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于丞把婚戒取下之后就挂在了锁骨链上。他想偷偷藏起来,藏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这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滚了出来。
他打掉南庭手,一掌推在南庭右肩,推开南庭,低吼着冲他咆哮:“别再抓着我不放了!我不爱你,以后都不爱了!不然我此刻不会出现在淮哥家,昨晚那些视频你没看到吗?那是我主动的!我主动的——!”
那一掌的力度正好推在南庭伤口,钻心的疼痛,但也没有于丞的话来得更让他心痛。
他痛到麻木地看着于丞,看着对方落泪,自己泪水也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于丞抬手指向门口,看着他,哭着说:“求你了南庭,我很累真的很累,求你走吧,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南庭忍着锥心刺痛,任眼泪混着窒人的空气流向下颌,哽咽着问他:“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我走了整整十六年才走到你身边,你教我怎么放过你......再放过我自己。”
于丞看着他,反问:“那是不是要我死了然后给我立个碑,上面刻着‘南庭的太太于丞’,到那个时候你才肯放过我了是吗?”
垂着的手紧紧攥着,指尖抠着掌心,指甲嵌入皮肤,于丞一点不觉得疼。
两个人都流着泪,站在让人无法呼吸的空间里,对视着。
煎熬着。
片刻,南庭闭眼结束了这场对视:“好,我不逼你。”
“——我走。”
于丞看着南庭艰难转身,再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那扇白色木门,每走一步都踩在他心尖上,砰哒砰哒——痛。
白木门被拉开,明淮、明熙、顾轩三人站在门口。两个人在房间说的,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于丞忙不迭地擦干眼泪,一口一口呼吸稳定情绪。
门还没关上,他听到南庭用干哑的声音说:“麻烦你们,这些天帮我照顾于丞。”
声音不大,近乎拜托的口吻,于丞听得很清楚。
随着木门紧闭,他终于撑不住,一下软坐在地。
浑身都疼。
他想起南庭曾经说:我也洗过,在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
于丞跌撞着从地上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洗手间。他打开淋浴开关,拧向冷水最大的反向。哗啦啦——
冰凉的山泉水经过冬天洗礼变得更加刺骨寒冷,淋过头顶,顺着脖颈流进身体,很快麻痹了痛楚的神经。
他说得对,痛的时候洗冷水澡就真的不痛了。
于丞捂住脸抽噎地疯笑起来。
他曾经恨过南庭怨过南庭,甚至想过报复南庭。是他让南庭在E国过了两年近乎等死的日子,让他在结婚登记处向自己双膝下跪,让他晕到在冷风凛冽的滨江海滩。
他用蛋糕砸过他脸当众羞辱他,用离婚协议书一次次威胁他。这次,他用了最伤人心的背叛赶走了他。
两年前明明是他犯的错,可误会却要南庭来背,伤害最后要南庭来承受。
“啪”的一声,于丞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于丞,你他妈才是那个真正冷血无情的动物!”
他骂自己,然后背靠墙面一点点滑坐在地。
冷水,依旧从他头上不停地灌入身体的每个毛孔。
-
那天以后,南庭没有再来过,于丞也生了场病,整天闷在客房不下楼。
明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等到于丞身体有了好转,提议他去花园走走。
但他根本不想出门,没事的时候就在落台的躺椅上发呆。
可明淮告诉他,隔壁别墅搬来了新的邻居,问他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于丞苦笑着摇头。
又过了几天,于丞站在落台漫无目的地张望,他望到隔壁别墅的天台上有个人,他站在那边看他。
那个身影于丞熟悉无比,只对视一眼,胸口就揪心般疼。
他仓惶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客房,冲到明淮面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是南庭?”
明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客厅门口,看着对面的别墅说:“我提醒过你,是你自己摇头说不要。”
“我那是——!”算了,于丞叹气,跟着走到他背后。
明淮偏头看着他,笑了笑,问:“闷了这么多天,心情好些了吗?”
于丞垂下头,锁骨链上的婚戒顺着弧度往下滑到胸口。
那是唯一还残存丝温暖的地方。
于丞感受着那股温暖说:“我想出国走走,去看大哥他们。”
“你不打算问我一些关于南庭的事?”明淮问。
于丞摇摇头。
明淮抬了抬下巴,深吸口气:“那天南庭走的时候,有一个和凌天长得一样的人来过。”
猜是凌峰,于丞心紧了一下。
明淮继续说:“其实,之前那个强吻视频的曝光,还有前几天的绯闻。我查过,是凌天借由前副总的身份搞了这么一出。”
于丞苦笑:“所以呢,这个重要吗?”
