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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 完结+番外 (chord)


  其中一个清爽干净,眉角的弧度,下颌的高度,脸与相片的夹角,连同眉眼间的神态都看得出来对方良好的修养。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皮皱褶很深,乍一眼上去,若非一颗留在眼角的泪痣,白鹿都错觉那是最好时候的自己。
  另一人头发浓密乌黑,烫成八十年代最潮流的大卷。由于五官深邃,侧脸看着像个混血。尽管变化不小,白鹿还是认出他来——那是年轻时候的骆河。
  两人动作亲密,看起来是一对恋人。
  可照片背后的字迹已被抹去,徒留几道退墨多年的浅浅划痕。
  鬼使神差的,白鹿将相片举起来,透过夹带清风的和煦阳光,勉强可以看清留在时光里的字迹。清风撩起他柔软的额发,白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我与铭铭。’
  白鹿一惊,默念一遍,“铭铭。”就像骆河每一回叫他一样,鸣鸣。
  他终于想起那个名字的主人。
  曾有一个飘雪的午后,他赤裸着站在窗前。由于寒冷,趁骆河小憩的十分钟里,白鹿偷偷给自己裹上一张毯子。醒来的男人揉着眼睛温柔看他,目光深邃,炙热,进而又有些惝恍,悲伤。仿佛透过他的脸,在看另一个远处的人。
  白鹿分明听见男人叫他,可对方开口却叫错名字。那时他一无所知,如今想来只觉得心慌气短。
  骆河的声音喑哑无助,绕着他耳边,忽近忽远却不可忽视,“铭洲,你回来了?”
  直到方才听骆河说出‘季铭洲’的瞬间,白鹿才全部地想起来。
  是了。是他没错。
  不久前那个黄昏,季昀注视他的眼神分明与当年的骆河一样。原来他们都是在自己身上,寻找一个已经死去三十年的人的影子。
  季铭洲。这个名字竟轻易成了困人在梦中的魔障。
  这一觉不长,却睡破一个骇人耸听的秘密。梦中形形色色,纷至沓来,白鹿应接不暇,任其割剐。
  再睁眼时,手脚已被人绑住。眼前的屋子并不陌生,由于没有窗户,原先是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不过后来……
  “我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熟悉的声音将他将将苏醒的思绪套了回来。
  白鹿闻声转头,原来身后的位置一直坐着另一个人。那人从摇椅上缓缓站起,走到白鹿面前又蹲下。
  “是你的主意吧。”骆河掰起他的脸,一嘴责备的语气,“怎么总是不让人省心呢?”
  “什么主意?”白鹿被绑得难受,半边身体都使不上力气。
  “不光偷我的照片,还和那个姓季的合伙偷我的钱。这一笔账,你觉得应该怎么算才好?”
  白鹿一怔,他没料到对方这么快就能查到黑产的底细。不过那些脏钱第一时间已被变现成各种各样的虚拟卡币,就是现在开始追回,钱也很难回来。
  “……”白鹿刚晕完一觉,精神却意外地不错。与疲惫的身体相反,倒有种久病过后豁然云开的轻松感,“随骆先生处置,我接受惩罚。”
  “短短时间给我闹出这么多事情,惩罚?”骆河的眼神倏地变了,声音也变了。嘴角翘起古怪的角度,一巴掌扇到白鹿脸上,将人直接扇翻在地上又一脚踩住他腰,“我就知道当初不该让你离开。要不是骆河那个老东西心软,你早就被我掐死无数次了。”
  这个令人后背发寒的表情白鹿并不陌生,他皱了皱眉,“你不是骆先生……Abla?”
  Abla絮絮叨叨念了一堆东西,甚至将白鹿当年火烧别墅的旧账都翻出来跟他抱怨。对方盛怒地咆哮,听进白鹿耳里却像四平八稳的念经,又冗又长,翻来覆去就是个不会轻易饶过他的意思。
  Abla动嘴时会习惯性动手,一番话说完,白鹿被他揍得只剩最后一口焉巴巴的气。
  除了一张脸,身上没一处是好的。他能清楚感觉到有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嘴阖不上,就顺着口角流下去。白鹿上一回这样受罪还是杜衡生给他的两拳,他突然庆幸Abla用的是骆河的身体,否则换一个年轻劲儿大的,怕是当年在骆家的时候就被人活活打死。
  遍体的疼痛从钻心到迟钝,最后麻木得分不清身体到底哪里坏了。被一口反流的血呛得狠了,才蜷起身体咳嗽起来。
  白鹿的视线开始松散,眼前男人的表情也逐渐粗糙。他虽然晓得这人乖戾暴躁却也少见对方像今天这样气到身体发抖,就像被珍视的人背叛时打从心底里生出的绝望。
  恍惚间,他被Abla扯着头发从地上揪起来,“不听话的小狗,是不是也该付出些惨痛的代价?”
