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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业粉嫁给残疾影帝之后[穿书] 完结+番外 (草履)

  《事业粉嫁给残疾影帝之后[穿书]》作者:草履
  文案:
  【正文完结】
  赵流柯是小说里反派霍襟风的事业粉。
  穿成他的未婚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救他。
  反派双腿残废不能演戏?
  拦住那个自残的人,还能治。
  反派心理崩坏难以自控?
  他日夜陪伴,从无怨言。
  结果到后来,反派继承家业,彻底息影。
  这也算事业梦圆满,赵流柯有些失落,自己和他只是契约婚姻而已。
  却被神采奕奕的反派堵在家里不让出门。
  对方看起来健康极了,肩宽腿长,气息温热,结实的手臂横在他腰和墙之间,箍紧人低头亲他。
  “我没好……别离开我……”
  后来赵流柯才明白,反派确实没好全。
  那些极致的占有欲和热情……
  全都给了自己。
  ——他是我倦怠生活里唯一的愿望。

  食用指南
  1.第一本书,文盲写文,逻辑入土,情节狗啃
  2.冷静淡定直球受x身心有疾偏执攻,1v1双洁HE
  3.有副cp,副cp有生子线,正文提了几嘴,剩下都在番外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流柯,霍襟风 ┃ 配角:陆鸣,楚臻,杨小颖,霍云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甜不要钱。
  立意:热爱生活拥抱自然。第1章 穿书 “此文太监。”  “赵流柯!你怎么还在睡!外面都闹翻天了,你要嫁给霍襟风……不,嫁给霍家的事情被人曝出来了!”  耳边的吼声像是炸雷,赵流柯在拿到影帝之后就没听到过别人这样的语气,一时间觉得有些新鲜,睁开了眼。  他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霍襟风……这不是他喜欢的一个小说中的反派吗……  温暖的日光透过窗户洒下来,被面前喋喋不休的人挡住了一大半。  “终于醒了?!赶紧给我滚起来!”他的腿隔着被子被踹了一脚,赵流柯不适地皱起眉头,这人是谁?怎么进了他的家还要踹他……?  他的腹诽定格在房内的装饰,布置温馨的卧室让他呆在原地,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手边被毛绒的触感占据,偏头一看,是一只兔子玩偶。  ……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他的卧室。  他拿到奖杯的那天就搬了一个新的复式,卧室一百多平,占据了一层总面积的一半——另一半基本都给了客厅。当时装修的时候特意吩咐公司把非承重墙打通,让他可以在地毯上看剧本的时候躺得更舒服,滚几圈也不会碰到墙。  和这个温馨可爱的卧室可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那张大红唇一张一合,竹筒倒豆子一样噗噗噗往外吐。对方看他没有反应,还变本加厉地靠近一步,拿做了美甲的长指甲不停地戳他的肩膀,有点痛。  “现在楼下全是记者,我把他们堵在门口了,你倒是想想怎么跑?!平白无故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搭上霍家,不知道几条命够你上热搜的!”  赵流柯……十八线小明星……霍襟风……  该不会是穿书了吧。  赵流柯心思电转,很快入戏,他抓住男人还在不停怼他的手,满脸的委屈:“狄哥,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知道我父亲……”  被称作狄哥的男人停下手,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开始发颤:“你父亲他不是……霍家给了你多少钱……?”  床上的青年因为刚睡醒,头发不规则地翘起,垂着头的样子十足的乖宝宝。  听到这话,他纤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死死扣住耷拉在被子外的两只手,直到捏得青筋暴起,惨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有些异常的充血,才开口说话,连带着嗓音都有些低沉的破碎。  “可以让我父亲在ICU待到老死的钱。”  狄云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是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把手从青年的手掌里抽出来,双腿发软,颤颤巍巍地跪在他床边:“傻孩子……你这样的好孩子进了霍家,那就是待宰的份……哥虽然只是个经纪人,好歹也能帮你分担一点……”  赵流柯没有说话,但是一道透明的泪痕顺着他的眼尾划过轮廓分明的下巴,掉落下来,洇湿了被角。  两人的视线各自找了个地方安放,没有看对方,无言沉默。  他半晌才平复情绪,声带干涩,嗓音沙哑,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了十岁:“哥,那不够。我这样的艺人,说是十八线也不为过,每天赶通告才拿多少钱,我爸他……每天在里面躺着又要花多少钱?平均下来,我每天连零头都补不上。”  狄云叹了口气,女气的扮相里透露出一丝憔悴,睫毛膏刷出的苍蝇腿似的睫毛都跟着下压:“是狄哥对不起你……那霍家那边怎么说?霍襟……霍影帝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话里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仿佛霍襟风是什么定|时|炸|弹。  霍襟风的确是。  这本名叫《虐恋情深:称霸娱乐圈》的古早文在当时某点女频编辑推荐位呆了三年多,连载到现在还没有完结,一百多万接近两百万字,前期配角的生活都能写一卷。  赵流柯前世作为影帝,演戏之余唯一的小爱好就是在各个网站上看点不带脑子的虐文,偶尔看哭了还可以释放压力。这本书就是他在一个闲暇的下午,化妆师边给他化妆,他边刷APP淘文,淘到的产物。  这本书的作者是个新手,简介写的很糊涂,唯独反派的描写把握的不错,他现在还记得那个简陋的文案里的描写。  【他因车祸坐骨神经坏死,二级残废。他身处泥淖,只想把人拉下来和自己一起沉沦,却因为陆远(受)的温柔,像是深沉的黑暗里裂开一道缝,他从裂缝中窥见了阳光。】  霍襟风的人设在前期完全没有问题,阴狠毒辣,残暴阴鸷,手段强硬,丝毫不拖泥带水,因为演反派拿到最佳男配角的他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角色。  身为经常在角色中穿梭的人,他意识到霍襟风因为立场问题而成为了全书最大的反派。  他看书很细,也不着急,看到霍襟风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就拿到满贯影帝的辉煌背后、午夜坐在京城的台阶上啃两块钱玉米的酸涩;看到他车祸时候紧急自救的冷静;看到他失去双腿自残颓废的绝望;看到他疑心极重、身边毫无一人的空旷;看到他强撑自己处理公司事务,应付虎视眈眈的家族亲人。他病症众多,层层叠加,时日无多,瘦而风骨仍存。  因为同为演员,所以赵流柯代入感极强,看书的时候,自己不自知地掉眼泪,被化妆师老师眼疾手快地拿纸巾按在眼角:“赵老师!怎么哭了!哎呀我刚画好的妆!”  他不好意思地道歉。  这本书现在依然连载,但显然后继乏力,文章写长之后就像是一场拉锯,作者会越发心力憔悴。  好不容易今天更新,还更了一万多字。软件自动续订的提醒出来的时候赵流柯十分惊喜,看完却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霍襟风因为对救了街边猫咪的受一见钟情,现在发现这个人就是自己高中暗恋的学弟。  对,就是这样弱智又傻缺的剧情。  他收手的结果就是被受设计陷害,因为双腿残疾血液不畅,多病缠身,突发脑栓塞,送入ICU——  剧情到这里戛然而止,作者没接着更新了,作者有话说里,飘着一句无奈的话。  【感谢各位厚爱,生活忙碌难以维系,这是最后的存稿了,到今天为止,此文太监】  啊?啊?!你就给我看这个——?!!!  气到火冒三丈的赵流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反派的唯粉,满脑子都是想让反派反杀世界同归于尽的气愤。  他能准确地说出反派在哪一章哪一场出了场,在哪里布了局,在哪里解决了问题,这样心思缜密,狂躁暴戾的人,竟然就这样强行降智?强行喂屎?!  他一觉睡得噩梦连连,醒来却发现自己穿了书。  现在看来,他穿进这里的时间节点已经确定了,是霍襟风刚刚失去双腿,霍襟风的爸爸迎娶自己的白月光给霍襟风带来一个陌生的继母,还顺便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美其名曰双喜临门……这门亲事的另一个对象,就是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赵流柯。  因为和自己同名,赵流柯看文的时候看得相当仔细,就好像看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原身是个十八线小艺人,父亲是跑货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父亲小时候为了供他读书累坏了腰,这次上路突发山洪,他在紧急时刻想要急刹停车,却被腰部突发的疼痛制在原地,直接被滚滚泥石流压下。搜救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快没有了呼吸。  原身这么多年攒的钱只够抢救回父亲一条命,命救回来了,人却没有。他刚跑完一个通告,气喘吁吁回到医院,就听见医生给自己的忠告。  他爸……变成了植物人。  正巧此时,路过的继母抛出一根救命稻草。她在这里打听了好几天,知道这是个乖顺的小演员,只要有钱救父亲,什么都肯做。正好方便她在霍襟风旁边安插人。  原主的脸在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映照下,全无血色。他颤抖着唇,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际遇。  霍襟风到后来反水,一个无差别大范围AOE下来,第一个被继母献祭的就是他。  这个笨家伙,小心翼翼地躲着霍襟风,收集情报,拿钱,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绊了霍襟风好几脚,自己本身却傻憨憨的,天生就是炮灰的命。  赵流柯想明白自己处在书中情节的哪里,已经没有了心思应付狄云,他把狄云借口搪塞走,说霍家的人会来接他,狄云怕他出事,但是自己又没办法,只好先走。  他拿出原身的手机指纹解锁给继母拨了个电话,声音冷静,语速飞快:“阿姨,我被记者堵在家里楼下了,这张笨嘴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你能派人来接我吗?”  他说完就挂断,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对面只来得及听到一个急促的短音,还想问什么呢,再打来电话,赵流柯已经开了免打扰,把手机反扣,不再理会。  这样来得才快,如果剧情没有什么问题,下一个文章的转折就是霍襟风在婚礼上二次自残导致瘫痪再也无法站起的爆炸新闻!  他下床翻找东西,先找出身份证、户口本等重要证件,接着就是找银行卡。幸亏原身属于属于有点笨的类型,怕自己忘记密码,都记在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本子上。  他翻了翻并未有大额数字的存折,深深皱起眉头。  原主太过拮据了,他演戏的收入如书里所写,全都给了医院。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知道剧情,也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会穿帮,唯有更多的信息和资源才能保护他的原人设,这个壳子很好,不能丢。  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他进来了……  霍襟风,你可不能有事!  ----------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更~  隔日更~  隔日更~  重要的话讲三遍——第2章 救人 是我,你的未婚夫。  现在是早上,他准备好个人物品分门别类,收拾好之后随身携带,一个运动背包就能装下,包括那个原主签好的合约的乙方版本。他烧了一壶水,冷好喝了一口,时间才堪堪过九点。  赵流柯拨开窗边的百叶窗往下看,大厅外面堵了一堆记者。  他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只口罩挂上,墨镜没有,帽子倒是有一个,不是什么牌子货,非常普通。  看得出原主资源不行。他刚刚有闲时间翻了一下原主的微博,粉丝寥寥无几,刚过十万。  冒出来几个新评论,都是问结婚这件事的,再往上的评论就是几个月前。原主基本没有代言,通告跑的很多,看得出来那段时间为了父亲想挣快钱。  他把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脸上,仿佛能通过这个皮囊、轻轻地触碰到先前的那个赵流柯疲惫而担忧的灵魂。  他又搜了一下霍襟风,出来了一个乱码的微博,接着就是营销号,写他残疾之后注销了一切社交账号,逃避现实,说的很锋锐,有些难听。  赵流柯默默拉黑了他们。接着打开房间里的电脑,旁边还有一台打印机。  ……  上午十点,他收起手机,这时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镜子,赵流柯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  他抓住背包走出卧室,行走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又折回去换衣服,挑的很普通的黑色卫衣、牛仔裤和一双滑板鞋。  赵流柯在客厅找到了镜子。  他看着镜子里青年那张脸,原地愣了很久。  这就是他年轻时候的脸,清秀、轮廓稍微圆润,因此很适合粉面小生的扮相,用现在的话说像小奶狗,这个时期也是他演偶像剧最多的时期。  再过两年,这张脸会逐渐长开,脸部线条俊秀而优雅,面庞也更显得硬朗,扩宽了不少戏路,让他可以更好地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剧本,足以驾驭很多脍炙人口的角色。  玄关咔嗒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安静的门口,高跟鞋的声音传来,进来的女人穿一身华贵的旗袍,眉头直竖,左眉眉头处长着的一颗黑痣尤其显眼,一脸怒气:“赶紧的,把他带走收拾收拾!订婚宴明天就要开始了!”  剧情来了。  赵流柯抓着自己的包被保镖架走,他的手握住包带,只带上了自己的背包,没有反抗。  外面停了三辆车,迈凯伦和LFA中间夹着一辆幻影,保镖来了至少十人,在前面围成圈堵住想要过来问话的记者。  他听见相机镜头接连被摔在地上的声音,甚至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片从旁边飞出来,掉落在他前进的路线上,被保镖一脚踢开。  所有人噤若寒蝉,无人再敢上前。  赵流柯被扔进LFA的后座,看见女人坐进魅影,在外面的手臂上挎着一个锃亮的包,赵流柯一眼看出那是当季限量,售价逼近七位数。  那就是霍襟风的继母。  赵流柯抬起手——他带着粉色塑料电子表的手腕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家里只有这个了——现在是正午十点,霍襟风的自残是在订婚前一天下午爆出来的,如果现在就已经发生那他认了,但是如果在这中间,现在还有足够的时间。  司机提醒他:“赵小少爷是吧,启程喽,系好安全带。”  赵流柯拉好安全带扣进锁舌里,搜刮自己的大脑,和司机攀谈。  “大哥,咱们是不是要去山上啊,你知道霍家庄园什么样吗?听说有个特别好看的后花园?”  霍襟风二次自残就是在后花园。  “那可不,”司机大哥性格比较开朗,很健谈,“可好看了,当年夫人让人在后花园种了好多花,我一个糙汉也认不出来,但是红红绿绿的,开的又好,看着就开心。”  他说的夫人……不是现在这位,说的应该是霍襟风的妈妈。现在的继母可没有闲情管这些,她每天参加各种宴会选衣服都来不及。  这是霍襟风的司机?  “哥,咱到那能不能直接先去后花园看看,”赵流柯随意地说,“我可喜欢花了,想先去瞧瞧。”  “哎,那没问题,要是想去那得拐个弯,咱们不跟他们一起。”司机打着方向盘转了个方向,他是三辆车最后面一个,此时落下,车里司机的电话立刻响起来。  司机冷淡地接起来,按了免提,公事公办地说:“您好。”  “你们怎么落下了?!不是说的还要给流柯看衣服吗?!礼服那么多,半天也试不完,还在这里拖?”  赵流柯手敲在车门的搭手上,没有回话。  司机嘿嘿一笑:“小少爷想看花,我们偷个闲,您放心,礼服霍老爷已经挑好了,肯定不会误事。”  “什么?!挑好了?!”  “那可不,他没跟您说吗?”司机说完又打了个弯,走上一条略显偏僻的山路。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赵流柯好笑,同时确定了,这个司机应该是霍襟风那边的,很大概率是霍襟风母亲专用。  路上突然下雨,变天了。  淅淅沥沥到瓢泼,也不过短短一刻。  天空翻滚着雪白的云,珍珠灰色的天幕让世界都暗了一个度。  车里冷气很足,让人有点冷,赵流柯远远看到雨幕中的房子轮廓,抓起旁边的背包往身上背。  “今天天气预报不是晴天吗,怎么突然下了雨?小少爷,还走吗?”  “走!”赵流柯的声音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接着问。  “哥,”他抓住前座的靠背,身体前倾,靠近司机道,“您手机都随身带着的吗?”  司机诧异地挑起眉头:“那肯定啊,我们还有传呼机呢,随身带着。”  好,这样就能看到不对直接拨电话。  很快到了门口,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兜头砸下。  车锁松开,司机还没来得及下车撑伞,就见赵流柯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赵流柯的身影飞快而矫健,他奔跑着冲向大门,已经听不见司机在后面喊他什么了。  劈头盖脸的雨珠迅速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皱起眉头尽量躲开,一脚踩在石子路上,滑了一跤,险些滑倒的时候被自己撑着手臂一个反冲接着往前——这个时候只能叹息原主是个不偷懒的爱豆,身体管理还算可以,让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他没在意自己磕在地上因为肤色白皙而衬得迅速红起来的手臂,视线从自己一路过来迅速扫过,大雨里视角有限,他很快排除进门这边,向另一边跑去。  他找到人了!  后花园凉亭旁被挡着的人把手抬起,手里正握着什么东西。  该死的——  “霍襟风——!!”  一声怒吼让霍襟风从沉溺下落的意识里稍微脱离,手里沾了水的军刀在些微改变的力度里偏了一下,向腰间狠狠刺下去。  那个浑身湿透的人身上热度惊人,以巨大的力道把他从轮椅里扑下来,栽在湿冷的地面。  他们贴得极尽,湿透的衣服紧紧黏在一起。  在令人窒息的大雨里,霍襟风闻到对方脖颈里沐浴露的香气。  想象中的锐痛没有传来,霍襟风回神,发现那只按在他腰部的手上鲜血淋漓,和瘦白的手指对比,显眼而刺痛——他手里的利器险些把青年的手掌捅了个对穿。  司机飞跑过来给赵流柯做了紧急处理,他夹着肩膀拨给家庭医生,焦躁的声音被大雨掩盖。  刀口很深,露出一点翻白的骨头,有雨水落了进去,被纱布缠紧的时候像是拉锯般的折磨。  霍襟风松开手里的力道,听见青年剧烈而压抑着痛苦的喘息,但对方的声音还是冷静的,抓住他肩膀的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没有半分颤抖,像是炽热的铁箍箍住了他。  “没事就好。”还戴着口罩的青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语气里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庆幸,“你还好吗。”  还好,他成功阻止了这次自残。  “为什么……要救我?”  他听见自己粗哑的声音,开口的时候,吞下了几滴雨水。  霍襟风知道自己又犯病了。但是眼前的男孩儿这样决然保护自己的姿态让他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你不能有事,你还要站起来。”  赵流柯自顾自地解释,调整了一下因为飞扑而扭曲的姿势,站起身体。  “你怎么知道我能站起来?”霍襟风眼里的执拗几乎要超过天地的灰暗。  赵流柯用完好的那只手把他拉着坐起。雨更大了。  顺着瘦削的手掌往上,他衣服湿透,短发紧紧贴着头皮,听见他的话,他抹了一下脸上冰冷的雨水,像听见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之后又觉得有些心酸。  霍襟风本应该知道自己的定位的,他手腕强硬头脑又好,也就性格稍微差点,只要摆脱这群想他死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只要他活着,只要没有什么傻逼剧情白月光横插一脚,攻受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但他现在问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能站起来。  赵流柯心底的叹息漫出酸涩的波澜,一浪一浪地前推。  他蹲下来摘掉满是雨滴的口罩,呼出一口气,坚定的眼神直直射向霍襟风:“不然我嫁给你之后怎么躺赢?”  一道惊雷映在霍襟风死盯着他的眼睛里。  他认出来这是谁了,这是继母塞给自己的那个男孩儿。用脚想都知道,这又是一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  “赵流柯……”  不远处,撑伞赶来的人群走近。  赵流柯轻轻一笑,眯起的眼眸里带着点被认出来的惊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仿佛被刀扎的人不是自己。  “是我,你的未婚夫。”第3章 《信纸》 就我?一个残废?!  打头的保镖把霍襟风抱起坐到轮椅上,撑着伞把人送回去。  赵流柯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依然抓紧了自己的背包。他的手伤的很重,家庭医生没办法给他做手术。血从纱布里渗出来,染红一片,看着有些可怖。  足以看出霍襟风对自己下手有多狠。  医生扶着眼镜看了看他左手的伤口,立刻清垢缝针。  局麻,赵流柯躺在手术台上,只能感受到有东西连接受伤的皮肤,偶尔还带点疼。他闭着眼睛和医生聊天。  “瘫痪能治好吗医生?”  医生动作没停,这是霍家的私立医院,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问的霍襟风。  “如果说的是霍先生,能治是能治,但是病人不愿意治。”  赵流柯嗯了一声,不再问。  夜里他住在医院,用好着的那只手刷手机,看霍襟风早几年演的一部电影,《信纸》。  轻松喜剧片,男主是个高智商宅男,女主是正在备考警察学院的学生,两个人因为一张信纸被卷进一场凶杀案,解决途中互相了解走在一起的故事。  那时候的霍襟风才二十出头,相比现在的样貌更年轻,俊朗而英俊,满脸让人羡慕的胶原蛋白,做出天生适合镜头的微表情。  电影里有一个镜头是俯拍,男女主在河边发现了线索,男主穿着宽松的羊毛外套和柔软的白色内搭,抬起眼朝镜头看去,察觉到真相的眼神划过一丝狠戾的光。  画面拉近,他皱起浓黑的眉头,矛盾和撕扯在一张脸上迸裂又碰撞。他发现了什么,但是难以言喻,多年未与他人沟通的宅男手机抬了抬,想向那个让他心情灿烂的女孩伸出手——  他的手抬起到一半察觉到不妥,欲要收回,脸上纠结与挣扎参半。那个背朝他的女孩似乎有所感应,大大咧咧地转身,握住他:“怎么了?”  他对自身的怀疑和难以启齿在对面温暖的眼神下散去,软化了表情,脱掉最后一点郁结的枷锁,露出灿烂的微笑。  演的真的好。  如果现在的霍襟风也像里面这个男孩儿一样该多好,可惜他现在浑身是刺,阴郁而内卷,像是要把所有难堪、愤怒、挣扎、炽烈都吞下去,像是想要艰难地吞下一团岩浆。  赵流柯闭了闭眼,任由电影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  他在前世虽然是影帝,但自己也知道自己哪里有硬伤。随着片子越拍越多,他明显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一度有息影的念头。  霍襟风这样的演员,赵流柯一眼就看出了和自己的不一样。这样的共情能力和表现精度是他无法做到的,这是天生的。  相比于他们这种演员的天赋异禀,自然沉浸到角色里,他的表演更像是多方推演最后凑出来的结果,只是结果过于精密,所以和真的差距不大。他能做到的只有分析,把角色剖开、扒出来,像是在艰难地剥一颗洋葱,剥的途中眼泪直流,却还是一直坚持着掰下去。  他穿书的前一天,相熟的导演前辈和他聊了很久,他才敢直面到自己的问题。  胡子拉碴的导演躺在躺椅上叹气,说他这样的人能到这个程度也是另一种极致了,相比他们天赋异禀的演员,这样靠努力和推算得出的结果也是一种另类的能力。  夏夜满天星子,蚊虫嗡鸣,头顶是一片星河明明灭灭,兜兜转转,他拿着一罐啤酒坐在一旁,回味着刚才的谈话,对着地面发呆。  赵流柯想着想着,没来由地觉得困倦,他的左手依然阵痛,却可以做到不在意了。  他闭上眼睛,手上的手机还没关。  病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人坐着轮椅,瘦削的左手按在发着荧光的扶手上控制着往前。凑近了看扶手才知道,那上面有个像游戏一样的方向键控制左右前后,十分便捷。  轮椅在病床前平稳地停下。  霍襟风早已收拾整齐,洗过的刘海软软地垂落下来一点,显得人瘦而阴寒。  窗帘没有拉上,病人的手机里放着自己演过的电影,《信纸》。霍襟风借着手机的蓝光打量他,第一眼就是青年发乌的眼底。  他晦涩的目光从青年熟睡的脸上顺着下滑,淌过他线条略显柔和的下巴,流过对方轻微滚动了一下的喉结,没入他的病服领口。  一个下午足够霍襟风查到眼前这个男孩儿的全部信息了。  赵流柯,他的未婚夫,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某电影学院,没有什么背景,资源不好,还有个躺在ICU里烧钱的老爹。  和自己的继母杨小颖接触频繁。  很好理解,一定是因为父亲。这个青年被迫嫁给了自己。  但是今天来救他的行为让人迷惑。  简直就像是知道他在哪里,目标明确地直奔而来,一手拦下要自残的他。  霍襟风没懂,他自从残疾之后,心里就翻涌着痛苦,受伤可以让他更好受一点,真实的疼痛才会带给他实感,不然整天坐在轮椅上,就像个轻飘飘的木头架子。  为什么要拦着他?  《信纸》播放到了高潮,女主摔进水里,短促的尖叫被水吞没,那个时候主演都很拼,那个女人是真的呛了水。  霍襟风支着下巴,漫无目的地转移视线,他控制不住自己回想以前的经历,但是之前的回忆只会让他痛苦,像今天这样毫无障碍地、平和地回忆到这些平和的小细节,让他轻微地愣了一下,低头扫到病床旁的背包。  他略微低下身体把包拿起来,隔着布料摸了摸。  背包在下午的时候被雨水浸湿,现在散发着一股泡过水的潮气。霍襟风摸到一个硬壳,像是什么文件夹。  他拉开背包拉链,看到一个用薄膜封着的蓝色文件夹,皱起眉头,接着点了一下腕表。  极简设计只有指针的腕表表侧,一个黑点亮起,恰到好处的光芒像一盏夜灯,让他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第一页是一个合同,并不是正常的商业条款,而是收养合同。果不其然,是和杨小颖签的,条约内容就是杨小颖出钱,一直把赵流柯的父亲养到老死,而赵流柯把户口迁到霍襟风的名下。这样就和霍家绑定,而她也多了一个柔软好用的棋子。  霍襟风嗤了一声。《信纸》还没放完,接近尾声,低沉的音乐流淌着,因此显得这声嗤笑尤为清晰。他顿了顿,看向病床上的赵流柯。  还在睡。  翻到第二页,霍襟风的手停住了。  最上面是三个大字,霍襟风。  再往下,是他相关的所有资料。  基础资料很正常,身高体重年龄,其他方面却有点不太正常,何止不太正常,甚至可以说详细过了头——  下面的资料是按时间顺序排的。  从他什么时候参演电影/电视剧,在哪里拍,杀青,上线,因为这部影片出席了什么活动,穿了什么、品牌方是谁,空窗期做什么,生病住哪里,被媒体怎么报道,报道的内容、出处、报道人姓名、所在的公司……  霍襟风眉头皱得死紧。  什么情况,脑残粉?  他翻得很快,偶尔看到自己都记不清的地方就停下来,自己都没意识到手指抓得死紧。  “别看了。”  冷不丁的男性声音及时把他拉了出来。霍襟风一抬头,看见醒过来的赵流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顺便把没电的手机拿开。  《信纸》也播完了。  霍襟风手指一松。  赵流柯看他不说话,解释道:“刀口太疼就醒了。”  接着看着他。  霍襟风语气森寒,示意面前自己手里的文件夹:“这是做什么?”  赵流柯目光掠过他腿上的文件夹,随意地笑了一下:“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半夜在这里,以及为什么要翻我的包,未、婚、夫。”  “哈,”霍襟风发出一个嘲讽的气音,“你出现的那么巧又怎么解释?”  赵流柯心里啊了一声。  这就对了,浑身是刺,直来直去,这就是霍襟风现在的状态。  他抿起嘴唇,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化,却没有想要制止自己。  导演老师和他说过,他太绷着了,情绪外放和爆发尤其是他的弱点,让人觉得有些不尽兴,如果可以对现实发生的事多加回应,应该会更好一些。  那个时候,从来冷静淡漠的赵流柯没听懂。  但是现在他福至心灵地懂了。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你要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我和司机大哥本来只是想看看后花园。”  霍襟风没想到一句话就把男孩说得声线颤抖,说得他都不适应地蹙起眉头——他在心疼。  他拿着灯光遥控打开了灯,灯光大亮,看见对方骤然发红的眼皮。  赵流柯直视着他,眼里带泪:“我做错了吗?”  赵流柯抢过他手里的文件夹,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声音闷闷的,“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个脑残粉而已。”  霍襟风的目光在看到对方绑着绷带夹着夹板固定的手时凝住。  “没必要,”他厌恶地分析,“杨小颖会给你足够的钱,你们签的合约可以生效,你要是因为喜欢我就嫁给我未免太蠢,我阴晴不定还有病,死了之后你无非是被踩死的命。”  赵流柯缓缓抬头。  “我不想绑在她身上,我嫁的人是你,这个合约也该和你签。”  “和我签?”霍襟风震惊地笑了一声,“就我?一个残废?!”  “对,就你。”赵流柯冷静地打断他的话,稳稳的目光带着力道撞进他的眼底,试图看出他真实的情感,“我只是个小明星,说是一百线开外也不为过,但是我不甘心,谁不想拿影帝。”  “霍襟风,你得帮我。”  “凭什么?”霍襟风阴鸷的目光紧盯着他,瘦而长的手指敲在轮椅的扶手上,“凭我站不起来,就一定会倾囊相授?”  笃、笃、笃。  他在生气,他误会赵流柯了。  在书里,霍襟风生气之时就会敲自己的轮椅扶手。  “就凭我今天救了你,就凭我想你好。”  赵流柯毫不让步:“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想拿到一个片子太难了,我只能借你的手,而且我对你没有威胁,户口的事情也可以随时迁出,我们的协议离婚不会影响到你,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签条约,我只要开头的资源。”  “霍襟风,”赵流柯抬起夹着夹板、凄凄惨惨的手,一锤定音,“你自己能不能站起来你自己知道,但是今天如果你真的下了手,能不能站起来就不一定了。看在我这只手的份儿上,帮我。”  他不甘心,演戏这些东西一定有能悟到的方法,他喜欢在角色中穿梭的感觉,喜欢挖掘到最后触碰到人物内核的战栗,他既然穿了书,从头开始就是给自己一个最好的机会。  何况他的未婚夫不就是个天赋型的吗。  就在旁边,这会儿演着呢。  他对上霍襟风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能刺破对方顽固的面具,看到他沸腾的心情。第4章 情敌? 不,是威胁。  霍襟风的眼神几乎是刮着他的脸侧落下来。  赵流柯清楚,跟现在的他说话,什么人情债都是扯淡,以物易物还稍微有点道理。  果不其然,他敲着扶手的手指缓缓停下,几不可见地说:“好。”  “阿桑。”  外面进来一个保镖,相比那天杨小颖带赵流柯走的那一堆人,这个保镖更不显眼,他平凡的五官和身形仿佛和空气混为一体,在黑夜里难以察觉,连声音都低。  “老板。”  霍襟风点了点头:“看看他的手。”  阿桑走近几步,捏住霍襟风没有受伤的左腕,按了两下。  他按的方式很巧妙,让赵流柯觉得诡异地酥麻。  “神经没问题。”阿桑惜字如金。  “很好,”霍襟风语气依然淡淡的,“从现在起一直到那只手好,这期间我给你足够的资源,等手好了我一个朋友的剧也该开拍,试镜你尽管去,但是被刷下来就与我无关。”  “如果是因为你被刷下来呢?”赵流柯不依不饶。  “因为我?”霍襟风嘴角拉平,“阿桑,跟着他。”  他一字一顿。  “那你出事,我负责。”  霍襟风没走,只是后退了一些,看出他因为麻药过了疼得睡不着,问:“没别人来看你?”  “杨小颖吗,没有。”赵流柯拿出充电器给自己的手机插上电,“做完手术我睡得很沉,有人来也不太清楚。”  “对了,”赵流柯像突然想起什么,“在医院住着不太舒服,夹板拿掉之后我能回去和你一起住吗?”  霍襟风语调平平:“本该和我住,把你不该让人看的东西收好。”  赵流柯看他的眼神里就带了点兴味:“那我是不是要锁门,你的照片我还没开始收集,版本还挺多,半裸都有,你再翻我东西的话很可能会看到的?”  “随你。”霍襟风压下暴起的青筋,没有再和他攀谈的想法,“别的不用管,好好待着。”  “那以后呢?”赵流柯把视线落在霍襟风被衣服掩盖的腰部,语气平静而低,在这间病房里饶了一个委婉的小圈,“看见你那样也不能管?”  霍襟风眉心一跳,要说什么,却看见赵流柯轻轻地收回眼神。  “这可不行。”他喃喃地说,“你骂我脑残粉也行,可我就是为了你来的,你可不能在我面前有事。”  他说着像是想到什么,想说,但是脑袋一昏,就没了意识。  麻药的原因,他睡得时好时坏。霍襟风紧绷的脸在他眼前晃了两晃,世界都变得模糊。  赵流柯睡得很沉。  阿桑出门,顺便关掉灯,霍襟风就在黑夜里一言不发地看了赵流柯很长时间。  青年一上来就表明了来意,霍襟风本以为自己会拒绝,但是等他碰上才发现,他不排斥这样明艳、直接的好意。  中午的时候,瓢泼大雨,天空暗沉,青年肤白眉浓,像是突兀地从美好里闯入一个黑|暗|童|话。  他不能再把别人拖进来,他像个情绪泥淖,会把靠近的人都吞没。  赵流柯睡的时候是枕着胳膊睡的,不太舒服,抬了一下胳膊,又放下,手垂落在病床外。  大概得益于白天的大雨,现在夜里明月高悬,空气清凉,清丽的月光顺着没关的窗洒落下来。  赵流柯的手骨在月光下显出凹陷的阴影,离霍襟风很近。  男孩儿健康、平稳地呼吸,胸膛轻微起伏,带着身上薄薄的被单也轻微地晃动。他睡相有一点不乖,被单垂落下来一点,挨着霍襟风毫无知觉的小腿。  霍襟风的眼神里翻涌着难以解读的光。  他依然在回想中午赵流柯不管不顾扑向他的行为,和死死按在他腰部没有半分动弹的手。  当时的他意识不清,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利刃已经插|入别人的手中。刺破皮肉,险些对穿。  他鲜少会后悔。  还好你没事……  你说得那么斩钉截铁,那就再靠近我一点,让我确定你话里的真伪。  让我看清楚…到底是要什么,是钱、资源、还是如你所说,只是我。  我本就是一堆泥淖,不在乎还有谁再来搅和。  但如果你是来和我一起陷进去的,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泥淖而已,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不是吗?  如果你背叛我,我就碾碎你、淹没你,让你满身脏污,喉管窒息,用沉重的湿冷填满你心口不一的身体。  他最懂得怎么两败俱伤了。  霍襟风动作隐晦地伸出手,用发灰的指甲轻触青年的指尖。  对方的指尖受力,往内弯曲。  他触电般收回手,于是对方的手指些微弹动了一下。  动作快的,仿佛这一切心思,月光都不被允许看见。  赵流柯只是手出了点问题,却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还多,中间甚至抽空去做了婚检。  没错,婚检。  因为他救霍襟风受伤的关系,婚宴被推迟了很久,到他的手可以自由活动之前,霍家不会安排相关事宜。  本来收到宴请的宾客疑惑地收起请帖,纷纷猜测原因,直到杨小颖在一个宴会上和人聊起,是结婚对象身体不适,休养生息。  听的人听得认真,转头谣言四起,演变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赵流柯被霍襟风囚禁。  赵流柯在病床上坐着吃阿桑削的苹果,听到这里,差点呛到。  阿桑苦笑。  不像他们在夜晚见的第一面阿桑内敛无声的形象,阿桑这个人块头虽大却十分细心,还有点八卦,话不多,偶尔聊起来都是霍襟风身边的事。  赵流柯也乐得听,一来二去两个人聊得倒也愉快,像是两个迷弟整天讨论自己喜欢的偶像——当然了,是握着第一手资料的那种。  赵流柯放下吃的只剩核的苹果,决定掀过这个话题,这种捕风捉影越传越吓人的谣言,等到他们婚宴那天,自己正常出席,自然不攻自破。  他摩挲着手里的一个剧本。  这是霍襟风那个说好之后会开拍的剧。  古装剧,小说改编,女主穿越和一群古代人斗智斗勇拾级而上封后的爽文,女主古灵精怪次次化险为夷的性格很有看点。  就是没想到……这部剧刚好会撞上书里的受。  受是个流量小生,资源不错,拿下了这部电视剧的男一倒也正常。  按照这个时候的剧情,他和攻接触不久,两个人正在热恋期的干柴烈火。因为攻在这部剧里用保姆车接他离开,被人拍到车牌并不是受的车,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绯闻。  按理说他这个时候碰见受不太合适。  原主赵流柯嫁给霍襟风当天,即使霍襟风自残,也只是简单修养了几天就草草举办了婚礼。  那场婚礼虽然规格不小,却也没有顶级水平,仿佛只是用来搪塞大众的工具,连嗅觉比狗都灵的新闻记者都觉得敷衍,并未多加着墨。倒是霍襟风又多了很多张苍白着脸、脸色灰暗的黑照。  肯定很像苍白的鬼。  赵流柯松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握住的拳。  剧情已经被他改变了。  赵流柯手里握着的剩余五十万多字的剧情可能很多都会被自己的蝴蝶效应推翻。  现在霍襟风虽然还在坐轮椅,出行不便,但赵流柯知道,只要他自己想开,康复训练提上日程,重新站起不是问题。  那他对学弟的暗恋呢,是不是也会因为提前碰到而重新提上日程?  万一,只是万一,赵流柯假设,霍襟风偶然间心血来潮来到片场,看见自己和原文受,会不会把自己扔下不顾。  不会,霍襟风不是这种性格,但是自己的存在就会立刻变得尴尬。他们只是协议离婚,现在遇见年轻时存有念头的学弟,怎么说都该是他主动退场。  但是他……不想这么早退场。  赵流柯大脑里的危机感已经敲锣打鼓地叫嚣起来。  未雨绸缪一向是赵流柯的良好品质。  还是老样子,赵流柯拿来一张白纸,在病床桌上奋笔疾书,写下他知道的受有关的一切。  【姓名:陆鸣  性别:男  身高:178cm  性格:乖巧温顺,后期坚韧  剧里戏份:剧里男一,与自己有四场戏份,分别是  ①我和男一同时在灯节碰见女主  ②我抢了男一英雄救美的机会  ③我手握重权却处处受限,只能看着男主和女主相谈甚欢  ④一场比武,我败了,放弃女主主动退场  现实戏份:  ①与攻热恋  ②怀孕  ③躲攻  ④捡猫和(这里画了一个动漫符号,三个波浪线叠在一起)相遇  人物性质:……】  他卡壳了。  赵流柯思忖半天,最后在“性质”旁边写上两个大字:  情敌  他看着这两个字发了很久的愣,握着笔没有意识地在纸上画圈,似乎是没想到自己潜意识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和霍襟风只是交易关系,的确不该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对于霍襟风来说,陆鸣是怎样的性质?学弟?暗恋过的白月光?还是后来陷害他的元凶?  他思索片刻,手腕平稳地划掉,接着写上:  威胁  一切有可能或者未来会危及到霍襟风生命的人,统称为威胁。  ----------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没想到吧!所以下一章就在后天啦!  本文是隔日更!!!隔日更!!!感谢在2020-09-14 09:42:35~2020-09-15 19: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章 破例 谁还没有点私心?  他把这张写完的纸收好,塞进背包里。  他的背包里放了两个文件夹,别的都是证件。霍襟风那天翻的一个是关于他的,另一个文件夹里没有东西,他拿来放这张纸。  随着来这里越来越久,赵流柯觉得自己可能会遗忘部分东西,所以这几天在自己能想起来的范围内,尽量把东西都写在了纸上。  阿桑看他写东西,在该喝水的时候准确地递过来温水,或者水果。  霍襟风没再来过。  这天赵流柯拆了夹板,手上的伤已经结疤,和缝的线凝结在一起,形成一道乌紫发黑、弯曲的丑陋印记。  医生说他已经可以回去,赵流柯点点头问:“会留疤吗?”  “总会有点疤的。”  “我得拍戏,”赵流柯伸出右手盖住自己的疤,那上面感受不到触碰,像一块壳,“尽量不留就不留,不然拍到的话观众太出戏了。”  可能是因为私立医院来的病人不是太多,医生没多少人可以聊天,话多的无从安放,逮着赵流柯就开始念叨:“这会儿知道有问题了?当时受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多?我只能给你多开点祛疤活血的药,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你自己。”  走廊那头,霍襟风从电梯里出来,姿态娴熟地控制轮椅拐弯,向他们过来。  医生和他们打过招呼,带着一脸没说完的遗憾表情走了。  赵流柯握拳放在唇边,低低地笑。  “后悔吗?”霍襟风看着他的疤,神色如常,略微仰头问。  赵流柯有些讶异。  霍襟风为他破例了。  也得亏是新人作者,这本书的作者不太会统筹规划笔墨分配,写霍襟风的时候一看就是灵感来了,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卷之多,他的阴狠和敏感贯穿始终,详细至极。  其中有个非常能凸现霍襟风性格的行为就是,他残废之后从不仰头视人。  他最尊敬的爷爷也坐轮椅,无需仰头。  他眼神从不分给风流成性的父亲,无需仰头。  他和杨小颖从未对盘,眼神都不给她半点。  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是他的帮手,残疾后进来的,来到霍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蹲下|身体说话。  赵流柯蹲下来,舒展眉目,心情很好。他弯着眉眼仰头看他:“救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怎么可能会后悔?”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打量霍襟风。  短短几年就被提名小金人,除了霍襟风演技过硬,他得天独厚的脸一定有加成。  他飞扬的眉峰浓黑而长,眨眼的时候、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纤长绷直的阴影,脸部线条转折分明,刚硬俊朗,鼻梁高而直,这样的角度几乎接近仰视三十度,却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细微的死角。  他的气质要说阴冷,倒不如说是反差过大,明明一脸硬朗俊气,却因为坐在轮椅上月余,轮廓瘦削,肩部骨架因为瘦、穿的薄,像是衣服套在了骨头架子上,而显得阴森和灰败。  因为残疾的原因,他脸色泛青,一股病气,指甲上有些坑洼。  赵流柯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回话,阿桑去办住院手续,于是这里一时间就他们两个人。  霍襟风低头看他,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例行公事地说:“走吧。”  赵流柯站起来,自然而然想去推着他往前,绕到后面才发现他的轮椅并不像普通的那样有个供人前推的把手,于是悄悄收起无处安放的手。  庄园的花在那天的风吹雨打里很多断了茎,花瓣掉了一地,光秃秃的,原本这里靠近一点小簇小簇的丝石竹、银边翠,往外一点是月季、紫罗兰,靠着围栏的是长串高大的火箭风铃草。  中间还有很多花期不同的混杂在一起,还都是绿色的叶,挤在一起很纷杂,赵流柯也认不太出。  只是如今看起来都凄凄惨惨。  他拿着一杯热拿铁靠在落地窗旁边,坐着往外看,温和乖顺。  他和霍襟风一起回来了那天他们第一次碰见的地方。  这地方只是度假型的庄园,霍襟风平时住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因为轮椅的原因上下楼非常不方便,所以他在这里很少露面。  自残当天,他支开了保镖,也因为这片花园太大的原因,保镖没有及时赶来。  更重要的一点是,霍襟风不吩咐,没有人敢近身。  赵流柯握紧温热的马克杯,想要喝一口,就发现面前一片阴影落下、接着杯子被人握住。  赵流柯:?  他抬头一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阿桑从身侧伸手,止住他的动作。  霍襟风就坐在门口的位置。  “干什么?”赵流柯满头问号。  “不能喝,手还没好。”霍襟风平静地陈述事实,“阿桑,倒了。”  赵流柯抓紧手里的拿铁咖啡,试图和阿桑角力,想都不用想,自然是他失败——而且也只有一个手用力。  阿桑拿着杯子去了卫生间,赵流柯眉头一皱就要发难。  霍襟风慢吞吞地挑起眉头,似乎想看他能说什么。  ……粉丝就这么卑微的吗?是我喜欢的演员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  赵流柯手指攥紧又松开,吐出一口气谈判,谈判的问题却是争抢家里的卧室地位,“我要主卧。”  霍襟风手支着下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在赵流柯看来,甚至有点好说话,“去了再看。”  都说“我本可以”是文章最让人牵挂之处,那霍襟风的“我本可以”,就是他先前的性格。  霸气,带着些微任性的小性子。  很可爱,很正常。  不像现在这样,疑心极重,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  赵流柯仗着自己救了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用了两个星期,已经很满意,接下来他要和霍襟风一起住,可就不是那么能蒙混过关了。  他们住的地方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啊,他早该想到的,霍家这么有钱——  这块地是霍襟风名下的财产,先前作为房地产项目包出去了大半,留下了顶部几层。  他们站在顶层的门口——没错,这层的门口。  因为这层只有一间房,占地将近1800平方米。  霍襟风看着眼前的门槛,抬眸示意来扶他过去。  阿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赵流柯麻木地扶住把手。  霍襟风的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个新的,简单普通。不像之前的那个,只是看着普通,用起来发现独具匠心,不像量产。  赵流柯问了一下,被搪塞过去,“送修。”  他们进去之后,整体就是一个正常稍大的居室,两百平,三室两厅,两个卧室挨着的地方多了一道门。  赵流柯打开一看,前面是条长廊,长廊两侧都是紧闭的房门,单调简约、却又乏味。  霍襟风道:“按照你的要求,左手边是练习室、健身房、器材室,你可以在里面找找感觉对对戏,右边是书房、泳池、一个看风景的屋子,当消遣很不错,其余都是空的。指纹已经录进去了,可以开门看看。”  他介绍完就要回房间,疲惫地闭了闭眼。  自从坐上轮椅,脑补供血不足的感觉时有时无,偶尔发作,就会头晕。  这也导致他一天之内睡得时间很久,精力有限。今天处理公司的事已经让他心力憔悴,现在接近晚上六点,他太困了。  赵流柯在他后靠的时候走过来,伸手在他的后颈按揉,被霍襟风一把打开。  “我……就给你按下脖子。”  “没必要。”霍襟风强撑着睡意,语调里的冷漠很明显。  “你睡。”  青年语调平静,力度适中,再次伸手过来舒缓他受压的脖颈。赵流柯是站在霍襟风背后的,所以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和瘦削的肩骨。  夕阳暗淡,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前,橙红色的光和云互相遮盖掩映。  青年落在坐着的人身上的眼神变得歉疚。  他在自责自己没用。  没用到来到这里之后只能靠这个精力有限的人。  衣食住行……  衣,他穿的是阿桑给他拿来的衣服,牌子不明,款式很多,他翻了好几件,才找到一个共同的特征,衣服内有隐秘的黑色绣线,上面是一串意大利文,像私人工作室。  食,这几天的伙食翻着花得来,清淡为主偶尔有点咸口,但不多,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赵流柯吃胖了三斤。  住,他和霍襟风住在一起,也已经见过了,一整层木质地板自带的淡淡香气现在还可以闻到,他刚刚拧开练习室看了一眼,灯音响录音设备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还有一整面墙干干净净的大镜子。  行……  对,还有行。  赵流柯手上力道不减,直到听见霍襟风平稳的呼吸。他把人推回卧室,抱到床上的时候他依然没醒。  赵流柯站在原地,打开手机备忘录。  本来是只有一条。  【试镜,拿到男二角色。】  他打开手机,添加了一条新的。  【掐死陆鸣的念头。】  陆鸣的蝴蝶效应不能在这里蔓延开,霍襟风不能因为这个恋爱脑的受突发脑栓塞,只要他们俩不见面,霍襟风想不起来他,暂时相安无事就好,再说了……  谁还没有点私心?  书外狂拽酷炫吊炸天,书内真正接触下来发现温柔细心、只是有点拧不过来劲,还因为天然自带的气场问题没人接近。  给他破例,换了轮椅,这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做出来的事,就算霍襟风看起来很冷漠,但也只是表面上的。  就问,这样的人他怎么能不香呢?  真他妈香。第6章 试镜 有老婆了就是不一样。  八月末,室外,九点就已经很热。  星宇传媒公司后面的广场。  赵流柯苦夏。  薄汗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往下滴,缓慢地浸没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接着挪动到他的眼睫上,堪堪没掉下来。  这里搭了两个棚子,棚内坐着三个人,执导总导演和编剧。其他的工作人员忙的脚不沾地,调设备放物品。  试镜从上午十点持续到下午四点结束,这次试镜只试男二。  在他前面有四个人。  第四个座位空着,还没人来。  真的如书上所说,小成本电视剧,连一开始的选角都这么简洁,甚至还有人快要迟到。  只是一号二号看起来都很紧张,三号长相普通,顶着一张苦瓜脸,满脸写着我只是来凑数的。  工作人员朝这边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入场了。  “一号!”  这样的空地可以让人毫无保留地看见前面的人的表演,给了后面人更多的信息。  表演的片段提前讲过,是固定的题目,选的是男二和女主相遇的片段。  虽然这里看起来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导演喊了十二声卡之后,把顺拐的一号劝下去了。  一号抽抽噎噎地拽着工作人员的袖子,不想离开。  赵流柯在旁边看着他把自己凄惨的家事说得涕泪横流、一塌糊涂,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像他刚进娱乐圈的时候一样,没有背景,家世不太好,只是他那时候不知道用这种打动人心的苦情技巧,反而是块硬骨头,又冷又刚,数次碰壁。  他为什么对霍襟风那么感同身受呢?他想。  因为他也坐在路边啃过两块钱一半的玉米,甚至为了省钱买了一罐老干妈,每天六个馒头一块五,吃了一个月,吃出低血糖。  只不过霍襟风那个时候是离开家没有资金支持,之后自己为了不重蹈覆辙才开始进入商业领域,后来发现天赋异禀,顺势开启爽文剧本,自己创立公司。  而他,他是纯粹的穷。  不爱吃甜食的赵流柯从那之后一直在兜里常备一颗糖果。  赵流柯捏着裤兜里的糖果走神。  一号的戏码没有成功,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场边安保拖走。  二号中规中矩,因为身高比较高的原因步伐稳重,气质略微不符,但演技还是在线的,导演和编剧讨论了几分钟,让他暂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待定。  三号倒是最让人惊喜的一个,他的人物抓的已经不错,但是表演略显生硬,再加上外形条件不是那么好,虽然有点天赋型的意思但是可惜了。  他被叫到导演面前,赵流柯定睛一看,是让这个人换角,演一个戏份更少一点的男配。  三号惊喜不已,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导演,蹦跳着走了。  这些都是徘徊在进圈一点点的人。  *  霍襟风在第二十三层的单向落地窗旁看摄像,语气很冷,他显然看完了前三个人的表演。  “就这种水平?”  旁边的男人嬉皮笑脸地给他递了一杯白水,油嘴滑舌道:“这不是经费受限嘛,只能找小演员了呀。”  霍襟风懒得理他,偏头往下扫了一眼,这个高度,地上的人都像蚂蚁。  那个一直站着的青年被叫过来,他前面的人没来的原因,直接跳过了那个。  导演组的抓拍手机就靠在镜头旁边,实时转播,正好对上青年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  导演看见赵流柯,笑了笑以资鼓励,可能是知道自己这个小成本电视剧吸引不到多好的演员:“开始吧。无实物表演,走路到女主扑你,一分半。”  *  男二路浮云,书内本朝代的少年将军,十六岁封爵,征战沙场,今二十岁,战功显赫,此次带兵围剿南夷,虽中途有变,军中内鬼泄密,依然作战成功。带兵回朝时连夜下令,将叛贼亲人秘密囚禁,只等叛徒上门。  这就是他出场时候碰见女主的原因,他便衣寻贼,暗中诱导,撞见活泼开朗的美人,一头扎进怀中。  温香软玉,淡香袭人,铁血青年呆愣原地,恪守礼节,没敢伸手去扶。  美人从他怀中抬头,娇俏的脸上带着一丝小小的抱歉:“你没事吧?”  声音一出,如黄莺啼鸣。  他一见钟情。  *  赵流柯闭眼再睁眼,眼里的冷沉清晰可见。  少年得志,手握重权,行走时双手背后,腰间应有玉玦环碰脆响,长衣到脚,盖住足靴。  执导在场外看得眉头一皱,因为天气热人也十分浮躁,看见赵流柯有些异于常人的走姿,矮下身体问:“怎么这个也……”  他本意是想说怎么这个演技也不行,走起路来足跟点地,别扭无比。  导演却并不像看前两个一样神色淡淡的,反而一脸严肃地伸手挡住他的嘴,警告道:“别说话。”  就好像他多说一句话都影响到自己看表演。  执导闭嘴,再往场中看。  沉下心来看,果然就有些不一样。  *  路浮云行路途中,或偏身或侧身,眼神温和,他脱下铁甲,面容没人认得,藏得很好,于是走得很自在。  走到场中的时候,他表情愣怔地骤然一停,原本的步子定在原地,腰部弓起,背肌紧张,身形却还是稳的。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快速的反应让他蜷起手指想要扶一下前面的人,但是手指弹动一下,又收回手。  他想起来了,男女授受不亲。  怀里的人借着他的胸膛撑起身体,抬起脸开口说话。  在外显示就是他原地不动两秒,接着略微直起身体——女孩站好了,于是他也跟着调整姿势。  他冷硬的脸上终于动容,甚至稍显呆滞,似乎完全没想到能有这样一撞,只能生硬地说:“无事便好。”  这就是路浮云。  *  赵流柯停下表演,直起腰转头一笑,气质瞬间的转变让执导都有些晃神,抬手找过来一个人。  那人听完导演耳语,奔着二号去了。  二号本来希冀的眼神慢慢暗淡,垂着头,本来要走出这片地方,走到一半,又突兀地拐回来跑到赵流柯面前。  “好好演。”  赵流柯的肩膀被拍了拍。  他点头,坚定的眼神对上眼前几乎要哭出来的人:“我会的。”  二号这才离开。  导演放下剧本,抬手冲赵流柯比了个大拇指。  执导没看懂,询问:“导演,他的演技虽说不错,前面一段未免也太生硬了吧。怎么值得那么大的称赞。”  “唉,”导演翻了个白眼,“你师父怎么教你的,教出个这种傻子来,都敢带剧了。”  年轻的执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算了,不怪你,”导演摆摆手,示意已经可以收工。  他握着剧本从椅子上站起来:“古代人穿什么,穿长袍啊,脚跟先点地才不会踩到衣服,这样前脚还可以挑一下衣服,拍戏的时候会有一种很流畅的裙摆摇动。这会儿看着奇怪是因为他穿的裤子,他要是穿长袍,衣服一盖不就不奇怪了?”  他解释完,又狐疑地问:“你之前带的都是什么片,现代都市爱情片吗,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还真是,”执导点头,“谢谢导演教我,还是我功力不够。”  导演拿剧本敲他的头:“没事多问问,那么大个师父不问交给我带,以后我会骂得你更惨,赶紧的,找人去签了这好苗子。好不容易找到个还搁这添乱,不骂你骂谁。”  *  霍襟风看着直播的眼神略微触动。  嬉皮笑脸的年轻人在旁边拍了两下巴掌:“不错啊这小演员,之前没见过,不愧是霍总,这种好苗子都能发现。”  霍襟风飞给他一个少说话的眼神。  明明知道这是他的未婚夫,还在这嘴欠,要是以前,早就给对方一脚。  “不是,好兄弟,”年轻人扯了个老板椅在他面前坐下,翘起二郎腿不正经道,“我看你最近好挺多的嘿,咋回事啊,都愿意跟爷打情骂俏了,不容易啊。”  “做了点乱七八糟的梦。”霍襟风低头看自己的腿。  年轻人吊儿郎当的动作停下,难得肃起脸色:“治吗?”  “再看看。”  霍襟风摸了摸自己毫无感觉的腿:“我要这双废腿还有用,让布莱恩先生给我个截止期限吧。”  “那就行。”年轻人像放了气的气球,往躺椅上一靠,又开始嘴瓢,“哎呀呀真好,有老婆了就是不一样,之前死都不愿意的事现在也好解决了。”  霍襟风被他念叨得烦,冷漠道:“把你这月的消费账单寄到你爸公司。”  “哎错了哥哥,好哥哥饶了弟弟一命!”  霍襟风将目光转回直播,没想到这一看,还有新的变故。  *  场地一侧,一辆保姆车杀出来,过快的车速带起一片尘土。  车门应声打开,跳下来一个火急火燎的黑头发白净净的年轻人,小跑上来冲着导演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大声道:“非常抱歉大家!我迟到了对不起!”  赵流柯走向座位的动作在看到他后停住。  头发有点长,盖过耳后,整个脸小巧而精致,白的过分,腰细腿长,赵流柯这边看过去,刚好看到他眼角下的泪痣。  没猜错的话,这是主角受,陆鸣。  他拿起水喝的动作缓慢又疑惑。  陆鸣这个时候应该在和攻缠缠绵绵热恋期,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种片场?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蝴蝶翅膀能扇到隔了半个市区那么远的攻受恋爱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20200930 23:34第7章 陆鸣 一个更坚韧,更冷静的灵魂。  导演皱起眉头,他显然认出了这是谁,最近正火的流量小生,陆鸣。  人群小小地骚动了一下,他们也认出了陆鸣。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一原欢腾~”  导演手掌下压,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震动不停的手机,按下接通。  把尴尬的陆鸣晾在了一边。  陆鸣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没敢动。  这时候接近中午十二点,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场外的每一个人。  他只是稍微站了一会儿就开始面皮发红,但是自己迟到在前,现在道歉的姿态决不能少。  要是之前,应该有体力加成卡,不至于晒一会儿就觉得刺痛。  陆鸣心里快把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才和楚臻争吵的时候被他拖住,自己出来的太晚,迟到了。  本该帮他解决问题的系统一遇见楚臻就装死,明明这个世界攻略的对象不是他……而是霍襟风。  因为霍襟风死后,世界崩坏了。  他被倒扣五十万积分,直接和一起降级的系统重回世界时间关键节点。  攻略对象都能搞错,陆鸣简直要被系统逼疯,他的假期阳光海滩美女——!!!  是的,陆鸣是个直男,绑定了攻略系统的苦逼直男。  在上一世,他没想到自己被楚臻这个变态真枪实弹地干上。  因为攻略失误的原因,本来准备给自己兑换假期的积分没有了,连关键事件他都没办法获取详细信息。  他在第一次攻略过程中没接触过这位导演,和楚臻争执时,被奄奄一息的系统在脑海里疯狂震动,这才惊醒。  陆鸣现在想想楚臻就起鸡皮疙瘩。  偏偏还回到这个他和楚臻正假戏真做的关键时间,当时他被系统限制,无法逃脱控制,强迫走剧情,现在可没有!  于是陆鸣当机立断甩脱楚臻那个变态。  想到自己走的时候那个霸道总裁看着胸上被自己抓的红痕,满脸甜腻地叫自己小野猫,陆鸣的鸡皮疙瘩就要从胳膊一路升旗蔓延到全身!  陆鸣紧急联系自己的生活助理来接自己。  正好这时候的经纪人一直不喜欢陆鸣和楚臻捆绑炒作,雷厉风行,派助理开车便来接。  他坐在舒适的保姆车里一边骂自己一边内牛满面地想。  女人的第六感,永远滴神。  也还好有这样的喘息时间,让他可以半路上用一张兑换卡把第四名的机会换给了自己。  那个该死的系统,一开始绑定这绑定那的,这会儿遇上事儿了屁都不放,万一这导演很讨厌人迟到——  这可是霍襟风投资的影片!上一世的时候这部电视剧可是小爆了一下,低成本电视剧的教科书式范本!演员演技和颜值都很在线,最后宣传的时候霍襟风亲自来看过!  而这个导演在后来也会凭一部惊艳之作名震娱乐圈,依然是霍襟风投资拍摄的。  以这部剧为起点,飞出来的优秀演员、导演让当时的圈内人士赞不绝口。  他的假期长短,就在这个攻略对象的手上。  这是目前他唯一能想到接近霍襟风的方法了。  系统降级,能量不够,给自己兑换一个试镜的名额就快要了系统的命。  这个机会可不能丢掉。  他偷偷地抬起头打量场中,发现一个靠着一块脆弱的巨大KT板刷手机的人。  对方年龄不大,在这烈日底下一点怨言都没有,正午热得发白的光斑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  他俊朗的脸上表情沉静而安逸,穿着普通的白衬衫黑长裤黑皮鞋却也贵气十足。  如果忽略周围的温度,还以为他站在春天的暖风里。  陆鸣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么帅的人,他第一次任务的时候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对方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陆鸣一时间看不清他的全脸。  这时候导演已经打完了电话,表情缓和了很多,盯着陆鸣慢吞吞地说:“站好吧。男二的人选已经确定了……”  陆鸣心里咯噔一声,就要说点什么挽留,就听导演接着说:“不过男一号还没定,如果你可以的话,可以试试。”  陆鸣立刻道:“我愿意!谢谢导演!”  天大的运气!  导演刚才接的电话是星宇老总打来的。  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侄子指明要让陆鸣留下,说演技尚可。  眼光毒辣的导演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现在还什么都没有的白斩鸡,还是同意了。  信这小崽子一回。  *  工作人员把搬回去一半的器材再搬出来。夏天这个时候,大汗淋漓,油腻的汗珠浮在皮肤上,刺痒。  收起手机,赵流柯礼貌地去要场务的微信,一边走一边打招呼,从导演编剧到场外安保总监加了个全,接着按顺序把他们分类归好。  他扫了导演的码,寒暄两句。  导演今天定下男二,心情不错,越看人越顺眼,让他先回。  试镜已经结束,赵流柯也不多留,点头便走。  如果说赵流柯为人处世让人如沐春风,那现在的陆鸣就是让人母性泛滥,尤其是他装作不经意地用大眼睛给女孩子放电的时候。  他刚才观察过了,这个坐在一边的女孩儿对他的出现没有什么反应,应该不怎么认识他,聊起来也方便。  “小姐姐,那个走了的帅哥是男二吗?”  “是呀是呀。”来配合男一搭戏的群演小姐姐坐着一个小马扎,不停冒汗,有点自来熟。  “演的很好,人看起来也温和,刚才试镜一气呵成就过了,没重复过!刚才第一个来试镜的小哥哥顺拐了好多次,导演一直喊卡,喊得我都PTSD了。”  女孩小小地抱怨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他,要是都是这样的演员,我们群演就不用想着再做点别的兼职了,今天一天都得陪着栽在上面,我还想多赚点外快呢。”  陆鸣点点头,思索状:“这样啊,你辛苦了……你知道那个帅哥叫什么吗?”  “好像姓赵?”小姐姐明显不太清楚,放下扇风的手,“刚刚听见导演喊他小赵。”  “谢谢你啦,”陆鸣递过来一瓶苏打水,“给,喝点水解渴,放心,可靠的演员会再多一个的!”  “谢谢啦,希望你过的快一点,我们还能吃上午饭,剧组盒饭可太难吃啦。”小姐姐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接着摆摆手。  陆鸣一眨眼,“我会努力的!”  *  年轻人抓了抓头发,看着轮椅上的一尊佛,含蓄道:“您饿吗?”  霍襟风掀起眼皮,看着屏幕里已经走远的赵流柯:“给工作人员备水。”  “?”  这祖宗其实还挺有脾气,今天看霍襟风难得的好说话,记吃不记打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下面有啊,那不放了挺多?”  “拿冰的,说赵流柯给的。”  “不是,你这……你这是被祸水冲昏了头吧?干什么要给他做口碑?”  霍襟风冰冷阴狠的眼神仿若实质,像是一只冰凉的手牢牢钳住他的脖子,力度感和崩裂的痛苦想象让这个吊儿郎当的人紧张地滚动喉结,想起霍襟风之前的事迹——  放在轮椅背上的手指敲了一下。  这方仿若停滞的空气重新流动,年轻人喘了口气,有些惊惧。  “你不厚道……为这种事跟我生气……”  “早点习惯,”霍襟风语出惊人,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玩得纯熟得像是自己是发明者,“把合同签了再走。”  “他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挣钱,我就是花八位数签也不心疼,不就多个零儿吗。”憨憨不记仇,喜冲冲地回来把合同签完,“你跟他咋说啊?”  “正要去。”霍襟风转动轮椅,智能平面上控制方向的按键清晰可见,“帮我备辆车。”  “齐活。”  霍襟风垂下眼,浓黑的眼珠轻轻转动一下。  他在思考。  虽然只是协议结婚,但该给的一个都不能少,包括他朋友对赵流柯的态度。  更何况,他打算试一试……  *  赵流柯这个时候已经和狄云联系完毕,说自己的试镜已经通过,可以来准备相关的事宜。  狄云很惊喜。  狄云这个人实在,时尚嗅觉敏锐,只是碍于之前原主惨得可怜,这样的代言他谈不下来。  现在艺人自力更生自己找了个电视剧,他高兴还来不及,增加曝光率之后就是源源不断的时尚资源。  他在电话那头说得口舌干燥,表达了对赵流柯总算开窍的惊喜,就差老泪纵横。  赵流柯在这边听得忍笑,乖巧地应答。  而且因为带的人少,他对赵流柯更上心。  之前的时候,他手底下就赵流柯和另外一个小奶狗类型的两个艺人。  那个小奶狗前几天吸/毒被某区民众曝光出来,人设整个崩塌,这会儿已经进了局子,公司把他眼疾手快地放弃了,违约金都没让付。  所以现在他手头就赵流柯一个艺人,之前还觉得嫁进霍家是个坏事,但看这几天的公关应急和辟谣处理,显然是他们这种小公司没法比的。  而且解决了父亲这个大麻烦,狄云欣慰地想,青年最近连声音听起来都轻快多了。  这个孩子二十二岁,已经照顾了卧床的父亲四年,狄云还记得刚签他的时候,他连入学贷款都还不起。  只是这个经纪人不知道,这具躯壳里,早已换了一个灵魂。  一个更坚韧,更冷静的灵魂。  狄云又问了几句订婚相关的事,赵流柯并不清楚,搪塞过去,让狄云担心得不行,完全忘记了几分钟之前自己还在夸霍家公关。  在狄云心里,这还是个不清楚豪门纷争的苦情青年。  赵流柯这次是真的笑出声,笑得眉眼弯弯,好像眼尾都坠着亮光,看得出来是真的高兴。  他想起霍襟风,解释道:“不会的。”  他不会,我也不会。  世界线改变了。  霍襟风的残疾还有治,不会像以前一样留下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而他穿越而来,一定能给原主凄惨的现状更好的落点。  这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改变。  狄云反而更担心了,这孩子明显被残疾影帝迷得不轻——  虽然影帝口碑很好,但谁知道残疾之后会不会心理变态,好孩子得看着自己点儿。  赵流柯见和这个担心自己过了头的人根本解释不清,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记下他的好。  他挂掉电话笑着摇头,唇边的弧度还没消散,就看见一辆黑色法拉利停在他的面前。  跃马的豪放和黑色的内敛融合在一起,闯入赵流柯的眼帘。  车窗滑开,露出霍襟风冷漠阴寒的脸。  “上车。”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不太对头,细节地方有点别扭,待修,因为修之后看不到第一次更新的时间所以在作话提前写好。  单机到现在一个评论也没有,求评论呀~小天使给我撒花我也撒回去~(什么)  —20200921,20:38  提到的明星都没有原型!只是完善设定!  修文顺便捉虫~  感谢寻哲小天使的十三瓶营养液!我终于有第一个评论啦谢谢你!昨天的愿望今天就实现的感觉太棒了!  还有我会努力更新的呜呜呜…写小说实在是太难了…  —20200922,9:16第8章 协议 霍襟风,你真温柔。  赵流柯没有犹豫,开门上车。  “不怕绑架?上来这么快。”霍襟风偏头,冷不丁问。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赵流柯矮身,没有停下钻进车里的动作。  “因为是你,所以无所谓。”  霍襟风可以断言自己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甜言蜜语并不感冒,但透烂的心情却被奇妙地抚平。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霍襟风柔和不少的脸色,笑一下,发动了车。  赵流柯坐好,靠在后座上,拿干净的眼神瞧他,光明正大且毫不避讳,看得霍襟风蹙眉先开口:“怎么了?”  “我能说吗?”赵流柯动作幅度很小,手指都蜷起来,只剩食指的指头伸出来一点,指指自己,所以看着有点可爱。  “嗯。”  青年探头看了一下,司机是上次接他来霍家花园的人,于是坐回去:“我话很多。”  “今天时间不少。”霍襟风后靠,垂下眼皮,一副困倦的样子,却是聆听的姿态。  “那好。”赵流柯温和地笑,换了个姿势,他跷起腿,挺直背脊,公事公办道。  眼前青年的气质有瞬间的改变,沉稳外显,锋锐内藏,宛如宝玉。  他衬衫长裤衬得侧面线条曲折而修长。浓密卷曲的眼睫看得霍襟风眼神些微地波动。  如果外人在场,可能会误以为这是在进行什么商业谈判。  “鉴于我不想我的伴侣在几个月后突发脑栓塞,和我父亲躺在一起,我问的会非常详细。”  霍襟风危险地眯起眼睛。  “最近几天你住哪里?你让我住松云华苑,自己似乎并不在。我看不到你居住过的任何痕迹,所以有必要问你的起居相关。”  “我在公司。”  “那么你的作息是否规律?三餐有没有按时吃?公司并不是个合适的用来休息的地方。”  “……”  “你有要看腿的想法吗,我问过医生,还有站起来的机会,我相信你知道的比我更清楚,前提是你愿意配合。”  赵流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霍襟风的表情。  霍襟风……霍襟风面无表情。  只要不是厌恶、排斥就好。  “如果你有要开始治疗的想法,我会全力配合你。作为一个你的事业粉,我很期待你再上大荧幕。不知道你的演技有没有退步,又或者你一如往常,甚至更进一步?”  霍襟风眼神落在他的衣襟上,在沉思。  “你现在太瘦了,而且气血不太好,脸色青白,如果还想重回影视界,好的身体是必须的。”  “……嗯。”  “还是我刚才说的,我们这样的关系会持续很久。为了让自己傍上一个命长的人,我拟订了一份合约。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叫他健康协定吧。”  赵流柯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一张折叠了三次的纸。  霍襟风伸手来接,赵流柯看到他的手指。  “你的手指甲上有坑,应该是作息不规律,也有很大可能缺乏维生素,要去吃维C。”  霍襟风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一只手慢悠悠地展开那张纸,另一只手点了接通。  “老板。”  霍襟风打开外放,将手机递给赵流柯。  赵流柯接过来。  “老板,人找到了,现在在五淮湖旁边,您说一声怎么办。”  那边猛然爆发另外一个声音,怒吼:“你是谁?!绑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流柯平静道:“阎王。”  他一听就知道这是谁了,这是杨小颖的另一个狗腿子,叫杨嘉,关系大概是远房表亲。本人不学无术,是个十足的混混,每天的日常就是赌博喝酒打牌。  在杨小颖的推动下,他本人来大城市打拼的念头被消磨得一干二净,每天拿四位数的日薪,对目前这样堕落的生活很是满意。  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和蠢蠢欲动的杨小颖的另一个儿子接触,帮着做一点见不得光的买卖,来钱很快。  后来甚至接触了贩/毒,被霍襟风反杀,直接扔进局子劳改三十年,那时候他已经四十来岁,基本等于在监狱老死。  主线剧情这么快,已经到霍襟风对刚野心勃勃想要争夺家产的杨叶了……  “什么狗屁东西——你【哗——】的【哗——】绑老子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就每天坐着打牌而已!”  霍襟风被赵流柯刚才的回答逗乐的表情在听到这人粗鲁的脏字之后逐渐消失。  接着,他淡淡地开口,像是在说揪他一根头发那样轻松。  “拔他一个指甲。”  惨叫声持续了一分半钟,接着被强行停止,似乎是被人拿什么东西堵住了。  霍襟风趁这个间隙打开了那张纸,他略过上面的格式,直接找到内容。  说是协议,更像清单。  “:生活饮食  1.1  厨师:XX  营养师:XX  医生:XX  备注:若不喜人多,不才略通厨艺,可掌勺。  备注2:已阅厨艺相关书目有——《The Science of Cooking》、《家常菜大全》……  备注3:家中厨房空无一物,没有锅具,需购买——电饼铛、平底锅、炖锅、砂锅、木铲、铁铲、厨房纸……”  事无巨细,一一列出。  “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霍襟风已经看完一页,拿起下一页,翻动纸张时回答那边:“说自己和杨叶接触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那边的唔唔声弱下来。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往下看去,包括适宜的工作时间,腿部训练相关……  “再拔一根手指。”霍襟风失去了耐心,他急着和赵流柯谈谈,略显烦躁的目光就落在赵流柯脸上,“不,算了,砍了吧。”  赵流柯似有所觉,拿着手机凑近他的手紧了紧。  “刚才拔的哪根?”  那头霍襟风的人回答:“小指。”  “很好,砍了也只是轻伤,下手。”  “不——!我说!我们在三环的桑页工厂——”  霍襟风摁断了通话,摁断之前还不忘提醒,声音冷酷。  “记得砍。”  *  接着,他放下这两页纸。  这两张纸当然不是全部,因为刚到他腿部相关的问题就戛然而止了。  里面也没有什么甲方乙方的胁迫性质的条约,有的只是眼前的青年一字一字敲下来的心意。  这样直白的好意,像是一个巧克力外壳的烫心巧克力,他只是稍微拿起叉子碰掉了外壳,就看到里面温热而甜蜜的内馅慢慢地流出来。  “我让人蹲了他一个月,今天杨小颖接触不到他。明天我就把他的手指,送到杨小颖的办公室去。”霍襟风简单地陈述事实,“杨小颖会爆发,紧接着我会利用你。”  “怕吗?”  “你是想让我害怕,然后离开你吗?”赵流柯把手机拿开,认真而炽热的眼神直直投向对方眼中。  “我不会的,如果真的,为什么还要在离开我之前告诉我?霍襟风,你真温柔。”  “那赵流柯,你图我什么?图我心如蛇蝎吗?”  赵流柯听见他手指关节奇异响动的声音,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霍襟风犯病了。  他那只颤抖而用力的手猝然抬起,死死扣在赵流柯的喉管上,同时抬起上身扑向赵流柯,直接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砰的一声!  赵流柯的背砸在车门上,闷哼了一声。  青年的喉结就在他冰凉的掌心下不受控地滚动。  霍襟风很用力。  但是眼前的青年却没有生命被别人握在手里的自觉。  他一点都不怕他,即使刚刚知道自己处理掉了一个人。  “你怎么可以不怕我……”  赵流柯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巧妙地卸力,甚至在霍襟风说话的时刻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口腔。  他面色如常,连呼吸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声音更轻,仿佛霍襟风掐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一根没有感觉的木头。  “你是让我接着说的意思吗?我图你的钱。”  赵流柯握住他颤抖却力度十足的手,艰难地说。  “我进了剧组,但是相关的代言我之前的公司谈不下来,我的经纪人虽然很向着我,但我知道他做不到。我就只能来求你。为了求你的态度更诚恳,我收集了一些资料,只不过是你的粉丝,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而已。如果你想看,我都拿给你,就像在医院里你看到的那样。”  “我没有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  他解释完,趁着他们距离很近,也不管这个突然暴起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就轻轻地皱起眉头说:“你的舌苔有裂纹。这些都是很细小的病症,但是很多堆在一起就不太好……”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  霍襟风赤红着眼睛低下头,一手捧住他的脸,狠狠吻住他的唇。  *  霍襟风的体温不正常地迅速升高,他的手心还是冰凉的。  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唇舌间很快蔓延出铁锈味儿的血。  青年温热的口腔接纳他横扫入境的冰凉的舌,包容地任他吮吸。  赵流柯按住他肩膀的手没有推拒,只是死死地抓住他,像那天一样,像是一个信号——  镇定下来。  霍襟风,镇定下来。  我在。  ----------  作者有话要说:待修,入秋了大家记得添衣服~— 20200923 20:57第9章 师父 千帆顺水,沉柯随之。  仍在路上,前座的司机显然急了,但碍于驾驶,他也没有精力可以分出来给后面。  因为这是第一次霍襟风在车上发病。  直到他终于碰见一个九十秒的红灯,焦急地回头,就看见……  他家未来的家主压在自己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的未婚夫身上,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啜吻。  他的一只手放在青年的腰侧,另一只手充满占有欲地紧紧搂着他的腰贴紧自己,眼里刚才汹涌的红色还没有散去,显得压抑。  被压着亲吻的赵流柯被他勒着腰抬起身体,没有落点,腰上像是抵住了一块冰凉的铁栏杆,僵硬地抬起腿。  他抓着门内上方的拉手没敢动。  没有他想象里的恶心。  转了转眼神,赵流柯看到扭过头的司机维持着呆滞的目光,便向他比了个安抚的手势。  司机默默转回头,开始数红灯的秒数。  就,挺秃然的。  *  这状态很有趣,赵流柯想。  霍襟风依然不太清醒。  这个人的唇温度有点低,舌尖也一样,凉意里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热感。  温温凉凉。  刚才他把赵流柯的唇咬破,破了一个小口子,唇瓣往外渗血,辣辣地疼。  现在他就在执着地来回舔吻这一处。  用柔软的唇一点点地、缓慢地蹭掉流出来的血,直到那里不再流出血液。  他被这样重复性的简单行为缓和了情绪,缓缓地低头,狂躁慢慢隐去。  他的呼吸也放松下来。  他们唇齿相贴,呼吸互融。  他冰凉的唇上染上赵流柯暖暖的温度。  霍襟风无意识的时候,似乎很贪恋这样温暖亲近的姿势,赵流柯又想。  他不太清楚霍襟风发病的情况,但是他知道自己。  对方不太清醒,他清醒。  如果是别人,要是这么搂他、还咬人,他只会想把对方推开。  可能因为穿书的原因,他的力气不增反减,掀翻霍襟风不说轻而易举,却很可行。  他察觉霍襟风慢慢放轻的力道,松开自己抓住他的手,心里叹道,原来粉一个人是这么个感觉啊。  *  赵流柯前世算是科班出身。  他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被师父从路上捡回来,是师父把他养大的。  师父是演员世家的孩子,资源很多。他也能蹭到一点,自小上大戏台,在数不清的小众文艺电影里客串或可爱或机灵的小鬼。  师父是同。  赵流柯知道的这件事的时候,他刚刚十五岁,也算在这个圈子里呆了近十年。  平心而论,师父把他教得很好,所以他知道这件事实的时候没有很惊讶。  赵流柯撞见这个秘密是一个下午。  那个下午他本来不该在家的,按理说应该在少年宫学习。  师父对他要求很严格,不仅仅是身体素质方面,还要求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放到现在说,有那么一点top癌的意思。  他忘记带作业,怕被老师罚,小跑回来,冲进家的时候在门口定住了。  师父在和一个前辈接吻。  那个前辈在圈子里很有名,是位优雅的男性。  因为他基本功扎实,跑步时步伐的声音很小,两个亲得忘我的人都没有发现。  他退后两步,拐到后墙,翻/墙进去从另一个地方拿到作业,装作没事人似的回去。  但是赵流柯没想到,师父喜欢的人是自己。  这也是他离开师父的原因。  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赵流柯一身缎蓝的唐装,意气风发,丰神俊朗。  师父那天特别高兴,挨桌敬酒。  他很快就喝得烂醉。  赵流柯把最后一位宾客送走,走回屋里,看见师父坐在太师椅上,喝得满脸酡红。  醉鬼看见他走进来的动作,挣扎着醒来。  “我们流柯……终于学成……嗝……可以出师了!”  赵流柯无奈地看这个年近四十却面容姣若好女的人,把醉鬼从椅子上扶起来,想要把他搀扶到床上去。  他把人放到床上,却被拉住。  那个人的眼泪从他漂亮的眼尾里流下来,落进鬓角,沾湿他的乌发。  赵流柯猝不及防,被人铁钳般的手抓住,脸上满是错愕。  “师父喜欢你啊……”  赵流柯被这句话惊得头皮都要炸开。  他落荒而逃,连夜收拾东西离开,揣着一点可怜的钱独自北上。  那个年代还不像现在这样通讯发达,他师父没能立刻找到他到底去了哪里,也让他足以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开始了自己的北漂生涯。  他重新恢复了举目无亲的状态,却久违地轻松,摸爬滚打。  师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混出一点名堂,刚拿下一个国内的奖项。  原来在师父那里学艺的艺名在他来这里时就已经不用,他拿奖的时候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名字。  也是因为这样,对方现在才找到了他,且是看到了脸之后才把他和自己的徒弟对上号。  赵流柯。  千帆顺水,沉柯随之。  连以往旧事一同落入深沉静谧的水里。  赵流柯婉拒了对方想要再见他的意愿,只是说往事随风,不要再提。  师父寄过来一封手写信,上面只有三个字。  “好名字。”  两个人不愧为师徒,十分默契,再也未曾联系。  后来师父去世,他那时已经有了影帝提名,却来披麻戴孝,息影三年。硬朗的脸上只有缅怀和冰寒。  赵流柯难得回忆这些。  如果不是贸然进入这个书里,他应该不会再想起这位师父。  因为他愧疚。  他怕自己对对方产生什么影响,却又不敢再回去,因为他对师父只有敬重之情,无法回应。  现在想起来,那个绿植茂盛的四合院里,存放着他为数不多的童年回忆。  那个长发到腰的美人,没做错什么,只是喜欢上了冷漠的自己。  *  赵流柯思绪飘忽,而且因为唇上疼痛的原因,有些跳脱。  他想,自己是吗?  上一世忙于钻研演戏,还真的没有好好思考过。  他的面貌实在出众,所以从小到大,接到的示好不计其数,却没有什么能留在脑海里的。  那些记忆仿佛都带着雾,遮盖了那些青春、羞涩的面容。  他想到了。  他有一次拍戏连着拍了两天三夜,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多出了个女人。  那个时候他已经无法思考,不管不顾地往床上躺,意识像在云上飘。  女人却趁他困得想死难以不动,顺势翻身坐在他身上,手往下滑过去。  好在折返的经纪人进来找自己落下的钱包,气急败坏,一把这女人一把掀下床。  衣服吊带都被这样的力道扯得断开,女人脸上挂不住,却说不出什么别的,嫩白的胸口剧烈起伏,恶毒地骂他:“赵流柯你是不是不行啊!性冷淡还是性无能!”  被经纪人抬脚要踹她的架势吓得抓起自己的手包就走。  他可能真的是个性冷淡。  赵流柯笑出了声。  他笑的时候才发觉脸上已经没有了压迫感。  抬起头,那张笑意还没散的脸就正正对上霍襟风阴郁得近乎滴水的脸色。  满脸写着——  再不说明情况,我就要鲨人了。  *  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  “我咬的……你?”  他们姿势没变,霍襟风就这么低着头,复杂的神色落在他破了一块而有些发暗的嘴唇上。  赵流柯终于有时间把自己小心蜷着的腿伸开,离开了霍襟风松开力道的手臂,语气很淡定:“没关系。”  仿佛只是被狗咬了一下,他大度地说不跟狗计较。  霍襟风的脸色一下子很斑斓。  “你犯病有什么预兆吗?下次方便我防范一下,这次咬脸还好,下次咬到喉管就不太可以,我很怕死。”  没觉得自己在反讽,赵流柯以平和的语气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什么预兆吗?”  霍襟风的声音像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字一句道。  “不、知、道。”  “那能给我报个私教课吗,我去学散打,一方面增强体质,另一方面这部古装剧你推荐的是我,打戏部分我不想给你丢脸。”  他甚至得寸进尺,“刚才的协议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是同意了的?”  提到协议,霍襟风的脸色才好看了很多,含糊地发出一声气音,足足半分钟之后才说:“嗯,不错的协议。”  “好。”赵流柯像个拿到糖吃的小孩,露出一点笑意,眼睛都弯起来。  于是刚才的尴尬就被这样轻松揭过。  霍襟风因为生病的原因的确很瘦,而且满是病气,所以总给人一种瘦上加瘦的感觉。  现在他撑起手臂把自己整个身体撑起来,包括那双毫无知觉的腿,赵流柯才发现,这个人白得像墙一样的皮肤下,有薄薄的肌肉在。  赵流柯想要去帮着扶一下的手被自己按捺住。  他往窗外看去。  他在这个城市不过短短十来天,到处都不熟悉,仔细记下了街道细小的特征,才确定这不是他见过的路:“我们去哪里?”  “回家。”  到了楼下车库,他们停好车,霍襟风借着打开门的司机大哥的手坐上轮椅。  他坐好抬头,对上赵流柯放在车门正要打开的动作,视线瞄到对方的手腕,神色立刻有些复杂,本来想要说什么的表情也停顿了一下。  霍襟风看到青年刚才被他制住的手腕上的红痕。  因为对方暖白的肤色,看起来触目惊心,甚至都有些红肿的迹象。  他语气冰凉,像是硬质玻璃管里流下掺着碎冰的水,给内壁染上雾气。  “下次我再这样,记得躲。别像个笨蛋一样,只知道抓着我什么也不做。”  他下一句没说出来,但赵流柯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别像个笨蛋一样,只知道抓着他,躲都不躲地被他吻咬到出血也不动。  赵流柯打开车门的动作顿住。  青年垂下眼睛,乖顺地回答。  “好,记住了。”  下次一定。  ----------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看起来还行,不修了。  但是这章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  谢谢星河落的五瓶和幕幕的一瓶营养液~  求评论和我一起讨论呀~  单机体质落lui  ——20200925 20:52  改了一下,写的太急有些视角很怪。  ——20200925 23:53  啊这…锁了一两天呜呜呜对不起大嘎…  ——20200926 12:53第10章 做饭 巨龙找到了他的宝物。  赵流柯坐在沙发上翻菜谱,选了几个菜,这时候是十一点半,他睡了过去。  霍襟风这样的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原着里霍襟风看着母亲从阳台跳下去,那时候他因为母亲糟糕的精神状态从国外回来,停止了拍摄陪她。  这也是他出车祸的原因。  他双腿没有知觉,想的却不是治腿,养得差不多就不再住院,忙坐着轮椅回去陪她。  她那段时间精神了很多。  赵流柯梦到了这一段,他像个上帝视角,看见那个出了车祸也依然还算稳定的人……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发出低微的挣扎声音。  很快崩坏的地方到了。  直到一天晚上,霍襟风端着粥碗进房间,窗户大开着,刚好看见漫天霞光。  橙红绚烂的火烧云在天边,映入他的眼睛,把这位年轻影帝的虹膜都染成漂亮的金色。  那个女人从四楼的阳台上往前走了两步,纵身一跃,轻飘地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在楼下花园的泥地里砸出一个大坑。  赵流柯浑身冰凉。  他看见霍襟风在原地愣怔几秒,把手里的粥碗轻轻一推。  只有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思绪。  滚烫的粥洒在腿上;  楼下修建花坛的佣人发现夫人从阳台跳下来,尖叫着;  佣人上来找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腿上的粥;  120在鸣笛;  全是乱象。  天地清旷,清凉的风从旷野刮入庄园,吹开霍襟风偏长的额发。  他看到霍襟风眼里诡谲的光。  霍襟风开口,不知道问谁,低哑的嗓音里是浓浓的疲惫。  “谁也改变不了……”  赵流柯腿抽了一下,一脚踹在茶几上,把一个刚才他用来喝水的玻璃杯踹翻,掉在地板上,啪碎裂开。  他被疼醒,起来抓住自己的脚掌把腿伸直,吐出一口气。  他心脏抽抽地跳,酸涩的感觉顺着血流爬满全身。  赵流柯满头热汗,拿起纸巾擦干净了,才从梦里那种明明开阔却让人窒息的环境里醒过来。  他眼珠转了转,把朦胧的感觉眨干净,一看表,已经下午两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对面的霍襟风看见他醒了,出声问:“饿吗?”  赵流柯被小小地惊动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  在看到是霍襟风后又沉静下来。  这副样子,未免乖过头了。  霍襟风不着痕迹地想。  青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垂着头看自己睡皱的衬衫,一副思考迟钝的样子,他的目光就落在霍襟风的腿上,接着往下。  他的低落在霍襟风看来来得毫无理由。  “我去做点吃的。”  “做噩梦了?”  两人同时开口。  “嗯。”  “嗯。”  两人又同时说。  赵流柯清醒了一点,刚做了那样的梦,本来实在是笑不出来,下意识想远离他。  结果这样的异口同声把他逗乐。  他扬起嘴角,笑着说:“你先说。”  霍襟风摇头:“手好了吗,婚宴马上要重新举办,明天或者后天。正好戏还没开拍。”  “手已经好了,”赵流柯顿了顿,其实想问他怎么知道戏那个时候还没开拍,但是明智地住嘴,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演技还好?装恩爱一点就好。”霍襟风无所谓地说,他在面对赵流柯时话比平时要多,像个正常的普通人。  他回忆起赵流柯的一分半表演,心想,演技岂止还好。  这样的人,之前怎么会只跑通告?  赵流柯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站起来跨过碎片,戴好手套来清理碎片,霍襟风就在一旁打量他。  他动作干净利落,打扫得很快,地上因为方便轮椅行驶所以连地毯都没有,方便他捡起碎片。  收拾好拿塑料袋装起来,用交代缠好,在上面贴了张纸写上“玻璃碎片”,末尾还有一个加粗加长的感叹号。  赵流柯打开冰箱——  冰箱空无一物。  他转身对上霍襟风戏谑的眼神,投降道:“我下楼买菜。”  霍襟风点头,已经拿起ipad,看什么不知名的报刊了。  等他下楼,霍襟风两指下滑滑走现在的页面,点开了一个视频软件,打开一个人气很少的综艺节目。  屏幕里,是赵流柯参加综艺生硬的表演。  一个人,短短几天,演技能改变这么大吗?  他看了很久,指针指到三点附近的时候,把页面关了。  演得太差,看不下去。  同时,动作利索的青年已经提了一大兜菜肉和锅子打开门,冲他一笑。  东西很多,他却拿得毫不费力,甚至让人觉得井井有条。  霍襟风想起刚刚自己看到的花絮里那个沉默的青年。  完全是两个人。  *  赵流柯买了很多,刷的霍襟风给的卡。  那张卡他没仔细看,今天拿出来刷的时候才发现和他原先的银行卡都不太一样,白金色,漂亮而奢侈。  他把锅的包装都拆开,盒子打开折好放在一边,把今天要用的锅清洗过涂上油。  一些需要冷冻的蔬菜粒和肉装进食物袋,放进冰箱。  接着清洗一些青菜开锅烧水,焯过水之后也一起放进冰箱冷冻。  留下两人份的饭量,他泡好粉丝打开鸭血,开始处理虾。  可能是厨房里的水声太久没有响起过,霍襟风控制轮椅来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难得觉得恍惚。  热气、水蒸气、调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抽油烟机发出震动的轻微声响。  这些堆叠在一起的声响和味道打开他久违的感官,霍襟风本来只想来看一眼,却被留在原地。  普通又美好,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霍襟风已经不太记得了。  赵流柯饿得前胸贴后背,主要反映在他的做饭速度上。  他在半个多小时里做了四个菜,油焖大虾、鸭血粉丝汤、清灼油麦菜,连带着煎了几条秋刀鱼。  他没怎么摆盘,卖相却足够好看,所有菜做的差不多的时候,米也好了。  他握着饭勺放米饭,不经意一瞥,看到霍襟风手撑着下巴,半抬着眼睛,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手很稳,面色不显,心却抖了一下。  *  赵流柯端饭上桌,霍襟风已经坐到饭桌旁,他没觉得残疾有什么似的,撑起身体稳稳当当。  赵流柯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发到微博上,算作营业。  他的手机就是原主之前用的,用了很久,难免磕碰,看起来凄凄惨惨。  他打开微信,看到消息,是狄云。  【狄哥:你住哪?公司划了个生活助理给你,他加你了,记得同意。剧组我对接完了,男一的确是那个陆鸣,两周后开拍。】  赵流柯回复。  【走刀:用不到助理。】  狄云回得很快。  【狄哥:那怎么行,你起居啊生活啊总要有人帮忙的,以前哥没法给你争取,现在有了可不得好好用用吗,尽管放心用人。】  【走刀:我不是这意思……】  【狄哥:我还在开会,晚上有个酒局,有啥事明天聊,先通过人家的申请行不行?】  赵流柯叹了口气。  【走刀:好】  霍襟风坐在那里看他看手机看了半天,这会儿才抬头,声音冷淡,心情似乎不太好:“不看了?”  赵流柯摇头,“不看了。”  “嗯。”霍襟风压下自己莫名疯涨的暴虐情绪。  他在生气,但是这气来得让他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学生。  他在气赵流柯破坏了一个小小的约定,吃饭玩手机。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约定过。  赵流柯放下手机开始夹菜,自然地把第一筷子给霍襟风,接着说:“我经纪人,狄云,给我安排了一个生活助理要来照顾我,我不想要。”  霍襟风抬起眼睛,阴鸷散得一干二净,像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怎么说?”  “先不说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说我和你一起住,被别人打扰很麻烦。”  赵流柯似乎对这种情况有一些厌烦,轻轻皱起眉头,“你腿还没好,我怕来的助理年轻不懂事说什么我忍不住揍他。”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言语里有多偏向。  霍襟风听见自己说。  “你经纪人对你很好?”  赵流柯闷头吃虾,嚼完才说:“嗯,对我太好了,这助理我不要也非要塞给我,准备明天跟他说好换掉,不是什么小孩儿,用不到。”  “那简单。”霍襟风说。  他像一只巨龙,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宝物,那宝物是一名人类,他却愿意把最闪亮的钻石都献给他。  “明天出去一趟吧,填满家里,顺便让你的经纪人知道一下。”  赵流柯眼神一亮。  的确,狄云让他有生活助理的初衷是想让他过得更好一点,只要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好就可以了。  霍襟风状似随意地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菜,接着说:“每天都要做菜太累了,今天佣人不在,我……”  青年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一只听话的昆虫滑进了猪笼草的陷阱。  “不,很快,我又不忙,”赵流柯接着说,“协议里说好了,不然我什么也不做挺不好的。”  “那明天带我买菜,可以吗。”  “没问题。”  赵流柯给他舀汤。第11章 洗碗 别说三千,三千万都行。  饭做得多,赵流柯吃得也多,霍襟风没动多少,但是每道菜都吃过。  吃过饭很自然要去洗碗,赵流柯站起身很自然地收拾碗筷,伸手过来收拾碗筷。  霍襟风看他已经发青了的手腕。  