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哥哥顿时柔和了许多的表情,她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真是个离不了父母的三岁孩子。”
阿九耳力何其敏锐,自然是听见她在小声咕哝些什么了。他对着小花微微一笑,让她寒毛竖起,一下子就消了音。
“…我替你们收拾棋盘。”小花摸了摸衣袖之下的手臂,在阿九的注视之下十分乖巧地拿了棋盒将棋子一颗一颗地收了进去。
她还有事求他,刚才一时给忘记了,这会儿想起了,可得小心点儿,讨好一些才是。
阿九仿佛赞许一般点了点头:“小花此次一行,当真是懂事不少。”
小花默不作声,只顾低头收拾着棋子。
阿九也不在意,悠悠地站起身,拿了放在院子角落的水壶,开始给这院子中的花花草草浇起了水。
他的动作虽不快,却是精细至极,无微不至。
名为欧阳少恭的少年见了,便微微一笑,道:“时常见到你为这些花草浇水,这般精细。”他看着黑衣青年,悠然道“阿九果真是爱花之人。”
阿九摇了摇头,缓缓道:“并非爱花,无聊而已。”
欧阳少恭语气柔和:“如此也不失为一个消磨时光的好办法。”
阿九“恩”了一声,将水壶放下,拧起眉对着脚下一丛杂草“看”了许久。
欧阳少恭不免好奇,靠近了几分,看了几眼那丛杂草,没看出什么分明来。
此时的阿九已经不再看它了,因为他的妹妹,小花收拾完了棋子,正踩着步子走到了阿九的面前。
阿九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一眼。
小花咬了咬唇,双颊微红,面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娇羞之色:“阿九,林源这些天有没有来找过我?”
阿九轻睨她一眼:“没有。”他对那个拐了自家姑娘的坏小子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自是实话实说。他当然不会说出,在小花前脚刚走的时候,林源也随着他的父母出了远门这件事情。
小花美眸顿时瞪大了几许,语气中带了几分怀疑:“真没有?”
阿九不理会她,她却已经确定肯定了他话中的真假。她的哥哥性子虽然恶劣了点,但是一向都不会骗他的。
小花登时就怒了,嘴里反反复复道:“好你一个林源!”她咬牙切齿好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提起裙子朝院子外跑了出去。
欧阳少恭笑道:“许久未见,王姑娘还是这般活泼开朗。”
阿九轻轻叹气道:“活泼开朗过头了。”
“王姑娘这般也是不错的。”
虽是这般说,但他却微微眯了眯眼睛,温和的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是几分讥讽之色。
如此天真浪漫,仿如一张无暇白纸,皆因父母,兄长庇佑长大罢了。当真想知道,若有亲友横死,爱人背离,众人厌恶之际,她还会有如此懵懂纯善吗?大概又是一张染上污黑墨迹的废纸……
想到这里,欧阳少恭便觉得有些意尽阑珊。
“欧阳?”阿九感觉到他身上顿变了许久的气息,面色浮现起了些许的困惑之色。
欧阳少恭心中一惊,方才胡思乱想之际竟是泄露了一些气息,盲眼之人当真如此敏锐,抑或是面前这人本就不同。
“无碍,不过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欧阳少恭解释道。
见他似乎不愿提及,阿九便不再问起,于是转移话题道:“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了。”
“正是。”欧阳少恭笑了笑“琴川再过几日便会热闹起来,阿九可有兴趣?”
阿九:“说出前一句话的时候就准备去琴川一游。”他笑着道“欧阳多次邀约,实在是盛情难却。”
欧阳少恭温和一笑:“如此甚好,小兰可是心心念念着你呢。”
阿九挑起眉,有些诧异道:“小兰?莫不是那位方家的小公子?”他从记忆中回想起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少年。
欧阳少恭笑着点头:“正是。”
阿九道:“他还是心心念念着闯荡江湖吗?”
欧阳少恭无奈一笑:“小兰仍是那样的性子。”
阿九扬了扬眉,他琴川一行可是被那位方家小少爷给打断了。琴川没能游览到,倒是救下了被山匪绑架的小男孩。
欧阳少恭想到了当时方兰生那副可怜兮兮地模样,忍俊不禁。
“天色已晚,欧阳不如留下用饭?”
