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 (姜随)

　　“不然在哪儿？”
　　薛家然语塞，飞快转动脑袋替他分析，“今晚的情况放在以后只会频繁不会减少，烧烤店不是理发店，理发店赚得都是女人的钱，烧烤店赚得男人的钱，尤其是社会小混混，就算你能忍，辉哥也迟早会因为客人流失辞退你。”
　　陈善川绷着脸没说话，薛家然又道：“你试试换个挣钱的法子呗。”
　　“发传单？我问过，最少四个小时，我根本没时间。”白天他要去理发店工作，大晚上谁发传单。
　　薛家然快要崩溃了。他都提醒到这份上陈善川怎么还跟个傻蛋似的一窍不通，他总不能单刀直入地说你去直播吧，这不是暴露了他猪猪小铁粉的身份么？
　　不行，死都不能让陈善川知道他就是猪猪小饼干。
　　薛家然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咬了一口鸡翅道：“你刚刚也听到了吧，这一片不止他一个人，消息传出去后肯定有一堆人等着找你麻烦，说不定你还要做赔钱买卖，得不偿失。”
　　薛家然断定陈善川缺钱，所以捏住了他的七寸之处猛地敲打。
　　的确，虽然之前也有人找他麻烦，可说到底是打一架就解决的事，现在不一样，万一真像薛家然所说做赔钱买卖……
　　陈善川摇了摇脑袋甩掉可怕的想法，抓着抹布的手微微松动，犹豫道：“可是光靠理发店的工资根本不够。”
　　“你缺多少钱？”薛家然问。
　　不说多了，五位数他还是有信心借给陈善川的。
　　陈善川猜到他在打什么算盘，摇摇头道：“我每个月都得交房租，根本不是借就能解决的。”
　　房租啊……
　　薛家然捻着下巴若有所思。
　　上次去陈善川家里转了一圈，房子确实不小，地段又是靠近学区，房租肯定贵，难怪他千方百计要挣钱。
　　房租是个长期项目，绕是薛家然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叹了口气留下句“挺难搞”捏着半只鸡翅转身和岳安山喝酒去了。
　　月色朦胧，手机屏幕显示时间凌晨两点，陈善川拖着疲惫酸疼的身体推开卧室门，身体一沾到床便被抽去力气，大脑昏昏欲睡。
　　鼻尖飘来一阵浓烈的孜然粉和油烟味，陈善川忍着想吐的冲动挣扎着爬起来走进浴室。
　　脱掉衣服站到花洒下，温热的水打在头顶一路划向小腿，陈善川挤了洗发乳抹在头发上，手指轻柔打圈抓出细腻的泡沫。
　　再过段时间他连洗发乳都买不起了。
　　前几天拉下脸问宋承豪借过钱，他说最近家长管得严身上没多少钱，所以陈善川才找到孟辉做兼职，没想到今晚闹这么一出，还让人家薛家然掏钱请客。
　　今晚陈善川对薛家然的印象一改往日的嫌弃，甚至有点刮目相看的意味。
　　之前薛家然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时他还不屑，如今深刻体会到了其中的道理。
　　想到这里陈善川脑袋便爆炸般疼，闭上眼竭力想甩去这无边无尽的烦恼。
　　他抱着脑袋想起了宋承豪对他说的话，“我当初说你那房子租大了你还不信，这下交房租的时候后悔了吧？你换个房子吧，我给你帮忙问问。”
　　陈善川当时没吭声，宋承豪又说，“我知道你是住习惯了不想换，可你以前好歹有点存款，现在连饭都快吃不起了，还追求什么习惯啊？”
　　陈善川依旧不吭声。
　　于是宋承豪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不，你找个人合租吧。”
　　陈善川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了采取的念头。
　　合租总比被赶出来好。

