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那些人的死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这种药物对我们没有损伤的话,你这么急迫的去查明真相是为了什么呢?”
你这么急迫的想要拯救和你毫不相关的普通人吗。糜稽·揍敌客。
糜稽疑惑的歪了歪头,不自在的挠了挠脸:“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关系啊。侠客,你怎么了?看上去状态特别不对。我想下去查看情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飞坦冷冷的在一旁斜睨着眼旁观。侠客的呼吸声有些重;哪里都不对,心态不对,欲望不对,满占的想法也不对。他身体里该崩坏的一切早就崩坏了,心脏肝脏肺叶骨骼血液全都调换了方向,全部寄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几乎快要燃烧殆尽的,无可救药的嫉妒和占有欲啊。
侠客换了个坐姿,舒了一口气。糜稽只觉得他家好基友脸上的笑容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你早就想问了,从第一天的赌场出来时。为什么不问呢?你已经猜到了答案不是么——别再冠冕堂皇了,糜稽·揍敌客,你无非就是害怕这个答案。”
糜稽沉默了。他站在门框中央,走廊中的黑暗和室内的光亮齐整的在他身上切出一纹线条。
侠客说:“别欺骗自己的感官了。你和我一样聪明,为什么要用理性做一个牢笼束缚你本应该享受的一切呢?承认吧,你真切的享受赌场的野蛮,你热爱地下武斗场的血液味道,你也想要过杀死外面的那些人。为什么不呢,你本来就高于他们,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享受你本该享受到的一切呢?”
“这就是你带我游览那些地下世界所谓‘景点’的理由?”
侠客站起身来走向糜稽,糜稽没有动。侠客微微倾下身子,他们彼此额头相抵,亲密到糜稽可以看清对方那双翻滚着雷云暗沉的幽绿色瞳仁。
侠客放低的声音就像是在呢喃。他吐气温暖,慵懒的语调里全是可以深入耳膜的诱惑。
“你很喜欢啊,糜稽。我看的出来,你要比喜欢游戏更喜欢残肢和血液。”
侠客的手搭在糜稽的肩膀上,他轻柔的环住糜稽,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唇都要贴在一起。侠客低低的说,“跟着我一起继续吧,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世界的人。道德、法律和俗世的束缚都不适合你,你很想亲手撕碎什么吧?就像在游戏里面那样?”他顺着糜稽的胳膊抓住他的右手,并扯着他的手腕放上自己的胸口,“听到了么?心脏跳动的声音。你可以让它停下来,只要你想,你做的到。”
糜稽一动不动,就如同寒冷侵入了骨髓一般。
侠客道,“所以呢,为什么要看向那些coser?正在楼下快餐厅里将‘亚当’吞入腹中的那些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里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
他的这句话就如同按下了某个按钮一样。糜稽挣出了侠客的控制范围,他后退了几步,看向侠客时候,表情是真切的冷淡。
“所以,你是想要怎么做?我们彻底的同化……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侠客?”
侠客对上了糜稽的眼神——这一刻,他无法再从对方像是永远平淡无波澜的眼眸里看出什么真实的情绪。
“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是揍敌客的事。”
侠客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猜到对方可能是揍敌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确定这个身份也确实是在伪装之前。无论如何他都瞒下了自己知道对方身份的事,无论是怎样的目的,这种行为都是一种欺骗。
不过糜稽明显也并不想等待侠客的回答。他像是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那些人的话,和我并不是毫无关联。我可能在游戏里和他们擦肩而过,也可能在微博上看过他们的段子、自拍、cos。这些连接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个理由可以吗?”他停顿了一下,之后,侠客发觉糜稽的瞳眸里映照的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影子,紧接着,糜稽说,“我下去查看情况了……被你拖了很多时间呢。”
莫名的挫败感随着糜稽远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攀上侠客的心脏。
