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这位少校第一个迈开步子朝宿舍楼走去。
大家这才陡然反应过来，跟了过去。
16凑近，对苑望嘿嘿地笑：“33，你嘴巴够损的啊！从良……这说法太贴切了，我喜欢。”
在丛林里摸爬滚打过了好几天，大家都很累了，为了躲避追兵，差不多三天三夜都没怎么合过眼，一回宿舍，每个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满是泥水的衣物，随意擦洗了一把便爬床挺尸。
苑望也一样。
躺了十来分钟，他忽地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过于安静了，要知道，宿舍里有个话痨的家伙，耳根子就从没清净的时候。再忙再累，只要还有一口气，解昌辉都会涛涛地说个不停的。
少校低声唤：“37？”
“哎？”
“没什么，”苑望解释道，“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
今天的解昌辉话格外的少。半晌，他突然开口喊道：“38，还有33、26……”嗓音低哑，语带犹疑，“对不起。”
苑望微愣：“你道什么歉？”
林朝也分神从床上探头看向对面的下铺。
“今天……丢下你们跑了。”
明显的愧疚让苑望失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的总分只剩一分，”解昌辉吞吞吐吐地说，“心里一直很担心，所、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被林朝打断了：“你当时不跑，我们的行动很可能就失败了。”
苑望附和：“战场生存，你没做错什么，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至于那一点点私心，只要没有拖累战友、妨碍行动的执行，不需要太过计较。
38翟文栋直接开口：“你想太多了，37。”
室友们七嘴八舌的几句话，总算让解昌辉摆脱了沮丧与厌弃的情绪，话慢慢多了起来，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躺在解昌辉上铺的少校翻了个身，嘴角弯起，是无法掩饰的笑意——勿论结果怎么样，这一趟受训没有白来……哪怕是为了这些新认识的战友。部队磨练人，共患难、见真情，就是解昌辉这样表面开朗、心思略显复杂的家伙，经过这三个半月的相处，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许多，与大家彻底打成了一片。
教官是怎么看待这几位学员，苑望尚且不知，但他相信，几位室友都是能够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将彼此的背后交给对方的人。
到了饭点，学员们拖着沉重的身体去了食堂……这几天都没吃过正常东西，迫不及待地想来些热乎乎的饭菜填填肚子。
八个人围坐一张桌子，正要开饭，看到袁朗走了过来，大家立刻站起身敬礼。
“坐下坐下，”中校寻了个空位坐好，抬眼看一行人非常拘谨的姿态，便笑开了，一脸亲和的表情，“我很可怕吗？都跟见了鬼似的！”
可不就是见鬼了！众人默默地坐好，没有随意开口搭话。
袁朗看着桌上的饭菜，眉梢微扬：“怎么没开酒？”
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教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都不庆祝一下吗？”中校继续追问。
终于有人开口了：“庆祝什么？”
“庆祝正式加入老A啊，”袁朗啧了一声，“瞧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没劲！”重音重复了声，“真没劲！”
中校的话让大家都有些茫然。
袁朗没在意众人的沉默，主动开了瓶酒，笑着说：“怎么样，我这徒手开瓶的功夫还不错吧？”
他的语气平和而亲切，仿佛大家是相处了很久、关系很好的老朋友。
“苑望，把你的杯子里的水倒了，”袁朗看向与他正对面的少校，“喝白水多没意思……”
学员们总算想通了教官的意思。
16听到对方喊了自己的姓名时，表情纠结复杂：“教官，我是16。”
“不，你叫赵俊。”袁朗的目光落在苑望身上，“苑望，你也不再是33了。”
“……”
袁朗注视着众人，看大家一脸警惕的表情：“从现在起，你们又成了人了。你叫林朝，你叫解昌辉，你叫翟文栋……”他一一说出每个学员的名字，“我不再是教官，你们也不是学员。”
