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对方的家庭情况,兰迪立刻后悔了。
他忙把话题从父母这方面转开,聊起近期看得一些书什么的,同时,绞尽脑汁地回忆以前家庭教师,还有学校老师教导过的一些文学知识,试图想将自己天才又博学的一面展现出来。
阿尔听得特别入神。
他上辈子虽熬到最后取得了些微成就,但毕竟是自学成才,野路子出身,没正经上过学,也没接受过系统的教导。所以,这会儿听了兰迪的话,哪怕是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他也都觉得很有道理,不免睁着绿眼睛,一副很崇拜的样子:“你懂得真多啊。”
兰迪一时昏了头,开始绞尽脑汁地说一些高深知识。
阿尔听着听着就听蒙了,一时很有些自卑:“还是得想法子多学点儿东西,要不然聊天都跟不上人家思路。”
幸好,约好采访的时间到了。
阿尔总算不用发愁怎么和兰迪提“你刚刚说的那句我听不太懂”的话了。
兰迪一脸依依不舍,一边往出走,一边不断地说回头再聊。
他还在心里默默发狠,要回家读个万卷书。
阿尔:……
另一头的采访,比较有趣的一件事是,这次来的记者约瑟夫,居然还勉强算是个熟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前文第 十五 章,陪着米尔森先生散心看剧,还一起买黄牛票、办会员卡的矮胖男子。
不过,在米尔森先生独自去买《漂亮先生》高价票时,他犯懒没跟着过去,以至于错过了和阿尔那样有趣的初见,等后来得知此事,内心懊恼到不行。
及至又到《好色之徒》,他更加想认识、认识这位有趣的小少年了。
可米尔森先生那边始终不同意,直到近期才松了口。
此时,这位性情很是爱玩、爱笑的先生乐呵呵地来到阿尔面前,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指挥跟着一起过来的那位摄影师去找角度拍照后,他自己就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地握着阿尔的手,热情地问:“你好,你好!我最近打算再办一年的会员卡,有优惠吗?”
阿尔一下子愣住了。
等意识到来了个‘老客户’,他就忍不住笑:“我不管这个了,是我朋友再弄。但您要真想办,我倒是能帮着说说。”
记者约瑟夫不知道卢克的事,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承认,立刻调侃一句:“哦,那你这个朋友可够讲义气了!他们现在见人就推《好色之徒》,别的买卖都懒得做了,只专心致志卖《好色之徒》的票,态度可殷勤了。”
阿尔很是惊讶,竟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一样,不由连连追问:“他们这么做了?真这么做了?真的吗?您亲眼看到啦?”
这搞得约瑟夫都糊涂了。
他不禁心想:“你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还是说……难道你刚刚说得竟是真的?那个什么卖票的会员卡,真不是你弄的,是你朋友弄出来的?”
“哦,你不用回答我了。”
阿尔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说:“嗯,仔细想想,他也确实干得出这事。”
约瑟夫:???
接下来的采访基本是在走形式了。
因为是熟人的关系,整个过程就是闲聊,什么年龄啊,看过什么书啊,对什么有什么见解,再来就是什么创作灵感一类的。
等第二天,记者约瑟夫对阿尔的采访稿便顺利被刊出。
由于算幕后工作者,又是新人,报社给的版面不算太大,整篇采访再加一张配图,看在这部剧近期热度的份上,所占篇幅……大约有两个豆腐块那么大吧。
但这期报纸的销量却出奇得好。
一来,《好色之徒》的剧作家正是大家前阵子争议的焦点;二来,那张黑白照片拍得实在好看,许多有做剪报习惯的人,哪怕不看旁边的采访,也要先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剪下来,贴到自己的笔记本册子里去。
后者暂且不说,看到好看的东西,收藏是本能。
只前者……
如今真相大白,好多嚷嚷剧作家是被甩老女人的讨厌鬼终于消停地闭嘴。
偶尔剩下的那几个脑残也仅仅是质疑一下新闻的真实性,再或者,酸溜溜地嘀咕几句,‘什么天才啊,替女人说话,别是脑子有问题吧’,当然是没人理睬的了。
只是与此同时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很多人都对这位天才剧作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时间,信件像是雪花一样地飞了过来。
有一天,克莉斯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那一堆信,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然后,她很是惊喜地抽出这封信,一脸激动地跑到了阿尔的面前:“快拆开看看!快看啊,居然是威尔金斯先生给你的信。”
“威尔金斯先生?”阿尔下意识地想了想这个名字。
克莉斯立刻美滋滋地提醒:“你竟然不知道吗?他是个很有名的剧评家,从一开始就对你的《好色之徒》赞赏有加,还说什么……唔,神王宙斯被劈开了脑袋,披坚执锐的美丽女神一跃而出!哎,真是位有眼光的大好人啊,他将我们形容成美丽女神呢。”
阿尔听了这话,不由也对这位剧评家先生心生好感。
他低头拆开那封信,发现居然是一封邀请信,邀请他参加一个新剧本的创作。
“不错的机会啊!”
