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眯着眼想了一会,忽然觉得比起贾家,还是甄家识相。那甄应嘉如今虽看着滴水不进,不过私底下倒是给予自己较多便利,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着重培养甄珠了。
“贾家是一门双爵,分荣宁二府,府邸位于荣宁街上,荣国府的贾老太君跟你家老太太有旧,祖上也曾经联姻,不过到了如今贾赦一代联系的自然就少了,平日里似乎只在节日时有些往来,荣国府的老二娶的正式金陵王子腾的妹妹,而他的二妹嫁的是鼎鼎有名的薛家,薛家如今因着开矿倒是起来了。”
——王子腾不就是据说效忠王爷的人么,怎么跟着太子的人关系这么好,一脚踏两船?小爷等着看他怎么死!甄珠暗搓搓的幸灾乐祸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家其实也没好到那里去,甄家之前应当投靠太子的,如今自己虽然住在雍王府,可是类似于墙头草的人总是没个好下场的,更何况新皇若是登基,不管谁都会盘查甄家那些欠着户部的银两,当今太子不用说了,若是雍王,只能看自己是不是抱得住这条大腿了。
甄珠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只觉得无解,甄家欠户部的银子那是用来接驾的,皇上花了的银子却需要甄家自己填补,银子是肯定要还的,上辈子就知道,反正自父亲死后他做了接班人,然后勤勤恳恳的赚银子还户部,那是没的说的,与其日后为难,不如早些提醒父亲,可是他有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说服父亲,毕竟这些银子圣人也是知道的。
他正想着,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雍王起身就往外头走,甄珠回过神就跟着一道下了马车,外头已经是郊外,马车前头是一扇大门,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见着雍王忙上前迎接。
两个侍卫同步的单膝下跪,请安,而后又异口同声的禀报道:“景王爷已经在屋内等候,请王爷入内。”
甄珠还没意识到,手指已经被雍王牵住拉着进了院子里头了。
典型的江南建筑,在京城不算普遍,整个院子的装饰跟苏州园林相仿,看样子造园林的人应当是花了心思的,小桥流水不同,处处亭台楼阁,这些又是皇宫贵族的喜好,建了亭子就在上头取名字,甄珠来回看了两趟,都还未挂匾额,想来是建的人才刚刚落成,他们也许是第一批客人。
“可算等着你们来了,三哥,快来,我已经吩咐人搭了台子,如今就等着你来就开场了。”景王的人还未见着,声音已经传过来了,甄珠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之间景王穿着一身紫衣,外头也未曾罩着什么,平日里总见着他穿的马甲也未穿着,一身富商打扮,看着倒是金闪闪,亮堂堂的,偏偏景王也是个潇洒的性子,似乎知道自己这样穿有些富贵之气,手指间的碧玉扳指换成了金戒指扣,旁人穿着有些俗气的装饰到了他身上只剩下贵气了。
“小人见过景王。”甄珠上前乖乖的请安,那景王还未说什么,雍王已经一把拉住。
“你年纪尚小,已经个子不高了,五弟自幼与本王亲近,无须多礼。”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塞到一旁的桌子旁。
景王知道自己三哥对甄家重视,也没多说,只是迎了雍王往上座,一边吹嘘:“这可是好不容易排出来的班子,唱的是钱塘人写的长生殿,三哥可是不知道,光是那个唱杨玉环的戏子花了我多少功夫,银子就不说了,那身姿,一会出来三哥你可看仔细了。”
他才说完,就使唤人去吩咐开场,甄珠自觉自己还小,不应该表示的很热烈似得,于是就扫了桌上的瓜果一眼,而后摸了一个桃子抱在手中。
长生殿是根据白居易的长恨歌改编而成,那戏子一亮台,甄珠就知道这场戏可看,果然等着唐明王唱完了唱段,那杨贵妃一开口便是天籁的柔音,销魂刺骨。
雍王对着这些个亲亲爱爱的东西一向无感,今日他来寻景王自然也不会是因为看戏,不过借个瘾头。他看了一眼坐的笔直对着戏曲入迷的甄珠,而后回头看向景王,一旁伺候的人送上了十来个香签,是让文人骚客乘兴写一些好词让上头的戏子去唱的。
不过到了雍王跟景王这边,则又了旁的功效,两人在签文中各自写着需要交流的事情,一张写满就直接放入一旁的炭盆,而炭盆旁边有些正在烧烤的碎肉,但凡有人进来都不会对此有所怀疑。
雍王跟景王要说的,自然是关于太子的,如今索额图虽然辞官不做,可是到底还能帮太子参谋,这绝对不是他们想看到的,若索额图不在,明相还在,圣上就会因为心疼太子的羽翼被斩而对太子多有维护,毕竟圣上要做的自然是平衡之策,原本尚且有明相与索相对立。
甄珠捏着手里的桃子,认真的听着上头的唱词,一字一句的似乎尽是靡靡之音,那唐明王将杨玉环搂在怀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了一个女人搞的自己的皇位差点不保,可是又为了皇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偏偏这场戏最后两人居然做了神仙,而后在仙界重逢,破镜重圆。
‘有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甄珠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就像上辈子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背叛自己,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偏偏这些事情就算见着了自己堂哥依然没记起来,也许他需要去见见自己的妻子,可是那个人如今在哪?