他说得认真，表情诚恳，但受训的八名官兵还是不太敢相信，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都傻了？”袁朗笑盈盈地瞅着大家，“还是说，你们不相信我？”
16，或者该称呼赵俊，嘀咕道：“尸毒还没彻底摧毁了咱的大脑……”让他相信这衰人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中校没漏听赵俊的话，瞥了他一眼，面上好笑：“难道我对你们做了什么坏事吗，这么提防！”
苑望默默地围观，暗想，这一位不当演员，真是影视界的一大损失。
“苑望，你讲讲。”袁朗干脆直接点名。
苑望起身：“警惕心是一名优秀侦察兵的必备素养，大家应该随时提防着。”
袁朗睨着他：“就会打马虎眼。”
“报告。”解昌辉憋不住，询问，“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都是老A了？”
袁朗笑着点头：“欢迎你们加入老A。”
赵俊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不是骗人的吧？”
中校面露无奈：“我的话这么不可信？以后我就是你们的队长了，你们这样不信任我可是不行的。”
“您保证没骗我们？”
“我保证。”袁朗神色是少有的认真与端正，“都是一起出生入死上战场的战友，我不会蒙我的队员。”
中校坚定的表态让大家总算放开了戒心。
紧张的气氛逐渐放松。
三个半月的坚持，今天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结果，无论各自对老A与教官是什么看法，至少在这一刻，每个人的心情绝对是开怀畅快的。
苑望轻拿着酒杯，静静地望着大家与袁朗碰杯，看了半晌，忽地低下头，微微笑了——这位中校的说法，细细地咀嚼起来，可是挺有意思的。
袁朗承诺，他绝不会蒙自己的队员。这句话隐藏了一个前提，那便是，他们这伙人首先得真的成为他的“队员”，大概才能不被对方给蒙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 幽夜冥尊 的手榴弹。
码字慢，平均时速只有一千，一章写完还要花半个小时修改……于是只能做到日更一章。
第47章 第卌七章
吃了饭，喝了酒，一行学员在他们住了三个多月的临时宿舍楼前集合。
教官，不，应该说，是队长，让齐桓给每一位发放老A的臂章，该说的话在饭桌上都说了，便在吩咐大家休整完毕尽快搬去对面的寝室后，转身就离开了——袁朗这一走，这一群新加入老A的家伙此后连着一个多月没再见过他了。
再看这边的八名官兵，重新戴上了领章，胸前挂上各自的姓名牌，袖上是标识着老A身份的狼头臂章，他们被老A扣下的私人物件也都被尽数归还……
一时间，众人的心里五味杂陈，兴奋是无疑的，如释重负之外，更多了些许不知所措的茫然……如此复杂难解的情绪，用赵俊的说法，那是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沧桑感。
“去你的媳妇，去你的婆……”
战友们被赵俊的冷笑话逗乐了，一扫迷惑与怅惘的心情，解昌辉几个干脆与他耍顽了起来，笑声朗朗，为冷寂空荡的宿舍添了丝丝温情与欢欣。
苑望没有加入嬉闹，安静地坐在一旁，嘴角噙笑看着大伙儿，手里拿着刚发下的臂章，指尖慢慢悠悠地描摹着那只狼头，并没着急地佩戴上。
这时，尖锐的哨声又响起了，紧随而来的是齐桓的大嗓门：“吵什么？吵什么！让你们收拾东西，拖拖拉拉的到现在！”
众人被吓得一跳，原本的好心情也去了大半。
“还磨叽什么，”齐桓黑着脸，“动作快点，你们这些臭南瓜！”
被训斥的大家立刻想起之前在这位手上遭受的罪，新仇旧恨的一肚子怨气被勾起，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却也什么都不能做。
他们现在只是新人，这里的规矩没摸熟前还得小心行事。
在齐桓不耐烦的催促声中，一行人背上棉被、拎着包裹，搬到了隔了一条车道的营房去。总人数刚好是双数，两两分在一个房间——倒是与苑望记忆中的那部电视剧里，老队员与新人混搭住一间房的安排不一样。
八个人混得非常熟了，彼此的脾性与生活习惯也都了解得十分透彻。苑望不介意与任何一人同住一间房，结果与翟文栋分在一起，倒是有点意外之喜，不管怎么说，他俩做了一百多天的室友，相处起来还是很舒服的，而且翟文栋又不像解昌辉那样话痨——倒不是苑望介意解昌辉多话，只是本性较为喜静，耳根子能多享受一些清净也好。
众人两两分别站在各自寝室门边，面面相觑，有些无所适从。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进你们的狗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