本来皮肤就白,因为是明星倒也还算注重自己的身体……  所以一揉就会带印子,被紧紧束缚就会发红,用力了就会像现在这样,先是红肿,接着发青发蓝,再狠一些可能就会发紫。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只用坐回轮椅,然后看青年洗完碗出来,沉默着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了自己泡过水、干净浅粉的手指很久。  半晌,青年突然抬头,手指都揪在一起:“我能申请买个洗碗机吗?”  他说着,从衣兜里推出来一张银行卡,是他今天买餐具用的那张。  “还有,刷卡不太习惯,我想用网银。”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买了很多东西,花挺多的,协议写了生活费,但是你没填协议,我就自己规定了一下。”  霍襟风问:“多少?”  后面会带几个零?七个?或者八个?  霍襟风漫不经心地想,突然有些厌倦。  钱,权,作为霍家这代的独子,他什么都得了。  前赴后继的人盯着他丰厚的家底,更何况他还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  他当时被逼婚时,答应了杨小颖的要求,因为他知道她不敢做什么手脚。  这个男孩儿没什么钱,就是真的没什么钱,就是没想到,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他看走眼的话,那就算了。  也不过是又多个吸血的水蛭。  霍襟风抓紧了手指,略长的指甲扎进手心,带来一阵锐痛。  “三千。”青年抬起头,接着似乎是不经常求人,有些不适,不自觉地碎碎念。  “是不是太多了,我也花不到别的,就是今天买锅花的有点多,没想到楼下超市那么贵……”  他更不好意思了,耳根都有点红:“我不太想洗碗……可是洗碗机好贵……我随便搜了一下就要三千……”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襟风愣在原地,盯着对方在他目光下通红的耳根。  他先前的情绪被简单的几句话打碎。  别说三千,三千万都行。  他松开了手。  “随你。”  *  赵流柯现在事情真的很少,他吃过饭之后也不困,吃的又晚,所以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看一下今天的热搜。  #陆鸣进组《雁惊鸿》#  点进去的热门就是九图,第一张是个路透动图,剩余八张是美颜暴击。  赵流柯眉毛一挑。  陆鸣这个时候已经很火,一举一动都自带流量。  他长相有点猫,显得矜贵又贵气,丹凤眼稍微一下垂就是个妖艳/贱/货的好胚子,但是化妆之后又显得冷艳。  这张图的他带着妆,想必是导演看中他之后让化妆师临时拍的。  他换了个小号点进评论,看到一水的粉丝控评,都是夸他的,很多带图的美照。  又点进陆鸣的微博,最近的陆鸣接到一个中端奢侈品牌的亚洲代言,底下很多购买的晒图。  他刷新了一下,对方关注的人从371跳到372。  他点进去,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赵流柯关掉微博,心想,现在注销微博还来得及吗。  他站起来,登上大号回关,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拿起烧水壶。  *  霍襟风进屋不知道忙什么,他也没有打扰的意思,只是每隔半个小时去给他添杯茶水,顺带给加湿器也添一点。  霍襟风并不避讳他,赵流柯端着这壶水进门的时候他正打电话,看见赵流柯,朝他招了招手。  霍襟风正在收拾文件,他把一堆纸收起来,开的免提,现在正在回话:“嗯。”  对面的女声很欢快:“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我弟媳!”  他倒完水站在一旁没离开,在弟媳这个称呼上顿住表情。  霍襟风把文件放在一边,从脚边的抽屉拿出一盒红花油,打开倒了一点在手心里,接着攥住赵流柯的手腕。  赵流柯依然停留在“弟媳”这个称呼上没拐过来弯,下意识抽了一下手,被霍襟风圈住又拉回来,没用力。  他看着对方把手心的药水涂抹在自己的手腕,来回揉搓。  “明天回。”  药水逐渐发热,带着痒意。  赵流柯想动一下,又觉得霍襟风这样的行为堪称珍贵,而且他在接电话,自己开口也不太好。  他只好把目光放在窗外,这时候已经晚上,外面黑了下去,他看见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有些别扭的脸。  很生动。  “我提前打探一下,我这弟媳性格怎么样?不然以后我这大姑姐跟弟媳闹矛盾就不好了。”  赵流柯能感觉到眼前的人专注的视线就落在自己的手腕,听见这话,视线似乎跳了一下。  “有点害羞,你少缠他,我们明天都过去。”  赵流柯以为上一世自己已经听过足够多的评价,足以对这些评价波澜不惊,但现在从霍襟风嘴里听到,却觉得不太一样。  因为他想抽回自己手的欲/望变强烈了。  “看你都愿意说我们,我没听错吧?霍襟风,你铁树开花?世界奇迹?我弟媳是人类楷模?现在去订做个锦旗还来得及吗?”  赵流柯看到霍襟风额上蹦出的青筋,没忍住,笑了一声。  那边叽叽喳喳的女声突然沉默,飞快地说:“原来弟媳也在啊那我就不打扰了霍襟风我们微信再说——”  “嘟——”  电话被挂断,要面子的霍襟风姐姐最后两个字明显咬了牙。  霍襟风松开手,拿着纸巾擦手上的红花油。  他们分开,赵流柯感觉到手腕间过风的凉意。  “刚才是我姐姐。”霍襟风抬头看他,“我们该回去了,婚宴就在明天。”  他擦手的空档,赵流柯看见他手心里的红印——像是指甲扎进手心。  他好像又犯病了。  “打开吧,换一下你的手机,里面有张新卡。”  赵流柯打开,是去年某果的款。  霍襟风解释:“当时买了两个颜色。”  果然,他看到霍襟风手边的手机是内敛的深空灰色。  他拿好这个除了颜色是白色别的和他别无二致的手机,一时有些憋。  现在能给他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腿他虽然没让病情恶化,却没法治疗;他看着霍襟风被杨小颖绊了一跤,却也没有能力多给他做什么。  赵流柯说:“你又犯病了吗?”  霍襟风一愣,已经忘记了上午自己的情绪波动,“怎么这么问?”  青年语气可以说是责备,语速有点快、也有点急:“你的手怎么回事?明明今天我和你一直呆在一起,是哪里刺激到你了?如果下次还觉得这样不适你能立刻叫我吗?我就在门外,你……你就算咬我也别伤害自己行吗?像你上午那样,可以咬我。”  这可是头一次,啊,不,不是头一次。  其实每次眼前的人都对自己的自残行为反应强烈,第一次是花园里他扑过来,第二次是上午被自己摁住,第三次是现在。  他在说什么?可以咬他。  可以通过伤害这个人的方式来减少自己的痛苦?  说什么傻话。  霍襟风想要说什么,就看青年表情一变,怕他不答应一样,“你……你最好答应,不然这手机我不会用的,明天……明天我也不带你去超市了。”  他看见青年抿紧的唇角,发暗的那块,就是上午被他咬的。  男孩儿认识自己之后就不停地在受伤,先是手,这个最严重,手上有密集的神经,他没有不便只能说万幸,接着是嘴唇,然后是手腕。  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拿这样不痛不痒……又让人心动的理由威胁他。  这到底是威胁还是勾引?  你看不到自己因我而起的伤口吗?  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要我去再伤害你?  为我好真的那么重要?  霍襟风摊开手,情绪难辨,只是轻轻地说:“好。”  *  直到晚上睡觉,赵流柯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当霍襟风洗过澡,一身睡衣,带着温热的水汽,耷拉下眉眼靠近他,看着有一点可怜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防止我晚上睡觉可能做什么噩梦,我们一起睡吗?”  赵流柯心揪了一下。  书里的霍襟风就是这样的,他夜里噩梦连连,根本无法入睡,偶尔握着手,掐到自己流血,直到麻木,才勉强因为失血而眼皮沉重。  他连犹豫都没有,只有点头。  只是当对方因为洗澡而温热的身体侧躺在一旁,呼吸平稳又浅,凉凉地落在他的脖后,存在感昭然若揭的时候,赵流柯才躺在床上,小小地翻了个身。  “睡不着吗?那我还是……”  赵流柯按住他要起身的肩膀,理由在脑海里挨个过了一遍,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不是,只是有点不习惯。”  他怕人走似的,又靠过来一点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床上。  青年的气息靠过来,像一株健康的植物,和他的气场融合,驱散他周围郁结的气息。  霍襟风难得一夜无梦。  ----------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赶上了!鞠躬!抱歉更晚了!  说起来,我们霍狗真是越来越会脑补了。  不怕现在狗,就怕现在不狗(。第12章 逛超市 甜过头了。  赵流柯早上醒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背上像是贴着一块冰凉熨帖的冷玉。  他动了动眼珠,才抬起眼皮,对上眼前的衣柜。  腰上……  他轻微地动了一下,看见自己光裸的腰上横着条手臂。  身后的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应该还没有醒来,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收紧胳膊,把下巴卡在他的肩膀。  于是对方的气息立刻变得鲜明。  霍襟风的头发扫在他的脸颊和脖颈,有一点痒。  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木的味道,并非香水,就是字面意思,像是很久远的树木的味道。  现在几点了?看屋里昏沉,应该还早,霍襟风还没醒,自己的闹铃也没响。  得去关了……吵醒他就不好了……  赵流柯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的手机,难免动了一下腿,他的脚碰到身后人的裤管,及时收回来已经晚了。  霍襟风眼睫一抖,醒了过来。  他刚醒,懒洋洋地,声音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闲适,略微有些哑。  “要做什么?”  “看表。”赵流柯见他醒,干脆地坐起来,“还早,你睡。”  青年下床,只有下身套着条裤子,他低身拿起手机,柔韧的腰腹上腹肌的线条分明。  霍襟风完全清醒了。  赵流柯站在衣柜前挑衣服。  他的衣服,住进来那天就有人按尺码送进来一大批,杨小颖特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意思是这都是提前量过尺码准备好的,霍家对他如何上心。  如果赵流柯没猜错的话,这是霍襟风做的。  霍襟风不可能让杨小颖插手自己的事。  按季节时令分门别类地放好,因为副卧只有一面墙的衣柜,所以礼服之类被放在了客房——一整个客房被改造成了他的衣帽间。  赵流柯打开手机,现在才刚刚六点十分。  他点开天气,最近已经是九月末,气温渐渐下降,二十度的室温。  他脱下睡裤折叠好扔进衣柜,中规中矩地穿好黑裤白色衬衫,接着是黑色长衫,最后又拿出来一件风衣。  穿好扭头就看见霍襟风靠着床头看着他,一身睡衣,没有一点要起床的意思。  身材很好。霍襟风想。  刚才只穿着条四角内裤的赵流柯长腿笔直,踩在地板上的脚白而有力,看得到下面青色的血管。优美的线条从足跟蜿蜒到腿根,接着是有着薄薄肌肉的腰和背。  青年很快穿好衣服,没穿鞋,赤着脚走过来问:“起吗?我拉你。”  普通又正常的一天早上。  霍襟风半天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最后像是嘟囔一样,从喉管里滚出一个字。  “好。”  青年伸过来的手温热。  *  他们按约定好的下楼逛超市,顺带买点早饭做的菜。  赵流柯推着霍襟风下楼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  这层楼,他们搬过来到现在,没有见到除了阿桑、保姆阿姨、保安之外的别的人。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和他们打招呼的保安,从这个角度,他略微前倾,只能看到霍襟风的黑发。  “这里……没人?”  他们出来下面,路过外面的广场。  赵流柯又看了看周围,这栋楼,甚至这片小区都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偶尔出现,倒是很闲适。  其中有个人穿着简单的亮黄色polo衫,看见他们,似乎是认出了霍襟风,略微一点头。  霍襟风回了一礼——其实也只是点了一下头,那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摆了摆手离开了,背影很高兴的样子。  “嗯,这个小区只是试行开发,现在刚落成,住进来的都是朋友们,没有开放购买名额。”  霍襟风说:“咱们住的那栋,只有我们。觉得现在这层不合适的话就去换,闲着没事可以在这里转转。”  淡定如赵流柯,推着他走的手都顿了顿。  他目光所及,至少数十栋,二十层往上,看户型肯定不小,一栋的数字可能就是天价。  而且看着那些明显的窗帘,就知道还是精装。  他们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赵流柯突然问:“那是不是很快就要搬?”  霍襟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购买名额开放之后,很多人住进来,为了防止腿被人问来问去,一定会搬离。  霍襟风看着自己的腿,冷不丁地说:“你觉得我多久会好?”  赵流柯想都没想:“越快越好。”  霍襟风没再搭话。  *  赵流柯没想到……即使没什么人,买菜的过程也还是很有趣。  也因为人少,这个超市每类物品上的都不多,尤其是新鲜的蔬菜,可能只有一捆,他们拿走了,工作人员就再放上一捆,没有两捆一起的说法。  霍襟风不认识菜,对于他来说,把这些生的、长得茂盛的菜叶和盘子里那些熟的、摆得好看的菜对应在一起,是个问题。  霍襟风:“那是韭菜?”  赵流柯:“是蒜苗。”  霍襟风:“这不是绿的?”  赵流柯:“也有紫色。”  霍襟风:“是茼蒿?”  赵流柯:“叫苦苣。”  赵流柯推着车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挑挑拣拣,霍襟风就坐在轮椅上跟在后面。  他们偶尔搭话,霍襟风问这是什么菜,或者赵流柯问他喜不喜欢吃这些。  自从赵流柯来,他身上的人气就多了很多。现在看,阴冷不能说不复存在,只是弱化很多。  青年在鸡胸肉和鸡翅根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挑了鸡胸肉——方便处理。  他刷支付宝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网银里没钱。  身后的霍襟风把他的手机接过来,又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赵流柯顺利刷完,推着东西走出去,再去拿自己的手机的时候,发现微信多了一个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备注是霍。  他低头看着手机,翘起嘴角,长按对话框,把对方置顶。  *  他们正吃着饭,一通电话打过来。  霍襟风放下布丁——他似乎很喜欢吃甜的——只是看见手机上的备注,眉头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赵流柯停下夹菜的手,吸取昨天的教训,没有出声。  他接着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现在只有一些稍微的淤青,消下大半。  霍襟风接了,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眼前的男人的好心情像是见鬼一样飞快消失不见。  “嗯。”  “嗯。”  “嗯。”  连着三个短促的嗯,霍襟风放下电话,看了看面前吃得差不多的早饭,说:“走吧,这些管家会收拾。”  赵流柯初步判断对面的男人是霍襟风父亲,那个纸醉金迷不管不顾自己妻子的人渣,霍云。  结婚有的时候像是认识了一个新的人。  霍云把那个美人绑定在自己家里,像是从天上采到一滴露,知其高远,不敢亵玩。  等到完成了生育任务,霍襟风的母亲怀孕,他直接出国旅行。按他的话说,看护中心找好,保姆每天看护,用不到他,所以他去排遣心情。  霍襟风的继母就是在那一阵子认识的他。异国他乡,俊美的男人在碧绿的湖水边一摘墨镜,露出一双风流的桃花眼。  霍母产后抑郁,没走出来,精神状态一路下滑。霍襟风出生之后让奶妈抚养,所以接触她不多,只是逢年过节去家里看她,远远地,像是看一朵脆弱的菟丝。  这个时候,本来健气的少年就会敛起微笑,冷着小脸,才能过去和她打个招呼。  他和父亲长得很像,尤其是笑的时候,就会让母亲回忆起他,接着陷入自我挣扎的无限循环。  霍襟风小时候其实不明白,直到奶妈告诉他,他才懵懂地点头,也因为这样,霍襟风的微笑越来越少。  那个梦境里,美丽的女人飘飞的裙摆从眼前一晃而过。  赵流柯回神,看到霍襟风越来越阴沉的表情,放下筷子,发出清脆的“啪”一声响。  自己只是旁观,都能感受到那一瞬间世界崩碎般的痛苦,他眼睁睁地见过,又该是什么样子?  总之,不能再让他想下去。  霍襟风被响声拉回来,略微抬起头。  “管家?”赵流柯吃完自己刚才夹的那口菜,问,“像阿桑一样神出鬼没吗?”  “你外出的时候,阿桑会跟在旁边。”霍襟风沉默一会儿才回答,显然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眼神都有些暗,“管家会来家里,他就在下面一层住。”  赵流柯笑着站起身,绕过桌子,拿起他刚才没吃完的布丁,舀起一勺,放在对方唇边:“那快点吃,不是马上就要订婚吗?我等不及了,今天应该会很忙。”  霍襟风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到诸如不情愿之类的情绪,但是青年表情都没变,和往常一样平稳地看进他的眼睛里。  外面天光很亮,虚虚的像流心红蛋黄一样的颜色从透明的落地窗透过来,窗户开着——刚才赵流柯吃饭的时候打开了,想透透气。  微凉的风吹进沉寂的室内,眼前的人黑衫白领,黑裤长腿,倚在桌子上伸手过来。  他偏头看勺子里的布丁,还有些微微的晃动,但是拿着它的人手很稳。  霍襟风张开嘴咬下这块布丁,心想。  甜过头了。  之前怎么没觉得?  因为之前……  没有赵流柯。  ----------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双节快乐!!!十月一日是个好日子!  无论是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在外面,抑或是和朋友或者家人们一起,都希望你能更有力量!  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当人哦!!!(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中秋国庆一天假的我明天还要上课哈哈哈,强颜欢笑.jpg  ——2020.10.01第13章 双生 你看看我。好不好?  宴宾客。  人流次第,甜点和酒的味道混合,微醺的香味弥漫在这座今日热闹非常的庄园里。  赵流柯在镜子前换好衣服,轻轻扯了一下脖颈上的领带,立刻收获到一道注视。  他转身对上霍襟风没有波动的脸说:“很勒。”  对方一身黑色晚宴礼服,衬得英气。他笔直修长的腿搭在轮椅上,此刻人就抬起眼眸看他。  “忍忍。”  休息室的房门被轻敲了两下,接着打开。  管家弯腰,手臂斜伸着礼让身旁的女性。  是霍襟风的继母,杨小颖。  她看到一身白色西装、眉眼平静,向自己看过来的赵流柯,不知为何有些心里打鼓。  霍襟风后退轮椅,退进休息室,离开了杨小颖的视线范围。  杨小颖寒暄:“流柯,好久没见你,来和阿姨叙叙旧吗?想你得很呢。最近精神很多嘛,襟风呢,怎么没看到他?”  赵流柯啊了一声,“他还在换衣服。”  杨小颖脸色灿烂:“那正好,跟我来。”  赵流柯不会当面拂她面子,点点头跟上。  他走出去,缓缓关门的时候,缓慢地对霍襟风眨了一下眼睛。  收到安抚眼神的霍襟风朝阿桑摆了摆手。  *  后花园。  那天大雨将这里脆弱的月季打得遍地碎花瓣,凄凄惨惨。现在这里已经被收拾过,嫁接的新的花朵赵流柯不认识,但是整齐而美丽。  杨小颖从手包里拿出一支电子烟。  她眉前的黑痣随着她皱着眉低头抽烟的动作抖动了一下。  “我就不卖关子了,在那边住得怎么样?”杨小颖吐出一口薄荷味的烟气,斜倚在栏杆上,“进得去霍襟风的书房吗?”  再怎么和薄荷相近,也是臭的。  青年睁大眼睛,震惊地退后两步,像是难以置信,声线颤抖着:“您……当时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以?”  “哈哈!”  杨小颖爆发出两声尖利的笑。  她笑得伸手过来摸赵流柯的脸:“我的小乖哎,你真是……笨得可爱,不然呢?你以为你怎么能嫁得进霍家啊?”  赵流柯任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低下眼眸,遮住眼底没有丝毫情绪的冷光。他浓密的睫羽颤动着,像是挣扎在网中的蝴蝶。  “别跟我装蒜,”杨小颖变摸为掐,手猛地下滑,准确地抵在赵流柯脖颈的大动脉上,“你把他伺候的不错啊?我根本接近不了你……手机也换了对吗?这么多天过得很好吧?一次都没去看过你爸吧?”  “见义勇为倒是做得这么好?我当时叫你这么干了?”  为什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脖子上肯定会留印,被他误会就不好了。  赵流柯想。  她只是言语上泄愤,手上却没有继续动作。  因为婚宴即将开始。  “说到底,你不过也是个为了利益忘恩负义的狗而已,见了那个瘸子倒是会舔……”  赵流柯像是被激怒了,猝然打开她的手,退后两步,握紧拳却不敢大声,只好压低嗓音,声音苦涩地说:“您别这么说我——!我……”  青年眼底似有水光,痛苦地闭了闭眼,放弃了什么似的:“无所谓了,您说吧。本来就是和您签的协议。”  他的声音又低又浅,细听之下还带着点喘,“我……我能怎么办,霍襟风……他、他看起来要死了……”  杨小颖被他这两句哭诉呛得神经暴跳,几乎要咆哮出口——  他死了才好!  她不能彻底撕破脸皮,教训一下这个后生仔倒是完全可以。  杨小颖止不住自己的脾气,她猛地抬手就要甩青年一掌,被半路截胡吓得后退两步。  冒出来浑身冷气的阿桑攥住她的手腕,说:“夫人,婚宴要开始了。”  那只嫩白的手上漂亮的美甲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只差毫厘就要碰到赵流柯的脸。  霍襟风就坐在不远处,毒蛇般的眼神冰凉地刺过来。  杨小颖脸色发青,窒在原地。  赵流柯退后两步,似乎还没有从她是在利用他这个事实里反应过来,浑浑噩噩地随着霍襟风走远。  *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轮椅滚在地上的摩擦声。  “不知道躲?”霍襟风烦躁地说,“这么喜欢挨打?”  不太放心跟出来,看到一向温驯的大男孩儿在杨小颖手下震惊又呆愣的样子,他几乎被汹涌的暴怒情绪覆盖,还好敏锐的阿桑上前两步,及时拦住了对方。  他烦躁之时又看到了自己的腿。  赵流柯低眉顺眼的,像个在家长面前认错的小孩子:“我胳膊都抬起来了,而且阿桑来得很及时。”  第一句表达了自己有防御的意识。  第二句表达了霍襟风出现的及时性。  多油嘴滑舌啊。  霍襟风更气了。  赵流柯却没像之前一样解释很多,只是试探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霍襟风试图忽略那一点不自在,只是说:“该出场了。”  赵流柯上前两步,垂在手边的手动了动。  刻意和他保持同样速度前行的霍襟风平视前方,眼里的愤怒还没有褪干净。  他伸出一根食指,勾住坐着的人的手掌。  霍襟风没有动。  他的手指没有被打开。  于是那根手指轻轻挠了不动的人一下。  “别闹。”霍襟风顺势握住他的手指。  赵流柯笑意扩大,摇了摇他的手:“你别生气。”  霍炮筒又哑火了。  他们拐了个弯,就是T形的宴会场,两人一黑一白,一走一坐,身体接触只有手指,却让人看得有些脸红。  线条优美的指骨绕在一起,走着的人往前,依然在请求原谅。碍于人多起来,场中的音乐淡入,他稍微大着声音,确定身旁的人听得见。  “你看看我。”  “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  “没有下次。”  山间的风像是回应一样拂过来。  霍襟风忍了忍,没忍住。  怎么这么像小孩子?  他抬起嘴角。  好。  负责拍照的几位摄影师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唯一的动作是举起相机,整整齐齐按快门。  一个侧头看人,一个掩饰般看手,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却让人触动。  *  订婚的仪式各有不同,他们只用出来展示一圈就好。  有些存了心思看笑话的本来等着出丑,但两个人走过来的场面看起来出乎意料地登对,倒是引来不少窃窃私语。  下台之后,赵流柯就和霍襟风站在一起,还没坐定,就见这个在微凉的风里依然穿着满身亮片的高个女人顶着一副大墨镜直冲他们而来。  要不是因为脚下的人工草坪,赵流柯都能想象她脚下十厘米高跟哒哒哒的声音。  她站在两个人面前,半个眼神都没给霍襟风,隔着墨镜,从头开始打量赵流柯。  她看了足足一分多钟,终于张开有着晶亮唇釉的唇,惊讶地说了来之后第一句话:“风啊,你从哪儿找这么个又帅又好脾气的救世主当老婆?我也想要?”  霍襟风脸色肉眼可见地一黑。  赵流柯听得忍俊不禁,伸手说:“姐姐好。”  “哎,弟弟好。”霍襟花心花怒放地和人握手,看前面有个椅子,抬腿就坐,正正好把两个人隔开。  于是他们一直相握的手分开。  她完全没有单身狗的自觉,挥挥手要把霍襟风赶开。  “阿桑,把你老板带走,太碍事了,让我和我弟弟聊聊。”  被一秒开除弟藉的霍襟风意外地听话离开,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只是动了动嘴唇。  赵流柯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没事。  霍襟花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和霍襟风有六分相似的脸。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霍襟花,阿风的姐姐,没见过我吧?”  赵流柯嗯了一声,温和地看着她。  霍襟花,这个霍襟风的双胞胎姐姐。  她性格跳脱却极为敏锐,为人豪爽大开大合,自信且骄傲。  在书里,霍襟风前期直接自残致使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那段日子,就是霍襟花陪着他熬过来的。  他们是亲密的双生,一举一动都有奇特的默契。霍襟花可以说是一点点把碎掉的霍襟风再拼起来,是这本书里他唯一的,血缘关系和情感关系上都可以称得上是至亲的人。  所以即使是现在她一副试探的姿态,赵流柯也没有半点反感。  反而只想叹息。  “刚才那个女人是不是威胁你了?”霍襟花看到他脖颈旁的红痕——当时她就在附近,担忧地说,“委屈你了,还好吗?我们迟早找回场子,再等等咱们再去揍她,好不好?”  到这里,赵流柯才觉得……  原来自己还是生气了。  被人骂不生气是假的,说自己无情无义不去看父亲,好,他受着,只是有些憋屈。  因为他毫无立场,到目前为止,也依然只是个糊进地心的小明星。  但是骂霍襟风是瘸子,他的愤怒让他刚才险些演不下去。  现在却被霍襟花察觉出来,仔细捋平。  他一时间有些堵。  这两姐弟都是这么好的人,最后霍襟花的结局……他记得也并不太好。  霍襟花在结婚这个节点上看走了眼——这篇文里的女人似乎都容易看走眼,霍襟风的妈妈是,霍襟花也是,不知道是警示还是悲哀意义——她以为自己嫁的男人奋斗精神十足,没想到败给金钱的奢靡,最后反用股份倒打一耙。  原着里,霍襟风听闻此事,从和主角攻的商战里抽开身,把自己这个姐夫关在地下室的偏角,皮开肉绽,愈合又撕裂,血干了总会添新的。关了他四十天,关到该签的合约都颤颤巍巍签完,离婚协议和财产转移都交接好,关到精神崩溃,尿屎失禁。  霍襟风将他反手扔进了精神病院。  霍襟花再没恋爱,远去瑞士定居,养了一条叫瑞恩的狗。  赵流柯收回思绪,摇头:“我没事。”  霍襟花看他脸色平静,声音也没什么变化,心里赞叹他稳重,对他印象又好了两分,干脆闲话家常起来。  “那我就叫你流柯吧,听着好听,”霍襟花笑笑,眼里洋溢着八卦的色彩,“少喝点水哦。”  赵流柯拿起杯子喝茶的动作略微收敛,疑惑地抬起眉。  “你们……到哪一步了?”  “咳——!!!”  赵流柯没忍住,低头呛咳。  霍襟花大笑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今天六点更新!  每天更新一个小时之后网审,到审核完成大概也要两个多小时了,九点更十一点多才出来。  按这个算六点更新接近九点才能看,所以以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六点更新。  大部分时间应该还是九点……手速不太行……  (顶锅盖跑  ——20201003 18;00  修了一下文,发的太快有点bug  ——20201003 22;33第14章 孔雀 两个人同时火了。  赵流柯被这个直接的问题问得难得卡壳,让他一下子回忆起这篇文狗血的本质。  他转了转眼珠,还没想好怎么演,就被霍襟花捏住脸,假意威胁道:“不准演哦——你们明星都是什么破毛病——”  “你们?”赵流柯的脸被捏得嘟起,连带着说话也有点嘟囔,“难道霍襟风也这样吗?”  “你们可真是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  霍襟花捏着他脸的手动了两下,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要不怎么是影帝?可爱演了。为了上电影学院召集亲朋好友把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当时把爷爷气得差点犯病。”  她不想细说,转回刚才的话题:“快说,说完我就走,我今天的任务就是代替爷爷打探情况!”  “姐姐,松开手。”赵流柯满脸无奈地冲她笑,“不然一会儿他会生气的。”  “不是吧,这么小气吗?”霍襟花震惊地松开手,“我看他最近状态好了不少才没管,又犯病了?”  “不知道,”赵流柯伸出手指数,“他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阈值很低,我不是时刻和他一起,所以到底有多少次我不明白,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要进行心理干预?”  青年的指节一根接着一根弯下去。  三根手指收拢,他停了下来。  霍襟花细锐的眉头收拢。  还好。  “他的心理预设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第一次是我想和他约定,让他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但是他突然崩盘,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太突然了?”  霍襟花看着他思索的表情,问:“他什么反应?有过激行为?”  过激行为……咬他算吗?  赵流柯又卡壳了,一副难以言表的样子。  霍襟花看到他思索又为难的表情,瞠目结舌道:“流柯你……没被他欺负吧?”  瘫痪还能这么禽兽的吗?  赵流柯看她不知道滑到哪里的思维,连忙刹车,摇了一下头。  霍襟花这才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心理干预,对于霍襟风来说,有没有没有太大差别,他一向善于隐藏自己,霍襟花一点也不担心。  看看她那个生龙活虎的弟弟,都敢用眼神威胁她了,哪还像有什么病的样子。  她偏头看了一眼青年乖顺的样子,心想,这可真是羊入虎口。  虎还特别护。  *  赵流柯被霍襟花几个问题问得丢盔弃甲,借口起身去上厕所,被亮片美女甩了一个白眼。  干扰我打听八卦的人——即使是当事人,也——都得死。  枯燥生活里唯一的调剂都消失了好不好?  庄园里的公厕在稍微后面的楼,远离了前面的喧哗,甚至可以说很安静。  他对着镜子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今天因为婚宴他穿得着实正式,青年的碎发垂落在额头上,剩下的往后梳,显得干净又利落。他眉目明亮,鼻梁直挺,没涂口红只抹了一点唇釉的唇泛着自然的粉。  青年抬起嘴角一笑,深情的眼神从眼眸里流泄到眼尾。  赵流柯停住对镜自察的动作。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转身进了隔间。  那个人步子很快,皮鞋声音和地面敲击,嗒嗒嗒。  进来的人大眼一扫,周围可推门的门锁上都是绿色标无人的厕所——赵流柯进的太急,还没落锁——确定周遭没有别的人,直挺挺走进了他旁边的隔间。  “搞什么鬼你?你要我找的人是谁啊?说清楚行不行?”  那个人苍蝇乱转一样来回踱步,压低的声音异常熟悉。  是陆鸣。  他身旁并没有跟着别人,但赵流柯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一个机械女声。  机械女声说:“定位显示就在这附近。”  陆鸣似乎有点急,“能不能再精确一点?我再在这里乱窜,肯定会碰见楚臻的!”  那个机械女声没再响起。  