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溅射而起的水雾中穿梭而过。竖笛的声音干净透彻的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中流淌而来,光落在竖笛银色的外表上时,反射出的也是渗进喷泉中一样温柔的颜色。如同雾气和光泽氤氲而出的一个梦境,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像是快要融化进梦中。
《Clannd》中的《团子大家族》。音符和水滴一起滴落在地上。
侠客犹如深渊沼泽的祖母绿色瞳仁中,深陷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说一句话像是要深思很久、表情稀少的人类;一个雾气般轻薄,却又足够温暖的幻境;一个罪不可赦,浑身都是可辨血腥气的灵魂;一个干净透彻,不知世事的外壳。
像是同类,可分明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异类。
无论是“炙焰”,还是“糜稽”,都不像是那个人的名字。
一个太热烈,一个太混沌。侠客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那个人将一首曲子完整的吹奏完,短暂的停顿后,他开始吹奏第二遍。
——老鼠。
在几个短暂的音节开始之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裙子的年轻姑娘,她领口像是佩戴着纽扣式的麦克风,清脆干净的女声声线珠玉落地一般的淌满了广场中央。
那家伙就像一只老鼠。
她双手交执在胸前而唱,红色的裙子和金色的头发异常的明媚鲜艳。几句简单的如同童谣般的歌词唱过之后,陆陆续续从人群中走出拿着不同乐器的人。先是小提琴,管弦,二胡,然后是笨重的大提琴;西式东式的乐器混杂在一起,声色却逐渐宏大,就算是逐渐出现些许的不协调,曲子却依然平稳干净的流淌下去。
活的不干不净。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逐渐从如同江流入海一般汇集起来的人群中,走出衣着各不相同的年轻人。有的女孩子还穿着cos服,他们逐渐的、逐渐的站在一起,由广场上的喷泉为中心,站在一起的人越来越来多。和声也逐渐的辽阔起来,最后独唱消失,千江入海的汇成无法区分出彼此的合唱。
糜稽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第一个,也并不知道他的竖笛和喷泉是一个信号。他低着头吹奏的时候,还在竭力排除心底不知何时堆积如山的阴暗感;在身侧的声音逐渐涨潮,并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自身的那一瞬间,糜稽抬起了头。
只是一瞬间。他被连接起来了。
[大家,大家,合在一起,就是百人大家族。]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像被搜集整齐的棋子一般散落进了人群中,糜稽从高处跳了下来,走到侠客身边。他的基友扯了扯他的耳朵,笑嘻嘻的说:“了不起,可以当音乐教师了。”
糜稽:“我只会这一首曲子。教你?”
侠客从糜稽手上将竖笛抽了过来,手执木棍一般的敲了敲自己的手掌:“行啊。”他径直的准备将吹孔凑向唇边,却一把被糜稽夺了回来。
“你没付钱,就算是一首歌也不行。”
“翻脸无情,你超过分啊炙焰。”
糜稽依旧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和平常一摸一样——面瘫根本做不到“翻脸无情”这种高难度动作。他只是用竖笛戳了戳侠客的手臂,侠客注意到糜稽的视线,停下了步伐,在脸上摆出一个问号看向糜稽。
糜稽:“……好硬。”
侠客:“唔!就算你这么突然的夸奖我!……不对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我现在……?”
糜稽:“肱二头肌。”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对方的上臂前侧,然后疑惑的看向似乎突然间萎靡下来的侠客,停顿了一下没有问,而是继续说,“侠客你锻炼的很棒啊,平时完全没看出来。教我?”
侠客怏怏了一会儿,不过在他捏了捏对方身体上薄薄的一层肌肉和明显松软的小腹后顿时喜笑颜开了。
“你是绝对做不到的,死心吧。你只需要羡慕我就可以了。”笑眯眯的金毛狐狸这么摇着大尾巴,“想看的话可以随时给你看哟。”
于是,情绪突然萎靡下来的变成了糜稽。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通过了被改变发展方向的街区之中的一条街道,在(糜稽)买完想买的手办、CD、漫画和周边,以及请求拍摄完(糜稽)喜欢的coser,扭到了(糜稽)想要扭到的扭蛋后,两个人走进了一家标注着“深夜食堂”的餐厅。
结果当然是遇到陌生人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糜稽在一边安静的旁观,无论是和谁说起话来都舌灿莲花的侠客和老板结束了短暂的聊天后,两个人就在一处僻静的座位坐下了。
“点了什么?”
