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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 (含糖的小山鬼)



我不怕那个男人,不怕邪教,不怕大圣,不怕猴子。我怕的是吕新尧。



我不怕他打断我的腿,也不怕他再踹我一次,但他要是再踹我一次,我怕我会爬回去——我怕的是这个,他亲我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肯定会爬回去。



38 见梨花初带夜月

吕新尧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他说他教坏了我。

我觉得不对,大都好物不坚牢,好东西才会变坏,我本来就是个坏东西,我愿意被他教坏。

吕新尧知道他弟弟有毛病,但他不知道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今晚我让他知道了,他还教我弥足深陷。

吕新尧没送我走,他带我去他那儿。

我又一次赖上了我哥,我跟在他身后,过马路、上楼梯,进到屋里。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我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难得的澄净和安宁,时间变成淋浴花洒里细细的水流,从乌黑的发丝间滴落下来,只是心跳仍然惴惴的,我怕我哥还会走,或者让我走。虽然我已经知道他的住处,虽然他替我洗了头。

一屋子迷离的雾,湿湿暖暖,飘漾着茉莉香味。

我听见我哥对我说,孟梨,我不知道怎么当你哥哥。

我从镜子里看我哥,他的手指穿过我的湿头发,一绺一绺用吹风机吹开。我最多只能看见我哥的下巴颏儿,喉结边一颗小小的痣,说话时会浮动。他说,他原以为,把一个小孩养大跟养大一只猫或一只狗没多大差别,只需要供我吃饭、上学,不让孙月眉把我送掉,就算是尽了哥哥的义务。

孙月眉和孟光辉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哥觉得他也可以。但吕新尧说:“……后来我发现,我好像还不如他们。”

他第一次告诉我这些事,我对我哥说:“你比他们都好。”

我听见他笑。孟光辉死时,吕新尧答应做我亲哥,但他后来并没有关心我。我什么时候考了第一名、什么时候学会做第一道菜,都是我自己兴冲冲地跑去告诉我哥,要不然他都不会知道。他那个时候很忙,因为他要养两个人,当然不光是忙着挣钱,他也要玩,但不是跟他的弟弟玩。



我哥第一次发现他对我疏于关心是在我梦遗的那天晚上,当时我害怕被他发现,偷偷溜去厕所,但他还是发现了,我还记得他漫不经心地逗我,说我“尿裤子”。——事实上,吕新尧说,他当时其实有点讶异,在他的印象里,我还是小学生,可我那时早就念初中了。



我明明天天在我哥眼皮底下,原来他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长大的。然而回想起来,我哥那时才多大,而且他是第一次当哥哥,谁生下来就知道怎么成为另一个人的哥哥呢?我不怪他。

吹风机嗡嗡的,一股暖流直冲进耳朵里,有些痒——不单是耳朵。

我仔细地打量我哥在南汀的住处:蓝窗帘,赭色的木衣柜,小沙发,一套桌椅,桌上有几张摊开的报纸(南汀日报,我哥当时替日报社干活),一张单人床。我哥的床,我记得很清楚,它的床单、被套、枕头,什么样的花色、厚薄、大小。刚好够我和我哥同衾共枕。

真像是偷来的一个晚上,我觉得很惊险,一颗心患得患失的。我哥为什么来找我?假如他没有打开存钱罐,假如他没有来……不,南汀那么大,遍地都是人影,即便来了,遇见的几率又有多大呢?碰不到,知难而退,就不来了。

然而他来了。

灯熄了,就像回到了白雀荡的杂物间,我把自己挤进我哥怀里,跟他说话。



我从小就是个胆小鬼,但是那天吕新尧却对我说,你不是胆小鬼,你胆子很大。



他说:“你怕我,你还敢离家出走;离家出走了,还敢回头跟踪我。”我想我不是离家出走,因为我把我哥带来了。

憋了好久,哑巴也憋成话痨了,原来我和祖母一样絮叨。久了我哥嫌我吵,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让我睡觉。我对他说我睡不着,其实是不敢睡。我经常做梦梦见我哥,梦里的事,醒来就不算数了。



“哥,你还会走吗?”我问。

空气寂静得像睡着了,我看不见我哥,又惴惴的,心跳得很不安,被我哥的声音安抚。他回答说:“我是你哥,不会丢下你。”

