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不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直接开枪的勇气。
没有人拥有这个人的照片,没有多少人看到过他的脸。圈子里还有个恐吓人的笑话,说看到过赛斯的脸的人,全都下地狱了。
白桦轻轻啧了一声,拿起手机打开相机,聚焦,拍下了赛斯没戴口罩的样子。拍完之后他看着手机,看见画面里的人看着镜头。
他心里一惊,立即放下手机抬头去看赛斯。他已经熄灭了烟,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这边。
白桦立即低头躲在了围墙后面,赛斯没有开枪,他于是从另一边跳到了三楼的阳台上,迅速下了楼。
一楼门口果然有一个身影站在那里。白桦在转角处看着,没有走出去。
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接着端着枪站出去和赛斯对峙着。
赛斯已经重新戴上了口罩,也朝他举着枪,强势而愤怒地问:“你是谁?”
“要你命的人。”白桦说。
赛斯朝他走近了些,接着说:“我的枪比你的快,所以我劝你归顺于我。”
本来白桦对西班牙语只懂一点皮毛,能听懂那句十八线郊区口音的“你是谁”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会儿这么一长串,哪儿还能听懂。
“神经。”白桦一边嘀咕一边计算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接着一抬腿踢掉了他手里的枪,顺势把他压制在地上。
赛斯举起拳头朝他脸上砸过来,白桦没有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为了钳制住赛斯,他不能腾出手来还他一拳,为此郁闷了好一会儿。
外面有一个身影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了赛斯头上,白桦抬起头,松了一口气,接着松开手从高山外套兜里摸出手铐,把赛斯给拷住。
白桦抬手就往赛斯脑袋上给了一拳,“还给你,傻逼。”
正在绑赛斯的腿的高山一脸懵地抬起头,“他听得懂么?”
“哦,”白桦愣了一下,又狠狠揍了一拳,切换到英语说,“重新还给你,傻逼。”
赛斯在咒骂着什么,反正他俩文盲也听不懂,干脆拿个胶条把他的嘴给封住了。
“押回衙门做宦官,”高山擒住赛斯,吹了个口哨,“知道宦官吗?中国的忍者。”
白桦一巴掌拍在高山的后脑勺上,“赶紧。”
“知道了,”高山连拖带拽地把赛斯押走,推进越野后座,接着野蛮地往他身上扎了一针,痛快地砸上了车门,“睡吧,傻逼。”
白桦坐到副驾驶上,拿出兜里的手机,结束了通话,抬起头朝正坐在驾驶位系安全带的高山,莫名地笑起来。
“笑屁。”高山说着,发动了车子。
“笑的就是个屁。”白桦转回头,看着车前玻璃。
他其实没有想到高山会来得这么快,而且白桦当时拨出去他的号码也完全是紧急情况下无意识的行为。
“走,”白桦说,“把这个傻逼交给白深,咱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狗屁任务,”高山说,“我现在本来应该在夏威夷喝着果汁晒太阳,顺便欣赏一下今年比基尼的款式,度过这个难得的假期。”
白桦用看智障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高山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可能我是傻逼吧。”
白桦笑起来,转头看着窗外昏沉的夜晚。
☆、找寻
窗外开始下小雨,整个世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风轻轻扣着窗,像无处归家的漂泊浪荡子,吹进屋子里穿堂而过,让人有种无助的孤独感。
李恪看着心率的图像发呆,一只手伸进被子里绕着肖枭的指尖。
门外有人敲门打破沉寂,李恪立即收回手站起来面向门口的方向。
门外走进来肖枭的主治医生,他摘下口罩,诚恳地说道:“李先生,经过住院观察,您的朋友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李恪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反倒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等医生开口,他立即问道:“醒不来了……是不是?”
