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沈迟安瞟了一眼袋子，发现祝祁买了有十来个包子，装得塑料袋鼓鼓囊囊，甚至有一种快要撑破的既视感。
包子买这么多，恐怕不是一个人的份量。沈迟安毫不客气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咬了一口，鲜嫩的肉汁瞬间在口中迸发，勾起晨起蠢蠢欲动的食欲。
“嗯，我特地涂的毒药。”祝祁看着沈迟安拿了包子，又从几个袋子里分出一杯豆浆递给他：“这几个包子里都已经被我下过毒了。”
沈迟安乜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真的假的？”
“真的，吃完一个小时内你必死。”祝祁也掏了个包子，一口咬下去。
黢黑的指甲陷在柔软的白色面皮里，颜色对比强烈，沈迟安只看了一眼，“靠”声就蹦了出来：“你别说，你那鬼爪子抓着包子真的像在下毒一样。”
沈迟安说完，抓起祝祁另一只爪子，鼻尖凑近指甲，仔细嗅了嗅。
祝祁挑起眉，停下脚步任他闻。
嗯，除了香香的皂角味道之外……没有指甲油那股怪味。
沈迟安随即放下心来，“还好，没什么怪味道。”
“你嫌弃我？”祝祁危险地眯起眼睛。
“到也不是……”沈迟安又咬了一口包子：“你想啊，你在吃东西的时候万一嗦到手指甲怎么办，那岂不是连里面的有害物质都要吃进去？”
祝祁慢慢翻了个白眼：“那就包到袋子里面吃，这样总不会碰到手了。”
“那要是万一呢……”沈迟安的眼神飘忽着。
“没有万一，”祝祁盯着他，突然道：“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沈迟安深知，祝祁的直觉就像是狩猎中的狼一样敏锐，自己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会被他捕捉到。无奈，只好斟酌了一下，挠挠脸道：“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而且看着你的手总让我想起僵尸片，再配上你的眼线……还挺恐怖。”
话音刚落，就看到祝祁面无表情的脸猛然贴近，吓了沈迟安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操，你干嘛？”
祝祁忖道：“真有这么可怕？”
沈迟安点点头：“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你的脸好凶！”
祝祁“哦”了一声，点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沈迟安皱眉：“虽然我尊重他人的喜好，但是恕我直言，我总觉得……你不太适合这种风格。”
“那我适合什么风格？”祝祁定定地看着他，从一种奇异的目光从头到尾把沈迟安打量了一遍：“你这种土了吧唧的？”
沈迟安没说话，突然停下脚步。祝祁随着他的动作，也停下脚步，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大清早的人行道上，彼此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祝祁的身材修长高挑，盯着人时候，总让沈迟安觉得有股居高临下的傲气，心里难免不服，哪怕他知道祝祁本身并没有那种瞧不起人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正仔仔细细地看着祝祁，越看心中越啧啧。瞧这黑不溜秋的眼线，涂得眼睛整整大了一圈，跟鬼一样，不过……
看久了好像……还挺酷。
祝祁的五官十分立体，阳光从侧面打过来，投下的鼻影占了大片脸颊，眼睫也是，在卧蚕落下一层阴影，使得他整张脸晦暗不明，不笑时显得冷漠又薄情，配上祝祁身上原本散发出的高贵气质，就好像他是什么睥睨众生的上位者一样。
当然……如果沈迟安没有见过他的笑容的话。
和不笑时不一样，祝祁笑起来仿佛自带春风，总让沈迟安自动滤去他的黑眼线，只注意到眉梢眼角的笑意。
那笑意和祝祁的眼神一样，慵懒又漫不经心，还有些许撩人，十分擅长霸占人的视线，从出现的刹那，就不容许任何分神地从视线开始，一点点占据人的大脑，等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就看呆了。
这么一想，沈迟安就又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了。他看到祝祁慢慢抬起手拿着包子又咬了一口，被称为“黢黑鬼爪子”的指甲不经意间滑过唇角，朱红、雪白与深黑，三色鲜明，冲击力极强。
两片薄唇轻轻开合，一口皓齿在包子上留下整齐的印子，沈迟安看着那抹润泽的朱红，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想喝口豆浆润润喉咙。