他想起什么一样,“目标人物有什么详细资料吗?”  机械女声说:“目标任务信息重复——西装皮鞋,男星,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陆鸣抓了抓头发,碰得磕了一下门板,一副糟心的样子:“霍襟风在哪?”  “霍襟风在前院。”  “哦,”陆鸣道,“既然这样,那霍襟风肯定不是目标人物。”  机械女声:“……”  陆鸣愁苦地自言自语:“可是世界崩坏就是因为霍襟风啊,目标人物不是他又是谁?系统,你在搞我?楚臻那个死变态,我不逃肯定被抓啊,我还能去哪里躲?你又不给我技能卡,我要是被抓到除了屁股开花还有第二个结局吗?”  机械女声慢悠悠地戳破他:“你真的那么讨厌楚臻,就拿积分直接让他失忆,还用在这里烦恼吗?宿主,你动机不纯。”  “没人比你动机更不纯了。”陆鸣不满地哼了一声,狡辩,“哪个系统和你一样自愿降级,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连带着我也跟着受罚。要不是看之前那么多世界的情分上,我早就和你解除绑定自己逍遥去了,还当什么破明星。喝个酒都被狗仔跟着,太恶心了。”  机械女声再也没出声。  “你别生气。我找还不行吗,这么多人,找到晚上一个个排查过来总能找到吧,我就不信了,楚臻那只手还能伸到霍襟风的地盘里来。再说了,今天来的明星倒也不多。”  机械女声好一会儿才回:“……嗯。陆鸣,我不会害你。”  陆鸣挽起袖子,洗手出门,也不再说什么。他只知道系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有点怪,他们的积分再不补整,只能降级到下级世界里去。  火海刀山。炽烈的岩浆,千年的冰雪;极冷极寒,极重太空;混乱无序的下级世界可不像这里这么好打发。  赵流柯在原地呆了很久才出了隔间。  这里只有陆鸣一个人,他自始至终只听到了陆鸣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么那个机械女声可以确定就是系统。  系统……世界……这里只是一个小世界……  而且他说他在找人,找谁?  赵流柯回忆婚宴名单上的名字——西装皮鞋,男星,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他擅长数据处理,迅速排除了不相关人士,于是只剩下几个人选。  陆鸣,霍襟风,还有……  他对上面前的镜子,看到不可思议的自己。  青年的眼眸微微睁大,瞳孔微缩,发丝散落下来一点,像一只受惊的缅因。  很有可能……是他赵流柯。  *  赵流柯左手中指被塞进一个素色的圈的时候,他本人还在休息。  婚宴很无聊。  霍襟风自从被曝心理有疾双腿瘫痪之后,身边趋之若鹜的人就有减少的趋势,现在看他生人勿近的脸色,一些讨巧的人更是只想避开。  他坐在轮椅上,周身好似凭空多出一个透明的场。直到赵流柯走过来,走来的青年自然地低下身和他耳语,霍襟风偶尔抬眸回答问题。  赵流柯端过来一碟慕斯,是霍襟风爱吃的巧克力味。  “姐姐呢?”  “去玩了,晚宴她会回来的。”霍襟风在提到霍襟花时神色有些僵硬,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赵流柯微微回想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思绪收了回去。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最好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要待到晚上?”  “嗯,霍云回来看一眼。”  岳父啊。  “吃吗?”赵流柯抬手。  既然霍云回来,那杨小颖想必也在。  不用多想就知道晚上又是一场恶战,单单杨小颖撒娇嫌老公回来的时候太少都能听上半个小时,还是提前垫一垫,免得到时候吃不进东西。  精致的银叉上叉着一块切好的慕斯,是刚好能够放进嘴里的大小。  霍襟风垂下眼睛,心情很好地张开嘴。  “搞什么?!哪来的佣人这么不懂事?不知道襟风哥哥不喜欢别人喂自己东西吃?!万一有/毒怎么办?!就因为我来晚了一会儿你就这么干事的?!你是谁雇的,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  他们这里空出一块地方来,所以谁过来都很惹眼。  这位男性走过来的时候旁人并不讶异,看乐子一样,把眼神往这边瞟。  他自己恍若未闻周遭的眼神,一身花哨的意大利风西装,连带着眼影都是五彩斑斓的,像只倨傲又花枝招展的彩色孔雀。  他步伐又急又快,嘴里振振有词地直奔霍襟风来,话音落下的同时上来啪地打开赵流柯的手,接着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把将霍襟风连人带轮椅拖过来,一手的怪力。  那块慕斯就这么滚落在草地上。  赵流柯动作也很快,立刻后撤一步,把剩下的慕斯放在桌子上。  瓷碟和桌面碰撞发出碰的一声响。  青年面容紧绷,死盯着在人工草坪上弹动两下之后不动的慕斯,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来人。  他一语不发。  襟风哥哥、佣人、下/毒、开除,这几个字里爆炸的信息量甚至胜过陆鸣嘴里的系统,可真有他的……  赵流柯攥紧了拳。  被强行拽过去的霍襟风抓在轮椅上的手死紧,面色黑得几乎要滴水,山雨欲来、杀气腾腾。  两个人同时火了。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短小哦……  我大纲捋差不多啦,再过几天试试日更!  ——20201005 17:58  修文~  ——20201005 20:23第15章 护短 离这么近,不是想亲我吗?  叉子戳到赵流柯的手掌,也掉在地上。  男子不但没停下,反而继续说:“你是负责什么的?!喂人吃东西也就算了,怎么还没力气,要是叉子戳到我襟风哥哥怎么办?长着点儿眼色!”  赵流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不知道是身上这件定制或者他的动作给了对方什么错觉,以至于一上来就套头他是个侍应生。  阿桑刚去小解,现在回来就听到这一长串的尖刺,再一看老板和老板夫人的表情,当机立断,问道:“您手没事吧?要冰块吗?”  那男子哼笑一声,仿佛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娇纵。  他甚至以为阿桑是在担心他打了一下对方的手会受什么伤,于是从容地抱臂,状似大方地挥了挥手:“没事,阿桑你还是那么会照顾人,也就拍了他一下,怎么会那么娇弱……”  却没想,阿桑理都没理他——  径直走向赵流柯。  阿桑抬起赵流柯被打开的手——上面被叉子划了一下,只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白痕,又说:“我给您拿喷剂。”  男子僵在原地。  赵流柯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他冷淡地摇头,环顾四周:“不必。”  宾客们已经陆续进入大厅,最近温度下降不少,前来晚宴自然不会穿很多,于是都去了温暖的大厅,此刻除了四处走动处理桌子残余的侍应生,和几个不断瞟来眼神想看乐子的人,别的没有人。  霍襟风在旁边的触控板点了两下,接通管家,“送客人进屋。”  一身宴客燕尾服的老管家步伐匆匆从大厅出来,将那几个要看热闹的人请进屋里。  他们露出遗憾的神色。  阿桑铁手一摆,轻松把男子挤走,接着将霍襟风推回赵流柯旁边。  赵流柯垂下眼睛和霍襟风对视,他本身怒气未散,对上霍襟风同样按捺着怒意的眼神,突兀地笑了一下。  他笑得毫不掩饰,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接着猝然转身,飞出一拳正中男子面门!  男子没有任何防备,这又硬又重的一拳让他幻觉般听到自己鼻梁断裂的声音!  他被巨大的力道直接掀歪了半个身子,趔趄着后退两步,脑袋嗡鸣,没有稳住,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难以置信地抬头,尖叫道:“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他说话之间因为疼痛脸面扭曲,哪还有刚才大步走来一串话惹火两个人的潇洒。  “我为什么不敢?”赵流柯轻轻一笑,“你又是谁?敢让我引咎辞职?”  他刚才迅猛的一拳仿佛是其他时空中的假象。  现在青年长身玉立,垂下眼眸看地上狼狈的花鸡。  这花鸡五彩斑斓的妆此刻几乎完全不成样子。  他的手和主人一样难以置信,颤抖着爬过主人的半边脸,把鼻腔下流出来的血液尽职尽责地抹回主人的脸上,凄惨兮兮。  “到底谁粗鲁?”赵流柯又问,他此时已经想起来这人是谁,“展慕慕,我有的是力气,如果不是你贸然冲出来,我不会掉叉子。”  他往前一步,蹲在倒在地上的展慕慕面前微笑。  他骨相很好,显得五官周正又让人舒适,现在却笑意不达眼底,皮笑肉不笑。  展慕慕被这句质问定在原地,透过他的肩膀看到坐在轮椅上脸色稍霁的霍襟风。  是啊……他是谁……如果不是亲朋好友,不可能在这里。  连今天的请帖都是他展慕慕死乞白赖找他哥要来的,展启油嘴滑舌得很,让他拿银行卡密码威胁才肯给。  这个人是谁?  他被一拳打懵的脑子到现在才活络起来,看到青年身上和霍襟风款式类似,只有颜色不同的西装。  这……不会吧……  这情况……只有霍襟风的那个听说可怜悲惨的未婚夫……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青年转身,低头和男人亲密地额头相抵。  *  展慕慕,霍襟风的好友展启的弟弟,对霍襟风爱慕有加。  原书里,他知道霍襟风站起不能之后,这个展慕慕就再也没来献过殷勤,算是个炮灰,只是衬托霍襟风气质的一个小配角。  又是这样,好像残疾就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周围一切纷纷离他远去,他只能停留在原地无法动弹,什么也抓不住。  进入书里,才能感受到那份无可奈何的痛苦。  就像刚才展慕慕仗着一身蛮力把霍襟风强行拖过去,他毫无还手之力一样。  赵流柯本来等待展慕慕回答问题时正打理自己的袖口,现在意兴阑珊,停下手站起身,对上霍襟风。  他倾下身体,因为用力而发抖的手落在他的耳廓:“对不起……”  他像碰一个易碎品,手根本没有挨到他,只是拢在外面。  霍襟风仰头,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为什么道歉?”  这个时候,他竟然像个正常的、心情愉悦的普通人了。  “我……你被他拖走……我没拦住……”赵流柯低头。  他们贴得很近,几乎额头相抵。青年的一条腿因为动作顺势跪在轮椅上,和他的腿挨在一起。  霍襟风看见眼前青年平时一向冷静的、透亮的眼眸里泛滥着自责。  “我明明,我明明想让你好好的,你别生气……”  他的喉咙因为情绪颤抖着,说不出话,有些窒息,艰难地吞咽两下才说出口。  “不会,做得很棒。”  霍襟风抬起手,放在赵流柯的脖颈处。  他自从残疾后体温就日常偏低,这时候才九月末,就已经手脚冰凉。  赵流柯觉得自己脖子上像是被放上了一块碎冰。  “看着我。”霍襟风偏头,撞了一下他的额头,青年没躲开,听话地抬头。  “我很好。”  他眼神里带着揶揄,难得开了个玩笑。  “离得这么近,不是想亲我吗?嗯?未婚夫。”  因为离得近,他又因为刚才的动作身体前倾,现在这样看,真的像是要过来亲他一样。  赵流柯手指一顿,避开了他。  青年周身带着花香的气息远离。  展慕慕半天没说出话,他嘴角还在流血,整张面孔T区都在泛疼,他甚至感觉得到鼻管里温热的血液流下来的痒感。  刚才有佣人趁着霍襟风没空抬眼,给他塞了一张纸堵住血。  他连止血都忘记,看着霍襟风亲昵的动作,彻底懵了。  他暗恋了那么久……后来又追了那么久……都没有一丝松动的霍襟风,今天在这里安慰这个男人……  原来、原来霍襟风也是会安慰人的吗?  *  在他身前的霍襟风低沉的嗓音响起来。  “阿桑,今天你犯了两个错误。”  阿桑:“是。”  “第一,看护不力。”  阿桑深深地鞠躬:“是属下失职。”  “第二……”  男人把第二条拖得又急又慢,眼中的寒光直逼展慕慕,把因失血过多而头晕的他激得一个激灵。  “称呼错了。”  “叫流柯该叫什么?”  霍襟风眯起眼睛。  他只想和赵流柯试一下,别的人,没有必要。  阿桑依然低着头:“该叫夫人。”  “这月工资扣了。”  阿桑:“是。”  展慕慕如遭雷劈。  这、这怎么可能?!  霍襟风真的像传言一样,把这个小明星当宝贝宠?!  *  展启接到电话来接展慕慕的时候,头痛欲裂,他在电话里骂骂咧咧,但还是护短的。  “这次是慕慕不懂事,”展启牙疼地拉起卸完妆擦完脸、鼻青脸肿、木木地坐在休息室沙发上的展慕慕,跟霍襟风赔礼,“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霍襟风摆摆手,不甚在意:“也就是几个违约金的问题。”  草。  展启不去触霍襟风的霉头,对赵流柯点了点头——他懂了,这才是该道歉的正主:“对不住,我弟弟脑袋有点问题,我带回家好好治治。”  他说着放下一个礼品盒:“聊表歉意。”  展慕慕像个小鸡崽,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赵流柯摆手示意没事,看得展启嘴角直抽。  可不是没事吗,您那一拳打得可不轻。  但是他真的去摸展慕慕的脸的时候才发现,除了疼和懵也没有别的什么,明显是教训一下,而且没人看到,显然是霍襟风的意思。  看来慕慕是彻底没戏了。  展启把人带上迈巴赫,发动车的时候,才听见展慕慕终于忍不住、突兀地、爆发出一声剧烈的泣音。  “哥——”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地坐在副驾哭嚎。展启只能揉揉他的头发,劝道:“你到底喜欢姓霍的什么啊?我就没见过比他脾气还差的人。”  “我感觉、”展慕慕抽噎,“我感觉如果是那样的人,要是、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一定会往死里疼,那种感觉、肯定很幸福……”  “咱缺他那点儿爱?”展启翻了个白眼,“怎么着,是嫌APP转账二十万的额度不够,还是哥给你的银行卡不够多?”  展慕慕这才破涕为笑。  “再说了,”展启接着戳展慕慕的心窝子,“你那叫什么追求。人霍襟风啥也不缺,你就强行往上凑,不喜欢的喜欢的净瞎塞,买一堆有的没的,哥真替你害臊,你那是追人?不是养娃娃?他用你养?你就图他好看吧?”  展慕慕小声嘟囔:“可是是真的好看……人家可是演员……还是影帝……”  展启没忍住,抬腿给了他一脚。  展慕慕闭嘴。  展启一手握着方向盘,撑着胳膊想事。展慕慕在一旁,已经睡下,他今天失血过多——流了点鼻血,很自然地觉得困倦。  霍襟风喜欢人……  那可真是一件想想就可怕的事,今天这事……  他想起前几天在公司的时候,霍襟风看直播时试探的眼神。  还只是尝试,就能护短到这种地步,比他展启出了名的护短还要厉害得多。  赵流柯……  展启默默点了根蜡,觉得这位迟早也是个惨人。  *  华灯初上,庄园里,许久不见的主人打开了门。第16章 家宴 他肉眼可见地低落。  霍云坐在主位,笑眯眯地和霍襟花聊天,他的笑容凝滞在杨小颖破门而入——  “啊,颖颖啊。”  他年近五十,却还是喜欢这种甜腻的称呼,他总是擅长哄女人的。  霍襟风每次见他都是不欢而散。霍云总能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却并非是惦记她忌日时的想念,而是厌恶、不愿接触的回忆。  他会不可抑止地思考霍云是不是也曾经甜腻地这样叫过他的母亲,只是想想就觉得有些生理不适。  他本就不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些。  至于杨小颖,如果霍云是毁掉他们家庭的元凶,那么杨小颖就是他义无反顾的帮手。  她拎包入座,还在往卡包里放卡,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态度有些强硬。  霍襟风兴致缺缺,和对面的霍襟花对了个眼神。他没有要挑事的意思,让霍襟花有些讶异,表情里明明白白写着——流柯好样的。  她没猜错。  因为身边的青年好像料到霍襟风情绪波动会很大,过来做好了安抚措施——悄悄在桌底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像他的人一样温度适中又熨帖,流动的血液、脉搏细微的搏动,都让他感知到这是一个冷静而稳重的人。  这样的肢体接触比语言对霍襟风更有用。  自从那次被磕在车门上堵住嘴赵流柯就发现了,霍襟风感官上对肢体动作体察更灵敏。  而且这是订婚宴,也要在霍襟风父亲和继母面前表现出亲密……他思考再三,才选的这个动作。  霍云在和杨小颖叙旧,他们很久没见,像两个陌生人在初次寒暄,十分好笑。  霍襟花偶尔插/进去聊几句,接着去吃桌上的菜——她是在场所有人里心脏最强大的那一个,已经面不改色、筷法精准地,马上要解决掉面前的半盘毛肚。  赵流柯右手在桌下握着他,左手拿着勺子舀起汤,小口抿着。  霍襟风无心吃饭,思维一飘,想到刚才赵流柯打人。  有一点出乎意料,但似乎又理所当然。  那个时候赵流柯的的确确生气了,但是手里的力度也的的确确控制了。  不然一名成年男性正中面门的一拳,可不是只流点鼻血那么简单。  他连生气都是适度的。  和他霍襟风是两个极端,他的情绪疯狂、难以自控。  这里就五个人,所以他没什么顾忌,偏头盯着他看,看得赵流柯疑惑地回视他好几次,依然没有要转开视线的意思。  赵流柯被看得不自在。  倒不是适应,只是觉得……终于明白被偶像看是什么感觉。  *  赵流柯火起来之后,不管走到哪拍戏,总有粉丝在结束之后从场外远远跑过来给他送东西,一般不是吃的——他有次收到的吃的被藏了针,从此再也不收食品——所以那些女生会给他带一点小礼物,例如手工、贺卡、热缩片、挂饰。  有一次冬天,下戏已经凌晨三点多。  从路旁突然冒出来一个裹着羽绒服的人,看不出男女,只看着矮矮的,把生活助理吓了一跳。  还好赵流柯提前认出来,这是个从出道就跟着他的老粉。今天说好的有几个老粉在这里等,和她们见一下,结果下戏太晚,本来说让他们先回去,结果人硬是坚持到现在。  他连忙给人拿暖宝宝和装着热水的玻璃杯让她暖身体和手,递过去的时候碰到女生的指尖,觉得自己像碰到了一块冰。  当时她已经冻得牙齿打颤,后来据她说同行的几个女孩都已经离开,留着她在这里等着把东西带给赵流柯。  夜半下起雪,困意浓浓,赵流柯确认女孩喝掉了自己买来的一整杯珍珠奶茶,握着暖暖的玻璃杯,额头都因为热气沁出点薄汗,才放心让助理送人回家,准备自己开车回去。  女生走之前小心翼翼地问:“可以要个拥抱吗?柯柯,以后我就不能来看你啦。”  他的粉丝都叫他柯柯。  赵流柯拥抱了她,问她为什么。  她说自己要结婚了,老公嫌她追星在这里等人,很生气,说伤身体,不让她再这样。  赵流柯松开她,认真地说:“陪我走了这么久,真的辛苦了,祝你幸福。”  那个粉丝当时腼腆一笑,说:“不辛苦呀,粉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你那么努力,又正好离我那么近,让我可以把你看作榜样,而且……还一直这么帅。”  “你现在这样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睛里的亮光把我全身的冷都驱散走。”  赵流柯笑起来,他那时已经三十六岁,岁月只为他平添了成熟,此刻深刻的五官舒展,眼尾微翘,在路灯下显得温暖柔和。  “看,你笑了,你笑起来也很好看,他们都说少年才有青春感,但是你五官量感很重,笑起来尤其有青春气。”  落雪不停,天地声音都小,这里就只有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偶尔还有一声咳嗽。  赵流柯递给她一瓶助理刚从24小时店里买来的糖浆,看着女生钻进车里。  他在车行出很远的雪夜里,郑重地鞠躬。  他回到家里打开袋子,收到了一些小礼物……  和一本日记。  是一本手账,写了五年,关于粉他之后的点点滴滴;贴了他很多照片,有些自己都不太记得;女生娟秀的字迹还会写下生活里的琐事。  很厚一本,合上的时候书页都像要爆开,赵流柯只好把它摊开,放进盒子里保存。  他看见女生日记最后一句话。  “再见啦,我的青春。”  他想起她明亮的眼睛,当时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喜欢他,现在自己追星……应该算是追星吧——才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有独特的光环。  *  赵流柯收回思绪。  手下的手腕动了一下,翻转过来,手腕主人抬起手,缓慢地将手指卡进他的指缝。  对方的手指存在感太强烈,赵流柯试图抽回手,但是失败了。霍襟风的手指像他的人一样,不容置喙地随着他要抽手的动作跟上。  杨小颖霍云已经熟络完毕,重新演好一副和蔼可亲夫妻的样子,这会儿在讨论去哪里度假。  霍云看霍襟风这次一直没出声,欣慰地问:“小风还有流柯,你们这次订婚宴想去哪里玩?”  霍襟风冷玉般的手指就摩挲着他的指关节,缓缓向上抬。  他表面上还在回答霍云的问题,“和他一起就好。”  霍云和蔼地问:“你们感情很好呀,小柯,最近住得还好吗?”  “很好,襟风很照顾我。”赵流柯点点头,回答并不像热恋中,反而有些例行公事。  他想把手抽出来放在桌子上,但是已经失败了两回。  霍云暗地皱了皱眉头,这……真的像杨小颖说的那样,他们感情很好?  他转头和杨小颖对上眼神,杨小颖难得没说什么,只是也笑,就是笑得有些尴尬。她急忙用眼神想给赵流柯一个暗示,心里直骂赵流柯笨。  这边杨小颖眉眼动了好几下,这边赵流柯偏头,完美的避开。  赵流柯试图在回答问题的间隙里和霍襟风沟通,眼神转向他,霍襟风……霍襟风垂下眼睛没接!  他的手动了一下,本以为动不了——  桎梏突然松开,他的手不自觉地抬了抬,离开对方的掌心,心里也跟着一松。  他手磕到桌子,发出一声响。  这声响很突兀,连一心专注填饱自己肚子的霍襟花都停下还在吃菜的手,望过来。  于是视线都集中在这里。  青年不自在地抬起从一开始就放在桌下的手,他旁边的霍襟风也跟着把手放上桌面,他们的手腕在先后抬起时亲密地挨在一起,错开,各自放好。  如果仔细瞧,还能看到青年手上被紧攥而产生的红。  杨小颖松了口气。  霍云眉开眼笑。  霍襟花一脸我什么都没看懂的表情。  “你们感情挺好,爸爸这就放心了,”霍云欣慰地说,“襟风,你也该做点改变,爸爸给你联系好了医生,什么时候去见见?”  霍襟风脸色一变:“我不治。”  赵流柯觉得自己拿筷子的手都有点不稳。  杨小颖在旁边添油加醋:“襟风你别这么倔,治腿又不是什么坏事……”  霍襟花此刻已经结束战斗——吃饱了,她拿起餐巾擦擦嘴,淡淡地说:“杨姨您别着急,襟风自有打算呢,再说了,也急不得这一时,神经的事,咱们也做不了主,您说是吗?”  他们俩没人叫杨小颖叫妈。  她真正嫁进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八岁,双生子看到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女人,潜意识里厌恶。  杨小颖像是被劝住了,但还是有些焦急:“襟风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不治好自己的腿呢?谁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阿姨看着你们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啊……咱们也不是缺钱……”  她说着说着,真情实感地泪眼婆娑,拿纸巾擦眼泪,被霍云搂住肩膀,安抚地拍拍她,也说:“是啊,小风,还是别倔了。治治不好吗?你杨姨和我那么担心你,别整天就知道拂长辈的意,这么大了还叛逆。以后霍家的家产都要你继承,你这个形象怎么行?”  杨小颖脸色有些古怪,喜悦和难过混在一起,要笑不笑,又很快收起自己不恰当的面部表情。  霍襟风听惯了霍云的道德绑架,没什么反应,只是回答:“这样挺好的。”  至于赵流柯……  赵流柯本来在给他夹菜,听到这话,动作不太显眼地凝滞在半空中一会儿,接着掩饰一般盯着自己的盘子。  霍襟风不想治腿。  这对赵流柯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肉眼可见地低落。  ----------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了一下日更……要被掏空了……  能日更的作者大大们好厉害……  这章感觉好水,我真是个大水比……  ——20201008 14:04第17章 练习 简直像是纵容。  这次家宴吃得还好。  在霍云印象里,霍襟风还是没出车祸前的那个人,所以对他不耐且阴寒的改变有些不适。至于杨小颖,杨小颖对他的印象就没好过。  一家人表面看倒也和和美美,其实只不过徒有个空架。  吃过饭已经晚上近八点,霍襟风不想多留,简单说了两句就走。霍襟花跟着也走,她说是早点休息,实际半路便驱车停在一个pub,和霍赵二人再见。  赵流柯坐在车里沉思。  自己觉得一直稳步向前走的路出现了裂痕。  他从来没考虑过,如果霍襟风不愿意治腿怎么办。  他一开始以为协议已经签下,至少自己解决了霍襟风站不起来这件事。  但是他说不愿意治。  这一切不是回到了原点吗?  他有些混乱,垂着眼睛对着前座靠背上的袋子发呆,并没有注意霍襟风正用后视镜看他。  看茫然无措、自从听到不治腿就慌神了的他。  *  赵流柯到家直奔茶几,坐在沙发上倒水喝,他没吃多少咸的,但是满脑纷乱的念头让他口/干/舌/燥,急需什么润泽喉管,安抚神经。  霍襟风的余光没有离开过他,问:“有吃的吗?”  赵流柯眼睛动了动,身体依然定在原地没有动。  他身上哪有什么吃的。  他身体绷紧,手指不适地抬起,像是要拿什么却犹豫不决的样子。  霍襟风就朝向他,坐在他旁边。一条腿歪着搭在沙发上,略微倾身看他。  “真的没有吗?”  霍襟风像是一只大型猫科动物,游刃有余地逼近他,仿佛他的病弱从未存在过。赵流柯看似冷静地后退,直到后背被沙发边角抵住。他的视线饶了一个小圈,回到霍襟风的腿。  霍襟风有了个新发现。  之前他一直觉得,赵流柯眼底的情绪似乎很丰富,但是掩饰得很好,又总是习惯性垂下眼,所以显得冷静而面无表情。  现在发现,果然如此。  而且赵流柯还有一个自己都没发现的习惯,他就算是躲闪,也会下意识将视线追随他。  霍襟风伸长手。  他指骨瘦而长,骨架很大,这样空旷旷地悬在空中,有点可怜。  赵流柯:“你……”  霍襟风说:“的确没有?”他失落下去,手指缓缓地蜷起来,“那好,我不……”  我不吃了。  他话没能说完,手里被蓦地塞了什么东西,塑料纸摩擦的声响不小,还有点扎。  放下东西的青年起身就走,片刻犹豫都不带有,只是抛下一句。  “别折着腿坐,对腿不好,去睡吧。”  等到对方像逃一样上了楼,霍襟风摊开掌心,看着这颗……  彩色的水果硬糖。  地摊上随处可见,季节促销的商人喜欢把这种好看廉价的糖果装进精美的礼物盒,再买出一个高出它成本二十倍的价钱。  他打开纸,把糖含进嘴里。  他的试探进展很好。  赵流柯并不排斥身体接触,但这更像是出于保护,目前对他没什么别的念头。  只是他出现得很突兀,就像他们初见时候来救他那么突兀,且非常小心翼翼,把他看成一个玻璃人,捧在手里怕碎了。  何止保护……  简直像是纵容。  他用舌头把糖顶在腮边,让糖果甜腻地融化。  *  早上,赵流柯是被手指上的异动触醒的。  冰凉的圈顺着他神经密布的中/指往上,尺寸贴合地卡在指/根。他意识到什么,没睁眼。  床边的人一点也不怕吵醒他,颇有闲情地把这圈用手调转角度。  冰凉的手指在他指面擦过,接着摩挲一下戒指,放下他的手离开。  门被关上。  赵流柯睡意全飞。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看手指上的戒指。  他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整天嘴皮上挂着未婚夫,但是直到现在,才对这个身份有一点实感。  这戒指十分低调,真的像感觉上一样,就是个圈。细小的钻石点缀在环边,镶嵌精致,并没有传统的婚戒那样一个大的镶嵌扎眼,内敛而优雅。  赵流柯打开微信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没通过的红点和狄云几十条消息,翻了翻。  狄云知道他婚宴的事,所以之前没怎么打扰,只是说让他少吃点。马上进组,狄云把规划表和食谱一股脑发过来,连带着几个一分多钟的语音,很快解释完上面的规划。  赵流柯没点开语音,倒是连着点了五六个转文本。  这么多天养伤加上照顾霍襟风,他并没有考虑训练的事,是他的疏忽。  赵流柯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没有碰到霍襟风,料到是在书房。  他敲敲门走进来。  霍襟风从文件里抬头,就看见青年穿着一身挺括的驼色长风衣,里面简单的圆领毛衫和长裤,打底的衬衫只露出弧度周正的领子,马丁靴衬得腿笔直而长,一身出门的打扮。  就是手上拿着个水壶,有点不伦不类。  “早。”  赵流柯走过来给他泡了杯茶,手指抓握住水壶柄,毫不掩饰露出上面的戒指。  “嗯,饭阿姨做过了,吃点再走。”霍襟风收回视线。  “好,今天训练,晚点回。”  “嗯。”  他们打招呼的时候这种感觉才明显起来,霍襟风想,这种没有联系的感觉……  下意识想要攥紧他的感觉。  *  到公司的时候狄云已经等在训练室,看见他一身帅气,衣着不凡,十分惊喜。  狄云过来摸了一下料子,看不见商标,就知道是定制,第一句就是关心:“在霍家没什么事?没人为难你吧?看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他从那天在赵流柯家和他分开之后就没再见过人,现在看对方精神十足,神采奕奕,眉目冷静,觉得这结个婚真是神奇,竟然让一个之前脆脆弱弱的人变化这么大。  “挺好的,谢谢哥。”赵流柯摇头,进来的时候已经打量完毕自己这家经纪公司。  这间经纪公司,他记得后期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捧的几个组合和团糊得找不着北,但是目前看来倒是还好,场地和资源都有,已经算是比较称职和正规。  狄云问生活助理的事,被赵流柯再一次拒绝。  赵流柯去更衣室换衣服,狄云就跟在他旁边,叹气道:“怎么还没过那个小助理的申请?人家合同都签了,看你不搭理,找我哭了两回了都,别让那个小孩难做。”  “HR签的合同,不是我签的。”赵流柯皱起眉。  狄云有个特点就是爱打感情牌,有时候是优点,偶尔也是个缺点,比如现在。  “我不要,安排给别人。”赵流柯把圆领毛衫拉过头顶,声音有点冷,“他难做,我就不难做?我住在霍家,每天跟着我算什么事?被拍到引发舆论难做的不还是公司?赚钱的是我不是他,拂我的意也要招进他,狄哥,他是你亲戚?”  狄云被说中了,这确实是他小姨的儿子,找他帮忙来,他才推荐的人来这,一开始想着这个孩子不方便,是个两全的事。  他模模糊糊觉得眼前的赵流柯变化有些大,更冷淡……却也更自信。  他刚才说赚钱的是自己的时候,狄云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即使现在这个人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  就像那个曾经自信无比、锋芒毕露的影帝霍襟风一样。  甚至有点夫妻相?  狄云愣在原地,还想挽回点什么,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被赵流柯这样说又拉不下脸,开口说:“流柯,咱们好好……”  好好商量一下,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可惜赵流柯已经套上宽松的T恤运动裤运动鞋,疏远地一点头,和他擦肩而过。  经纪人,好心做坏事说明蠢,该换,现在他换不了,就只能让对方先提。赵流柯最擅长的情绪打击就是疏远和冷暴力。  他握着训练室的门把手把门打开,心里小小地叹气。  原身太弱了,需要更大点的咖位和实力,说话才不会像现在这样轻飘飘的。  *  等到进了练习室,对上面前一整面墙的镜子,镜子里眼神沉下来的青年已经把负面情绪都抛到脑后,自然而然开始调整呼吸。  他从小就有练功的基础,这具身体不仅脸是他自己的,连其他部位竟然也意外地服帖,简直就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却没办法验证,只好先放着。  热身之后,他挑选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舞蹈,自己对着一些扒动作跳了几套。  前世的赵流柯一心想演好戏,戏中很多角色有着各式各样的技能,所以他连带着零碎的各种东西学过不少,舞种也一样。  他过硬的身体素质和肌肉记忆让他对这样的学习得心应手,简单几遍就已经有模有样。  近秋,练习室里的喘息和匀气基本没有停下过,舒适宽松的衣服整个汗湿,粘在青年的背上。  他带着的黑色发带上缘,攒聚的汗水顺着往鬓边流。  不知疲倦的练习,惊人的意志力。  他中午只是稍作休息吃了个饭,碰见狄云点点头,没有多话。  训练了一上午,他疲惫地耷拉着眼睛,连午睡也是直接在训练室解决。  午间四十分钟的闹铃响起来的时候,他一时间没分清楚这是哪里,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直接从长椅上摔了下去,摔得背肌酸痛。  他舒展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开始了一组又一组的基础练习。  要让身体适应这个强度。  这家经纪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没等到人回来吃午饭的霍襟风接过身旁中年人递来的茶,看向ipad里的实时监控。  是青年训练的身影。  晚上阿桑来接。  提着袋子里自己上午的衣服,赵流柯穿着运动卫衣,拉紧兜帽,一头栽进凯迪拉克的后座,睡得天昏地暗。  *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大概两周,他们竟然没再见过面,赵流柯照着前世的标准,自己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  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卧室,睡到半夜才稍微有些意识。  