　　☆、第 17 章

　　当晚回家薛军便卸了薛家然卧室的门锁，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倒要看看你晚上不睡觉在干嘛。”
　　凌晨一点，世界归于寂静，薛家然裹紧被子翻了个身，盯着透过窗帘缝隙折射在床头柜上的一道浅淡月光思绪万千，大脑毫无睡意，眼眶酸涩难忍。
　　忽然，走廊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接着是沉重的拖沓声。
　　薛家然睁着眼睛在心底叹了口气，下一秒一束光沿着门缝溜进来，然后又被门口高大的身影挡去大半。
　　薛家然默默闭上眼，放慢呼吸感受着身后来人轻手轻脚的夜间检查。
　　大约过了半分钟薛军确认他已经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薛军走后，薛家然重新睁开眼睛，被子下的手渐渐收紧。
　　时间飞快，如薛家然所说，第二个星期孟辉就单独找陈善川谈了谈，话里委婉地说明了店里的情况，句末连续说了几个不好意思，陈善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害得整个店没生意。”
　　最近两天来店里找茬的人越来越多，陈善川理解孟辉也是迫于无奈。
　　孟辉难掩心底的愧疚，关心道：“那你有其他打算吗？需不需要我帮你问问？”
　　“没事，我自己想办法就行，店里已经够你忙活了。”陈善川点了根烟咬嘴里，丝丝缕缕的烟雾犹如愁绪飘在空中。
　　孟辉不再坚持，坦然一笑，“好，你站一会儿，我去把工资给你结了。”
　　“嗯。”
　　晚上不用再工作，陈善川的生活又回到了平静。
　　晚自习教室很安静，耳边只有细小的讨论声和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陈善川揉着脖子给宋承豪发了条消息：你帮我问问谁要合租。
　　几分钟后陈善川收到了来自隔壁组宋承豪的回答：其实吧，你在学校住更省钱。
　　没等陈善川拒绝那边又快速发了句话：不过我知道你就算露宿街头都不会住学校的。
　　陈善川回了个表情包过去，放下手机抽出课本挑了个重点默背。
　　虽然他压根没想过考大学，但无奈晚自习实在太过漫长，不找点事做靠玩手机和睡觉真的熬不过去。
　　十一点下课铃声准时响起，陈善川收了桌兜里的耳机揣进怀里，随着拥挤的人群出了教室。
　　回到家洗去浑身疲惫，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坐到电脑前打开直播，陈善川右手握住鼠标食指轻轻点击，左手打开烟盒抽出根烟送到齿间点燃。
　　尼古丁带来的欣快感使肩膀放松地下沉，后颈的碎发洗澡时沾了些水，悄悄聚集在发梢顺着脊骨没入无尽黑暗。
　　屏幕上幽暗的光线映照着他优越的五官，正上方飘过一串汉字：猪猪小饼干进入直播间。
　　陈善川吐出烟圈眉眼带笑，“猪猪来了呀？”
　　弹幕有两秒的延迟，那边回复道：嗯，打游戏吗？
　　“打游戏吗？”陈善川读着评论，笑意越发明显，“可以啊，好久没打游戏了，你别嫌我坑就行。”
　　猪猪小饼干：不会。
　　有个愿意陪自己支持自己的人想来还挺开心，陈善川抑制住内心的小雀跃游戏账号，领了一堆没什么用的金币后点了猪猪昵称后面的邀请。
　　双排不匹配队友，猪猪照例关麦跟他飞。
　　陈善川扫了眼航线，随意标了个位置主动攀谈，“猪猪最近在忙什么啊？”
　　因为要打游戏，所以那边退出了直播后台，直接在游戏里回复：等你直播。
　　陈善川移动着麦克风的位置，低低地笑出声，一边操作游戏里的人物一边说：“你这样让我好愧疚，总觉得我像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那边打了一串哈哈哈哈哈。
　　陈善川又问：“猪猪今晚准备几点睡？”
　　葡萄干很忙：困了就睡，你呢？
　　“我？我应该还是一点多睡。”陈善川叼着烟道，“等你睡了我就去打lol吧，这游戏太难了。”
　　本来想着女生玩手游多一些，谁知道这游戏这么难，而且他直播这么久了也没多少人观看，陈善川干脆自暴自弃，只有在猪猪观看的时候才会打和平精英。
　　降落伞携着人落地，翻滚几圈后站起来便奔向房区，一路手脚麻利地捡装备。
　　游戏刚开始没什么人，陈善川空出手垂在身侧，纤长的食指弹动抖掉多余的烟灰，慢慢呼出嘴里剩下的烟雾。
　　葡萄干很忙：又在抽烟？
　　陈善川不好意思地笑着嗯了声，“烟瘾犯了，不抽不行。”
　　他一直播就想抽烟，仿佛是形成多年改不掉的习惯了。
　　葡萄干很忙：虽然你吐烟圈的声音很撩人，可是你嗓子疼不直播的日子我很难熬，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回来。
　　“我改我改，这根抽完一定不抽了。”看着那句略带抱怨和撒娇的话，陈善川低下头肩膀轻颤，克制不住地笑出声，“我嗓子好多了，已经不疼了，放心，近两个月不会再犯。”
　　静了几秒，他主动分享道：“之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个神经病你还记得吗？我觉得……他人好像还挺好的，虽然有点烦。话很多，简直就是唐僧转世，不过多亏了他，一直监督我喝药，还买了很多吃的给我，不然我的嗓子估计得等到明年才能好。”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复：你们交朋友了吗？
　　“算是吧，他还帮我解围了。”陈善川斟酌着开口，“没有人会愿意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吧？虽然他想跟我做朋友是因为他妹妹，但是不管过程如何我和他应该算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