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几乎听不见了,班级里安静得甚至能听到针落下的声音。两秒后,一个声色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叫许妟之。”
台上话音刚落,台下猛地爆发出“哇!”,还有吹着口哨起哄的。
“安静,安静,瞧你们一个个的。”小王老师笑着训完学生,又转头对站在身旁的新同学说,“你继续说。”
“没了。”
“呃,那好吧。你就坐在第一组后排那个空着的位子吧。”
沈听白没有看自己身旁的那个空位,他一直看着讲台上那个人。
他个子长高了不少,即使穿着宽大的校服也能看出身材出挑,双腿修长。少年人虽瘦但腰背挺得笔直,气质清冷却又觉得他站在那里散漫又慵懒。他低垂着目光,眼里漠然一片。风一吹,刘海略动,他眯了眯眼,抬起脸目光随意扫了一圈。这一眼,眼里的霜化了。
沈听白与他四目相对仅仅一秒,便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
许妟之站在台上,微微一笑。
坐在沈听白前面的赵晨阳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同桌:“这位帅哥是在对我笑吗?”
许妟之慢步从讲台走下来,坐在沈听白旁边的空位上。沈听白整张脸都朝着窗户,许妟之看着沈听白的后脑勺,有些失落:是还在生气吗?
这一堂数学课,沈听白神游天外,卷子上错题不多,但他一道都没改。
下课,楚添源带着一个脸圆圆的可爱女生跑过来,趴在窗台上。
沈听白刚想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楚添源哗啦一下推开窗:“你们班上节课在哇什么啊?什么事情这么激动啊?”
那个可爱的女生喊了一声坐在第二列倒数第二排的女生:“忧忧!打水!”
“嗯。”吴忧拿着水杯,走了出去。
“你昨晚熬夜了?”楚添源歪着脑袋看沈听白的脸色好像不大好,“你们班那个新转来的坐在哪儿...”
“是你?”楚添源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沈听白的同桌,终于确认道,“好小子,你回来了啊许妟之。”
“嗯。”许妟之转过头,看的却是沈听白。
沈听白仍然没看他,他站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楚添源问。
“厕所。”这是许妟之回来后听到沈听白说的第一句话。
“添源,你俩认识啊?”肖迪从前面跑到教室后面来,围着桌子聊天。
“对啊,我们三个小时候就认识了啊。”
“三个?”
“我,沈听白,许妟之,我们三个啊。”
“啊?”赵晨阳转过身来小声跟楚添源说,“小白刚才和新同学都没讲过话。”
楚添源皱了皱眉,只见许妟之站起身往外走。他问:“去哪儿啊?”
“厕所。”
许妟之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时,发现沈听白只是站在走廊上,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妟之没走上前,也没走开,就这样静静站着看他。直到人逐渐减少,上课铃声响起,沈听白才回过头来。
他看着离他不远处站着的许妟之,他走过去没有停。经过许妟之身侧的时候,只听他用几乎祈求的语气说:“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沈听白瞥了他一眼:“谁生气了。”
沈听白其实是有一些生气的,他气许妟之连道别都没说就走了,一走就是四年,又突然回来,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说话。
“还好吗?”
许妟之心里其实想问我不在的这四年,你过得怎么样,或者有没有...一点点想我?可是他不敢。
“嗯。”沈听白点点头,用手挠了挠脸。
撒谎。
许妟之看着他,没有讲话。沈听白被他看得发憷,催促道:“看什么,走了啊,上课了。”
“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教室。走到后门的时候语文课已经开始了,周老师正在讲台上讲卷子。
沈听白小声说:“完了。”
许妟之不解:“怎么了?”
“后面门外的同学,打算在外面听课了是吗?”周老师是个年近40的中年女人,平时不苟言笑,教学风格以严格著称,人送外号周师太。
全班20多双眼睛齐刷刷往后看,沈听白那一刻真想打个洞钻到地下去。他尴尬地笑笑,然后走到前门:“报告,对不起周老师,我迟到了。”
许妟之跟在他后面,没有讲话。
周老师扶了扶她的眼镜,说:“后面那位同学是新来的么?刚来不熟悉学校可以理解。下次不要迟到,你先进去坐着。”
她说完,拿着卷子走向沈听白说:“沈听白,你和我说对不起,不如和你的卷子说对不起。你看看你的古诗鉴赏,全班同学都知道写官场不得志的抑郁和不满之情,你空着是什么意思?叫我给你写吗?再看看你的作文,你的字其实写的挺好看的,只不过,为什么不能写在方框内?这是写作文,不是狂草书法大赛!”