欧阳少恭摇了摇头:“今日本是忙里偷闲,家中还有些许繁杂事物需要处理。”
阿九点点头:“那我便不再多留了。”
欧阳少恭:“劳烦阿九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候一句,少恭告辞。”
轻车熟路地出了村子,夕阳已是垂落边际。
欧阳少恭低了低头,回头望了那深山茂林一眼,长长的睫羽之下是一片深思。
看似简单却又神秘至极的青年,还有被设下阵法灵气充沛的村子……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第一百一零章 琴心剑魄3
明月高高悬挂在天边,淡淡地月光铺散地面,清亮的光辉与温暖的灯火交辉相印。
道路上方挂满了一排又一排火红的灯笼,一条条颜色亮丽的彩绸垂落而下,随着一阵阵的微风轻轻飘荡。有挂着热情笑容,扯着嗓子使劲吆喝的小商贩,有扎着小辫,穿着鲜丽衣服的小童手拉着手嬉笑着穿梭在细密如织的人群中,也有手执着样式别致,漂亮花灯的少男少女站在桥上,克制着心中的欢欣与羞涩,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相望。
桥下摇摇晃晃的飘过盏盏花灯,盈盈的火光散落在水面,乍一看仿佛传说中的银河一般发着亮光。时不时有一两艘的小船行过水面,船桨轻轻划动,水波静静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再从容转回,绵延不绝。
悠扬而婉转的琴声如同袅袅升起的烟雾,悠悠荡荡的蔓开在湖面。
一艘船停在了水面上,船头正坐着一个身穿黄衣的少年,他的手指在琴弦上拂动着,如鸣佩环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他指尖流泻而出。
黄衣少年的眉眼颇为俊秀,脸色有些苍白,只是脸颊微红。此刻他的唇角噙着彷如春风细雨一般的笑容,但带着笑意的双目深处似乎隐隐地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忧郁。
这黄衣少年自然就是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微微闭了闭眼,手下拨动琴弦的速度渐渐地缓慢了下来,待到最后一个音节消散,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站起身将因奏琴而沁出汗珠的手指放进了早就放置在一旁的水盆中,细细地清洗了,又从怀中抽出一方手帕,再细细地擦干。
“欧阳的琴,天下无双。”如金石相击般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衣广袖的青年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阿九喜欢便好。”
“问君一曲,三月不知肉味。”青年也笑了,原本就俊美非常的相貌在这一笑时更显耀眼夺目,恍如星辰。
欧阳少恭挑了挑眉:“如此一说,阿九倒是替我省下了好几顿的饭钱。”他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戏谑之意“这般,我就多谢阿九了。”
阿九望向黄衣少年的眼神空泛而虚无,似是无奈一般地叹了一口气:“欧阳可知,君子好成人之美。”
“喜好美食是我为数不多的喜好,琴川好山好水,又岂会少得了美味佳肴,还望欧阳手下留情。”他用着几分叹息的语调说着话,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平平静静的模样。
君子?欧阳少恭扬了扬眉,偏头望他一眼,语气十分柔和:“莫非阿九还拿不出几个小钱?”
阿九:“友人所赠,自是不同。”
“我哥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脑中忽然跳出王家小妹一本正经的模样,欧阳少恭微微眯了眯眼睛,定眸看了看黑衣青年平静的模样,虽不会把这话当真,但面上的仍是携着温润的笑意,即使青年一点儿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阿九话已至此,看来我注定省不下这笔饭钱了。”
阿九面上浮现出清隽的浅笑:“如此便劳烦欧阳了。”
稍后,二人便划船上了岸。只是这刚到地面,还未站稳脚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喜的呼喊。
“少恭!少恭!”
欧阳少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作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努力跳跃着,朝他们的方向挥手。
“…小兰。”
阿九虽看不见,但那双空泛、虚无的双眼却已是“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少年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一边胡乱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往二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少、少恭。”少年半弯着腰不停地喘着气,通红的双脸上带着几分残留的惊惧“那么多人…挤得我都快吐了,真是太可怕了!”
“既知人多,不出来便是。”欧阳少恭望着少年,陈述着事实。
少年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跳脚道:“少恭!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得知道,二姐她有多么难缠!”说到这,他苦恼着皱起了眉头“我可是盼了多久才盼到中秋夜,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