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把一碗的茶喝完,崔柳顺手就接了过去,甄珠伸了个拦腰觉得自己能做的也都做过了,既然崔柳说没事,他也就放下了,他顺着床沿把脚放了下来,正准备找鞋子,就感觉底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原本木质的踏板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裘皮。
从床脚往外,铺上了一层深色的裘皮毯子,原本搁着洗漱的架子也都不见了,屋子里的装饰变了个大样,那些原本放着的八宝架子都搬掉了,换成了屏风,屋里搁着的两个窄口高脚瓶也不见了踪影,别说当时就被人请清扫了出去的墨兰,就连窗台上的菊花,书桌旁的牡丹,平日没事打发时间的盆景松都不见了,凡是能动的,可能伤着人的都不见了。
“不是吧……”甄珠绕着自己的书桌转了一个圆圈,四方的书桌变成了椭圆形。
崔柳拿着甄珠的鞋子就过来:“主子,您的鞋。”
甄珠顺着就见着自己原本的高筒靴如今变成了江南的布鞋,要说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一个千层的底子,穿着人显得高一些,一个贴地的柔软,穿着软上一分。
“我原来的鞋子呢?”甄珠伸脚把鞋子穿了上去,一边问。
“王爷吩咐,您既然腿脚软,不如就穿鞋贴地的,也好省的日后再受苦,况且平日也无需主子自己走路不是。”崔柳说完,甄珠的眼睛就瞪大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其实就伤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断手断脚了呢,搞这么大的阵势。
崔柳笑了笑,而后就福了福身:“奴婢下去吩咐事情,王爷吩咐了,今个晚膳就跟主子您屋子里一道用。”
甄珠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王妃对自己热情不说,王爷也这样,他明明才跟自己说好,绝对不让那些龌蹉的思想显露一份,偏偏那位自己不离自己远些,还不停的撩拨自己,若是哪天自己情不自禁了……
——不会的!掉脑袋的事!是那么好情不自禁的?甄珠自我唾弃了一阵,而后再次把自己肚子里的想法埋的更深一些。
旁人不知道甄珠在干什么,反正来去伺候的人都利索的准备着吃食,甄珠则是脑补着自己心里的小人不停的挖着坑,然后把一份叫做奢望的人埋进心里,而后再往上头填上土,埋上一辈子。
今生只做良臣,不要让自己的心思污秽了那个为着江山社稷的明主。
雍王进门就见着甄珠乖乖的坐着,什么都没干,他也不说话,只是照着主位坐下,伺候的人就提了筷子,雍王使着筷子夹了第一口,甄珠这才捏起了筷子,而后扒着白饭吃了一顿,也不挑,伺候的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决定,所以这会吃的实在有些憋闷。
等着用完膳,伺候的人如鱼贯入又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干净,换上新茶,旁的人都倒退着出了门,只剩下一个刘进忠站在门口。
“既然吃完饭了,便说说吧。”雍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淡淡的看着甄珠。
“说什么?”甄珠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红吧。
“比如,怎么就伤着了?”雍王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搁,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这个……运气不好?”甄珠说的小心,他真的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当时跟着四阿哥闹着玩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砸着了。
“你若不是平日里行为举止太过随心,也不会遭了这个难,如今太医虽说能看好,若是看不好,你的仕途就别要了。”虽说朝廷明文之中没有规定这些,可是毕竟都是人心。
甄珠觉得这会应该主动承认错误,可是问题是人的胆子,就是宠出来的,也是雍王之前对他太好。于是就不自觉的顶了嘴:“既然太医说无事,不是就没关系了么。”
他这话说完偷偷的看了雍王一眼,而后就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嘿嘿一笑,搬着等着蹭到了雍王身边:“还未谢过王爷,只是这满地的长毛摊子,不是热的慌么。”
夏天才过,甄珠这个院子原本还是凉快的,可是如今让这些厚重的东西一搞,瞬间就觉得热了。