房间里一片昏暗,卫衣的兜帽硌着他的脖子,不太舒服,于是他动了一下头。由于白天的高强度训练,肌肉还是酸痛的。  他迟钝地发觉身旁躺着人。  在他还没理顺是谁的时候,那人靠过来,按住他的脸颊,重重地吻他。  赵流柯闻到熟悉的古木味道。  什么……情况……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不对劲,明天修一下。  ——20201009 17:55  修完了,今天锁了好久  ——20201009 20点08分第18章 进组 大型宠物。  他被吻得呼吸昏沉,本能要躲,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眼里的茫然还没散,先接触到对方温凉的嘴唇。  那股古木的味道原先很浅,现在却渐渐明显。熨帖的味道和这个急迫的吻相合,吻得赵流柯接不上气,喘息着后退。  侵略性十足、却又让人沉沦。  为什么……躲不开……  他后退的动作有点大,后脑抵到床头,磕得自己完全清醒。  晨光熹微,偶尔鸟鸣,他夜里窗户关得紧,房间有点闷,仿佛仍在梦里。  他从床上坐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  屋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是个梦。  这未免太过真实,对方的体温、力道几乎是完美复刻,让赵流柯不可抑止地产生想象,自己被他这么亲昵对待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梦里那个人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霍襟风身上的味道。  赵流柯掀开被子低头,认命地伸手。直到结束,耳根的红都没散下去。  *  赵流柯来得很早,和他差不多时候到的还有陆鸣和演女一的演员,叫黎小月。  陆鸣已经进了化妆间。  黎小月正巧碰上他,大方地来打招呼,她一双杏眼,平行双,清丽又漂亮,三十出头,是整个剧组最值钱的二线演员。  “你好,我是黎小月。”  赵流柯礼貌一笑:“黎老师早,我是赵流柯。”  “我本来是帮朋友的忙的,没想到男一和男二颜值都这么抗打,我赚大了。”黎小月看看他的脸看了很久,末了才说这么一句。  按照正常人的审视范围,她盯着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久,显然有些越界,但如果知道她是霍襟风的表姐,那这件事就没什么说不通的。  黎小月和他握手。她订婚宴当天没有来,但是不妨碍她知道赵流柯的存在。  赵流柯感受到她的善意,轻轻冲她一笑。  化妆间,化妆老师已经等在那里,陆鸣刷着手机化妆,碍于化妆刷杵在嘴边,招呼都很简短:“黎老师,赵老师。”  几个主演算是打过招呼。  陆鸣刷着手机,眼神不停地往赵流柯身上瞟。  要不是系统提醒,他都没在意过霍襟风的未婚夫是这么个演员。上一世的时候,这个未婚夫在短短数月之后就被霍家放弃,因为负债被高利贷失手打死在街边,死因引发了一波舆论热潮。  他怎么看,这也不像上一世那个懦弱胆小的赵流柯?  他在脑海里叫出系统,问:“系统,你确定你的逻辑算法检修完成了?还用不用更新?只用兑换一张梦境卡就够了?”  机械女声:“够了,精神触手探查的结果是世界稳定值在上升,目前达到33.68%。下一个转折点在四个月之后,在这期间你拍完这部戏可以出去玩一玩。”  “那个赵流柯,是不是和上一世的人设不太对得上啊?”  机械女声:“系统探查发现,赵流柯与世界匹配度99.57%,不存在换人可能。”  赵流柯本来正在化妆,听见陆鸣的声音机械女声,表情一动。  他看过去,却发现陆鸣连嘴唇都没动。  这是真的,他能听见陆鸣和系统的对话。  而且陆鸣和系统发现不了。  系统甚至发现不了他的穿书。  世界崩溃……按照陆鸣上次的说法,这个世界最终会崩溃,而且崩溃的节点是霍襟风。  现在陆鸣回来的任务是维持世界稳定,避免霍襟风像书里那样人设崩塌剧情一塌糊涂。  陆鸣什么时候回来的?赵流柯想,他们第一次碰见是在试镜。时间应该就在试镜附近,他当时在医院休养时,还能从热搜上看见陆鸣走剧情的铁证。  和楚臻闹绯闻,包养新闻频出,比如:  #当红小生陆鸣频繁出入楚臻家中# 沸  #楚臻:我对你很感兴趣# 爆  陆鸣没有按原书里那样和原书攻楚臻热恋,反而跨越大半个城区来这里试镜,这肯定也是系统的任务。  而且听陆鸣的语气,他对楚臻并不感冒,这和书里陆鸣楚臻两人陷入热恋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系统才是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人。  下一个节点是四个月之后,四个月,为什么要这么久?  *  换好戏服化完妆,主演们齐齐亮相,导演已经坐好,看到他们眼前一亮。  陆鸣是冷冽,细眉锋锐,天然带着傲,这部剧走的就是傲娇男主路线,他来十分合适。  黎小月是清纯带点欲,前期女主上升期,短眉圆眼,主要突出可爱,青绿色的古装,俏生生的。  至于赵流柯,路浮云一出场,杀伐形象就贯彻到尾,化妆师特意强调了他眉峰凌厉五官浓重,轻微挑眉扬眉都是韵味。  少年将军玄衣黑发,披散黑发,撩起袍子——  □□坐在一个马扎上,双手摁在上面,像只大型动物,乖乖坐好。  戏份没到他。  群演和工作人员瞄到他,齐齐捂心口。一身霸气的人乖乖坐在小马扎上是个什么既视感,这也太可爱了吧!!!  “ACTION!”  一个离得近的群演偷偷录了个小视频,传到微博。  [cp/]梨花味儿的小刁:啊我死了这是什么霸气又乖顺的大型宠物啊啊啊啊啊啊我已经提前脑补十万字他宠我在我不开心的时候蹭我温暖我的乖巧场景了呜呜呜呜!!!【视频】[/cp]  *  一条一分十五秒的戏,他们已经拍了十三遍。  导演面容黑如锅底,把男五喷了第十三遍。  赵流柯没想到,这剧的男五,是那天试镜的天赋流三号。  不过今天可没有一点天赋流的概念。  他演的是个成长型的小混混,纠缠女主被男主教训之后洗心革面做了男主小弟。  这一条戏就是他在巷子里调戏走错路的女主。可是他到了最后被男主打飞那段,总是做不好,痛苦的表情让人很出戏。  赵流柯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太紧张,面部肌肉都紧在一起。  黑压压的镜头怼脸是考验心理素质的一环,所有人都在屏幕后面看你的感觉,赵流柯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克服掉。  而且重复次数一多,先前饱满的情绪就容易流失,再加上相机吃演技,所以会有很多演员上镜看起来木着脸,很可能就是拍了很多条,拍到麻木。  三号被骂得脑子发懵,爬起来站在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抬起头环顾了一圈,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哎有一个!  他像是碰见救星一样直冲赵流柯而来,祈求道:“赵老师,赵老师你帮帮我吧,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演了,咱们都算是演的配角,你能不能帮帮忙?你让我之后干什么都行!”  赵流柯用眼神询问导演的意见,拿着扩音器骂人骂到累的导演不抱什么希望地点点头。  *  这段戏前半部分有黎小月的地方演得不错,导演那边讨论过之后,把这段切成两半,前面那段不再重拍,单纯拍后面被打飞的情节。  所以这会儿用不到黎小月,她就在旁边低头发微信。  她是被霍襟风拉来的看老婆的,那个闷骚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让她来。  【月月子:性格有点软啊……男三演得不太行,让他过去帮忙,他就真的去了】  【霍:帮着硬气点,出事都算我的】  黎小月转进角落,压低声音,发了条语音。  做完今天的康复训练,正休息着刷手机的霍襟风收到了一条冷嘲热讽。他嫌少听见这个表姐满是个人情绪的批评,今天却真的见到。  “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就敢这么大口气,是凭你那双腿还是靠你那个事儿精后妈?别拖着了,看得很累,你要是真想追人,就先把这些碎东西撇干净。”  黎小月一语中的。  霍襟风捏了捏自己苍白的腿部肌肉,心想,他之前如此颓废吗,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对他的现状心生不满,满腹牢骚,只等着他反击?  他的花朵……也是这么想的吗?  “霍,下一组训练即将开始。”  不远处,一身白褂,扣子扣得一粒不落的布莱恩先生走过来,低头看他的腿部情况。  “你的腿情况不错,如果坚持下去,半年内想要站起来没有问题。”  霍襟风熄灭手机屏幕,“布莱恩,最乐观的估计要多久?我等不及了。”  “四个月,最少要四个月,只是你会更辛苦。”  “好。”  他手机反扣,所以没看到黎小月的下一条消息。  【月月子:  我错了。这个演技,就算让我为他当个炮仗,我都不介意。】  *  那边,赵流柯接了男三的位置去示范,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  这个角色有点傲,却又有点市井的圆滑,性格能屈能伸,有讨巧的意思在里面。  深挖下去其实可以很讨观众喜欢。  这里他被男主用一块石子弹脚,正往前冲呢却磕了一个大马趴,拉不下面子。  刚才演的形式是他怒气冲冲地爬起来,叫嚣一通,表现自己的娇纵任性,接着继续不死心地去纠缠男主,誓要分个高下,的确很符合人设。  要是自己的话……  赵流柯思考完毕,举手向导演示意。  导演压下火气,不冷不淡地说:“那好,再来,各就各位。”  赵流柯戏服没换,但只是稍微撤步,挺起前胸,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那个市井巷子里的男配。  这一段的石子打人并不疼,但是男子脚尖一转,看起来竟然是恰好走狗屎运地避开了。  这人嘻嘻一笑。  赵流柯甩了个眼神给场外,场外也灵敏,又是一颗石子砸在膝盖。  这下才砸中他,他被里面的劲道砸得后退好几步才稳住,第一反应却是耍赖,叫嚷着:“小娘,这和你同行的家伙砸了大爷的腿,今天要是没治,我跟你没完!”  市侩、有点小聪明、有点小运气。  有那味儿了。  ----------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在更新的边缘试探  明天也更,更完明天的就恢复?隔日更?了QAQ  工科狗满课,对不起大嘎  ——20201010第19章 指点 像在撒娇。  赵流柯停下动作,走近三号,思考道:“你刚才被打飞的表演不能说不好,只是超出能力范围了。”  三号叫盛斌,此时头上肉眼可见地冒出一个问号。  “你那样拍,十三遍还没拍好,要么练习不够,要么是不会。这两种都不是好消息,毕竟拍戏要的是结果,练习只能私下练。”  赵流柯看着这个表面年纪比自己大了两岁、实际戏龄比自己小了不止二十年的演员,有心指点。  “既然外放对现在的你来说难度太高,那就适当收一收,技巧性的情绪利于过戏,挑不出错。至于外放的、爆发式的情绪,自己记好哪里开始崩盘,回去再回想,这个就是经验。多练练就好,没事的。”  盛斌想说什么感谢,就听他接着说:“反正最惨就是被多骂几遍,又不掉肉。”  他说完,抛下哭笑不得的盛斌对导演招了招手——这是要下戏。  盛斌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 ,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看又拍了几条,终于有了一声肯定的卡,盛斌松了口气。  赵流柯回到马扎上坐好,打开手机,这里是有椅子,但是他坐惯了马扎。  他看着自己的微信置顶,那个单字霍的人不发朋友圈,点进去是空白,他们的消息也只有一条加好友时的验证记录。  他……十几天没见到霍襟风了。  他又在忙些什么,但是不告诉自己。现在书里的剧情很多地方都变了,赵流柯猜不到霍襟风现在在干嘛。  但是……肯定不是在治腿。  他又低落了一点。  手指在屏幕上游移几下,赵流柯皱眉。  犹豫、纠结。  即使他对感情比较迟钝,这样原本该离他很远的情绪此刻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也该明白自己的在意。  他有些不适应,但没有要逃避的想法。  要不要发个消息问?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接着返回。  【走刀:没车,剧组离家太远了……】  像在撒娇。  没眼看。  *  此刻刚刚发布视频的“梨花味儿的小刁”已经又挑出了九张赵流柯动图。她业余爱剪剪视频,对这些动态抓得很准。  刚才那条视频po在了她的个人主页,没带标签或者话题,但是点赞量和评论量一路飙升,实在是主角颜值和动态太能打。  【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一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这张脸是真实存在的吗,哥哥眼睛一眨睫毛直接扇进我心里,正面上我谢谢】  【怎么会有人动态比静态图还好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吧】  【草……真好看……完美符合我对大型宠物的注解……丧失语言功能……ajdhdkwfvejdkn…】  【咦,背景板里好像有我一个群演同学,这是不是XX路XX地方】  【勿解码剧组蟹蟹,po主是群演吗?不知道不能路透?】  【什么小地方剧组,这博火了等于免费宣发,不知道在那清高个什么劲,知道宣发多贵吗】  【哥哥是什么剧里男一,实在不行男二我也可!!】  【这演员只能坐个马扎,应该是群演吧?楼上别做梦了,真的男一男二都有专门的休息室,找个小演员跟大海捞针似的,可难了】  【只要够帅就有曝光,别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是个瞎子好伐,我今天就蹲这里等结果,不知道哥哥是谁我不走了】  【博主别管吵架的,还有没有视频啊QAQ!!!摩多摩多!!求现场直播!!!】  到后面吵架和夸颜混战,夸颜的甚至还出来劝了一把,“好好看脸不行吗闲得在网上当键盘侠”,两方很快怼在一起。  小刁的微博消息迅速增长,她的粉丝很快从三位数突破到四位,还在迅速增长。  这条微博下夸颜的回复里都是艾特和鸡叫,艾特太多,她没点进去看,已经编辑好了九图,接着发了下一条。  梨花味儿的小刁:  [cp][好喜欢]来啦,新鲜的GIF!建议存手机做表情包嘿嘿嘿【图片】【图片】【图片】… [/cp]  赵流柯刚才帮忙饰演的那个角色,被他演得狡黠却光鲜。由于滤镜的缘故,眼神明亮,带着点娇俏而好奇,肤白齿红,五官周正而英俊。  【awsl!!!】  【他妈的这是哪个演员!!这个演技我马上就要看他的剧!!现在!!马上!!立刻!!五十二集那种!!】  【这长相也太正了,我一男的自愧不如】  【母0来了,哪里有帅哥哪里就有我】  【楼上,我在这里放个鸡笼。铁做的笼子关不住水做的鸡.jpg】  群演被叫走,小刁本来盯着评论笑得前仰后合,听到要去拍戏,连忙放下手机。  等到下戏的时候才发现,这条已经被顶上热搜。  #寻找宠物男友系男演员# 热  *  导演对开拍第一天的进度很满意,到傍晚六点,他们收工。  今天一整天紧锣密鼓的戏拍下来,是个人都会有点抱怨,但赵流柯精神体力全程在线,他的戏三条过是基本,有些找不到感觉的也顶多多拍两条,省时省力,进度推得很快。  再加上台词倒背如流,还能顺便给他人一点场外指导,一见到他有什么动作,所有人都又好奇又省心。  到最后,他就像个小福星一样坐在那里,站起来就是解决问题,不动的时候就在刷手机,又乖又让人看着舒服。  别的不清楚,在场的人基本都关注了他的微博。  “赵老师!”盛斌换好衣服,跟上一身轻松正准备走人的赵流柯。  这一声赵老师叫得诚心诚意。  赵流柯看着手机。  霍襟风没回他消息,他等了一下午,现在有点走神,被盛斌一喊,回过头来:“嗯?”  “谢谢您今天的指点,”盛斌人实诚,帮了忙就要回礼,“赵老师来过这附近吗?我这人馋,知道很多好吃的地方,请您吃个饭,这附近很多不错的地方。”  微信提示音叮咚一声。  【霍:我来接你】  赵流柯脸上一点微妙的不耐被一扫而空,噙着笑意从屏幕里抬头,笑问:“举手之劳,那就麻烦盛哥,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甜点店?”  盛斌愣了愣,回想道:“还真有,出了门对面就有一家,甜甜圈特别好吃。”  他看着赵流柯的表情,福至心灵道:“给女朋友买的?”  赵流柯没有否认,“是我家属,一会儿他来接,我就不和盛哥一起吃饭了,我们很久没见,我很想他。”  “那赵老师你忙!”盛斌和他道别,暗自窃喜,还好话没说满一定要请,不然打扰人家两口子聚,可是大罪。  赵流柯只是个小演员,所以出去的时候口罩墨镜都不用带。  他今天自己来,没通知狄云,连保姆车都没有一辆。  这个时候是傍晚,甜品店前排队的人很多,这地方有点偏,但人依然很多。  赵流柯站在队尾,随着排队的人群一点点往前。  有大胆的女孩儿过来要微信。  他妆已经卸过,此时皮肤白净,晚霞的红光在他的发缘晕出金色的模糊边缘,这样背光站立,深情而温柔,晃了周围几个人的眼。  赵流柯摇摇头拒绝,同时展示自己中指的戒指:“抱歉,已经订婚了。”  那个信心十足的漂亮女孩一下子泄气,挣扎着抱怨道:“这年头是不是帅哥都名花有主了……只是加个微信,我只看朋友圈也行……”  “不了,很抱歉,我不发朋友圈。”赵流柯笑笑。  “这也太甜了吧,帅哥有微博吗,我视奸都行!”  “我不怎么用,真的不好意思。”  女孩皱皱鼻子,回到队里。  她低着头和闺蜜发微信,偷偷拍了一下赵流柯的侧面照,没想到对方回了一连串的“???!!!”  什么情况。她回了一句。  她搞运营的闺蜜给她甩了一个语音通话,女生动了一下自己的蓝牙耳机,点开接听。  “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哪里!这不是今天热搜上一直在找的那个超帅的小哥哥吗?!快给爷把地址交出来,不然炖了!”  她报了个地址,那边已经砰地一声门响,自己这个风风火火嗅觉灵敏的营销号一姐闺蜜出门了。  *  赵流柯傍晚笑的次数多了很多,不像上午那样绷着。可能是要见到霍襟风的缘故。  等到他拿到热乎的甜甜圈包装袋,排队的人已经不多。  他旁边倒是多了个人。  阿桑。  赵流柯问,“你老板呢?”  阿桑抬起头,视线拐了一个方向。  赵流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那个人最近不知道去做了什么,气色好了很多,这时坐在轮椅上,被光一染,像是一尊哑光白的雕像。  “雕像”的视线和他撞在一起,赵流柯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足以看出他的眼神。  赵流柯的微信响了一声,他拿出手机。  【霍:过来。】  他捏着牛皮纸包装袋的手紧了紧,走过去靠近他。  离得越近,和早上梦里一样的、熟悉的古木味道就越明显。  霍襟风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腰侧。  “瘦了点。”  赵流柯一下定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  腰、腰是他的……敏感点……  他半张着嘴,一时间话都不知道怎么说,整个呆掉。  ----------  作者有话要说:苍蝇搓手. jpg第20章 楚臻 屏息的吻。  霍襟风仿佛没发现他的异常,手停留在他的腰部,似乎还摩挲了一下。  “怎么了?”  赵流柯红着脸拉开他的手,解释又没法解释,干脆攥住他不让动,只蹦出一个字:“你……”  霍襟风挑起眉头,看着对方握住他的手都开始发烫,不再逗他,问:“手里是什么?”  他遮住眼底的愉悦。  “买给你的。”  纸袋温热,被塞进他怀里,赵流柯松开他,推着他的轮椅问:“车呢?”  “巷口。”  手……离开了他。  霍襟风打开纸袋,没想到是甜食,还是甜甜圈。  他拿出一个咬了一口,入口松软,还有热的糖心。  他吃得很快,却让人观感上觉得不紧不慢,连渣都没怎么掉。  到家门口的时候,三个已经要被他吃完,只剩下半个。  赵流柯推着他靠近茶几,霍襟风自然地手臂用力坐上沙发。  对方身上浅淡的香味就像风一样刮过他,让赵流柯难得晃神。  这状态不太对,赵流柯想。  他有点、陷进去了。  他就坐在霍襟风旁边,闷头窝着刷手机,实际上完全没看自己刷了个什么东西。  直到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霍襟风拿着剩下的半个甜甜圈,眼帘垂落,侧身看他,“不饿吗?垫一下。”  赵流柯没回神,抬起头张嘴咬下去,像只柔软的猫伸出舌头,咬住甜甜圈的边,接着就着那只手,把甜甜圈吃完。  他吃完了才回神,嘴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第一次觉得甜食没有那么腻。  霍襟风收回手。  *  他们的相处时间,很长时段都是沉默。  阿姨做的川菜,很合赵流柯的口味,他们沉默着吃完,直到赵流柯下意识起身收拾碗筷,才问:“这几天还好?”  话出口,他才发觉想问的很多。  有没有发病,心情稳定吗?  这几天也在公司?按时吃饭了没?  但他们的关系近乎于包/养,他只能拿协议做挡箭牌,才可能问出这些话。  赵流柯把碗递给来收拾的阿姨,低着眼看桌子的纹路。  “不太好,我睡不着。”  “嗯?”这样弱势的姿态让赵流柯放轻声音,坐回他对面。  “和你睡才勉强睡得着。”  赵流柯眼神一动:“那为什么不回家?”  “准备给一个人惊喜,”霍襟风看着自己的指尖,“但是不能让他知道。”  赵流柯第一反应是……他嘴里说的人是陆鸣。  他手都握紧,问:“谁啊?”  “秘密。”霍襟风赶人,“回你房间。”  听到陆鸣和系统谈话之后,他原本放松了警惕,以为攻略对象如果不是霍襟风,就不会被陆鸣和系统牵制。  卡,陆鸣说他可以兑换各种各样的卡牌。  上次是什么,梦境卡?他的卡怎么生效?  原书里写的……  霍襟风就是通过“梦境”梦到自己的白月光,第二天又碰见对方……所以回忆起对方身上的美好……  霍襟风来接他的时候陆鸣在哪里?  他完全没在意,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想着给爱吃甜食的霍襟风买点吃的。  赵流柯急需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匆匆起身,含糊地回了个嗯。  没有看见霍襟风看见他这个反应之后挑起的眉。  *  他房间的床正对着一部曲屏台式,机箱银白,水冷管、银白灯,冷艳又闷骚。  赵流柯本来是想找剧组微博的,没想到看见自己的热搜。  他甚至不知道那条说的是自己,直到带着那个tag的一条微博在搜索栏下面的热点里蹦出来,看到自己的脸和戏服,他才皱着眉点进去。  拍的是他的动图,话题里全是找他的。  他又刷新一下,发现多了一条新的实时:  是一条转发。  @《雁惊鸿》剧组:哎呀,我们的赵老师被人拍到了,他本人还不知道吧?[并不简单]@赵流柯  @梨花味儿的小刁:[好喜欢]【图片】【图片】【图片】  可不是巧了,现在本人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蹭个热度转发一波,引流到自己微博,白赚一大批颜粉。  但是他没动。  他目前的只是一个小号。  他在找陆鸣在哪。  他不断刷新,紧盯着页面,很多人已经去刚才剧组微博底下评论了,评论和点赞数都在涨,他却紧盯着实时。  有了!  是一张侧面照,他的侧影,像是刚才要微信的女孩儿拍的。  他点进去,看见旁边陆鸣的身影。  他上了保姆车,这个角度,霍襟风应该没看到。  他们应该没接触到吧……?  赵流柯咬着指节,摸到自己之前写的两个文件夹的资料。他翻开看,很多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全面崩盘。  简而言之,这些没用了。  他之前对陆鸣的分析还在那里,情敌两个字上面的斜杠非常显眼。  他手机亮起。  【新的朋友:我是陆鸣。】  赵流柯通过,把文件夹丢进碎纸机。  *  陆鸣看着眼前的任务,头一次有想揍系统一顿的冲动。  眼前浮空的大字是荧光绿,亮眼又脑瘫。  【接近赵流柯:  主线任务一:剧场壁咚  时间限制: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  陆鸣十分想把系统的脑子掰开看看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他脑海里疯狂吐槽,却不敢动。  大半夜。  楚臻,原书的主角攻,就和他隔着一张岌岌可危的木桌对视。  这本书里,楚臻可谓天之骄子,他的设定说是陆鸣的恋人,不如说是个花钱付钱的工具人。  工具人放下自己带来的四位数价钱的杯子,笑得温柔,开口就知道是个老变/态了,“鸣鸣,为什么躲我?你之前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鸣绿着脸,忍住几欲干呕的冲动,心想,如果后面你不会把我囚/禁、强/制/爱、各种play,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上一世他就信了,他被严格的系统逼得半点违抗不得,只有生子之后才稍微好些,可以自己行动。  现在可不一样。  陆鸣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摆摆手,冷淡道:“不喜欢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走吧,别再来我家。”  楚臻的眉头一下皱成川字,霸道总裁的王霸之气压得陆鸣一下有些喘不过气。  他听见霸总低沉的嗓音,他竟然还有耐心挽回:“鸣鸣,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改。”  陆鸣被他这种粘腻的语气刺激了一世,这一世还是不能免疫。  他搓着胳膊想压下自己的鸡皮疙瘩,有些烦躁,情绪失控:“就是想甩了你,看见你就烦。我是个渣男,有别的喜欢的人,别爱我没结果不懂吗?!”  这是作为一个直男,陆鸣能说出来的,最决绝的话。  楚臻一下激烈起来,他猝然站起身,抓住他的腕子把他拖起来,“喜欢的人?谁?我打断他的腿!”  草,重活一世楚臻怎么也变了。  上一世他会先来打断他陆鸣的腿。  陆鸣甩开他,看见手机亮了,要去看手机,只想避开他。  哪有什么喜欢的人,他编出来骗人的,只想让这家伙赶紧走。只要自己态度够决绝,楚臻不会不知趣。  不太巧,他完全想错了。  楚臻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看到微信的消息提示,上面是赵流柯发来的一条通过消息。  “跟我聊着天还要去看信息,喜欢的人发来的?!”  这话槽点太多,陆鸣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  不过有一点他知道。  这误会大了。  陆鸣脑子纷乱,偏过头,虚弱地吐了出来。  他懵着头,昏过去之前只听到楚臻暴躁又急迫的喊声。  “医生!”  什么啊,上一世小爷那么为你着想,也没见你之后心疼小爷?  他烦躁地一批,意识纷乱,但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怀孕了。  是的,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陆鸣这具身体,可以生子。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他们的热恋期,他们做过。  真/他/妈/操/蛋。  *  赵流柯第二天看见陆鸣,对方好像霜打的茄子,满脸疲态来到现场,身后跟着一队保镖,保姆车里坐着一个男人。  赵流柯不用多看就知道那是楚臻。他看到小声议论的剧组,神色没什么变化,和陆鸣点过头。  他们在相邻的镜子前,于是赵流柯看到一个眉头抽来抽去的滑稽流量。  “赵老师,能不能商量件事?”  赵流柯坐定,清浅的眼神划过他的脸侧,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今天咱们有场对手戏,我看了一下设定,能不能改一下动作?”  赵流柯沉默,他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可以看到陆鸣面前悬浮的、扎眼的主线任务。  荧光黄实在是太过显眼。  剧场壁咚。  他看着陆鸣被粉底遮盖的黑眼圈,不争气地想,如果这是霍襟风喜欢的人,那他帮忙倒也……无可厚非。  原谅这位影帝,一心只会推算,却真的不会追人。  如果不是,那这样试探一下……倒也不错。  他想起凌晨的时候。  霍襟风半夜头痛,来他房间,赵流柯还在睡梦里,迷糊地抱住他,把他拢到床上,仍下意识去按他的太阳穴。他总有一些不太紧张的小毛病,却很多,被不适感时时缠绕,赵流柯知道,所以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  对方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放松。  早上醒过来,霍襟风微酣的睡脸就在他枕侧,对方闭上眼睛酣睡的时候,才没有那一身病气,且面容柔和。  他悄悄在对方脸侧落下一个屏息的吻。  对方眼睫颤动一下,似醒非醒。  你醒了吗?  赵流柯看着陆鸣憔悴的神色,点头。  我来试试看。  ----------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逻辑的甜文,误会都很简单,剧情死得不能再死。  ——20201013 七点半第21章 醉酒 赵三岁嘿嘿!  *  吊威亚的部分放在开始,赵流柯低头确认卡扣。  阿桑冒出来,给他检查背后。  没有助理,其实也用不到,像他这种自给自足型的艺人,有没有助理没差。  阿桑足够。  赵流柯确认没问题,和调试人员示意,有两个人走过来再帮他看了一下。  刚背了一会儿还好,过一会儿就没这么轻松了,这东西很重,吊半天下来手臂肩膀都会肿。  赵流柯趁这段闲空和阿桑聊天。  赵流柯:“阿桑,你每天和我一起,那他呢?”  阿桑惊奇地看他一眼,眼神好像在说,你终于问出口了。  赵流柯:“……”  阿桑摇头:“老板保镖很多的,不用担心他,别人倒是应该担心被他找事。”  赵流柯:“……”  这人设崩得有些厉害,现在霍襟风除了一双腿不便,几乎和一个霸总人设没差太远。  阿桑怕赵流柯误会,虽然他也觉得不可能误会,但还是解释一下:“他们总来招惹老板。”  赵流柯知道这些,又问:“那为什么只有你每天跟着我?”  “因为我最强。”阿桑认真地说。  因为我最强,所以老板派我来保护你,你让人不太放心。  阿桑没往下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赵流柯问:“那他怎么办?”  “有人和我一样强。”阿桑笑眯眯地,“夫人放心吧,老板不会有事的。”  调试人员已经走远,赵流柯想让阿桑换个称呼,想想又觉得有点难为对方,还是得去找霍襟风。  阿桑又添一句:“其实您自己去问老板最好,他肯定会很高兴。”  导演拿着扩音器:“各就各位——”  赵流柯没接话,戏即将开拍。  *  今天要拍晚上的戏,所以这时候已经下午,最近天气逐渐变冷,大家都加了些衣服,赵流柯自己的厚外套阿桑拿着,自己穿着轻飘飘的戏服上阵。  对面的陆鸣神色睥睨,他个子没赵流柯高,垫了鞋底才好一点,场面没有那么尴尬。  暗巷逼仄,场边的动作指导时不时出声,头顶的大灯亮得刺人。  陆鸣身为流量,演技中规中矩,挑不出大错。  很快拍完开头的互相试探,要拍两个人动真格的地方。  *  这场对手戏是段重戏。  男二男一终于撞面,少年将军班师回朝,没有见过这位未来天子、当朝储君。相比克己守礼的将军来说,储君对美人的有些动作几乎可称得上动手动脚,近乎非礼。  储君有意试探将军身手,言辞嚣张,两人在暗巷大打出手。  赵流柯的打戏意外地大开大合。  他人就像这位书中将军一样,在外总给人一种冷淡收敛的印象。  导演原先担心他放不开,怕他囿于动作漂亮的陷阱,结果并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们手里的剑是真的铁铸,所以碰到一起有真实动听的音效,后期稍微夸张一点,效果就会很出彩。  路浮云的剑被储君挑开,他冷笑。  路浮云最擅长的不是用剑,而是用拳。  他近身格斗,铁掌直接压上对面人的剑身,虚晃一枪的内力顺脉搏而出,剑被弹开,插入旁边的墙内,储君面容一变,疾步退走。  将军穷追不舍,誓要拿下这淫/贼,掌掌生风。  储君退无可退,背抵墙面,那只凶悍的手碰得砸在旁边的墙上,墙面碎裂内陷,结成凄惨的蛛网。  剧场壁咚,可没说是谁壁咚谁。  赵流柯收回手,他们贴近的距离被拉开,陆鸣有些乏,被赵流柯伸手过来拉起。  【剧场壁咚任务完成,恭喜宿主拿到隐匿卡,隐匿卡说明:让你负重七八斤也完全可以不用担忧地跑路哦~】  “卡卡卡——你们怎么回事?路线怎么偏到对面去了?!”  导演在那边大喊,这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听到系统的声音,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赵流柯听到这卡的说明,站在原地沉吟。  负重七八斤,难道陆鸣已经……?  楚臻找到了他,是这本书虐的开始。  他没办法多做什么,刚才他压向陆鸣那一瞬,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从他背部刮过,那必定是楚臻的眼神。  像个疯子。  *  赵流柯下戏已经凌晨,有点冷。  剧组的人带来从自家酿的酒,喝了暖和,大家就都喝了一点。导演拿着小酒杯过来训他和陆鸣,陆鸣跑得快,导演只能抓到赵流柯。赵流柯推脱不过,也是好意,就喝了。  就是他没料到,这个身体……  一杯倒。  *  霍襟风这次的训练周期结束,今天回来的很早。他知道赵流柯的行程,但看到家里空无一人,还是有些空落。  