“我早就听过南家的传言,知道南家一些事情。”明淮说着重新看向于丞,“所以我猜,这件事的背后是他爷爷在插手,目的是阻止你们在一起。”
明淮说的,于丞怎么会猜不到。
这些天他告诉自己,只要南庭平安回来,只要自己离开,姜屿首先不会再找上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南庭,南庭也不用站在他爷爷的对面。他依旧会是高高在上的南总,会像他爷爷一样成为滨海的天。
这些是他说服自己结束这段感情的理由,也是借口。
但事实上,他最不能接受的其实是自己两年前犯下的错,那个差点要了南庭性命,后来又造成这一切误会的起因。
只要一想到那些被倒进马桶冲掉的保命药,于丞的愧疚就像心魔一样缠住他,在他的梦魇、他的心里一遍遍抓挠,然后继续潜在身体某个黑暗的地方,滋生蔓延。
于丞苦涩一笑:“我离开不是因为他爷爷,是我自己,不爱了、懦弱了、承受不起了。”
“是吗?”明淮嘴边挂着温柔的微笑,抬手拨开于丞遮眼的刘海,“如果南庭的爱承受不起,你觉得我的呢,我也爱你。”
温热的指腹顺着于丞鬓角滑至脸颊,他慌忙后退。
“干嘛要躲我?”明淮说,“还是你觉得我比不上南庭。”
于丞躲开明淮视线:“不是那个意思,抱歉淮哥,那晚我——”
“够了!不要再骗自己了。”明淮打断于丞的话,声音也没有了刚才的柔和,显得严肃认真。
那晚还没来得及深入的吻,明淮到底是想通了。
那不过是于丞用来杀死南庭杀死自己的刀,自己成了他手中的刀柄。
“于丞,其实爱不爱、痛不痛、舍不舍得,这些你已经写在脸上。连我都瞒不过,你还想瞒过对面那家别墅的主人吗?”
演了无数场戏的于丞,终究演不了自己的人生,一眨眼一抬眸都能轻易出卖自己内心。
被明淮拆穿,他无从辩解,只能低头沉默。
明淮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的脸上有虏获人心的笑容,眼里有光亮的星河,这也是我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上了你,因为我从来没见谁进了娱乐圈之后,还能像你那样纯真。”
“但是现在,我只看到你脸上的痛苦、眼里的无奈、心里的束缚,还有黯淡无光的憔悴。你接受不了除南庭以外的任何人,所以不管走多远,你都逃不过你真实的内心。”
“淮哥求你别再说了。”于丞嘶哑的声音有些疲软无力。
对方的话无疑戳中他心坎,唤起了心底对南庭的依恋。如果再说下去,他这些天的自我欺骗将彻底被瓦解。
明淮张了张唇,刚要开口说什么便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于丞见对方来了电话也想趁机离开,短促说了句“你先忙”便转身朝楼上走。
明淮叫住他:“等一下,这个电话是找你的,景尚的副总裁,庭潇。”
第119章
庭潇约他第二天在徐忆常去的星佛花鼓楼见面。
于丞本来想拒绝,但庭潇说她手里有段监控视频,是那天在长宁会所1099包房的监控。她说她知道了一切,于丞要是不去,那段监控便会出现在南庭的手机里。
庭潇还特意提醒他,如果南庭看到监控内容,不但他走不了,南庭和南时的矛盾也将同时升级。她问于丞,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于丞本来不相信,但庭潇说那家会所是庭家产业,所有包房都装有针孔摄像头,而且还发了一段视频在于丞的邮箱里,让他自己看了再决定。
那段视频是他刚走进包房的时候,虽然只有十秒,但也证实了庭潇的话,她没有骗他。
于丞平缓了几天的心在看到视频后重新紧了起来。第二天,他不得不赴约来见庭潇一面。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茶间内,庭潇坐在他对面,茶台上放着她解过锁的手机。她眼神示意于丞看她手机,以证实她没有撒谎骗他。
那个包房发生的事如梦魇夜夜困着于丞,他一点也不想看。
“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直接开门见山问庭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