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母长的在乡间还算有些姿色,可是这些姿色在钱家,比府里的丫鬟还不如,钱大老爷是真想要儿子,抱着试试的心态灭了灯,睡了钱母一次,结果不出三月,钱母就显怀了。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钱荣的生活才好些。钱大老爷觉得钱荣母子是自己的福星,大手一挥就让钱荣改了姓,而后给他请了个先生教导诗书礼仪。钱母投胎只生下一个女儿,可是在钱府女儿也是宝贝啊,于是第二年钱大老爷都不用灭灯,晚上就只寻钱母,于是三年抱俩,总算在第三胎生下了个儿子。
三十三岁的钱大老爷抱着儿子那是热泪盈眶啊,当时已经七岁的钱荣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钱大老爷便吩咐人把他送到了书院,要说亏待那是没有的,可是跟那些有父母的相比,他又是寂寞的。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父亲一个角色缺失导致了他在某些方面意识上的缺失,没有安全感。
“阿荣当初跟我一道参加科考,之后同窗五年,渐渐的我对阿荣就有了好感,彼此之间多了几分默契。”许祭酒说这话的时候慢吞吞的,似乎有些考量。
甄珠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成为逼死他的理由?”
许祭酒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而后把头埋在两个胳膊里,他的声音沉闷而痛苦:“我们的事情,让他母亲知道了,而后他母亲就逼着他成亲,他扛不住就只能娶了,偏偏那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就是那贱人说,只要这次阿荣帮忙,日后就不管我跟阿荣如何,绝对不插手,而且还会帮我们瞒着阿荣母亲……”
所以只是为了情,钱荣铤而走险却最终丧失了自己的性命。这个前因后果似乎很圆满,只是甄珠问:“你可知道,那钱家太太又是为何要让钱荣做此事?”
许祭酒脸色迷茫,他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甄珠,甄珠明白,这事没完,他还得顺着藤蔓往下摸。
从酒馆里出来,甄珠回头看了一眼挂在上头的酒字牌匾,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在灌酒的许祭酒,不自觉的皱了眉。
这世间情情爱爱太过繁杂,偏偏他自己也是红尘中的一员。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喜欢圣上了,偏偏这份喜欢掏的他无怨无悔,可是他又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圣上的威名被污染,所以在京城的时候是事事关心,时刻小心谨慎,唯恐旁人知道。
金宝在一旁见着甄珠皱眉,便问:“少爷想到了什么?”
甄珠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有些不幸,若是此事顺利虽说那些个考生可怜了一些,他们俩倒是能顺心如意的过日子了。”
金宝却不这么认为,他瞅了一眼里头的许祭酒,翻了个白眼:“别啊,少爷,您这么跟他一样,也信这,那钱家太太不过是说说而已,等这事一完,那钱家太太手上的把柄就更多了,指不定哪天这两人就被扯分了呢,要小的说当初那姓钱的因着母亲娶妻已经是断送两人的情分了,偏偏还要黏糊在一起,没的让人嗤笑。”
金宝似乎是个很想的开的人,甄珠忽然发现了对方的优点,笑着接口:“若是你,你会如何?”
“要是我,我也看不上这许祭酒,婆婆妈妈不说,也是个胆小鬼,要不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要不就一刀两断,总是模糊不清的对不起旁人也对不起自己。”
他倒是说的很爽,之后又对甄珠道:“小的也就不喜欢男人,不过想着这喜欢男人跟喜欢女子是一样的,便是那宋兆勇我也看不上,这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我就要挑个我喜欢的。”
甄珠笑着点头:“好,日后你且告诉我,看上了谁,少爷我给你撑腰!”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府,府中李氏已经等着他吃饭了,甄珠先给老太太磕头又给李氏请安,之后就坐下用饭,因为老太太坐着,所以分筷子的事情就是李氏干的,不过也就象征性的递一手,等着老太太夹起一块菜,就能坐下一道用了。
吃饭到一半,就听到外头人喊二老爷回来了,老太太忙吩咐人又加了几个菜,搁上碗筷,就见着甄应嘉抬脚进了门,给老太太请了安,李氏起身迎了上去。伺候的人帮着去了顶帽跟披风,等着甄应嘉坐下,端着脸盆让他洗脸洗手,又漱了口。
孙氏看着甄应嘉用的有些急,就心疼道:“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好歹让厨房做两个你喜欢吃的。”
