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他报考了本地医学院,江期也毫不犹豫把志愿填到这座城市。那时一切明朗而有希望。大二,他父亲欠下一大笔债病倒撒手人寰,讨债的人穷凶极恶地追上门来,是江期与他一起面对的。
江期的父亲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深恶痛绝,可是江期坚定,断了与家里的关系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心。
为了还债,他除去上课,其余时间都在兼职,江期为了帮他减轻负担也在拼命赚钱。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苦也是真的甜,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冬天出租房没有暖气,江期就抱着他睡觉,有一点额外的收入,江期乐呵呵地去买他喜欢的小蛋糕。
其实就算没有钱,得不到别人祝福,他也是心甘情愿与江期在一起的。江期是那么好的人。可也就是因为江期这么好,才让他时常觉得心疼内疚,江期本不需要这样辛苦的。
顾清寒用没扎针的手捂住脸,眼眶发胀。他想起那时江期夏日里晒伤的皮肤,送外卖路上摔倒磕破的手臂,大雨里淋得湿透的身体。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疼。
他一直没有告诉过江期,江期父亲与他单独见过几次,自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只是每一次,在江父的言语引导中,他都不得不承认,原本应该衣食无忧意气风发的江期,为了他承受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艰辛苦难。
“你们在一起,并没有让江期变得更好。”
“让原本骄傲的人矮身到尘埃里,这是你对江期的感情吗?”
“我只看到江期为了你做尽蠢事失去许多,却不见你给他带来什么,你们之间是不平等的。”
诸如此类的话,刀子一样扎在他心脏上。是他高估自己了,在与江期的这段感情里,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定,可是最俗套的问题就已经让他动摇了,他拖累了江期。但他舍不得,江期那样明朗热烈地爱他,他也全心全意交出了自己。要放手,真的舍不得。
再后来有一天,言今从其他城市休学回来了。从前开朗活泼的女孩儿,憔悴苍白的让人心惊。收到信息,顾清寒赶到她住的酒店,一开门,就被她紧紧抱住。
顾清寒很小没了母亲,是对门邻居言今妈妈像对亲儿子一样照顾他的,放学后可口的饭菜,天冷时备下的毛衣,一点一滴都是恩情。他和言今亲兄妹一样,江期有时都吃醋言今的存在。
言今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只是流眼泪。
天亮时言今准备回家,顾清寒帮她提着行李往酒店门口走,迎面遇上来送外卖的江期。
“言今?”江期惊诧而疑惑。
顾清寒脸色也不太好,摇摇头,“晚点再说,我先陪她回家。”
从那天开始,一切就往难以挽回的方向去了。
心脏处一阵绵密的痛,顾清寒从往事中清醒,俯身按住。他这才发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病房的门被打开,顾清寒抬头看去,江期走了进来,他面色沉静,眼下有点发青。
“你的戒指,”江期将一枚指环放在床头柜上,“昨天不小心掉进我口袋了。”
顾清寒小心地拿过来,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婚戒?”江期问。
顾清寒没回答,他沉浸在往事中太久,情绪敏感不定,眼圈都泛着微微的红色。他低眸,看见江期的手上空空荡荡。
“昨天谢谢你,”顾清寒一开口,嗓子还是喑哑的,“好像总是我欠你,想来愧疚。”
江期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情绪,“昨晚打算来看一眼的,但是林辰——你见过的,他发烧不太舒服。”
顾清寒点点头,“原本也不应该麻烦你的。”这么风轻云淡地说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酸涩。
“他对你很好吧?”许久,顾清寒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出了口。他笑着望向江期,却觉得自己眼睫发颤。
“他在我身边两年多了。”江期说。
顾清寒垂下眼眸,望着无名指上细细的戒指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他说,然后轻轻笑了一声,“挺好的,江期。”
江期没再说话,没有过份思考“我知道”这三个字背后有什么事情,只是站在他面前。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顾清寒咳了一声,“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要睡一会儿。”
