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粥 (易炸)

　　梁潜一股气聚在胸口，无处发泄。
　　“最后问你一遍，”梁潜耐着最后一点性子问，“到底怎么了？”
　　等了一分钟，还是没等来回答，梁潜这暴脾气眼看着就要压不住，怕自己忍不住上手揍人，打算直接起身走人。
　　才动了一下，就被人松松拉住衣角，梁潜便怎么也动不了。
　　“梁潜.....我要搬走吗？”周目深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很弱的请求道，“能不能稍微晚几天，我卡里好像有些钱，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但......但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出门，这两天我努力克服，最多，最多一个星期就......”
　　“闭嘴！”梁潜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蚊子，“谁他妈要赶你走了。”
　　周目深被他吼得一哆嗦，眼泪直接吓了出来，本来做了噩梦，情绪就非常低落，这会儿又被当事人凶，心里的委屈再憋不住，竟然小声呜咽出声，哭声不大，里面透出来的却是满满的绝望。
　　梁潜真是快被他折磨疯了，本来醉酒后浑身肌肉就酸痛，脑袋也发胀，现在他妈的连心脏也不听使唤开始泛疼。
　　听周目深的话，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居然觉得会被他赶走。
　　即将登顶临界值的暴躁很快被满腔的心疼取代。
　　“不准哭，不会赶你走，搬个屁搬，”梁潜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问，“到底梦到什么了？做梦而已，都是假的。”
　　周目深捕捉到看似强硬话语里的宽慰，后知后觉意识到梦里让他滚的梁潜是假的，眼前这个才是真的。
　　梁潜说不会赶他走。
　　周目深不再往后退，不由分说把梁潜压在身下，跪趴在对方身上，双腿夹紧他劲瘦有力的腰，两手分别放在他耳侧，手心逮住他略硬的一簇发丝。
　　梁潜顺着他的力道躺下，没反抗。
　　“我梦到你谈恋爱了！你还把女朋友带回家，”周目深用力拽了拽他的头发，瞪着眼睛，煞有其事控诉道，“她不喜欢我赖着你，说讨厌我，你就让我滚！”
　　听得梁潜哭笑不得。
　　“你对她特别温柔，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做，就把我当佣人一样使唤，”周目深自虐般的回忆梦里那些让他心碎的场景，“跟她拥抱、牵手，还当着我的面跟她接吻......”
　　“打住，打住！”梁潜脸都黑了，忙出声打断他越来越夸张的话，“都梦些什么玩意儿啊，老子初吻还在呢！”
　　周目深瞬间哑声，脸上的表情和眼神有点难以言说。
　　“怎么，不相信？”梁潜挑了挑眉，语气略显自豪。
　　“你......”周目深咬咬唇，耳朵尖偷偷红了，眼里聚集些微失落，犹豫半晌，还是问道，“昨晚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啊，哥喝酒从来不断片。”梁潜自信回道。
　　周目深的眼睛亮了起来，红晕弥漫到脸颊，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一番，想问清楚梁潜到底对他是什么想法，“那......”
　　才说一个字就被对方打回原形。
　　梁潜继续大致总结道：“不就是等你来开门，进客厅喝了醒酒汤，吃了胃药，就上楼洗澡睡了。”
　　梁潜看他脸色越来越不对，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他难道真的断片了？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待他想问清楚的时候，周目深突然从他身上爬下去，背对着他耸拉着脑袋，像是知道他要问，自顾回答道：“嗯，就是这样，没别的，真的没别的了。”
　　梁潜：“......”
　　看来是真的有什么。
　　但后来不管他怎么问，周目深都矢口否认，统一回答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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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下来，周目深的情绪都不高，中午就吃了两口就说饱了，筷子一扔就回卧室关上门，一下午没出来。
　　晚上也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象征性扒了两口饭，站起身又想走，梁潜把筷子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突兀的声响，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
　　“坐下，”梁潜盯着已经站起身的人，音调里含着强忍半天的怒火，不容拒绝吩咐道，“饭给我吃完。”
　　周目深站着没动。
　　餐厅里温暖明亮的灯光，也拯救不了现在沉闷尴尬的气氛。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一连串的震动声，梁潜本不打算接，但架不住对方不间断来电。
　　手机就放在餐桌上，梁潜烦躁地随手划开，按了免提，左倾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老大！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啊？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事，见你也没拒绝，我就把你微信推给那女生了，你怎么不给人家通过啊！我跟你说，人长得贼漂亮，是他们学校的校花，性格也特别好，很多人追的，你不抓紧点，指不定一转眼就被别人抢走了！”
　　梁潜像是没听见似的，视线依旧落在周目深脸上，没答话。
　　“喂？老大，听不见吗？”
　　“老大？潜哥？喂喂喂......”