“不许笑,你们笑什么笑。你们的字写的就很好吗?丁健,说你呢,你那狗爬字,是甲骨文吗?”
周师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沈听白一眼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语文课你都在写物理,这节课你拿着卷子在外面站着听!”
沈听白灰头土脸地回座位上拿了卷子和笔,站到走廊上去了。
“新同学,你怎么还不进去?”
“老师,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宁城一中的学生,应该遵守校纪校规。沈听白迟到被罚站,老师应当一视同仁,我接受惩罚。”
说完,他自己走到外面站着去了。班里的同学们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们震惊新同学转来的第一天就敢于挑战3班的权威!
周师太略有尴尬,她清了清嗓子说:“来,我们把卷子翻过来,这节课我们讲阅读理解。”
走廊上,沈听白看了看许妟之,问他:“你干嘛也出来?我又不是迟到被罚站的。”
“刚转来,想和新同学搞好关系。”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新同学”。
沈听白左右是不喜欢听语文课的,干脆把卷子塞口袋里和他开始聊天。他靠着墙,问:“这四年都在北城?”
“嗯。”
“你一个人回来的?”沈听白转头看了他,发现目光平视之处竟然是下巴...好小子得有一米八几高了吧。
“嗯。”许妟之表情平静,从来都是他一个人,他没所谓。
沈听白其实很想问许妟之你爸怎么会同意你回来,但他想他爸那样的人,父子之间一定闹得不愉快,没必要戳人痛处。
“白姨,还好吗?”许妟之目视前方,没有看沈听白。
“嗯,挺好的。”
“我...”
“不用道歉,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能去看看叔叔吗?”他终于侧过脸来看着沈听白说出了这句话。
“嗯,下个月吧。”
“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他们聊着面前的景色,插几句小时候的趣事,沈听白小声科普正在教室里讲课的老师有多可怕,他又为许妟之介绍了一些班里的同学们。
许妟之大多时候都在听沈听白讲,他侧过脸微微低头,看着倚靠着墙的沈听白:发色偏浅,阳光照着像是栗色。刘海软软的搁在额前,睫毛很长,笑起来很可爱。
风吹过走廊,温暖的属于南方的气息扑面而来,身边的人还是他,好像一切从未变过。
☆、转学生好拽
国庆节后的两天,基本上都是在讲卷子。一周后的一天,上午四节课结束,铃响以后,沈听白把笔一盖,楚添源就来喊吃饭了:“走了,再晚吃不到了啊,今天有藤椒猪排啊。”
“你今天还去外面吃?”沈听白问的是许妟之。
许妟之刚转来那一周都在学校附近他住的那套房子里,陪妈妈和弟弟吃饭。舒清带着许乐安来宁城玩几天,帮着许妟之布置了一下家里。
“不去。”
三人一块儿往食堂走。教学楼到食堂有一条长长的水泥道,两边栽着梧桐,地上还积着一些飘落下来的叶子。
楚添源撞了撞沈听白的肩膀,“为什么这么多人看我?”
“你想太多了,看的是他。”沈听白往自己左边指了指。
当事人许妟之低头看了一眼沈听白,微微一笑。沈听白瞥了他一眼,内心在嘀咕:冲我笑什么啊,冲着前面那些头都快180度转的女生笑啊。
“好帅啊好帅啊!!!!”
“他们三个走一块儿好养眼啊啊啊!”
“别看了,要没菜了!!”
“帅饱了帅饱了!!”
前面的女生被自己的同伴拽着跑了,毕竟再不跑,可能是没什么菜了。
“哎。”沈听白叹了口气,问:“新同学,你在北城读初中也是这样吗?”
“没有。”
“啊?为啥?”这句话是楚添源问的。
“因为江执。”
“江执?”沈听白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
“一个朋友,他比较...耿直。”
许妟之当初被带回北城的时候,读的是北城大附属中学初中部,他没想到他能在这个学校看到江执。
江执说他小学太调皮了没少被他妈揍,贺芸后来干脆把他转到了附中,让贺芸的妈妈,江执最害怕的外婆来管他。江执怕外婆的原因不是她有多凶残,而是她太有耐心了。江执无论做什么,外婆都温柔地教导他,一遍又一遍。江执犯错,外婆不会像贺芸那样该揍就揍,该骂就骂,永远是温声细语地跟他讲道理,这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再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