江期嗯了一声,果真转身离开了。
顾清寒闭眼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紊乱,他觉得心很疼,是即使自己作为医生也束手无策的疼。
江期走后,顾清寒又开始昏昏沉沉发烧。
往事如同挣脱不得的梦魇,紧紧实实将他束缚起来。
那天他送言今回家,开门却发现言今妈妈神色枯槁,询问之下,竟然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她甚至没有心力来指责言今忽然休学回家的任性。
顾清寒情绪低落地往回走,想着失魂落魄的言今,想着言今妈妈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生命。这种看不清希冀的无力感让他觉得越来越冷。江期也不知何时找到他的,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顾清寒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江期问。
顾清寒摇摇头,“江期,我只是忽然发现,有时候相聚或者分开,是由不得人的。”
“傻,”江期捧着他冰凉的脸,温柔而认真地看着他,“就算聚散不由人,可只要心志坚定,不背弃彼此,那我们就不会分开的。”
顾清寒注视着他的眼睛,而后温软一笑,“是。”
“是言今有什么事情吗?”一起回去的路上,江期还是不放心的问。
“是她的私事。”顾清寒并未多解释。
也是那天晚上,他无意发现了被江期藏进辞典里的推荐信与报名表,那是江期导师为他争取来去国外高校进修的资格。可那张本该投出去的报名表却积了灰尘,信息栏空空荡荡的夹藏在角落里,早已过了截止日期。顾清寒攥着那两张薄薄的纸,慢慢蹲下身来,他觉得胸口窒闷,心脏绞痛成一团。江期还在外面笑着问他晚上吃什么,可他早已心痛地无法回应。
“为什么呀?”他问江期,“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放弃了?”
江期接过他手中的表格信件,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出国留学本来也不是我的意向,你知道我的,”他笑着拉过顾清寒,“我志在创业赚钱嘛。”
顾清寒呼吸都不太顺畅。
这怎么可能不是江期的志向呢?生活这样艰辛他也很认真地对待课业,没有比别人差一点。即使没有选择出国进修,推荐信和报名表他也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还有挽回的机会吗?”顾清寒问他。
“都逾期好久了,别在意这个了,反正对我也不重要。”
顾清寒低下头,隐忍许久再开口已经眼眶通红,“江期,你爸爸说得对,你和我在一起,做了太多蠢事了。”
“你见过我爸?”江期问,“什么时候?”
“很多次了,”顾清寒回答,“我现在相信了,我们之间果然是不平等的,你为我放弃了这么多,而我什么也没能给你。”
江期终于掩饰不住他的淡然,“你在胡说什么?”他面色也沉下来,“什么平不平等,我爱你,为你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饴,只要你同样在意我,这就够了呀。为什么要管别人说什么?”
“他不是别人,是你爸,”顾清寒看着他目色焦灼的眼睛,“他说的这些话,出发点都是为你好,而我好像太自私太懦弱了,我知道你好,也享受你的好,却舍不得推开你让你不要陷在我脚下的淤泥里。”
“江期——”顾清寒深深呼吸一下,“或许离开我你才会更好。”
“顾清寒。”江期握住他的肩膀,“你说的不对。我不需要任何人所谓的为我好,我只听从我自己的心。我在意你,觉得你值得,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改变我的意志。”
这一场对话没有争论出结果。但潜在的问题一旦被挑明,就再也不能粉饰太平。
他们之间开始了一次冷战。
真正让顾清寒狠下心来了断的是后来的事情。
江期受了重伤。他被追债的人错认成了顾清寒,言语冲撞间被一群凶恶之徒围上。
顾清寒收到消息赶到医院,却被江家的下属拦住。
“江期——”他心急如焚,一声一声喊江期的名字希望得到他的回应,却无法挣脱阻拦。
直到有护士喊家属,顾清寒才冲了进去。他看见从来健康强壮的江期奄奄一息躺在推床上,满身满脸的血。
“江期……”顾清寒觉得浑身血液噌噌往下掉,“江期,你醒一醒……”
但是昏迷的人没能给他任何回应,他握住江期的沾了血的手,都已经冰凉了。
“家属呢?手术风险告知书家属来签一下,”护士神色焦急严肃,“伤在头部和胸腔,情况非常凶险。”
顾清寒愣愣地站起来,他想要接过护士手中的笔,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签这个字。
“你是伤者什么人啊?”护士看他行动迟疑,问道,“你不是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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