旁观了这一切发生的飞坦讽刺的轻啧了一声。侠客将背部抵在墙上,闭上眼揉了揉两额的太阳穴。
他好像毁了一切。
他恨不得毁了一切。
·
糜稽踏进灯火通明的餐厅的时候,那里面人群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很明显,‘亚当’的作用并不不会那么快达成,一般情况下,在服用这种药物的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会感觉到醉意。再之后,药物会突触神经元,中枢神经将会呈现刺激、兴奋,抑或是照成一些致幻作用。
再之后——糜稽环视了在餐厅座位上嘻嘻哈哈玩玩闹闹谈笑的少年少女一眼,他们已经很明显陷入了药物构织的亲密感中。他们高声的说说笑笑,甚至还有一脚踩在椅子上做出一些奇特的举动的人;但周围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他们用赞许的眼神看向那个已经开始当众开始褪下白色丝袜的少女,甚至那个少女的同伴,都乐呵呵的拍着胸嚷着一些语句不清的词汇。
这个药物被命名为‘亚当’的原因,就是如此——它会使人主观同情心加强,感情会更容易亦如,自信和快感则会达到点风格。他们将会觉得自己无所无能,又如同基督一般的容易悲悯他们。这种命名更像一种嘲讽,因为,药效会使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失去逻辑和洞察力。
而在柜台边,还有众多莫名其妙的少年少女排着队伍,购买着掺入了毒品的食物。
糜稽环视了四周一圈,转身出了门。他拐进一个巷口,从手环中放出几只包含着“夏娃”的机械微型耗子。
“夏娃”是一种用于医药的微成瘾性药品,价格高昂。虽然是微成瘾性,但是它所含的成分刚好可以和“亚当”中的成分在胃酸中产生反应——也就是说,它能够克除“亚当”使人物质致瘾的药物依赖性。它的命名也是因此,“夏娃”的制造者希望使用它来帮助那些因为“亚当”而家破人亡的瘾君子。可是,他的制造者忽视了两个因素,“夏娃”的造价远远高于“亚当”;而使用了“夏娃”的服药者,还是有可能因为精神依赖性而再度服用“亚当”。
不过对于店里面的那些初次服用“亚当”的来说,应该有一定的作用。糜稽吹了个口哨,那些机械老鼠就已经接收了指令从门缝中爬进了厨房。
他再次回到餐厅的时候,整洁明亮的餐厅几乎完全变了个样。
欢呼声,口哨声,所有人起立精神亢奋的挥舞着手臂。食用完的餐盘和骨头残渣凌乱不堪的扔的一地都是,人群爬上了凳子,爬上了椅子,尖叫着开始抛扔身上的衣物和首饰。
再加上不知何时放起的high歌,整个餐厅的氛围就像是一个酒吧。
糜稽被人群挤到了角落里,他干脆也爬上了一边的餐桌站在上面,将脑袋探出人海呼吸了一口气后,糜稽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站在柜台上的少年。
☆、第六十五章
那个少年——醒目的就像雪原上的一柄标杆,一旦从雪层中脱身而出,糜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桀骜不驯的站在柜台之上的那个人。那个少年披着黑色的薄质皮衣,头发上压着一顶鸭舌帽。下面的人群还在喧嚣,他像是不耐烦似的伸手向下压了一压;喧闹如同被平息的海浪一般退了下去,餐厅里所有的青年人都昂首看着他。
他的眼睛飞快的梭巡了俯首可见的人群一圈。糜稽莫名的觉得这个孩子的动作和神情都有熟悉感,但在熟悉感之外,更多的怪异覆盖在上面,就如同他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这个神态和动作——可这个动作并非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在寂静中,那个少年昂了昂头,从鸭舌帽的阴影中抬起了棱角分明的下巴。他的声音在降下的尘嚣中异常清晰。
“——正如我所说的,我憎恶这个世界,所以我从未想要等待。这个罪恶、贫穷、丑陋且不公平的世界就铺平在我们面前。来,我想质问你们所有人,质问这个城市,为什么猎人杀人可以不用负担责任?为什么我们被限制在世界版图的百分之七十之外?为什么我们必须负担高昂的公共设施费用,而猎人却可以免费享用?你们有看过、有听过不公平的哀嚎吗?你们身边有人不知原因悄声无息的死亡你却无法给予一个答案吗?
没错,就算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城市也肮脏不堪!高昂的旅舍价格,被人讹诈走却无处申诉的金钱。这只是一个落脚点!你的家乡有吗?你的家庭中有吗?被忽视、被轻蔑,甚至自己的生命都不掌握在我们面前。我们凭什么要因为‘家中有钱所以被抢是活该’‘因为你有,别人没有,你就应该给别人’这种言论买账?!还有混进我们之中的异类!他们不能理解我们,嗯?他们说我们这些只会浪费社会食粮,他们认为我们是不学无术的垃圾,嗯?告诉他们,我们有多少行业的多少精英!”
他的语言激愤,高昂的语调和侵略性很强的话语很容易在瞬间将他人的立场拉拢过去。那个少年轻易的就再次点燃了火星,几乎是须臾间,糜稽就察觉到了周围氛围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