医生沉默了,没有立马回答。
“李先生,不要太难过,其实奇迹是有可能发生的,如果你愿意等一等……”
“嗯,”李恪模糊地应了一声,“好的。”
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其它的话来说,只好沉默地看着肖枭被转入普通病房,终于可以拔下身上那一大堆仪器,也可以摘下多余的氧气面罩。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李恪在病房里,手掌轻轻覆在他脸上,掌心的温度在他冰凉的脸上,把因为太虚弱而干燥的皮肤捂热了一点,也不知道肖枭能不能感受得到。
“冷不冷,傻子?”李恪沉声说,另一只手也覆在他脸上,干脆捧着他的脸吻了下他。
之后他像个没有意识的机器人一样,走出病房,去到超市,买了一瓶润肤乳,走回病房,轻轻涂在他脸上。
肖枭瘦了一大圈,估计比迁就路浔所以吃素的那次科尔马之旅还瘦得厉害。
“听不听得见了?”李恪涂完低头盖上盖子,“之前我说就算植物人我也爱你,现在我后悔了。”
李恪说着轻轻捏了下他的脸,“我一个青春正好的大男人,干什么不好非要死磕一个成天睡大觉的人啊?”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去风花雪月了,”李恪说,“我要左拥右抱,个个都不像你。”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良久,才舒了一口气,轻声嘀咕,“吵架都不会,你这个……”
肖枭的指尖在被子里极轻极微地动了一下。
*
暗夜还未过去,白深趴在桌子上休息,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抬头,面前的电脑已经息屏。他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一边重新唤醒电脑。
竟然是白桦打来的,他接起来,“喂?”
“下楼,”白桦说,“惊喜。”
白深一头雾水地挂掉了电话,起身往楼下走,雾姐看他往外走,也立即跟了出来。
走下楼,空荡荡的寂寥的街道上,路灯旁挺着一辆越野车,副驾驶位置的车门上靠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白深皱眉看着他。
“这你可管不着,”白桦说着,打开了后座车门给他看了一眼,“送你的。”
“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白深说,“你现在身份特殊,要注意自己做的所有事情。”
“究竟是我的身份重要,还是你的小情人的命更重要?”白桦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亮出一张路线图给他看,“我按照你计算出来的路线去的,接下来怎么走你再自己算一下,我没你厉害。”
白深沉默着,回头看了一眼。
雾姐叹了口气,“是我给他的。”
路线规划出来之后,白深在做最后的检查,本来预计几个小时之后过去的,没想到被白桦抢了先。
白深比任何人都想把路浔救出来,可同时他也不想其他任何人陷入困境。
*
阴暗的小房间里弥漫着潮湿而冷漠的味道,路浔坐在墙角,头痛欲裂,手指插进头发里,紧紧抓着脑袋。
房间突然亮起了灯,不是大灯,而是墙角的小壁灯,似乎是警报灯,正好就在路浔的胳膊旁边。
灯闪了一下,突然又关上了,停顿了一刻,然后再次亮了起来。
这次灯亮的时间长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再次暗下去。
路浔皱眉,倾身仔细地看着。
那盏小小的警报灯如此反复地亮起来又熄灭,对于路浔而言,这就非常明显了。
是摩尔斯电码,他守着灯默然地看着,一边记着每一次灯亮的时长,直到它亮完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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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转换为摩尔斯电码,可以得到这样的讯息:
「under bed」
床下面?
床下面应该有一个暗道,他早就发现了,不过他想了各种办法,这个暗道一直打不开。
路浔此时顾不了那么多,立即俯身趴在床下,伏在那个暗道上面。
他这时能听见下面的声响,还能依稀看见下面模糊的光亮。
铁板开始振动,应该是有人正在开锁。
暗道突然被拉开,整个铁板剧烈向下倾斜,路浔瞬间掉了下去。与此同时,除了这个房间,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各处的警报灯也迅速亮起来。
路浔跌在地上,能感觉到有人扶着自己,他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背影。
“别怕,是我。”白深迅速重新锁上暗道,在房间外的枪声响起之前。
白深穿的是赛斯身上的白大褂,口罩兜在下巴上,只不过比赛斯多戴了一顶鸭舌帽。
锁好暗道之后,白深立即把路浔扶起来,拉着他往外跑,能听见上面急促的脚步声和口音奇特的陌生语言。
跑出暗道是一条小路,周围有一大片断壁残垣。周围实在太黑,在一片昏暗之中,白深有点儿难以分清,哪个方向才是他们计划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