天醒的很早,一起来就吩咐管家替他准备一辆车。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捧着一束秋菊,来到了城郊的公墓里。公墓最深的地方,上三级台阶,最
贵的一处,坟头干净而整洁。
他把花束放下,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开口说话。
“爸,我来看你了。”
他想了一想,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说拜他所赐,现在成了一个有钱男人的床伴?说他一个男
生却成天喜欢穿女装?说他到现在为止还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可是即便余小遇心里再有什么怨恨,他还是喜欢他爸爸的。喜欢那个会给他买糖葫芦,陪他放风
筝,深夜背他去医院的,迷恋上赌博之前的爸爸。
长叹了一声,他只好说:“我过得挺好的,吃的也好,住的也好。您要是还在地底下看着我,那就
多念着我些,若是您已经投胎了…下一世就不要再赌博了,过些好点的日子吧。”
想了想,就觉得眼睛里湿了,忍不住就想哭鼻子,于是也只能揉揉鼻子,强压下去。他又絮絮叨叨
地说了一会,正想站起来,却好像被谁拍了拍肩膀。
在坟地里被人拍肩膀,实在是很恐怖的。
余小遇抖了一下,猛然回头,看见是个人这才放心下来。那人眉眼精致,一如初见,正是先前酒宴
上见过的陶行涧。
陶行涧礼貌地笑笑,拿了一方手帕出来递给余小遇:“擦擦吧。”
余小遇轻轻说了声谢谢,便接过手帕,其实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上回见陶行涧的时候他可是穿的
女装,这会儿……
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陶行涧直接开口答疑:“老实说我确实是惊讶到了,我没想到,你是个男
生。”
是了,不会吓到才有鬼。余小遇显然有些窘迫,觉得陶行涧看自己的眼神也一定是带着鄙夷和不屑
的,僵硬地拿着手帕在脸上擦了两把问道:“陶先生也在这里,是来扫墓的吗?”
“不是,我来找你,”陶行涧手插在口袋里,笑了一下,指了指公墓门口的方向,“陆斯年把你看
管得太好,如果不在这里,还真是找不到在不动干戈的情况下见你的法子。你不用担心,我尊重任何人
的癖好,不会看轻你的。”
虽然陶行涧是这么说的,而且这两次与他碰面,余小遇都觉得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是隐隐觉得他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