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求的眼角渐渐泛红,江照觉得自己应该在事情脱轨前离开。他刚起身,就被何求拽住衣角,
他很痛苦地问:“江老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是江照第一次看到何求哭,眼泪从他脸上滚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被褥上,砸在江照心上。
何求像藤蔓一样缠住江照,滚烫的身体贴住他:“江老师,我比你小很多,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将来我给你养老送终,你看我一眼行不行?求求你了!”
“我想……我想给你……”
大概是气氛蛊惑了江照,大概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冲破了,他滚了滚喉结,终于反手把何求压倒在床上。
男孩迷茫的眼睛里全是他,这种满到要溢出的爱意和近乎虔诚的崇拜让江照有点亢奋,他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和满足,是他从来没有在女性身上得到过的。
他喘着粗气在何求唇上肆虐,咬牙切齿地逼他把爱意说了一遍又一遍。
那天两人躺在床上反复接吻,直到舌头麻了嘴都肿了,何求才终于沉沉睡过去,嘴角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江照坐在床边,不停抚摸他头发,盯着他的脸看了几乎一宿。
就这样,两人终于在何求毕业前夕,发展成了类似情侣的关系。
尽管谁都没点破,但彼此心照不宣。那种在众人眼皮底下暗度陈仓的暧昧,让江照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感。
为避人耳目,何求经常用补课做借口,住在江照宿舍里,反正只要学业没落下,他父母也就不会过问那些小事。
而事实上,何求的功课也确实在进步,最好的一次模考甚至挤进了班里前十。
江照也替他高兴,周末开发了各种新菜式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何求学累了就哼哼唧唧往他背上爬,缠着江照要拥抱要亲吻。
何求还会经常帮江照洗内衣内裤,这种隐秘的行为,在他看起来不光不觉得羞耻,反而生出一种“特权”的错觉,自然地仿佛自己是江照生活了几十年的伴侣,已经同他渡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
有时候江照看他光着腿站在水池前面认真搓揉的样子,会忍不住心动,然后扑过去缠绵一番,但最多就是用嘴,而且这种激情时候很少,基本上两人的相处都是温柔又克制的,就算没有身体上进一步的接触,但只要搂抱在一起也已经觉得满足。
何求仰着脸,满面羞涩地问他:“江老师,如果我考上A大会有奖励么?”
江照回他:“会,当然会,想要什么?”
何求笑得眉眼弯弯,又有点撒娇的味道:“我不说。”
何求的口吻粘腻,江照眉心一跳。
“老师我搬过来好不好?”
“……不好。”
“我保证努力读书!不做多余的事情,我就想……多见见你。”
小孩说话很直白,没有后顾之忧,一心只想把最热烈的感情全部奉献给自己喜欢的人。
江照不懂么?他当然懂,他也是男人。
但他也害怕。
这段关系让他觉得快乐,也让他如履薄冰,像走钢索的人,随时都害怕暴露,从天上跌下来摔得粉碎,然后一无所有。他常常半夜从噩梦里惊醒,然后反复问自己,我做的是对还是错?
江照在学校很受欢迎,因为一表人才性格又温柔,很多单身的女老师甚至女学生都对他频频示好,但都被他拒绝了,大伙儿就以为他眼光高,争着抢着替他介绍对象。
办公室偶尔还会拿他的爱慕者开玩笑,问他:“小陈老师好不好看啊,能歌善舞对小朋友还温柔,将来结婚了绝对是贤妻良母,你不考虑一下么?”
说多了,江照就有点不高兴地回避说:“别乱说,毁人家姑娘声誉。”
这种回避的态度并不是一个好迹象,办公室人就跟着起哄,江照越否认别人就越觉得他是在维护那个小陈老师,只不过不好意思直说。
老师的八卦同学之间也传,到了何求耳朵里次数一多,他终于忍不住去试探江照:“你觉得陈老师怎么样?”
江照实话实说:“挺漂亮的,性格也好。”
“可是你……”
何求想问他是不是要结婚,是不是还想找一个女人,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最后他问的却是:“我俩什么关系?”