霍襟风驱动轮椅在家里转了一圈。  家里多了很多东西。  一些零食,薯片、虾条、坚果、酸奶,有些纸质的包装打开,随意地放在地上。  赵流柯喜欢穿宽松的衣服,所以拿了很多运动服,他手勤快,习惯性自己洗过,拿衣架挂在阳台上。  他今天出门之前把床单拆下来洗,现在就在晾架上,灰白条纹。  阳台上被塞得满当当。  还多了很多小玩意儿。  门上的挂饰,相框旁边的贴纸,灯光开关都有柔软的夜光壳,以及他床边每天一张的便条贴。  他们都不喜欢网络联系,赵流柯就每天一张,一句问候,一个小表情。  最多的还是花。  他很喜欢花,干花,鲜切花,自己养的花。  火鹤、天使翼、兔尾草,还有一些霍襟风叫不出名字的花,有些毛茸茸、有些细细密密、有些半人高,放在透明玻璃瓶里、养在花盆里、和盆景挤在一起、放在空调旁边。  这才像是个有些凌乱、真实的家。  *  青年面皮薄红,打开门一声不吭地换鞋,竟然没人看出来他醉,连阿桑都没有。  霍襟风坐在客厅等他,看到他来了抬头。  赵流柯像是没看到人一样去倒水喝。  好渴。  他喝完之后坐在一旁,陷进沙发里,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动作了两三次,没起来,霍襟风才闻到因为他的动作露过来的酒味儿。  霍襟风顿住,发觉他的异样,喊他一声:“赵流柯。”  赵流柯迟钝地说:“赵流柯。”  他像只蠢蠢的鹦鹉,脸朝下趴进沙发里咕哝着复读。  霍襟风说:“你醉了。”  赵流柯回答:“你……醉、醉了。”  复读机很劣质,复读到一半脑子卡壳,完全没有平常冷静灵动的样子。  霍襟风很有耐心地哄醉鬼:“不是我醉了,是你醉了,起来,去床上睡。”  复读机觉得句子太长,难度过高,自动省略,把脸一埋,就要发出轻微的鼾声。  霍襟风只能多说话:“赵流柯,醒醒。”  赵流柯不理他。  “流柯。”霍襟风换了一个称呼。  赵流柯发出轻微的鼾声。  “柯柯。”  赵流柯一惊,坐起来。  他的头发在刚才蹭动的动作里一团乱,飞翘起来,现在视线茫然、找不到落点,下意识问:“要签名吗?”  下意识的反应从不会出错。  他像个被粉丝逮到正在睡觉的大明星,即使起来的时候一团糟,依然端好一身气质,背脊挺直着绷腿下沙发……  一脚下去差点跪。  他额头险些磕到茶几,下/身已经跪在地毯上,迷迷糊糊看到茶几角多了一只手。  困意涌上来,他把脸贴上去。  温热的。  舒服。  霍襟风手里的触感很微妙,却没有要收回手,平静地问:“柯柯是大明星吗?”  起来下意识问别人要不要签名。  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东西。  “唔,”赵流柯在他掌心里咕咕哝哝,“我是个不合格的……明星……”  “为什么不合格?”霍襟风问,他有足够的耐心,尝到一点甜头,就不再刨根问底。  这样看,他神色温柔,就像是要为掌心里这只醉猫排忧解难。  “我演、演不出来……”  他感觉到埋在他手掌里的人眉头皱起,眉毛在他的掌心摩擦、停下。  “我在听。”  醉猫这下却不愿意说,咕哝了好久,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强烈的职业精神让他找出来一支记号笔,拉着霍襟风的腕子非要给人签名。  霍襟风收回手。  赵流柯的性格让他做不出扁嘴的动作,他就愣在原地,剔透的水在眼里蓄积,顷刻眼睛红了。  “就是演不出来……演不出来就会不喜欢我……怎么连名都不让我签……”  他有点委屈。  “签了名,你去睡觉吗?”  赵流柯迟钝地察觉到这点关心,低头沉默片刻,收起眼泪,“……好。”  他心满意足地签好,记号笔的黑色墨水和霍襟风白皙的手腕对比。  丑丑的,有点圆。  赵流柯疑惑地去捏他的手臂,固执地拧着眉头:“不太对……”  霍襟风问:“哪里不太对?”  “你不是霍襟风……”  霍襟风眼神落在他柔软的发旋,问:“那我是谁?”  “他……他比你瘦多了……”赵流柯比刚才不让签名还委屈,说了两句声音已然沙哑,艰难地清嗓才说完后半句,“他连腿都不愿意治……”  不愿意治?这误会大了。  霍襟风耐心地等他清嗓,怕他难受,伸手过来揉他的后颈。  “他还要给人惊喜……怎么不能给我一个惊喜……”  他越说越低落,没有看到霍襟风炽烈的眼神。  “再说一遍。”  赵流柯茫然地抬头,他就这么直着身体跪在他面前,问:“说……什么?”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惊喜……?”  他没重复完,对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有力的手顺势拖住他的后脑,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笑着说:“本来就是给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赵醉鬼:我醋,我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说。第22章 修罗场 滴,渣男卡。  “什……么?”  唇上的触感一触即离,赵流柯觉得自己舔了一口棉花糖。他不喜欢吃甜的,但是没有抗拒。因为那块棉花糖只是在他唇角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离开,连糖渣都没留下。  霍襟风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嘴唇,说:“他的惊喜,本来就是给你的。”  赵流柯不信:“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就不是惊喜。”  “可是现在我也知道要有惊喜了。”  “但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好吧。”醉鬼妥协,他醉了,绕不过来弯,不再问奇奇怪怪的问题,用迷蒙的眼睛看了他半天。  “你,霍襟风……?你怎么在这里?”  现在才认出他。  霍襟风这次是真的笑了,他弯起眉眼,他最近气色好了不少,这样一笑,健康俊朗,原本凌厉的五官都软化很多。  “这样笑才……好看。”赵流柯酒壮怂人胆,指指点点,“平时……绷着脸。不好看。”  “怎么才好看?”  “不喜欢陆鸣……不被杨小颖的儿子绊住……才好看。不然……死了……更难看……”  霍襟风愣住,他眼神复杂,捡了一个最轻飘飘的问题问,心里已经有了个雏形,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死?”  “书里……都写着啊……”醉猫抱怨他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别喜欢他……”  赵流柯通过一本书知道了他的事,书里的结局是他最后会因为陆鸣而死。  那他之前自残也是从书里知道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  霍襟风低下声音:“不会的。”  陆鸣,那个流量明星,如果不是赵流柯参演的这部剧,他都不会知道他。  他笑了笑,“你呢?”  “什么……?”赵流柯晕着头问。  “喜欢我吗?”  “……”  赵流柯低着头,把头抵在霍襟风的膝盖上。  霍襟风的腿部神经总有些钝感,所以赵流柯一开始抵上来,他没感觉。  但是他着力点很小,又只是轻轻抵住,很快不舒服,头就要往一边偏过去。  赵流柯皱着眉头看看他的腿,身体往前动了动,把下巴搁在他大腿上,发出满意的哼声。  这下感觉才明显起来。  布莱恩让他多让自己的腿活动,接触,也算歪打正着。  客厅的座钟沉闷地响了一声。  凌晨两点。  赵流柯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  醉猫抖抖耳朵,人类伸手去摸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  赵流柯早上醒来,坐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迷糊,这不是他的房间,身边没人。  手机一开,中午十一点。  昨天他们进度不错,今天剧组休息。  他昨天醉了,脑海里只有片段,但是清楚地记得自己要拉着霍襟风给人家签名……最后枕着他的腿睡着了……  他尬在原地,攥住被子。  卫生间的门打开,霍襟风一身整齐出来,袖子撩到小臂上方一点。  露出丑丑圆圆的、他记号笔写的签名。  赵流柯硬着头皮,睡意全飞,迟疑地问:“……我写的?”  还是要做一下最后一次挣扎。  粗粗圆圆,后面还跟了个同样大小的爱心……  霍襟风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嗯,睡得好吗?”  赵流柯跳下来,踩在地上的毛毯上,找半天没找到自己的拖鞋。  他想问,对上霍襟风看着自己的目光。  “你昨天光着脚进来的。”霍襟风眼神中的笑意隐晦地露出来一点。  赵流柯呆住。  霍襟风说:“下次别喝了,昨天半夜发酒疯。”  赵流柯面部一片空白地问:“我……干什么了?”  霍襟风抛下炸弹,抬起眼皮戏谑:“闹着不睡觉、抱着我说喜欢我、要给我签名。”  “没、没了……?”赵流柯滚动一下喉结。  都已经这么慌张了,还能有什么?  其实不止,但他能说吗?  说他像只醉猫一样黏人的样子可爱死了?  还是说他连醉了也满脑子想他好好活着的举动傻傻的又有点笨?  霍襟风摇摇头,“没了。”  赵流柯松了口气,接着像是刚刚听见他说什么似的,耳根突兀地红起来,笨拙地掩饰:“我去洗漱。”  霍襟风支着侧脸,侧过脸:“嗯。”  *  “出去玩吗?”  吃过饭,赵流柯坚持要给他洗掉胳膊上的签名,霍襟风不让,用别的分他的神。  赵流柯拿着肥皂,耳根的热又要涌上来,讨饶道:“很快,洗洗就掉了,洗完再去。”  “不。”霍襟风把手背后,有些难得的固执,“穿的长袖,没关系。”  “不好看,”赵流柯偶像包袱发作,“太丑了。”  “是你说要给我签的。”霍襟风淡淡地拒绝,“醉话也算,不想再这样就别喝酒。”  赵流柯这时候才知道,他还是介意他昨天喝酒了。  他耷拉脑袋,像只被主人训了的乖顺动物,只好答应,“好。”  *  阿桑全年365天上班,这才是真正的社畜。  赵流柯看着阿桑开着车过来,霍襟风指了一个商场。  商场人少。赵流柯穿的高领毛衣,遮住半张帅脸。霍襟风什么都没戴,这是他投资的商业圈,听说今天他要来,除了正在里面逛的人,外面往里来的都不让再进,清了场。  霍襟风被阿桑推着往前走,赵流柯低头和他时不时说点什么。  他们走进店里,店内就有专门的人员出来,赵流柯挑点衣服,霍襟风点点头,眼神里就三个意思——  这个带走,  那个拿一套,  旁边那些全都要。  赵流柯以为自己拿了一件,殊不知霍襟风基本拿下了一整面墙。  他们两手空空地进去,两手空空地出来,东西分别装好,晚上送到家里去。  霍襟风看见了出来买东西的布莱恩。  真是好巧不巧。  他一声不吭地驱动轮椅离开,果然,布莱恩远看到他就开始和他打招呼:“霍,最近好吗?”  霍襟风怕他遇见赵流柯,把治腿有关的方面说漏了嘴,干脆和他聊起来,向反方向走过去:“布莱恩,我……”  旁边的店里,带着大墨镜遮住半边脸的陆鸣皱着眉头,嘟囔道:“搞什么,霍襟风上一世这么花心吗?赵流柯也太可怜了,系统,锁定霍襟风,渣男霉运卡能用吗?”  系统冷淡的声音一如既往:“渣男卡需要系统鉴定,目前目标做出的行动构不成渣男行为,请宿主稍安勿躁。”  赵流柯被脑内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行动,他从货架上抬起头,果然,霍襟风已经和那个高个子欧美男性走远了。  他本来空落的手掌突然攥紧。  赵流柯大步跟了两步,又停下来,刚好撞见锁定他的位置要过来和他告密的陆鸣。  “你看见了?那是你男朋友吗?”陆鸣看着他可怕的表情,拽住他,怕他突如其来做点让自己后悔的事。  赵流柯沉默。  他不说话,陆鸣就当他是默认。他今天情绪高涨,一副要为别人的爱情出谋划策、尽犬马之劳的样子:“他对你那么冷淡,还和别人走得这么近,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嘛?你也不像委屈自己的人啊?”  赵流柯想说霍襟风今天还笑了,但是显然没什么说服力,他缓了缓情绪,叹了口气想说服自己,就听陆鸣又说:“你们没做过吧?霍襟风瘫痪按理说他不——”  赵流柯一把捂住他的嘴。  他无奈地制止他说出下一句,解释道:“真的没有很冷淡,我这种性格还能要求别人怎么样吗?而且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吃的用的都是他的,陆老师。真的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  “陆鸣,叫陆鸣!”陆鸣好不容易挣开他的手。  他从楚臻的手里逃脱,开心得不行,蹦跳着快要上天了,这几天连说话都带着点嚣张,像只张牙舞爪、漂亮的宠物猫。  他不满地纠正赵流柯,“赵流柯你这个人真生分,好歹也算朋友,还陆老师,听着我都难受。你要是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以后要是有事随时找我,豪门呆久了很多人都有心理疾病的,你别委屈自己,像那个姓楚的,就不太行,遇见这种人赶紧跑才是王道。”  赵流柯不动声色的视线掠过他的腹部。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  他知道陆鸣是好意,哭笑不得地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你刚才是要去补品专柜那边吗?没必要,我带你去楼下超市买点煮粥用的材料吧?喝着对身体好。”  “哎,你怎么知道!”陆鸣笑了笑,“我正要去——呕——”  他正回忆孕妇能吃的一些粥,对方突如其来的呕吐感让赵流柯反射性抚他的背,带着他就要往卫生间走。  “我没事你不用——呕——”  赵流柯几不可见地笑出来,手没离开他的背:“这还没事?先吐再说。”  *  霍襟风那边刚搪塞好布莱恩先生,和他告别。布莱恩在中国生活的时间不久,对很多东西都好奇,霍襟风就让阿桑去帮了一下忙。  结果他一扭头,回来这边就看见赵流柯半扶半抱着一个人走进厕所。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啧”了一声。  “阿桑,”霍襟风尽量不带什么感情地说,“带我过去。”  阿桑停下给布莱恩医生拿麦片的动作。  老板生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发现还怪修罗的呢淦。  明天还有一更,快在一起了,冲鸭!  ——20201017 17点38分第23章 不再放手 半夜爬床的猫。  陆鸣抱着马桶吐得死去活来,想来想去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要遭这第二次罪。  哦,是为了他的假期啊……  他嘴里发苦,虚弱地站起来打开门,赵流柯就站在门外递过来一瓶水:“去漱口吧。”  “谢了,赵老师真是个好人。”陆鸣感叹。  赵流柯问:“怎么突然吐了。”  陆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因为怀了,但他不能说,就回答:“可能吃坏肚子了吧,早上杂粮煎饼那个麻叶吃的时候是软的。”  赵流柯知道他怀了,他也没办法安慰,就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鸣嘿嘿一笑,友好地蹭他一下。  *  厕所隔间被打开的时候,霍襟风就看见这么一幕。  陆鸣矮了赵流柯一个头,他长得漂亮,像是被赵流柯半个圈了起来。他把水递过去,赵流柯拿着,青年个子高,高领的毛衣衬得肩颈颀长,赏心悦目,这么看着……挺温馨的。  霍襟风的声音冷沉又冰凉,喊了一声:“柯柯。”  赵流柯对这个称呼没有抵抗力,他扭过头发出一声“嗯?”,转身过来就去扶他的轮椅:“怎么进来了?阿桑呢。”  对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赵流柯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有点不稳。  “对了,襟风,介绍一下,这是陆鸣,雁惊鸿的男一,”赵流柯自动担起中间人的角色,“陆鸣,这是我爱人。”  霍襟风被他的称呼取悦。  两人握手,他们都没想起来对方是谁,霍襟风看陆鸣的眼神甚至不太对劲,像是看什么奸/夫……赵流柯急忙住脑。  陆鸣意兴阑珊,摆摆手要走。  他看他们的动作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闹别扭呢,纯粹杀狗,再待下去他就是傻/逼。  “我先走了赵老师,咱们有事微信聊吧。”陆鸣摆摆手。  “好,我给你写详细点,记得煮。”赵流柯点头,“嗯……你要是想学做饭也可以找我,或者我给你带点,你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吧?”  “你会做饭?”陆鸣眼睛都亮了,看一眼头顶阴云的霍襟风,又低落下去,“这,这不好吧……”  赵流柯好笑地看黑着脸的霍襟风,说,“没事,襟风不会介意的,想吃什么都可以说,我也没什么事。”  霍襟风突然攥住他的手,握紧,接着和他十指相扣,冷淡道:“他很忙,忙着谈恋爱,看不见吗?”  赵流柯被他握着的手心都开始发烫。  陆鸣翻了个白眼,对方不给他面子他也没必要说好话。  他最近情绪阴晴不定,话根本控制不住:“霍襟风,你怎么跟楚臻一样自恋?也不问问赵老师答不答应?我们赵老师根正苗红一演员,嫁进豪门会多多少黑料你知道吗?狗仔会往死里写,你考虑过他吗?他到现在连个朋友都没有吧?怎么?多我陆鸣一个?给我带点饭亏着你家产业——唔——”  赵流柯制止了陆鸣接下来还要出口的话,因为霍襟风手掌用力,几乎要把他捏碎了,这是犯病的征兆。  “快走。”  陆鸣被莫名其妙推了出去,还在气头上,像个为自己闺蜜张开利爪的gay:“你别拦着我,我就要说,嫁给他有什么好啊,赵流柯你多看看别人也累不着,比他好的男人海了去了——”  赵流柯做了好几个对不起的口型,接着嘭地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厕所隔音很好,声音立刻消失。  但是晚了,霍襟风眼睛发红,指甲深深地扼在扶手上,立刻有一根指甲劈了,渗血出来。  赵流柯过来握他自残的手,低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情况。  他愣住。  霍襟风没有犯病,只是眼眶发红,神色还是正常的,看他的眼神有点凄惨,轻声叫他:“赵流柯。”  “我在,”赵流柯紧张地问,“还好吗,疼吗?听我的,慢慢松手,别折磨自己。”  “我很没用,是吗?”  “瞎说什么?”赵流柯摇头,“我从没这么觉得。”  霍襟风一瞬间有些心软,他在用计。  他知道陆鸣最近状态不好,因为阿桑每天都会跟他汇报,事无巨细,所以被骂的一定是自己;他知道赵流柯重视自己,所以故意摁劈了指甲。  但是他没有真心吗?  他有。  所以他接着说:“我是个残废,行动受限……”  “受限又怎么样?没了腿你活不了吗?”赵流柯眉头蹙起,“现在不是在我面前好好的吗?”  “我有精神病症状……”  “可以干预和引导,我陪着你。”  “你不会离开我吗?”  赵流柯笑了:“我去哪儿?我什么也没有,只能呆在你身边。”  他什么也没有,只能呆在自己身边。  这简直像情话。  “怎么可能一直待在我身边?”霍襟风像是想去触碰他,但是没动。  他肯定会走。  就像陆鸣说得那样,赵流柯就像一株健康的花朵,本来可以生长,却被泥淖拖住,又被密闭的空间封禁。  他不该那么……自私……  青年展平他的手,不让他再虐待自己的指甲。  他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  手里的触感柔软又温热,青年轻轻一笑:“这不是就在你旁边吗,看,抬手就摸得到,还不会跑。”  霍襟风仰起脸看他。  自投罗网。  那他不会再放开手了。  *  霍襟风在家的时间变得更少。  偶尔赵流柯给花浇水,松土,剪枝,发现花期在冬季的花都开/苞了。  家里22℃恒温,赵流柯穿着简单的卫衣长裤刷手机,《雁惊鸿》已经杀青。  陆鸣的肚子有点显,他最先离开的剧组,赵流柯和他的对手戏是最先拍完的。这几天不知道去了哪,说好的教他做饭他也没回。  赵流柯po的一条日常微博下面,粉丝评论花里胡哨,有晒今日吃的什么,有讲段子的,有让他发自拍的。  赵流柯看了看自己堪堪一百万的粉丝数,大部分还都是那次热搜来的,他挑出几个问拍戏的回了几句,准备等到《雁惊鸿》上线,再想想粉丝福利。  他翻了翻面前的剧本,手机上的语音通话还没断。  他在的这个公司前段时间因为经济不景气被收购了,狄云内推的一个员工犯了点事,他自己也连带着卷铺盖走人。  公司上面给他新分配了一个经纪人,是名雷厉风行的女性,姓楚。  “考虑好了吗?挑哪本。”  赵流柯面前有两个剧本,一个是青春校园的男二,温柔贴心,一个是小成本网剧的男一,成长型。  他想了想,依然选了男二。  “为什么,告诉我原因。”  赵流柯沉吟片刻,道:“男二的外在形象是刻画好的,想演得出彩就更要打破思维定势,从这个角色深挖,一旦成功,人们会更在意他的人物弧光。但是如果是另一本的男一,观众的点更多的就在升级打怪,爽点,对他本人的探索感会降低,这部剧的热元素在相互争抢戏份,正巧我都不是太感兴趣。”  “很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楚女士在另一边哗啦啦地翻文件,“我给你找一些范本提前看看。每天把吃的什么都发给我,后天有个代言广告要拍,不要忘记。”  带赵流柯让人非常省心,楚女士这边刚挂了电话,就看到赵流柯发来的饭菜图片。  她看着照片里的鲜蔬蛋饼、鲜虾锅贴、一整屉小笼包和紫菜蛋花汤,在想自己是不是带了一个大胃王。  【楚姐:你怎么吃了这么多!】  竟然有感叹号。  【走刀:我一直吃这么多,有问题吗楚姐?】  【楚姐:你每天花多少时间减肥?!】  赵流柯找到镜子,对着上下看了看,他身材不错啊?  镜子里的人撩起暗紫色的卫衣,露出自己柔韧的小腹,腹肌轮廓鲜明又优美,他对着镜子拍了一张。  【走刀:这也算胖吗?【图片】】  楚姐沉默了一下。  还真不胖。  不过吃这么多还身材匀称,只能说明他的训练量比一般练习生要大得多。  楚姐没有从狄云那里拿到对接资料,不清楚之前的训练模式,让赵流柯把自己的计划练习表也给她一份。  赵流柯照做。  他关掉手机,在只有自己的家里走了一圈,打开了霍襟风的卧室门。  他在忙什么也不告诉自己,连联系都没有,只有屋子里还残留一点古木的味道。  晚上华灯初上,他做过饭,完成今天的练习,一身汗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看着天花板。  霍襟风这时候在做什么?  他冲了个澡,抱着被子去了霍襟风的卧室。  就睡一晚上,肯定不会有事。  *  夜半。  卧室门被打开,进来的男人皮鞋声音把他吵醒,赵流柯警觉地惊醒,问:“谁?!”  对方没有回答,走到床边,把他和被子一起拢起来,语气里带着笑意。  “如果我今天不回来还不清楚,还逮不到一只半夜爬/床的小猫,嗯,怎么在我床上睡?”  赵流柯茫然地眨眨眼,对方一身寒气,刚从外面回来,语气里带着热烈的笑意,让他脸颊发烫,不自然地想反驳。  是霍襟风。  但是反驳,反驳什么呢,他就是在他床上睡了,能怎么样?  赵流柯手机还带着被子的温热,去摸男人冰凉的脸庞,笑说。  “你才更像半夜爬床的猫。”  霍襟风拢着他,想哄他再去睡的动作停住。  他偏头去找他的嘴唇。  ----------  作者有话要说:赵流柯:我就睡一天,就一天,一个晚上。  修文。  —20201018 18:20第24章 孤家寡人 还你的吻。  他的嘴唇也是凉的,呼吸也有点,兜了一身夜里的寒气,都要渡给他。  看得出来回来的很急。  赵流柯被吻得喘不上气,几乎还以为自己在梦里,直到霍襟风略微放开他,和他鼻尖相抵,对方轻轻地提醒:“柯柯,呼吸。”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槽称呼还是该呼吸,但是意识到吻自己的人是霍襟风。  他停滞了一瞬,就见霍襟风看着他,晚上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他在紧张。  霍襟风,竟然会紧张。  赵流柯凑上去,主动用舌尖敲他的齿门。  对方把他抱得更紧,身上的外套有些硌人,赵流柯顺手帮他脱了。  霍襟风动作停了一下。  身下青年的卫衣被他推到脖子,胸膛急促起伏。  窗帘没拉好,一道发白的月光摸过他的腰,哑白色、起伏着。  看到他动作停了,赵流柯茫然地“嗯?”了一声。  霍襟风再也不停顿,低头吻在他胸膛。  *  怎么搞的……  赵流柯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揉揉自己的头发坐起来。  见鬼了?  他皱着眉头去刷牙,在卫生间的镜子上看到一个新鲜的、明显的指纹。  赵流柯刷着牙,越想越想不通,把牙刷往杯子里一放,双臂掀起自己的卫衣,把它拽了下来。  腰部,肋侧,一个明显的吻痕挂在那里。  麻痒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垂下眼睛,浓黑的眼珠盯住自己的玻璃杯。  *  霍襟风一大早收到了一个语音通话,他给对面的备注是柯柯。  这种称呼出现在一向阴晴不定冷心冷情的霍襟风身上,简直像是奇迹。  身旁的合作方坐的近,看到了,眉头挑得弧度太大,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接着坐远一点,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霍襟风假装看不到对方八卦的眼神和竖起的耳朵,抬手示意暂停,自如地接起:“早。”  那边的呼吸清晰可闻,听到他不痛不痒的问候,冷哼了一声。  这次的合作霍家占了大头,但是合作方把己方利益咬得死紧,非常难缠,霍襟风一改刚才谈判的冷峻表情,脸色明显缓和很多。  他想说什么开口解释,但是对方比他还快,赌气似的,声音平静又正常,只是语速略快。  “还你的吻。”  接着挂断。  生气了。  霍襟风看着自己被挂断的电话,眉眼弯起。  还没等合作方开口,霍襟风就答道:“我爱人,继续吧。”  合作方被这个称呼震住,接着就见霍襟风坐不住似的,条件一个又一个往外抛,仿佛先前缓和的态度都是屁话,最后一锤定音道:“要么接受要么离开吧,有点忙,马上还有安排。”  合作方看着他的条件,冷汗都下来了,依然在猜他手里的筹码。  这样加速进程的商业谈判像是bug,条件蜂拥又互相牵制,相比刚才的缓和,此时的局面更严峻。  霍襟风用茶盖刮了一下茶盏,“本可以双赢的局面你们贪得无厌,楚氏比你们的价码高多了,五分钟了,我没有耐心,幸会。”  阿桑过来扶他,霍襟风拿起合同收好,就听见对方抖着手:“至少再加百分之1%!只要这一点我们就足够扳倒姓杨的了!”  “那好,”霍襟风满意地点头,“明天拟好的新合同会送到府上,合作愉快。”  急着回去哄人,这谈判着实浪费时间。  *  与此同时,楚臻站在婴幼儿用品店的门口,收到一条进展顺利的短信。  备注是霍襟风。  楚臻收起手机,看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可爱东西心想,现在是庆祝一下,先给姓霍的再订一个轮椅,还是先给宝宝买衣服和尿布?  唉,准爸爸的烦恼实在是太甜蜜了。  *  霍襟风到家的时候家里却没人,正常这时候,赵流柯应该从训练室回来了。  他先拨了赵流柯的电话,没人接,不在服务区。  他又拨了一个,对面的人接起来,问:“霍先生,什么事?”  “流柯呢?他没回来。”  那头的楚姐惊讶道:“他没跟您说吗?这部剧我们选景在云南,现在剧组所有人都已经在飞机上了。”  “那你呢,没跟着?”  楚姐听霍襟风的语气有点奇怪,有点像自己老爸被老妈冷战的时候的语气,有点想笑又忍住,说:“我提前到了,哦,请进——什么事?”  她那边有人敲门进来,送了点演员自己那边的特产水果,芭乐之类,楚姐道了谢,关门把人送出去,接着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霍襟风听着那边的声音耳熟,问道:“来的人是谁?”  楚姐说:“是孟影帝,他是这剧男一,就住在流柯旁边,刚才送了点水果。”  霍襟风闭了闭眼,挂掉电话。  孟津……他妈的孟津……  喜欢玩人,男女不忌的东西,帮着杨小颖一起拖垮他的人……住流柯旁边……拍一部戏……  他打了个电话。  “何助,私人飞机呢。”  “嗯,今晚,尽快。”  屋里没开灯,他从轮椅上站起,双腿完好,仿佛根本没有残疾过的迹象。  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找到今天赵流柯留给他的便条。  “我走了,拍戏。”  我很快就来。  *  霍襟风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他梦见的东西光怪陆离,闪回纷乱,最后看到赵流柯的脸,他想去抓住,明明那么近,却看着很遥远。  他听见机械女声的声音,但是无法分辨。  “入侵……判断错误……世界内人物……”  他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落地,床边大概五点出头,还有些黑。  霍襟风头脑昏沉,永远抓不住赵流柯的梦让他呼吸沉重,晨起,眼神里就带着戾气。  助理见他醒了,叫来阿桑。  到了剧组下榻的酒店,他来见了一下这部剧的导演,他们是熟识,顺带拿了一张房卡。  正对着赵流柯的房间楼上。  *  赵流柯早上起来简单收拾,走进摄影棚,就看见导演旁边坐着的人,一时定住。  霍襟风怎么在这里?!  他们拍的这段是开头和结尾。  剧组两个小孩子活蹦乱跳,看什么都很新奇,他俩演的男一女一小时候。  结尾是一班人旅游,男一女一回到这个初遇的地方,观景瀑布前,男二被彻底粉碎心思,男一女一在一起。  赵流柯拍的这段需要充沛的感情和爆发,他的眼泪像是有开关一样随出随停,却始终有些不够状态,被导演发现,让他先去一旁休息。  赵流柯找了个偏一点的地方,垫着叶子坐下。  他身后响起轮椅滚动在碎石地的声音,赵流柯没有回头。  “怎么你也过来了?”  他因为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问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委屈。  “对不起。”霍襟风认错态度良好,用手指轻轻按压他眼角的皮肤,帮他按摩。  本来拿着鸡蛋,要过来给赵流柯敷眼睛的楚姐停住脚步,又走了回去。  “耍我呢,霍襟风?”赵流柯抬头看他,“到底好没好?跟假的一样……”  “我们回家说,都是我的错,我太想你了。”霍襟风手顿住,语气罕见地无措,“我不该那么早回来,你要是不知道还好一点……”  “什么还好一点?!”赵流柯打断他,他头一次发脾气,“你实话实说会死吗?这是给我的惊喜是吗?为什么不说清楚?”  “让我在家里瞎猜,你……”  赵流柯说到一半,自己停了,小心翼翼地垂头。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眼前人的腿。  误会和愤怒都被打消,他难过地就要掉眼泪了。  “你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干嘛不行吗……我这样,我这样和被包……”  养有什么区别。  霍襟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瞎说什么。”  赵流柯执拗地躲开,不愿意再开口,往旁边挪了挪,离开他手的范围。  “流柯,你看着我。”  霍襟风语气温柔,只想安抚好他爱的人,于是显得尤为耐心和深情。  “你的片酬是多少?”  赵流柯皱皱鼻子,“我只拍了一部雁惊鸿,就四百多万。”  “你不能养活自己吗?”  赵流柯疑惑地看他一眼:“一开始的确不能,都是你给的钱啊?”  “你拿到片酬之后不就转接了账户,自己承担医药费了吗?”  “所以?”  “所以我这个是投资,现在我的投资人解决了资金困境,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独立成长、一心向上的自然人,这怎么能叫……?”  最后两个字他没说出来。  赵流柯沉默。  霍襟风:“而且我瞒着心上人想去变得更好,怎么能让人察觉?知道了之后我怎么圆?”  赵流柯:“你太坏了。”  你的称呼太甜腻了,甜掉牙了。  霍襟风:“训练所里真的很无聊,为了刺激神经,我的主治医师给我的方案里有电击疗程,很疼。对了,你见过他的,那天在超市,为了不说漏嘴,我把他堵走了。”  赵流柯这样才把之前的事都连起来,慢慢找回自己的舌头。对方的语气轻描淡写,他语气里已经都是心疼:“你……”  “都是我的错,你可以多骂我两句。”  “你是什么变态吗?还是受虐狂?”  “都不是,我是孤家寡人。”  赵流柯闷头嘟囔着和他拌嘴,当然,更像是他单方面的找茬。  “你算什么孤家寡人,那我……”  他回答完才察觉自己掉坑了。  “我不是吗?”  霍襟风笑出来,去握他的手。  赵流柯没动,任他握住,坚定地摇头:“当然不是。”  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戒指在光下熠熠生辉,旁边瀑布轰鸣,偶有鸟鸣。  孟津拍完一段戏,中场休息,没料到抬头一看看到那边,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表情让生活助理打了个寒颤。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换季了,好冷,大家多穿衣服,不然感冒了容易被拉去做核酸检测。  ——20201020 十九点十八第25章 生气吗?没有哦 别拒绝我。  赵流柯休息够了,就自己先回去,得到一些不友善的目光。  霍襟风虽然双腿残疾,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影帝,至于赵流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演员而已。  何况刚才拍戏状态不佳,所以这会儿一个助理走过来看起来挑事的时候,赵流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哎,你这人怎么……”  赵流柯撞开对方的肩膀,对方被撞了个趔趄,目瞪口呆要说什么,他已经举手示意可以开拍。  