戏台离桌子不远,建在湖中央,四周皆是湖水,来回需要用小船渡人,隔着碧波荡漾的湖水,似乎完全不需要担心上头的人看到底下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唱着杨贵妃的人似乎有着无线的柔情,一个飞袖,一个弯腰,一个转身,眉目传情,就算甄珠这个这是个男人,都难免心动。
甄珠不自觉的拧着手,有些口干舌燥,忽然就发现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把抱起,而后就见着景王调戏的脸:“呦,这可是我给三哥准备的,就算珠儿你喜欢,似乎也用不上吧。”景王荤素不忌的调戏着甄珠,对他们这样的人,七八岁知道人事开始,就会安排教导的人,不过年纪太轻开荤对身子不好,所以伺候的皆是要到十四五岁成婚之前才开脸。
雍王不悦的把甄珠手里的桃子拿了出来,而后看了一眼上头斑驳的指甲印,而后伸手给他擦干净了手掌,而后起身就要走。
甄珠一下子抱住了雍王的脖子,身子努力的往后转,又回过脸有些焦急的看着雍王:“要回去了吗?不能看完吗?”
雍王的脸色有些不好:“怎么了,很喜欢?”
甄珠许久未见着雍王如此之差的脸色,于是只要默不作声,连圈在雍王脖子上的手都僵直的尽量不碰到雍王,就怕对方一个生气,把自己摔在地上,而后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行了,三哥,他还这么小呢,既然喜欢就送你呗,一会带着一道走。”景王倒是很大方,吩咐人让那个戏子收拾了一块去雍王府。
雍王倒是也没拒绝,只是抱着甄珠往外头走。
甄珠讨好的对着雍王笑了笑:“王爷可是聊完了?”
雍王默不作声,不过到底是点了点头。
“王爷真是辛苦,这戏唱的很好呦,小的之前都没听说过。”甄珠卖力的照这话题,他黑溜溜的眼珠因为思考所以不停的左右晃动着。
雍王还是不响,这次连头也不点了。
“那个写戏的人是不是钱塘江人啊,我听说叫什么昉思的,是吗?”甄珠努力的回想,因为这个人前不久才死掉,所以自己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雍王这次倒是看了甄珠一眼,似乎对小孩吩咐的知识储备量有些满意,而后又不悦的皱了眉:“尽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若是日后不好好上学,本王就替你父亲打断你的腿。”
——太凶残了!这是借题发挥吧!
甄珠苦着脸就跟着雍王回了雍王府,一路上使劲了办法,都没讨好的对方,等着到了院子,连着晚饭都不见人影。这下是真生气了,甄珠有些郁闷。
宋兆勇见着甄珠一直愁眉苦脸的,于是凑了上去轻声问自家少爷:“少爷,您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下午出去玩了么,回来怎么这样了啊,难道外头不好玩?”他谨慎的选了一个大部分小孩都会遇到的问题,可惜他的少爷不是一般的小孩,当然他甚至不是个小孩。
“没什么,就是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惹着王爷生气了,道歉都没什么用啊。”甄珠嘟着嘴,觉得雍王有些小气。
“恩,如果这样的话,少爷干嘛不端点东西到雍王面前,再认错嘞,不是说吃人嘴软么。”宋兆勇想起自家娘亲对父亲的招数,于是出了一个主意。
甄珠原本趴着的身子直了起来,他认真的看着宋兆勇而后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样有用?”
“肯定的啊,谁不喜欢啊,既然是道歉,就该诚心诚意的么,少爷你要不先问问染红姐,她是王府里的人,也许她知道哦。”宋兆勇又给甄珠指了一条明路。
“不好吧……”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雍王生自己的气。
“要不先过去?”宋兆勇觉得王爷什么的,是绝对得罪不起的,肯定是要自己少爷先投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