克莉斯在旁边十分替他高兴:“威尔金斯先生似乎很厉害、很出名的,你要是能跟他合作,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阿尔前阵子和兰迪聊完天,正懊恼自己学识浅薄。
此时,他听了克莉斯最后的那句话,心中不免微微一动。
第46章 威尔金斯:你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啊!
近些天, 《好色之徒》连演了二十多场,可谓是大放异彩,还被评论界认为是“本年度最令人惊喜的一部好剧”, 于是,整个剧组喜气洋洋, 虽不至于得意忘形, 但大家或多或少有些虚飘飘地如在云端了。
但在这个过程中,阿尔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大脑。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上辈子所留下的少少遗泽, 若是一味挥霍, 不思进取, 早晚是要用尽的。”
所以,每当别人拿“少年天才剧作家”这样的名头来夸他。
他虽然也会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来,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相反, 那些能拿到手的,最最普通的金钱,却总能让他的绿眼睛溢满笑容, 脸上放出光来。
记得有一次,他拿着纸笔在那算自己能赚多少钱, 算着算着就乐了起来。
已经不和他闹脾气的卢克少见他流露出如此神色, 就觉得十分有趣。
他一边悄悄地打量近期焕然一新,越发好看起来的小伙伴, 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区区那么一点儿何足挂齿呢?你若是真想要钱,可以继续同我合伙, 我们……”
“对啊, 我需要钱,但并不是仅仅为了钱。”
阿尔知道自己之前对卢克却有一点儿不坦诚、利用、乃至忽视的成分,虽没什么坏心, 也没叫对方在物质上吃半点儿亏,可相比对方那种一腔少年热血,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自己看的真挚,确实透着一些成年人做事的冷漠了,所以,现在说话的时候,便极力坦诚一点儿,哪怕不太中听,也不随便虚言糊弄人了。
“对我来说,钱可并不仅仅是拿来解决经济危机,以及带来物质上满足的……”
“哦?”
“在我来说,钱最最重要的好处其实在于——有了钱,就有了部分自由!”
“这话稀奇!难道你现在不自由吗?难道你是住在监狱里的吗?”
“虽没住在监狱里,可总有一些束缚。”
“唔,你家那个情况确实很伤脑筋,但你哪怕不写那个剧本,之前赚得那些,也尽够他们过日子了,所以,怎么还说没自由呢?”
阿尔听了这话,不禁悄悄瞥了一眼过去,见卢克现在的情绪还挺好的。
他才慢吞吞地说了实话:“我亲爱的朋友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正是有了钱,我才能将不喜欢做的事抛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写剧本啊!这正是我所谓的,钱能买来部分自由的意思啊。”
卢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终于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将“阿尔抛开的、不喜欢做的事”和“黄牛事业”划上等号后,险些又被气个半死。
可想想舞台上那精彩至极的剧目,又看看自家小伙伴那闪着喜悦光芒的绿眼睛……
他又觉得:“算了算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乐意做的事,我来做好了。”
暂且不提两人之间的那点儿小事。
只说阿尔既然打算专心于创作这一行,自然不免要对那位威尔金斯的来信很是重视了。
于是,在接到邀请信后,他回家思考很久,才字斟句酌地下笔写回信,先感谢对方之前对《好色之徒》的褒奖,又站在新人后辈的角度,表达了一番对前辈的仰慕,最后,才谨慎小心地询问了一些关于要合作的新剧本事宜。
威尔金斯表现得很平易近人,收到阿尔的回信后,直接约了他吃午饭面谈。
他们约在xx剧院附近的一家饭店,这家饭店的内里装潢很欧式,墙上还挂满了很多知名戏剧演员的肖像以及一些戏剧舞台上曾出现过的精彩场景,足以让戏剧从业人士及一部戏剧爱好者,一见就心生好感,从而放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