甄应嘉将嘴里的米饭咽下,笑了笑,说了句无妨,之后桌上就没人说话了。好歹食不言寝不语不是,等着甄珠吃完饭,其他人差不多都用完了,仆人撤下了饭菜,铺上干净的桌布又送上点心茶水,几个人就围着桌子开始说话。
☆、第114章
第二日清晨,甄珠刚刚用完早点,就听到外头一阵的热闹,他有些反感的皱眉问一旁情况,底下人回禀,说是外头书生闹事。
他心中不知,于是搁下手里的碗筷就带着金宝出门。结果还没出街口,远远的就看见平日忙着做生意的小摊贩们都聚在街边,也不管自己的摊子了,甄珠没往里头凑,倒是金宝跑过去跟一个举着糖葫芦的小贩搭话。
“哎,给我挑个大的。”金宝一边说着,一边凑袖子里掏铜板。
那小贩正看的热闹,见着有人喊立马回头:“呦,您要几串。”
“来一串。”金宝说着把两个铜板给了对方,而后装作不经意的问,“看什么呢,这么热闹。”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头人群看了两眼。
“哎,您不知道哪,听说之前那些个秀才老爷们把圣贤庙里拜的孔子像给搬出来啦,一路抬着往里走呢。”小贩转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扎,而后轻巧的抽出一根递给金宝。
金宝装作不在意的点点头,拿着糖葫芦就往回走,转过角就小步跑到了甄珠身边。
“少爷,是外头的书生又闹事了,您还是别出去了,认识您的人多,他们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您还是避一避。”金宝也是小心,他想着那些个穷疙瘩估计都是看不得旁人好的,他家少爷是个金贵人,可伤不起一根头发丝。
甄珠想了想:“既然今天街上这么热闹,你便陪着我去一趟那钱祭酒的坟头,不是说当初打听了地址来么。”他心中有些疑惑,果然还是要去看一眼。
金宝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也没多问,招呼了马车一路就出了城。
钱祭酒的坟挖在他亲生父亲的旁边,穷山僻壤根本没什么人,甄珠等人一路都没见着其他。金宝怕那些个侍卫跟踪,因此有心吩咐那驾马车的绕了几条远路,看着真没人这才往郑家庄走。
郑家庄是个小山庄,里头大部分都是姓郑的,这么一个山庄里但凡是出村改嫁的,旁人都晓得。金宝跟一个低头耕田的老农打听了郑荣家的坟头,老头没明白。
金宝道:“就是他爹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娘带着出村改嫁了。”
老头这才点点头:“你说的是根三家的小子,以前还听说在外头挺有出息的,结果年纪轻轻就躺着回来了。”老头叹口气而后疑惑的打量着甄珠的马车,“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金宝梗着脖子没回话,毕竟甄珠在呢,他也不能胡编。
甄珠原本看着辽阔的农田,见着老头开口,脸色淡然道:“当初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来给烧些纸钱敬上一杯酒水,聊表心意。”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而后掀起衣摆擦了擦脸,直接从田埂上走了出来把手里的锄头塞到了一旁的柴堆中,对着两人道:“怎么说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也实在可怜我就带你们走一趟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在田坑边在蓄水沟里洗干净了,这才从一边篮子里寻出了鞋子套上,这篮子不大,金宝探头就见着里头还有一个水壶,那老头又就着水壶口灌了一些,抹了嘴巴就带着人进了山。
乡下人并不太懂风水,又因着手头没什么钱财所以只能找一般的江湖术士寻个地方,安顿了了事。钱荣的墓倒是有专门的风水先生看过,不过因为是自杀不算正常生老病死,也就没往祖坟那块搁。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唏嘘:“也不是咱们不肯,当初里长就说小三儿子是个出息的,便是枉死也无妨,好歹让咱们郑家庄的人日后多沾些书生气,不过那寻穴的大师不让,只说小三儿子死的冤枉,恐怕日后想不开祸害了村里人,因此就在山头那边寻了个地,站在那边倒是能看着山水,也是不错的地方。”
金宝之前倒是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这么能聊,他回头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着甄珠没不耐烦,脸色也不错,听的挺认真,于是就顺着老头的话往下说。
“我也听少爷之前提起过,说钱祭酒生前可厉害了,若不是这次运气不好,哎……”
老头从腰间抽出了旱烟,在脚底敲了两下,而后用鞋底捻了捻地上的泥,颤着手往里头填了一些烟叶,点上抽了两口。
“都是命,当初小三得了这个儿子,还没过白天咱们村的瞎眼婆子就说过,这孩子天生命苦,活不过三年,便是过了三岁也活不过三十,后来他娘改嫁给他要换姓,他家上头的老人原本是不肯的,也是听着瞎眼婆子说,换了姓骗过了阎王好歹能多活几年,这样才给他换了姓氏,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