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星辰陨落巨树倾颓,魔影消散阴云无踪,只剩冰冷的金环。
最后他梦见一缕金色的丝线,不像是格洛芬德尔那如同最强烈日、赤足黄金那般灿烂浓烈的金色;不是至尊魔戒那燃烧着无数魂灵,最灼热最邪恶最能勾起人心欲.望的金色。
那金丝像是一道暖光,春日午后,阳光透过林间洒下的一抹温暖;虚无深渊,无尽黑暗中的一道火光,温柔的、坚强的甚至带着冷冷的温柔。
他伴随着温柔沉眠,身体和灵魂都冷若寒冰,仿佛可以就此睡到世界的尽头。
※※※
瑟兰迪尔走进埃尔隆德的营帐,染血的盔甲早已在西尔凡的营地褪下洗净。
这已经是围攻巴拉多的第三年,黑发的诺多精灵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瑟兰迪尔曾经质问吉尔加拉德陛下为何不将人送回伊姆拉崔或林顿,但胶着的战势已说明一切——他们已没有余力做这件事。
瑟兰迪尔干脆搬到埃尔隆德的营帐,每次在西尔凡的营地见过欧瑞费尔王后,就来到黑发诺多的身边。
“今天联军又损失了不少人,巴拉多掷出的火球灼伤了不少战士,那些火焰上带有邪恶的暗影,受伤的精灵都好的很慢。如果你在的话,就可以给他们配置更好的药了。”
金发辛达看着沉睡的精灵,目光瞥见放在一旁的短剑,突然一阵心火涌上心头,狠狠地将短剑甩到一边,一如之剑磕在地上发出的回响也不过是令这个营帐显得更加寂静。
“埃尔隆德,你在逃避给我答案吗?我发誓,我不会追问你这柄剑的来历,也不会追问你所隐瞒的真相……你尽管放心醒过来吧。”
一室寂然。
瑟兰迪尔吹熄了灯火,靠着沉睡的精灵躺下,像是他装作喝醉的那晚一般,轻轻拍打着埃尔隆德的手臂,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瑟兰迪尔将角落里的短剑捡起,放回在埃尔隆德手边。
这个动作他已不知做了多少回。
瑟兰迪尔走进埃尔隆德的营帐,黑发诺多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依然没有生息。
这已经是围攻巴拉多的第四年,战势日益吃紧,欧瑞费尔王曾经数次提出让瑟兰迪尔住回到西尔凡的营地,都被瑟兰迪尔拒绝。
最近的一次,欧瑞费尔王从主帐中开完会议出来,正好碰上往诺多营地走的儿子,再次提出了这个要求。
巨绿林的王子没有直接反对,只是用那双颜色日益加深的蓝色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
“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Ada,我会一直等他醒来。”
“我不认为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我的儿子。”欧瑞费尔王摇头。
他的儿子他最了解,瑟兰迪尔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心中的那份蒙昧情感,他一定还是认为因为诺多的传令官不惜生命救了自己,所以不能放任黑发精灵独自昏睡在营帐中。
“我知道,我会等他醒来。”巨绿林的王子对着他的王躬身,语气却无比坚定。
欧瑞费尔目送爱子远去,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点破爱子心中那点秘密,希望瑟兰迪尔一辈子都意识不到他对黑发诺多的情感。
“欧瑞费尔王……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至高王吉尔加拉德从主帐中走出,正好赶上了父子间交锋的尾巴,将欧瑞费尔王眼底的不赞同看得清清楚楚,遂开口劝解道。
巨绿林的精灵王瞥了吉尔加拉德一眼。
这个诺多说的倒是轻巧,如果不是他告诉了自己埃尔隆德的秘密,他当然不会为瑟兰迪尔操心。
精灵的生命没有尽头,选择男性或女性不会成为阻碍,甚至就连埃尔隆德的身份——被费诺家的兄弟收养的诺多——在他单骑救援成功延迟了自己回归曼督斯的时间的情况下也不会是问题。
但是埃尔隆德有一如之剑。
任何一个父亲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儿子陷入一个注定以悲剧收场的爱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如之剑的杀伤力没有特别高,因为设定上它的输出=损耗,如果硬要杀完主人也就死翘翘了,所以只有越靠近剑,威力才越大,远离的话基本上就不会有直接杀伤力。
本章拔剑的时候特别强,是因为被压抑太久的缘故。之前则是因为至尊魔戒就在附近。
关于远距离伤害的例子↓
半兽人:嘤嘤嘤嘤爸爸妈妈那光刺得我好痛好痛……
半兽人头领:小的们!撑过第一波,他最强的力量在前面,很快就会后力不继了!
半兽人:嘤嘤嘤嘤,好痛好痛,给报销烫伤膏吗?