别说，他突然觉得……祝祁这指甲还是挺好看的。
也许是自己错了，祝祁本来就适合这种风格。
就在沈迟安仔细端详祝祁的时候，祝祁同时也在看着沈迟安。
他先是打量顺带评估了一下沈迟安身上的衣服——
中规中矩的白T和休闲七分裤，看上去就是那种穿了很久的，早过时了，一点也不fashion。不过倒也适合沈迟安，一眼就能知道是学生，看着老实乖巧，像是老师素来喜欢的“乖孩子”。
土不土的……嘛，也有这种朴素风格的穿搭吧，看着干干净净的，清爽舒服，别说，还是挺好看的。
目光向上，定格到沈迟安那张清瘦而略显苍白的脸上，祝祁注意到那一对水润清澈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一眨不眨，似乎是正在发呆，又带着和自己一样正在评估的感觉。
这种被当做商品一般打量的眼神并没有让祝祁觉得丝毫陌生，但是也没有让他觉得不适。
因为沈迟安不是在断定他这个人的“价值”，只是在观摩他的风格罢了。
于是祝祁大大方方任由沈迟安打量，顺便就着沈迟安的脸，咬了一口包子。
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秀色可餐？
嗯，沈迟安的脸还是挺下饭的。
☆、21
两个人互相打量了一番，并且觉得对方顺眼不少，连带着刚刚那股子火/药味也消散了。
“那个，我收回我的话，”沈迟安盯着自己足尖，“你挺帅的。”
“嗯，”祝祁偏过头看着街对面，狠狠咬下一口包子，同时道：“你也是。”
互相夸赞一波以示友好。
“不过我有点好奇，”沈迟安又说：“如果你把发色染回来，然后不画眼线，不涂指甲油，素颜时是什么样子？”
“别好奇了，我不会素颜的。”祝祁从袋子里又掏出一个包子来。
“为什么？”
“怕被认出来。”
“被谁认出来？”
“如果我说，”祝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在被人追杀你信不信？”
“不信，”沈迟安果断摇头：“法治社会，谁敢追杀你？”
“相信法治是好的，”祝祁轻笑：“但是相信这个社会就别了吧。”
沈迟安皱眉：“难道你惹了什么厉害的混混头子？害怕被认出来报复？”
祝祁眨了下眼：“如果真是这样……你愿意帮我吗？”
“怎么帮你？”沈迟安不自觉就跟着他的话走：“如果是打架的话我可不行。”
“如果有一群穿着打扮像坏人的人来找你，凶神恶煞地围住你，问你认不认识祝祁，你就说你不认识。然后想办法离我越远越好，避开我，我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沈迟安撇嘴：“但是首先，我不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要找你，你干了什么事？其次，怎么个穿着打扮叫坏人？最后，我避开你你难道不会再黏上来嘛，据我观察，你好像不是个喜欢看他人眼色的人。”
静静听完他的问题，祝祁才一一回答道：“我是从“监狱”里越狱出来的，犯的事嘛……是惹了两个大人物。至于那群人，你只需要一眼就能断定他们是不是我所说的坏人了，最后……只要你想要避开我，我一定能察觉到。不用担心，我不会黏上来的。”
沈迟安觉得他口中的此“监狱”非彼监狱，只是一种修辞手法罢了，但是这么听来，怎么感觉像是祝祁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呢。
沈迟安扯了扯嘴角，半开玩笑问道：“你不会是某个有钱人家离家出走，偷跑出来的少爷吧？”
祝祁摊开双手：“你觉得我像吗？”
“怎么不像了？”沈迟安道：“出手阔绰，说话又拽又装逼，听李文彬说你浑身穿着打扮全是潮流名牌，有不少还是限量联名款，买都买不到，跟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格格不入。再加上跟你相处也有半个月了，你连我们市的地图都摸不清，一看就是外地来的。”
祝祁：“……”
沈迟安瞧着祝祁一张脸变化莫测，最后归为神色复杂，瞪大眼睛：“不会吧？真让我猜对了？”
祝祁攥了攥被汗浸湿的手心，摇头道：“不，我只是佩服你的脑洞怎么能这么大。”
“嗯？”
“你想啊，如果是离家出走，我会这么有钱？家里人肯定早就断了经济来源，巴不得让我早点回去呢，怎么会放任我这么久……”
“那说不定是让你这个富家子弟来我们这小地方体验生活。”沈迟安摸着下巴道。
祝祁嗤笑一声，嘲讽道：“体验生活会让我连书都不读，学都不上，在外面鬼混？”
这么一听似乎也有点道理……
沈迟安压根不知道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点点头对祝祁说：“你说的有道理，没有家长会放任自己的孩子不读书，对他不管不问，那岂不是等于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