☆、第八十二章
甄珠努力的思考了一阵子,不过他的思维还是没能从自己的手指延伸到之后,就听到雍王开口说道:“最近朝中有人上了折子,奏报你父亲所欠户部欠款一事。”
“这事我知道,只是当初银两皆是用在圣上南巡所用,这银子圣上也知道为何,怎么忽然有人提起?”甄珠忽然一愣,他的念头转了两下,顿时明白了。
太子被废,忠勇王如今算是一人称大,庆王,贤王虽然各有心思,不过如今却是以他为首,毕竟如今皇帝心思不明,而甄应嘉被提起,估计也是底下的人的浑水摸鱼,到底是冲着废太子去的,还是冲着雍王来的,也很难说甄珠有万般的心思,不过他能说出来的不多,只是提了两句,不过都被雍王给拒绝了,他只吩咐甄珠好好养病,其他的都不要管,毕竟如今户部是在雍王主管。
雍王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说服,就不叫雍王了,甄珠发现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就被人团团围住了,连着宋兆勇都没什么插手的机会,反正就是养病,而后其他时候被大量的书籍给淹没。
忠勇王一系彻底的热闹了,连着平日德妃等人都要给惠妃三分颜色,雍王带着雍王妃去德妃宫里请安的时候,正巧德妃跟前跪着人,德妃见着雍王进来,就随口对跪着的人道:“惠妃那多加一成就行了,旁的都按以往的规矩来。”
跪着的人应了一声,而后托着托盘举了上前,德妃接过一旁大宫女手里的印子,往上印了一个,之后那个跪着的人就退下了。
“快来,许久不见,如今这天又要转凉,老三你的脚踝可又要当心了。”德妃笑着靠着椅子,整个人都倚在右手上,雍王坐下之后就没再说话,反倒是雍王妃接口道。
“已经跟太医院的太医打过招呼了,还是往年的方子,府里的药材也早已挑好,多些娘娘费心。”雍王妃在几个王妃中也算是贤惠出了名的,一来是她的性子比较沉稳,二来她还未出嫁之前就有四全姑娘的美称,要说德妃有那么一点不满的,也就是雍王至今没有嫡子,德妃只要一想到她那个早夭的孙子,就不忍用这个话题去敲打老三媳妇,有些事情是天灾人祸,人力不及也只能求神拜佛了。
“如此变好。”德妃又跟雍王妃闲聊了几句,两人便告辞离开。
雍王跟雍王妃平日基本没什么交流,若说有什么事情,大部分都是雍王妃说话,而雍王则是不开口。两人走在路上,迎面便遇到了贤王,贤王妃刚刚产下嫡子,贤王走路都轻飘了几分,他见着雍王跟雍王妃笑着行礼:“今个可是有缘,这是刚刚从徳母妃那出来吗?”
雍王看着贤王没开口,雍王妃倒是笑着应付了一句:“七弟这是要去卫贵人处请安吗?”
“惠母妃前些日子似乎着了凉,这不心里不放心便去看看,顺便去贵人那里请安。”贤王点了点头,卫贵人住在惠妃的院子里,卫贵人由于身份不够,所以贤王打小是惠妃膝下长大,生下长子的惠妃自己就有一个儿子,因此对着贤王虽然也算是妥善照顾,不过到底不如自己母妃来的精心。
宫里的皇子从前头数起,安稳从自己生母膝下安稳长大的不多,老大小时候是养在明珠府里的,太子生来丧母,因此是在圣上照顾下长大的,雍王就不用说了,老四的母妃死的也早,只有景王算是备受宠爱的,老六的母妃宜妃虽然还在,可是他被太后养大,所以他们这些兄弟看着底下的那些小阿哥,说不上羡慕不羡慕,不过确实是看不惯那些被生母养的没了规矩的弟弟们。
三人擦肩而过,雍王吩咐雍王妃自行离开,他则是骑马离开,雍王妃看着雍王离开,而后扶着人就上了马车。
甄珠知道朝中有人上折子,就悄悄约了四阿哥准备出门,他认识的人不多,不过扛不住他父亲打的底子好,他吩咐人给张相府里的老二送去了信,三人约在了小天一阁里移居。
张相有两个儿子,老大叫张若溎,老二叫张若蔼,老大性子沉一些,老二倒是多有跳脱,等着甄珠跟四阿哥到了地方,就见着张家老二凑在窗户口给两人招手。
“快上来,可算等着你们了。”张若霭一边挪着屁股下的凳子,凑到了朝阳口,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外头看,甄珠觉得对方的举动有些奇怪,于是走了上前,跟着东张西望了一阵,四阿哥也好奇,压在两人身上跟着问道:“看什么呢,好好的,干嘛不让上菜。”
张若霭认真看了一阵,之后就指着集市上一个骑着马走过的人道:“看着没,看着没,就是他。”
甄珠认真打量了对方一眼,而后皱眉:“怎么了,是你认识的?”
“哪啊,我能认识他,哼!”张若霭撇了撇嘴,而后跟着四阿哥见了一个礼,四阿哥推手:“得得得,每次都来一趟,你是不是跟着你祖母学的,也没见着你爹这么古板。”
“得了吧,若是今个让我爹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张若霭比划了一下,而后缩了脖子,甄珠跟着,三个人坐在了桌子上,“那是杭州织造孙家的长子,叫做孙道南,刚刚来的京城,对了甄珠,你不是应该认识么,听说跟你家老太太是远房亲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