☆、Chapter 9
到了围攻巴拉多的第五年,瑟兰迪尔已经习惯了每次从战场上回营,都拉着埃尔隆德说几句话。
实在没什么说的,他就坐在埃尔隆德身边,就着灯火描绘着半精灵的容貌。从初次见面到埃尔隆德为了救援西尔凡大军而拔出一如之剑,那些回忆的碎片会从埃尔隆德的身上涌出。
瑟兰迪尔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说精灵善记,原来那些点点滴滴的时光他从不曾忘却,甚至连这只半精灵月下低头抿酒时嘴边的一缕弯钩也在画面里清清楚楚,更遑论黑发如夜的传令官在灯下对他的笑意温柔。
他已经不会摧着埃尔隆德醒来,因为他担心着黑发诺多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出那把不详的短剑,冲上战场。
围攻巴拉多的第六年。
格洛芬德尔让瑟兰迪尔去喝酒,被瑟兰迪尔摇头拒绝。
伤亡数字在扩大,这不是他们遇到过的损失最惨的战役,但每一次失去依然令精灵不朽的心脏感到疼痛。
“嘿,我听说巨绿林的精灵最喜欢饮酒开宴,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你看看你,快变得跟埃尔隆德一样了。”
金花领主自来熟地伸手搭在瑟兰迪尔身上,他不像其他精灵会在与金发辛达的交谈中战战兢兢地避开提到埃尔隆德,好像睡在那里的精灵不是沉睡而是死去了似的。所以他也是这几年来,除了欧瑞费尔王以外,唯一能跟瑟兰迪尔说三句话以上的精灵。
“谁会像他怎么傻,为了别人能把自己的命搭上。”
“你啊,你们两个简直像极了,就像是一个圆环的两个半圆一样。”
说者无心,瑟兰迪尔也没有往深处去想,他只是觉得,如果他们真的性格一样,那他无论如何是不会让黑发诺多等待那么久的。
当他体会到这种寂寞,便不希望重视的对方尝到这苦涩的滋味。
围攻巴拉多的第七年,埃尔隆德醒来了。
当时瑟兰迪尔搂着他像是搂着一个大型抱枕,战势吃紧的状况下,他也没办法每天清洁和整理,所以身上弥漫着一股硝烟味道。
但他血统良好的头发还是金灿灿的,发着光,就像埃尔隆德梦中的丝线,泛着冷淡的温暖。
于是刚刚醒来的埃尔隆德拉了一下落在他脸颊边的金发。
巨绿林的王子立刻警醒,像一头矫健地豹子一般翻身而起,却不忘将榻上的诺多挡在身后。
这一连串动作是敏捷快速,但他的头发还握在埃尔隆德手中……
周围的守卫们似乎听到埃尔隆德的营帐中传出一声隐约的哀嚎。
“瑟兰迪尔?你没事吧?”
巨绿林王子的呼痛声令黑发传令官清醒了过来,他急忙松开手中的金丝,凑到瑟兰迪尔身边。
金发的辛达呆呆地看着他,好像是最深的美梦变成了现实,却让他更加不敢相信了似的。
“瑟兰迪尔?”埃尔隆德担心地看着好友,没听说抓住精灵的头发会让精灵变傻啊?
然后他被狠狠地搂进一个怀抱里。
那双引弓持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掐断他的腰。
埃尔隆德一开始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
他任瑟兰迪尔抱着,由他的朋友从那用力的双臂里宣泄不知名的情感。
等到金发精灵终于冷静下来,埃尔隆德才开口询问。
“我昏迷了多久?”
“六年多。”
即使六年时间对精灵永恒的生命不过一瞬,埃尔隆德还是感到深深的畏惧和心痛——对一如之剑的畏惧,对守着自己六年的瑟兰迪尔的心痛。
中土闻名的智者只需环顾四周就可以明白这里一直有人居住活动,那肯定不是昏迷不醒的自己。
他轻轻回搂着瑟兰迪尔的肩膀,拍打着安抚着,直到友人不好意思地推开他,他们才重新躺在床榻上,轻声交流着。
“我们围攻巴拉多要塞已经六年多了,从里面掷出的火球灼伤了不少战士,那些火焰上带有邪恶的暗影,受伤的精灵都痊愈的很慢。”
“伊兰迪尔王的次子死了,被从天而降的石块……也有很多精灵战士因此去了曼督斯神殿。”
“你的吉尔加拉德王和格洛芬德尔好得很,只是主帐的会议越开越晚,大家对目前的状况都没什么实用的法子。”
一桩桩一件件,将近七年的时间在巨绿林王子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中一点点被弥补,但瑟兰迪尔始终没有提到关于战场上的白光、关于为他们解困却令埃尔隆德陷入沉睡的神秘短剑。他恪守着他的誓言,即使这个诺多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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