其实他是想丢下我的,因为他的弟弟一碰见他就会变成神经病;但是他又做不到,因为他发现神经病到死也离不开他。这是一个缱绻的死扣。



而这些当时我是不会懂的,因为不懂,所以有很多问题没弄清楚。

我知道我哥来南汀是因为我了,可他为什么找到我又推开我、明明没走却告诉我要离开?我哥不说,我就不追问,我知道就像我把他当成我的秘密一样,现在我也是他的秘密。

不管因为什么,反正他不会丢下我,反正我不放过他。

“不只是哥哥。”我心里想,也这样说。我哥一定也清楚,我们早就逾矩了。



第二天早上我哥去报社,我回星河,一整天我都很兴奋,等到下班,我又回到我哥那里。在南汀的最后一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在我哥的屋子里,我们一起做过很多事。



我哥喜欢玩我的舌头,他的手指就是诱饵,钓鱼一样勾引我,在舌尖轻轻地挠;舌头吐出来,他就夹住,一捻,又吃回去。我猜我哥以后一定喜欢养缩头乌龟,下次他生日,我就送乌龟给他。

我咬过我哥,咬他的喉结和肩膀,咬他硬梆梆的锁骨,巴不得把他整个儿地拆吃入腹。但我哥是个白骨精,哪儿都不好下嘴,硌得我牙疼。——可白骨精也有软肋罢?

“软肋”却那么硬。(……)

最难以忘怀的第一次,也在这张床上,就像我第一天跟我哥回家的夜晚一样,我哥替我洗了头发。

头发吹干了,镜子上面溅了水珠,我哥的指头上也有一点水珠,他把它擦在我的嘴唇上。一抿,手指就含进去,我咬他的手指,不放过他。



我哥垂下眼睛看我,他不阻止我咬他,我自己就不咬了。不咬又牙痒,既然我哥说过我胆子大,总该做一件破格的事儿把罪名坐实。我含怨含怯地问他:“哥,你结婚了吗?”

我哥的眼睛乌灼灼的,心明眼亮,怎么会看不出我的试探?我既想知道,又有点怕,他一定看穿我了,但却还把答案告诉我。

“没有,”我听得真真切切的,他说,“你觉得我应该跟谁结婚?”

梅青青。我心里登时冒出这个名字,但我望着我哥的眼睛,心跳怦怦然,对他说:“你跟我结婚。”

求婚说一遍不够,我怕他拒绝。他之前就说过,难道他能娶我吗?如果他要孩子呢?我有点着急:“哥,你跟我结婚!你把我娶回家。我给你生孩子好不好?”

我口不择言,撒了一个圆不了的谎。太大胆了,说完我自己也怔怔的。不清楚一切是怎么开始的,我被压在了那面淋湿的镜子上,吕新尧的手搂住了我的腰。我感觉到后背的抚摸,像拨弄一把琵琶,泠泠的,我有点发颤,舌尖冰凉的,被我哥衔住……喘息相闻的一刹,紧贴着,身体也跟着热了。

“不是说我结婚了,你给我当情人吗?”他还记得那些胡话。边说,手已半含进裤缝,一种若即若离的触碰。我知道,我哥不喜欢我犯贱。



“我不当地下情人了,”箭在弦上,我怕我哥抽身离开,紧紧地抓他的手,“哥……别走,我要你!”

我渴求着我哥。在南汀的三年,我那么想他,五内俱焚,燎原的想念,整个人都想空了,需要我哥来填满。



“我不走。”吕新尧嘴角牵了一下,既是成全,也是妥协。手就滑进去,顺流而下……啊,哥。我听见自己的嘤咛。我昏涨了,它活过来,阴阳都被我哥握住,在他手里滑动。

怎么吕新尧连手指都是诱人的?怎么他弄,就不疼?我把脸埋进我哥怀里,咬他的衣服,喘息未定,眼里沁出泪花,两处都湿了。我在他手里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呆望着吕新尧抽出的手,湿淋淋的,他也看我,眼睛有迷蒙的情欲。——吕新尧坏就坏在这儿,他用男性的眼睛引诱我,同时又用哥哥的口吻命令我:舔掉。



手指挤开嘴唇,不由分说塞进嘴里,我急急忙忙含住,用舌舔。我吻他手上的疤,曾经这里有一道口子,陈年的疤,咬开还能啜出当年的血。可我不舍得再咬他一次。

我喜欢我哥的手,有疤,那么漂亮。白雀荡的老人说,婴儿就喜欢吃手指,因为婴儿的指头上有白糖。我哥手上一定也有糖,刺激我不断分泌涎液,黏黏答答,越吮越湿。吕新尧把被口水润湿的手指抽出来,我感到他的手摸到我的屁股上。

我忽然有点发抖:“哥,别摸!”

吕新尧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不喜欢我的屁股。”我清楚地记得每一场梦,他一碰,就索然无味地让我滚。他喜欢的是梅青青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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