　　“别他妈嚷了，”梁潜被他吵得脑仁儿疼，敷衍道，“你不挂电话我怎么通过？”
　　“嘿嘿嘿，这就对了嘛，铁树终于开花了啊！老大，脱单成功记得请我和我老婆......”
　　周目深再装不了哑巴，未经允许把手机拖过来拉到自己身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冲着音筒吼道：“梁潜是不会交女朋友的！”
　　看着奶崽子张牙舞爪护食的样子，差点没把梁潜直接逗笑。
　　“......你谁啊？”
　　梁潜夺回手机，面无表情挂断电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餐厅又恢复来电之前的寂静。
　　看着梁潜的动作，到底是周目深沉不住气，他抬起头，眼眶通红，紧张地捏着手指，小声问：“梁潜......你要加那个女生的微信吗？”
　　梁潜忽略那条好友申请，点开左倾的聊天界面，忙着骂人，没搭理他。
　　第一次被无视，周目深委屈得要命。
　　他暗自猜想：可能已经通过好友，现在就是在跟她聊天吧，都没空搭理他了。
　　只要想到将来有一天，昨夜梦里的场景会变成现实，周目深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像是被人用力扼住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不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了吗？”周目深豁出去一般，突然说，“你亲我了。”
　　似觉不够详细，又愤愤补了一句，“还，还舌吻呢！”
　　此话一出，吓得梁校霸手一抖，手机直接砸在桌上，打翻了身前没吃两口的饭碗，颗颗分明的珍珠白米散了半桌。
　　“......怎，怎么可能，”梁潜紧张得舌头都捋不直，下意识否定这话的真实性，“逗我呢？”
　　他想抽根烟冷静冷静。
　　他亲了周目深？
　　还他妈舌，舌吻了？！
　　老子啥时候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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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两句话，已然是周目深仅剩的最后一点勇气，梁潜质疑的问话，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就不该奢望。
　　梁潜昨晚没有意识，迷迷糊糊，亲他或许真的就只是渴了，想汲取触目所及唯一的水源，根本没有其他想法，中午睡醒那会假装噩梦，故意套话，结局不过只是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认清事实。
　　梁潜不喜欢他。
　　对于梁潜来说，他只是一个老同学，一个赖在他家里不走的心理病患者吧。
　　“是啊，逗你的，吓、吓到了吧，”周目深慌不择路站起身，腿弯把身后的椅子撞刺啦声，想挽留那点寥寥无几的脸面，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真的吃饱了，梁潜你慢慢吃。”
　　笑得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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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有一包老梁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烟，梁潜闻不惯烟味，为了装逼抽过几次，这一刻却像是离了烟就活不了的老烟鬼。
　　梁潜抽了一根出来，左手点上嘬了两口，吐出白色烟雾的同时，一把拉住妄图从他身边逃跑的人。
　　周目深的手臂很细，他单手不费力就能轻松圈住，似乎他再稍微用力一点骨头就会断掉，更别说这会儿还在剧烈发抖，就算他不用力，周目深好像整个人也快碎掉了。
　　无边的沉默弥漫在饭厅，在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没人说话。
　　周目深待不下去了，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左手用力挣了挣，却使手上的力道握得更紧，“梁潜，你弄疼我了......”
　　梁潜有一瞬恍惚，他还清楚记得高三开学那段时间，他不想出国，对学习上了点心，天天缠着周目深请教，有一天他抢了周目深的位置，把人按在怀里，那时，他也可怜巴巴说了一句“梁潜，你弄疼我了”。
　　绵软舒服的声音通过耳道传遍全身，让他脑子发烫，心尖发麻，同现在的反应一样激烈。
　　或许从那时起就已经出现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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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梁潜虽然也没想太明白，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周目深，”梁潜又嘬了两口烟，声音很低很哑，“你喜欢我啊。”
　　内心深处的秘密被另一当事人摊开，周目深心脏骤停，有一瞬是恨梁潜的，为什么非要说出来，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能行行好，让他体面一点离开吗？
　　眼泪簌簌往下掉，周目深抬手不知轻重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破罐子破摔似的，正想承认，但很快就被人截住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