  意识弥留之际,无边的黑暗再次向他压来。脑海中的画面纷繁凌乱,混沌中却定格出一张秦冕不多表情的脸。
  万千思绪里,他惶惶伸手,最终只紧紧拽住一根——白鹿心想不好,这一觉可不能睡太长时间。毕竟他心爱的男人,还在等他回家。
  写会议纪要的姑娘突然腹痛请假,秦冕一通电话叫方书词替她坐进会议室里。是一个临时召集的高层会议,方秘书听了几耳朵就大致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司曾在城南以南修过几片房子,一共三期,都相隔不远。秦冕一直看好毗邻的一块地皮,那里之前是个发展失败的城郊公园。由于重新规划后被允许修成商品楼,但凡有点想法的人都仰头盯着这块肉。
  两年前,秦冕就盯上了。
  由于自己公司已有先前三期,几千亩的地。若是再拿下那处,几乎可以把整片地方都枢纽在一起,建成一个公司品牌的‘城中城’。
  这两年他亲自出面的饭局,多多少少都跟这件事情有关。比如去年喝得上头的那回酒,比如前一周出的那趟差。
  当然,竞争对手也有。
  目前为止,公司最大的威胁就是骆家。骆河也想要那块地方,找的关系还不比这边少。民间的版本是:城郊公园的前身是片农地,种过瓜栽过豆,骆河就是在那里光着屁股跑大的人。
  当然,不管传言可信度多少,秦冕跟骆河一直在争的事实不假。这两年大家各使手段,目前的情况是秦六骆四。
  如果秦冕不肯退让,骆河很难靠自己的资源单独吃下来。所以公司这边一直在等着对方主动拿好处退出。而今天的会议就是讨论这个‘好处’究竟该好到什么程度。
  会议结束已临近下班时间,由于方书词半路进来,并没随身带笔。秦冕见他盯着签到表发呆,便将自己的钢笔递过去,“把会议记录上传,就可以下班了。”
  “明白。”方书词签到完毕,小心翼翼将钢笔还他。
  秦冕顾着回拨漏接的电话,没拿稳,笔摔在地上,‘啪嗒’一声。
  “啊!”方书词被吓了一跳,赶紧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双楚楚的眼睛盯着钢笔,转而又抬头,看着男人,“老师……”
  笔帽的碎纹彻底裂开,断成两半,猫眼石粗了个边,连笔尖都折了。
  秦冕毫不掩饰地皱眉,将无法再用的钢笔攥在手里,端量半天似乎也没要扔的意思。
  此时电话正好通了。
  “陈哲?”
  “你怎么才接电话?”
  “有事吗?”
  “啊,刚才有……现在……好像没了。”陈医生支吾半天,脑海中蹦出最后一眼,白鹿那张信息量极大的脸,再多的疑问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跟他确认,“白鹿有没有回家?”
  秦冕这时又拨白鹿的电话,连续几通都无人应答。
  陈哲讨嫌地一句话不肯透露,借口自己还在开车,强行挂断电话。
  方书词立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等男人讲完电话赶紧就说,“老师,晚上应酬肯定少不了喝酒,你带上我吧。”他知道他的老师喝酒会头痛,方秘书是一点都舍不得这个男人受罪。
  秦冕若有所思看他一眼,这一眼还没看完,右眼皮就扑扑跳起来。
  “我先去趟医院。”话落他已经转身出门,边走边拨秦蔚的电话。一通两通,第三通的时候终于通了,“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好半天,对方才开口,“是秦总吗?”
  秦冕一愣,“你是谁?”
  男人似乎笑了,“上个月不是刚见过一面?秦总这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听不出来我是谁了?”
  “……”秦冕皱了皱眉,“周先生?还是骆先生?”
  “这不知道我是谁吗。”话筒中除了骆河的声音,还依稀可闻几声鸟鸣,“既然你先联系了,晚上有空吃个饭吗?我这边有个交易想跟你谈一谈。”
  “交易?如果是那块地的事情,今晚就不用谈了。这应该是秦蔚的手机吧,骆先生是正好捡到了还是他就在您旁边?”
  “为什么不能谈?”骆河语气认真,“是我上回提的条件不够诱人?”
  “不好意思我今晚不空,如果要谈,这些事情可以改日约个时间慢慢……”
  “曾经也不是没跟秦总合作过,当年你说话可比现在讨喜多了。”骆河打断他,“如果我这边的条件再追加一个你无法拒绝的,还是不打算多考虑一下吗?”
  “追加什么?”
  “白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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