江照脸上的笑淡了,他一时语塞,实在没能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然后他就看到何求眼里的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那天他们不欢而散,离开之前,何求又问了江照一句话:“如果你不想要我,一开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们冷战了大半个月,刚好那会儿江照他妈在单位统一体检的时候,被查出子宫里有个囊肿,除了手术切片,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更巧合的是,他母亲在那段时候因为胃口不好,体重一下暴降了快十斤,家里搞得人心惶惶,所以那段时候江照的心情很不好,班都没心情上,更别说去好好处理他和何求的事儿。
化验报告出来,他母亲对他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其实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看到你成家,有后代,将来老了有人照顾,这样我也能安心上路。”
江照抱着他母亲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别多想。”
后来几天,同事又反复提到撮合江照相亲的事,江照就犹豫了。
但他也并不想骗那姑娘,就打算先应付一下,哪怕出去吃几顿饭,做做表面功夫也能让他母亲安心,然后在找个理由推脱说不合适,这样就显得合情合理,大家也都有台阶下。
所以等同事第三次提这事儿的时候,他就答应了。
他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何求,毕竟自从上次吵架以后,两人几乎就没有好好谈过。江照的电话何求不接,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就连平时在教室里上课,何求也是刻意避开他的。从前那个热情如火的孩子,已经慢慢消失了。
江照很烦躁,也很恐慌,觉得自己弄丢了什么。
是什么呢?
这时,他忽然听他同事指着门外说:“江老师,你们班学生好像找你。”
他转头看到何求站在在办公室门口,脸色煞白。
在看到他眼神的这一刹那,江照就知道,他错了。
那天之后,何求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
江照母亲的病被诊断是良性肿瘤,做了切除手术就基本无碍了。
江照在家里情况稳定之后,用家访做借口去了何求家几次,他都没有开门,有次终于联系上他父母,这两人倒是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孩子不懂事给老师添麻烦了,还一个劲地道歉。
江照话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没能有勇气说出真相。
到了下半学期,何求就转学了,江照从此和他彻底失去了联系。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年,何求自杀未遂,被家里人送到医院才勉强救回一命。
这一年,何求没有参加高考。
这一年,何求为了养病,被家人从南方接到了北方。
这一年,江照彻底失去了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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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番外二 饲养3
一年后,江照偶然从其他老师那里听说,何求没有参加高考,还搬到了北方的事儿。
他马上辞职北上,想要把何求找回来。但是茫茫人海,尽管他到处托人打听,始终杳无音讯。
江照其实没想过为什么要找他,也不知道找到之后应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人就是这样,捏在手里的握不住,说完了又后悔,东走西顾到头来一无所有。
他念了博士,换到大学做讲师。他不停地用工作惩罚自己,拒绝所有相亲,和家里出柜,对朋友坦白,用压力来麻痹自己,但依然不能解脱。
每次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小鸟一样从他身边飞过,同他问好打招呼,他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做,如果何求正常毕业参加完高考,甚至如果何求一开始就没遇见他,那么今天他可能就和他们一样,能拥有灿烂光明的未来。
江照想,是不是他们遇到的时间不对,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做错。
可惜,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时间一久,江照对找到何求这件事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渐渐只希望何求过得好,希望何求在没有他的人生里能顺利一些,而他自己也应该往前看了,江照觉得他和何求可能一辈子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往前走,永无交点。
出柜后,江照陆陆续续又谈过几次恋爱。可惜和大学里一样,每一次都不长久。
他对别人很温柔,看到痛苦的人总会想要解救,好像这样就能弥补心里埋藏了那么多年的愧疚,但最后别人都会用同一个理由拒绝他,你眼里的那个人不是我,你在看着谁?
江照博士毕业第三年,当上了他们院系的副教授,事业如日中天,在外人看起来他应该是正当春风得意的时候。但江照每天还是过着两点一线,乏善可陈的生活,饿了吃渴了喝累了睡,无悲无喜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