“嗯……两份鱼香肉丝盖浇饭。”
糜稽拿餐具的动作顿时就僵在那里了。
侠客笑嘻嘻的帮糜稽把餐具拿了出来放在面前:“很惊讶吗?我对你最喜欢吃什么的事。这里没有菜单,但是无论是哪个地方的食物老板都会做哦,不过不保证正宗味道就是了。”
糜稽:“调查狂大哥都不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侠客:“因为你是吃货嘛。但是就算是‘什么都喜欢吃’,那也有‘最喜欢’的才对吧。”
糜稽:“你呢?”
侠客:“只要不是垃圾都可以哦?开玩笑,稍微也尝下你喜欢吃的菜色的味道吧,没准我们连口味也非常契合哟。”
在热腾腾的盖浇饭端上来后,糜稽尝试着教了会侠客怎么使用筷子——他以为侠客怎么都该一学就会,但结果在迫不得已喂了对方好几口饭,甚至还出动了刀叉后,侠客才迟钝的学会了筷子的用法。
糜稽愤愤然的将筷子插向饭菜。这家伙一定是吃着手抓食物长大的!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哪个曲子?”
被突然提及问题的糜稽将食物送向口里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喊着饭菜鼓着腮帮,歪了歪头:“唔?”
“《团子大家族》。为什么会选择这个?”
糜稽将食物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不太清楚,选曲的不是我。不过我倒是觉得,嗯……因为《Clannd》是人生啊。”
人生?
侠客挑了挑眉,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在糜稽低头专心吃饭的时候,他看向窗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轻蔑而又漫不经心。
——只要向往美好就会出现奇迹的人生?
别开玩笑了。
奇迹也不过就是不被期待的不可思议。
而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已经是他的奇迹。
就算这个人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没有作为对手的挑战性,并且根本不像一个合格的,他所认知的揍敌客。
不过嘛……从最开始的残忍和构陷中找到奇迹听起来也不错。
这毕竟是一个可笑、残酷、但是又出乎意料的美妙的世界。
☆、第六十三章
糜稽收获颇丰的和侠客回到旅舍时,飞坦还是以原来的那个姿势打着游戏。他瞥了糜稽和侠客一眼,继续盯紧了屏幕战通关。侠客懒懒的打了声招呼,就推着糜稽在沙发上坐下,他饶有兴致的托腮看糜稽将手办一样样的从盒子里拆开来放在茶几上,再打开相机翻看拍到的coser相片。卡片式相机的屏幕并不大,侠客偏脑袋偏的烦了,干脆由后环住糜稽抵在糜稽的肩膀看屏幕上的萌妹子。
沙发本就不宽,侠客的后移几乎让两个人紧紧的贴到了一起,糜稽面无表情的承着侠客几乎半个身子的体重,无视呼在耳际边温热的吐息,沉稳严肃的按着翻页键。
#基友时时刻刻喜欢蹭到我身上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开始习惯了呢#
侠客用了七分心思接近糜稽,一分心思提防在堆满手办的茶几前玩游戏的飞坦,剩下的两份心思,他还是有用在正事查看照片上的。就算心不在焉,但是侠客也明显看的出来,糜稽拍摄的coser无论是角度,站位,背景,曝光,构图,亦或是细微的眼神和动作的力度,全都恰到好处。
“唔?拍的挺棒?”
“嗯,如果有电脑的话就顺手修一下片再把返图传给coser好了。”糜稽低头专心的整理着照片。侠客看了看屏幕上带着眼罩的小鸟游六花,再瞥了一眼下垂着眼睑瞳色认真的糜稽,伏下身子悄然的轻咬住一侧的脖颈。
糜稽当即被吓的一震,相机险些脱手而出:“卧槽你属狗的吗!咬我干什么!松口!”
坐在前面的飞坦明显被惊扰到了,面色阴沉的转回了头来。
糜稽自己看不到,他大概只能感觉到齿间摩挲舔舐肌肤的感觉,对于这个两辈子所有的恋爱经验都是来自Galgame的死宅来说,就算他玩过多次羞涩的R18向看过多次里番,也不会懂得“被亲吻”的感觉或者是“情丨色意味的轻咬”和“疯狗似的随口一咬”有什么区别。他也看不到侠客的动作,糜稽只能感觉到后面的那家伙把自己勒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飞坦看的清楚。
侠客的动作暧昧而色气。他碧色的眼眸深沉,环住糜稽的手用力到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飞坦反手将手上的游戏手柄砸了过去。手柄被砸碎在侠客头侧的墙壁上,连接着的数据线将游戏机给从柜台上扯的掉落在地上。侠客的力度像是缓了缓,随即他抬起了头来,眼眸中满溢而出的阴影在顷刻间收敛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