对方憋屈地退走。  导演停住目光,打量他一圈,对上身后霍襟风的脸,点点头。  *  清俊明朗的少年一身白T牛仔裤,赤着脚鼓起勇气,本来想向自己心爱的人告白,却没想到刚拐过弯,就看见喜欢的人和别人吻到一起。  他一向从容冷静,良好的家教让他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他家世显赫,为了不给周围人负担,隐瞒地很好。  少女被和他最不对盘的青年搂进怀里怜爱地吻。  他退后两步,踩到树叶,发出哗啦的声响,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对他来说却像震动,蓦地停住脚步。  他眼眶立刻红了。  积蓄的眼泪从眼中落成一条线,透明的泪线分割他俊俏的面容。他原本优美的眉形此刻耸动着、颤抖着,最后紧紧皱在一起。  他浓密卷曲的眼睫上被泪水沾湿,抖落豆大的眼泪。  他的家教让他做不到缩成一团,于是这只脖颈梗直的天鹅原地无声地哭完,肿着双眼,从衣袋里拿出那个少女送他的手帕,放在显眼的岩石上,转身走了。  他知道该谦逊,但骨子里一直是骄傲的,这一点无论是喜欢上谁,都不会有所改变。  全场寂静,导演看着不再动的青年,才堪堪回神,声音有些发抖,说。  “卡——太棒了!”  *  赵流柯还没从戏里出来,抽着鼻子接过楚姐递来的纸巾。  刚才来找事的助理此时语不成句,磕磕绊绊地后退一步,回了旁边的凉棚。  楚姐打量他一番,啧啧道:“真长脸,我今天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把敌人的装X扼杀在摇篮里。”  赵流柯哭过,眼还肿着,听见他这话,微微一笑,问:“那是谁的助理?”  “啊,孟影帝的,娃娃脸那个。”  赵流柯朝那边看过去,孟津正在喝水,和他的目光撞上,友好地笑了笑。  霍襟风这时候已经回到导演身旁,他看着相机里的镜头,时不时和导演说些什么。  赵流柯看霍襟风的时候,一道滑蛇般的目光刮过他的背,让他警觉地反身体察。  孟津低按着助理的头让他低身,仿佛他们一直在聊天似的。  助理颤颤巍巍地发抖,又不敢问。  孟津鹰隼般的目光盯住他,威胁道:“好好低头。”  他阴鸷的目光盯着地面,心想,太敏锐了……  带劲。  *  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大家准备回酒店聚餐。  天台可以借给他们一晚上。  众人开始动力十足地准备露天烧烤。  赵流柯走进电梯按下楼层,白天的助理伸手挡了一下电梯,让晚来一步的孟津进来。  赵流柯不能装没看见,打招呼道:“孟前辈好。”  这声前辈倒是没叫错,孟津是上一代的老人,三十多岁,戏龄就已经有将近三十年。  孟津冲他笑笑,讨喜的桃花眼弯起来,问道:“小赵,今天还适应吗?”  赵流柯点头,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一会儿聚餐,你不去?”  赵流柯想到刚才霍襟风的微信消息,摇了摇头,“想休息了,前辈你去玩吧。”  孟津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这么年轻,怎么整天活得像个小老头儿?你这不行啊?”  赵流柯依然不太愿意,石头一样,再次拒绝了。  电梯到楼层,两个人一起下电梯,赵流柯和他打过招呼,看着孟津进屋,自己才打开门。  霍襟风就坐在门内靠桌子的位置,拿着一本酒店自印的维权手册。  看见他来了,他放下那个薄薄的小册子,站起身过来抱他。  赵流柯后退两步躲开他的拥抱,面无表情:“先把事说清楚。”  霍襟风的笑定格在脸上。  *  小小的茶几旁,两人各占一椅,赵流柯盯着茶杯的雾气。对面的人盯着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进组雁惊鸿的时候?”  赵流柯的背后对着有玻璃板的床头,霍襟风看着那上面的亮光一闪而过,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要去碰他的肩膀,被赵流柯躲开。  他的衣服起了褶皱,那个像是贴纸的东西就显得突兀,霍襟风一掀一揭,那个小玩意儿就下来了。  赵流柯本来躲他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霍襟风把它扔进茶杯。  隔壁房间的孟津听到信号中断的提示,放下耳机,一脚踹翻垃圾桶。  *  男人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从门口到浴室到卫生间,再来床头,甚至找出螺丝刀把灯都拆下来看了看,确认没有了其他的监听设备或者摄像,才说。  “窃听器。”  霍襟风发现了,这东西就变得突兀又显眼,赵流柯想到刚才拍自己肩膀的孟津。  “能想起来谁吗?和你有过身体接触的。”  赵流柯沉思片刻:“孟前辈,楚姐,检查我衣服的工作人员也有可能。”  霍襟风挑起眉头:“孟前辈?”  赵流柯以为他要说什么对这人的印象,因为他知道霍襟风当时斩获影帝时,孟津转身出了会场,一点面子都不给,两个人不合是必然的。  没想到这厮沉吟片刻,蹲下/身拂了一下他的腿,幽幽道:“那我呢?我不是前辈吗?”  赵流柯过电似的弹起来。  椅子后撤,捋皱柔软的地毯。  霍襟风在原地定住了。  他不再动,略微低头,刘海在他眉宇间落下阴影。  赵流柯告诉自己他在演,霍襟风的演技几乎是深入骨髓,他的自然流露都可能是伪装,……  赵流柯想不下去了,他在心疼。  但是鉴于自己还在生气,于是他绷着嘴角去拉他起来,被人顺着力道抱紧腰,猝不及防被扑在床上。  赵流柯被抱着按在床上,人都气笑了,就要去推他,却见对方低头凑近他的耳根,语速很快。  “孟津不是什么好人,他混B/D/S/M的,即使在那个圈子里也是个怪胎,奇怪的癖好很多,怎么残忍怎么来。他心眼极小,离他远一点,我不知道他怎么心血来潮盯上你,但是流柯,你要小心,我现在还不能站起来,我怕你有什么闪失。”  他说完,缓慢地低身,眼神盯着他,像是要看他是否排斥,如果赵流柯流露出分毫的不情愿,他就会立刻退开。  他成功抱紧他。  “对不起,”霍襟风的嘴唇就在距他不到几厘米的地方说话,他的嗓音是公认的好听,事业上升期甚至还接过好几个配音的动画公益广告,“我太心急了,只顾着让你高兴,但是弄巧成拙了。我腿好了就想来见你,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赵流柯:“现在我不想知道了。”  霍襟风顿住,退开抬头看他,带着点祈求。  他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味儿了,赵流柯并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接着生气,对方会直接失控。这即将超过霍襟风的心理阈值。  何况他气早消了。  青年拇指按上他的唇,眼神凉飕飕的,“哦,倒是还有一个想知道,半夜爬床又偷跑的猫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今天本来有场戏是在雨里,怕衬衣透,我没拍。吻痕现在还没消……”  手指温热,按进他的齿关,触碰到湿热的舌头。被侵入口腔的人齿关一合,力道不大地咬住他的手指,不让他再进。  霍襟风眼睛眯起,里面的偏执和暴戾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顶出青年的手指,在他脖颈上舔了一口,信誓旦旦道:“今天不会有痕迹了,我保证。”  赵流柯手指顿了一下,抬手去解他的扣子。  *  天台上烧烤的人来挨个敲门,敲到孟津那间被一通骂,赶了出来,心有余悸敲赵流柯这间的时候,门里的两个人都是一顿。  赵流柯喘了口气,气息不稳,回道:“我不太舒服,你们玩。”  门外的人没听清楚,大声问:“您说什么?赵老师?我听不见!”  赵流柯复被吻住。  他难以招架身边人热烈的爱意,此时羞涩地浑身通红,只想躲开,哪还有什么闲情回答问题,破罐子破摔不再回应。  门外的人敲几下门,霍襟风就在赵流柯的腿弯留下几个齿印。  圆圆的。  赵流柯抽起枕头挡他,酸软的手被对方握住,他像头正在捕猎的狼,榨取他的精力,紧紧跟随他的动作,一刻也不愿松嘴。  “别躲我……”  赵流柯发出一声泣音,嗓音沙哑地求饶:“霍前辈,别磨我了……”  “不行。”  男人沉稳地拒绝了他,他仍有余力,看着他情难自禁的样子,笑着拒绝,“求你了,柯柯,别拒绝我……”  他埋下头。  赵流柯一拳砸在床上,双腿都绷紧。第26章 求签 【天意】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那个排版有点问题,我就不改了,主要是改了怕不给我过,理解一下QAQ  ——20201022  ----------  前一天晚上的天台烧烤很热闹,第二天大家齐齐起了个晚,导演手一挥,决定去山上拜佛求签。  这剧组氛围很好,阿桑和赵流柯一起上山,霍襟风就留在屋子里。  赵流柯体力很好。  这山不矮,众人爬到庙的时候,都已经气喘吁吁。  他只有微微出汗,只是眼神有点飘忽。  这样微微渗汗,让他想起昨晚闷热的感觉。  霍襟风哄他说自己腿刚好,不能做什么,要帮他,还不让他动。  他被霍襟风按住腰动弹不得,对方的气息缓慢没过他的膝盖,向下……  赵流柯一手按在冰凉的墙上,阻止了自己的回忆,不能再想了。  温度刷刷下降,已经有了些初冬的感觉。  他穿着长风衣和厚毛衣,在澄黄的银杏树下按着墙。  摄影职业病犯了,没忍住,抬起手机给他来了一张。相机太重,没带。  滤镜把边缘虚化,人像加重,于是男性的清俊呼之欲出。  白墙上有漆皮脱落。  古旧萧瑟与温润柔和,风拂起景中人的发,露出他蕴含笑意的眼神。  摄影满意地点点头,问:“赵老师,介意我发个微博吗?”  赵流柯回神,摇了摇头:“不会。”  *  赵老师微博三个月营一次业,还是被别人圈。  柯基们卑微地跑到别人的地盘当舔狗,正主连转发都没有。  【?上一条微博三个月之前,不知道的以为我粉了个老年人】  【连这条微博都是别人发的,我从没想过粉的小帅哥实际是老干部作风】  【不发则已一发就正中红心,宝贝是我的!】  【眼神把我看化了,我宣布我是哥哥眼前飘着的银杏叶】  【此帅哥女友粉+1】  【终于!!!对这个人的爱续费到他发下一条微博!!!孩子不想看吃的!!!孩子就想看老公的脸!!!】  【这是在庙里?柯柯求签吗?】  【这摄影师最近不是进组了吗,我关注他好几年的,怎么摸鱼拍这男的,听都没听过,谁啊?】  这条有点尖锐,有点引战的意思。  柯基们不上当,平静地科普加自嘲。  【给ls科普,雁惊鸿的男二,大名赵流柯,长得一绝,骨相心生,端正又漂亮,入股不亏,几个月不营业一次,营业一次还是拍的吃的,照片都得去摄影师微博找】  【雁惊鸿?播了吗就在这整幺蛾子?】  最后当然是不可避免地吵到了一起。  有些人说话,天生带着优越感和掐架气息,不骂他不能帮他长长脑子。  *  广场里下午的时候出来了一段剪辑视频,是神龙不见首尾的《雁惊鸿》官方宣传微博的艾特。  这部剧踩着爽点往上走,视频中,女主从一开始含泪进宫,咬牙忍耐,到最后她妖媚眼尾,赤烈红唇,金冠红袍,衣袂纷飞。  她脑海的片段依次闪现。  为难她的宫人。  陷害她的妃嫔。  朝堂上尖锐抵制升品的大臣。  满身冰冷铁甲的将军僵硬的脸。  高高在上的天子,睥睨的眼神。  刚才挑事掐架的人叫嚷得更厉害,几乎可以说是讽刺——  【就这?一群小丫头片子还跟我叫什么,就是个花瓶吧,看这僵脸,我上我也行!】  【姐妹们别和疯狗一般见识,他靠热度挣钱,咱们散了吧】  【同意,这么明显的挑掐简直像水军,多少钱一条,群号发一下?有钱大家一起赚。】  柯基们气死了还不能让他继续发酵,接着就见《雁惊鸿》官微又是一条。  雁惊鸿剧组:《雁惊鸿》十二月一日准时CCTW12套,八点档,共计52集,希望给大家带来有趣的人物和深入人心的情节~  十二月一,也没几天了,粉丝们收起怼回去的心思,不再给那个人热度,各自忙各自的去。  *  赵流柯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他跪在蒲团上——刚才导演扫码的时候付了全剧组求签的钱,于是大家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思,挨个来求签。赵流柯被楚姐推了一把,对上对方热切的眼神,也过来求了一个。  赵流柯问帘子后的人:“能替别人求吗?”  露出来的那点风水袈裟挪动一下,被人抽动了。那人问:“那人与你什么关系?”  赵流柯:“不出意外的话,是我的伴侣。”  “小施主说话真有趣,不出意外,”那和尚笑道,“要是出了意外呢?”  “不知道,”赵流柯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和他走在一起的,我怕他离开,也怕自己离开。”  我怕我从这世界离开。  他自从穿书之后,曾不止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他穿书穿得毫无缘由,前一天还在睡觉,他那段时间没有拍戏,在家休养生息,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  没有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和尚推出签桶,笑吟吟地说:“小施主,抽一个吧。抽到是谁的,那便说不准了。”  赵流柯上前晃了晃,掉出来一个,他捡起来,木签打磨得很漂亮,黑亮,上面两个字。  【天意】  赵流柯诧异:“不是上中下?或者凶吉?”  和尚笑了笑:“本庙不算那些,施主既然得了签,那便请回吧。”  赵流柯收起那根手掌长的木签走了。  *  出来的时候,孟津就站在门边。  赵流柯仍对昨天的事心有余悸,见到他掩饰地低头,想假装没看见,没想到人家自己往前凑:“流柯,求的签怎么样?”  赵流柯没想到他搭话是这个,明显怔了一下,摇摇头说:“我看不懂我的签,孟前辈呢。”  孟津老油条,说自己得的是个上签,如果不是赵流柯被和尚科普过,可能真的就信了。  他看着大家休息过来,准备找地方吃东西,疑惑地问:“不是求个签就下去吗?”  “太累了吧。”孟津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要下去吗?咱们一起?”  赵流柯不好说什么,点点头。  他跟楚姐打了个招呼,楚姐有心要来和他一起,体力实在是支持不住,只好给了他一个你自己当心的眼神。  赵流柯轻轻一笑,“楚姐再见。”  接着打开了手机录音机。  *  山路并不崎岖,他们顺阶往下,平整的石砖一路蔓延。  孟津走着走着一个步子不稳就往前栽了一下,赵流柯反射性回身,扶了他一把。  他的手被孟津捏过。  赵流柯皱眉抖开他的手,直接道:“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津顿了顿,问:“流柯,你看不上哥哥吗?你跟了哥哥,哥哥什么不能给你?你跟霍襟风有婚约?那么个残废能给你什么?”  见赵流柯躲开,他甚至往前跟了两步。  赵流柯再退后两步。  “怎么?他是整个瘫痪了吧?那儿还能用吗?能满足你吗?你身材这么好,下面肯定也紧,你是直男吧?没事,哥哥都能克服。”  赵流柯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他没有对孟津油腻的语言做出反应,就等着孟津说完,问:“那霍襟风呢?前辈也是因为得不到才心生反感的?”  孟津惊讶地看他一眼,“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你要多少?”  他已经过来要牵他了。  赵流柯抬腿当胸就是一脚!  他明明站在下面的台阶,算是劣势,但是这一脚又突然又迅猛,一脚把孟津踹得歪着滚进旁边的树林里!  孟津猝不及防,被踹得哀嚎一声,后背直直撞在树上,翻滚的趋势才停下来,灰头土脸,嘴里还进了两根草。  孟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里还有点疯意:“真带劲——!”  赵流柯上前两部踩住他的脖颈。  他穿的运动鞋。  即使这样,孟津也被踩得一个呼吸不畅,一副要呕的样子。  孟津听见他问:“你是不是对霍襟风也说过这种话?”  孟津大笑起来:“哈哈哈!是又怎么样!不仅这样,他还差点被我搞到,没想到吧?!”  怪不得。  赵流柯晃晃自己刚刚暂停语音的手机,脚下再重。  孟津被他踩住咽喉,眼前发黑,根本没看到他手里拿了什么。  “祝你好运。”  赵流柯一个手刀劈晕了他,接着又往他衣服上撒了点土,又踩两下,盖住自己的鞋印。  他拨给孟津的助理,眼神冷沉得像是浸在海水里黑蓝色的冰川,语气却是温和带着急躁的。  “你在哪?孟前辈刚才和我一起走,现在我买了个水就看不到他了,是回去了吗?”  助理茫然地四望:“没有啊……”  “你快找找吧,我这边没有,他该不会下山了吧?”  助理哀嚎一声,“好的好的,赵老师您忙,我去找找他。”  赵流柯挂完电话,转身就走,他走得快,到最后几乎是三阶一步地下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孟津早就看不到了。  *  他扶着树,捂住口鼻,忍住干呕的欲望,就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由远及近。  对方看到他明明是热的,额头却不自觉地一绺一绺冒冷汗,关切地问:“怎么了?”  赵流柯上前一步,几乎是扑了对方一下,蹲在他面前。  “腿软了……走得好累……”  霍襟风笑一下,伸出手。  他掌心温热。  赵流柯去握住,就再也不想放开。第27章 炖汤 多宠宠我,行不行?  霜降已过,深秋初冬。  他们从云南回来。  这一路回来越穿越厚,赵流柯和霍襟风一起走的,到家的时候是早上,有了霜。  家里做饭的阿姨已经到了,还带来一筐新鲜的柿子,赵流柯捡出来几个,拿出来洗洗啃,吃的嘴边都是。  吃着东西霍襟风才刚洗过手从屋子里出来,坐在他旁边,沾水的手去蹭掉一点他唇边的柿子,自然地尝了一下:“挺甜。”  赵流柯:“手凉。”  “好,”霍襟风抽纸把手擦干,“现在能碰了吗?”  赵流柯看着手里吃得差不多的柿子,放下柿子,抬手给他一个吻。  柿子味,甜的,到后面有点涩。  对方的手想往自己脖子里伸的时候,赵流柯脖颈一缩,把他的手抽出来,给他找暖宝宝去。  实在是太冰了,他这依然算大病初愈,身体机能不太稳定,体温都奇奇怪怪。  *  原书这个时候,剧情已经开始进入虐的阶段,陆鸣的那个孩子因为楚臻父亲的阻碍没生出来,流掉了,陆鸣那时候才开始明白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只……  金丝雀。  昨天还上了个热搜,是楚臻带着他逛超市被拍了。  书里的设定是同性婚姻合法,两个人对外都宣称是单身,这条顶多算花边新闻。  不妙的是陆鸣的肚子。  快五个月,陆鸣的肚子很明显,被拍的那张他还稍微踮起脚,目标明确地去拿虾滑。  楚臻半路截胡,仗着个子高,黑色的风衣布料皱起挡了半边脸,把虾滑拿下来,神色无悲无喜。  倒是平淡。  一开始没人看出来陆鸣的肚子,因为楚臻的大衣做背景,那块突出的布料并不是太显眼。  直到陆鸣的一个黑粉头子在微博大肆转发拱火,并且把那一部分标红。  【这块灰棕色不是陆鸣卫衣吗,怎么突出来这么一大块?这是怀了吗?还是超市偷东西?哪一条都足够奇怪吧。】  话题里顿时炸了。  #陆鸣疑似生子#这个话题在热搜上漂了四五个小时,后来可能是大家都觉得太离奇,才逐渐不再讨论,一致认为该营销号是脑子有问题。  *  陆鸣难得联系一次赵流柯。  虽说他本身就是爱分享的人,比如三天两头给赵流柯分享一点沙雕视频,最近却很少发,赵流柯稍微思忖就知道,他在楚臻那里。  陆鸣给他发了条语音,语气挺兴奋,喊他:“赵流柯!来我这玩吗!新整了一堆乐高但是没人陪玩,我好无聊啊——”  赵流柯没说话,打了个问号。  陆鸣不怕别人知道自己怀孕这事吗?  “我没法出去,你来了就知道了。”陆鸣叹了口气,“来吗,我真无聊,跟被囚/禁在这似的,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赵老师,来不来啊~知道你刚从云南回来,明天/行吗,还是后天?”  赵流柯又一想,发现确实是这样,原文里的陆鸣很孤独,在他身边的……只有楚臻。  他的追求者,他的粉丝,都不是能触摸到他的人。他像一只漂亮的金丝雀,被困在笼子里,养他的人把周围布满高压电网,只有自己拥有开关。来触碰的人会遍体鳞伤,想要出去也只能偃旗息鼓。  赵流柯有时候甚至觉得楚臻比霍襟风这个病人还有问题。  毕竟作者对他的描述相比偏执暴戾,更多的是美化用词,进来了才发觉,对方真的很偏激。  何况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  “好,那就后天,介意我多带个人吗?”  “他跟你熟吗?”  赵流柯心想,霍襟风,跟他熟吗?  “挺熟的。”  *  原来最近还有件事。  就在前天,华宇集团一举吞并本与他们势均力敌的长青集团。为了防止出现恶意并购的情况,华宇收购的股份特意卡在49.9%。  华宇就是楚臻家族照管的企业,至于长青,那是霍襟风手下的分公司。  书里这时候,霍襟风放饵探实力,但看最近霍襟风忙于训练,还跟着自己来了云南,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赵流柯上网一查,发现长青法人并非是霍襟风,早就易主。  是另一个人,叫霍睦东,协议是霍云和这个人签的。  赵流柯皱起眉头,他不认得,难道是叔叔那一脉的?现在的霍家,霍襟风的父亲霍云还有个弟弟,他不太清楚那边的关系。  他起身去书房的时候,顺道拐去一楼卧室。  霍襟风在睡,他们飞了六个小时。  他顺手掖了掖躺着的人的被角,虽然屋里恒温,但他体温依然偏低。  赵流柯下楼买了两个热水袋,灌了点水,塞在他脚底,接着去查东西。  *  傍晚的时候霍襟风才醒,外面汤的鲜味顺着门缝飘进来,他坐起来,发现了十分可爱的两个粉色热水袋,还是温热的。  他站起身去厨房找人。  果然,赵流柯正坐在高脚凳上,拿着一本经济学原理,一边听着咕嘟咕嘟的汤。  突然出现的男人把书抽走,低笑一声,问:“突击检查,我来考考你。”  赵流柯正想测试自己看得怎么样,任他拿着去了。  霍襟风从浅显的挑起,由浅入深,最后考了他几道思考性论题,赵流柯倒还都能一一答上几句,不过答案也像他的性格,有点温吞,说话并不锋锐,观点也是,更倾向于全面而不是攻坚。  霍襟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很满意,甚至出乎意料,如果是初学,这个进度非常不错。  他针对赵流柯感兴趣的方面延伸讲了两句。作为天生的管理者,他的实操经验显然比赵流柯的纸上谈兵有可行性得多,且通俗易懂,易于理解。  *  霍襟风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式教育,对这些商业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侃侃而谈,霍云溺爱他,放手让他去做公司事务,他也做的井井有条。  单单大学时随性了一把,报了表演。但是念自己喜欢的表演专业也能混出这么大名堂,已经说明了他的天赋。即使残废,公司管理也依然没出漏错,也就在霍云眼里,这个儿子的倔强和残废让他脸面尽失。  所以那次家宴很无聊,非常无聊,因为大家的重点都不在家常,却都伪装成要谈家常,假惺惺得让人作呕。  *  赵流柯愣愣地看着他。  霍襟风背着光,声音低沉地和他讲话,因为刚睡醒,还有一点点哑。赵流柯这个角度,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绒毛,显得他温暖又可靠,先前的病气和不适早就远离,那些似乎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他一定会是个好老师。  他讲完,奖励性地捏捏赵流柯的脸,“刚学就已经答得很好……”  被赵流柯搂着腰抱住。  霍襟风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问:“怎么了?”  赵流柯埋头闷闷地说:“就觉得这样挺好的。”  霍襟风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弯腰把他抱起来,放在流理台上。  “很好吗?可是我觉得还不够怎么办?”霍襟风和他亲昵地鼻尖相抵,“我喜欢的人他太心疼我了,让我觉得他在养孩子,怎么办?你给我出个主意?”  赵流柯顿住,他生性淡薄,对别人好的方法就是关注和照顾,别的,他想给也给不了。  更是不会。  赵流柯茫然地看他,眼神愣愣的,像只呆呆的鹿,美而单纯。  “柯柯,”霍襟风放轻声音说,“我不是玻璃,不用你心疼。”  赵流柯的眼神略微暗淡,可是这样他就……毫无用处了,但他还是解释说:“不是,不一样,我没想养孩子……”  霍襟风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等他接着说。  他对自己喜欢的人纵容且溺爱,可能是遗传了霍云,但又不像他风流多情,随了母亲的执着专一,随便换个人,都可能会被他宠坏。  “我只是,只是喜欢你,但是不知道怎么对你好……”  赵流柯得到一个清浅的吻,并无情/欲,更多的是抚慰。  对方像个偷腥的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多宠宠我,行不行?”  行,怎么都行。  *  霍襟风之前并不知道,原来有人不好意思起来,连手指都会泛红。  赵流柯自己更不会知道。  他本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上谁。  喜欢上霍襟风也算……意外。  他不是会一直追随别人的人,他不喜欢孩子,也不打算养,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一辈子。  所以当自己的视线下意识追随那个像个不/定/时/炸/药/一样的人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不一样。  和他之前的感情都不一样。  *  汤还在天然气灶上咕嘟,赵流柯接触到的桌面稍微有些凉,霍襟风把外套脱了,让他坐着。  他拆开瓶子包装,“煮的什么汤?”  赵流柯躲了两下,没躲开:“三鲜菌菇……”  “我去关了?”  这是在说,不愿意的话,我就停下。  “不用,别管它,”赵流柯把人拉住,将脸埋在他的脖颈,艰难地说,“我设了定时,它自动会关的,别……半途而废。”  霍襟风咬住他泛红的指尖,不让他攥紧拳扎疼自己,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漫不经心地问:“那为什么还在厨房里等着?”  “因为……你,”赵流柯停顿一下,异物感太过明显,他抽了口气,语调都变了,“在等你醒。”  霍襟风手里的动作大了一点,立刻听到赵流柯隐忍的抽气。  他吻着对方的耳朵,对方做了足够的让步,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无赖。  虽然他本来就是。  “我爱你。”  霍襟风说。  ----------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没想到吧!  修文。—20201025 12:02第28章 掉马 我以为……这是一本书。  结束之后,赵流柯闷头擦桌子,才想起霍襟风的情话,但是没什么反应。  ……床上说的话怎么能信。  想完才发现已经顺口说了出来。  霍襟风像只大猫一样凑近。  他本来在擦地板和柜门,因为润滑顺着流理台流得到处都是,这时候站起来,委屈地说:“明明是流理台上,也不能信?”  赵流柯擦流理台,推开他的脸:“不准演。”  霍襟风重复:“我爱你。”  他眼神认真,直白的心意直直撞进他的眼眸。  客厅里的钟沉闷地敲了一下,这一声像是跟着这声钟声敲进赵流柯的心脏。  赵流柯翘起嘴角。  *  陆鸣慢悠悠地剥了个柚子,喊了一声系统,系统没答应。  系统不对劲,明明能量足够,却始终无法定位任务目标,早就四个月,任务进度条还在百分之二十五。  他看着用大大的红色边框框起来的主线任务,心想,任务目标肯定和他接触过,不然主线推不动。  可是他因为怀孕,被困在楚臻家里,将近四个月没出门见人了。哦,之前去逛个附近的超市,因为被人拍到,楚臻都不让他下去。  那目标就在几个人之间。  赵流柯、霍襟风、楚臻、陆鸣。  陆鸣首先排除了自己,接着排除霍襟风。  至于楚臻,他现在真的想不到楚臻满脑子都是什么,那个人这一世性情大变,并不像之前那样执拗得像牛,现在看上去,一时间让人觉得,他还挺好说话。  肯定不是他。陆鸣排除了这个选项,如果是楚臻,那这主线就不用做了,世界根本不会崩坏,因为楚臻目前正常无比。  那就只剩下一个……  赵流柯。  “倒真有可能是赵老师……”陆鸣摩挲一下下巴,赵流柯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之前的赵流柯一直是个小明星,嫁进霍家之后几乎是杳无音讯。  他已经有了些困意,往后一靠,懒人沙发上蓬松的绒毛贴紧他的身体,陆鸣往后蹭了蹭。  叫来说说话就知道了……  *  出门的那天太阳很大,风是冰的。  霍襟风穿着棉服出的门,是赵流柯的成果。  病人并不想穿,臃肿,被赵流柯打断:“你又不走路,管他臃肿干什么?”  病人举出白旗。  实在是他冰凉的手太过吓人,看看,他爱人担心他担心得不得了。  他福至心灵地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秀恩爱。  他换好衣服,坐在门口,拿着赵流柯的手机。对方连密码都没设,他没忍住,本来想着随便翻一下,结果越翻越着迷。  干干净净,除了几个APP就全是缓存的电影。霍襟风定睛一看,全是他的,《信纸》,《竞剑》,《猎手》,甚至还有久远的电视剧,一集不落,一看观看进度,100%。  ICLOUD弹出消息,会员空间什么的,霍襟风顺手给他开了,发现要支付密码。赵流柯没在,霍襟风就试探着试了一下,不是生日,试了几次之后自动锁了。  霍襟风叹了口气,点开图库……连图库都全是他。他的照片,很多是网上存的,高糊的,打光阴间的,他自己都看不出来是他的。  还有一些是最近偷拍的。  鞋子,半开的柜子,霍襟风的卧室,甚至他睡觉的样子,半蹲着擦柜子的样子……  他竟然没发现。  赵流柯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他手里自己的手机,一瞬间神情有些不稳。  霍襟风注意到了,举起手机点开自己的丑照逗他:“怎么?怕被我看到照片?那么多丑照,你是我的黑?”  赵流柯明显松了口气,拿过手机,带着点炫耀:“粉到深处自然黑。”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担心这个。  手机里有什么别的东西?  *  半山的别墅。  行人少得可怜。  他们在雕花大门前停下,门口的扫描仪扫过他们,接着大门打开。  车一路顺畅通到大厅门外,欧式庄园风格,倒是和霍家待客的半山庄园很像。  赵流柯下车,霍襟风抛弃轮椅站起来——原来他真的要站起来走路,不过就算这样那件棉服也并不臃肿,反而因为他骨架大身材好,显得有棱有角——他解释说:“当时楚家和霍家找的同一个设计师,这两座庄园是关系亲近的老一辈一起弄出来的。”  赵流柯了然地点点头,问:“不用轮椅吗?”  “用不到,”霍襟风靠近他,握住他的手往里走,对这里十分熟悉,“楚臻知道我腿的事,装倒是没必要。”  “你和楚臻……?”  赵流柯有点晕。  书里不是这么写的,书里……书里你是一心想扳倒楚臻的反派啊?!  “嗯?”霍襟风疑惑地拉着他上台阶,“世家交往,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布莱恩医生就是楚臻帮忙找的,虽然我们之前关系并不亲近,但也没那么坏。”  赵流柯茫然地想,这世界到底怎么回事。  这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本该是仇人的两方隔阂消失,本该反目成仇的爱人住在一起。  楚臻、陆鸣、霍襟风……  他们的人生轨迹全都被改变了……  这个世界,它真实地运行着,终于肯露出一点温柔的表层,而不像冰冷生硬的文字,把人虐到肝疼却毫无原因。  陆鸣被惊醒,系统运行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最大限度能量才能勉强维持的状态,它要干什么?!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接着停止,陆鸣脑袋嗡鸣,只晕了一会儿。  他疑惑地喊了两声系统。  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  楚臻心情不错,上来迎过他们,挑眉道:“弟妹?”  霍襟风:“嫂子。”  楚臻和赵流柯握手:“怎么称呼?”  赵流柯笑了笑,他看到霍襟风和楚臻拌嘴,有些新鲜:“赵流柯。”  他们在这边聊,但已经开始聊到公司方面的事,赵流柯不太感兴趣,听了半天没有提到长青集团。  陆鸣已经用短信开始轰炸赵流柯,戳了赵流柯好几次。赵流柯看着一溜下来的“陆鸣戳了戳你并敲了敲你的小脑壳”,察觉到他的急切,打过招呼上楼。  他敲了敲门。  “请进。”陆鸣的声音从门内响起来。  赵流柯打开门,陆鸣正窝在懒人沙发里,肚子前放着一个抱枕,倒是看不出什么。  他也装不知道,说:“陆鸣,中午好。”  陆鸣刚刚睡醒,眼里带着点水光,懒洋洋地和他打招呼:“赵老师,可算来了,乐高在左手边柜子里,楚臻给收拾进去了,麻烦你再拿出来,三个城堡那个,还挺多的,今天一下午我就准备耗在这上面了。”  赵流柯拿完积木回来,陆鸣已经坐在了地毯上,小腹的隆起很明显。  察觉到赵流柯顿住的视线,陆鸣无所谓地一笑。  “哦,肚子啊,”陆鸣冲他笑,“我怀孕了,还挺吓人的,是吧?男的还能生孩子呢,跟个怪物似的。”  赵流柯皱着眉头,陆鸣现在情绪并不太好,他甚至可以说有些低迷,只剩下一件事强撑着他做完这个任务。  是系统。  赵流柯不是能长篇大论的人,他放下手里的积木,皱着眉头,是在生气:“别这么说你自己,这又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  书里写的,陆鸣的体质是用药的问题,父亲的高利贷债主把陆鸣拿做抵押,用来做人/体/实/验。  陆鸣低着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他沉默了半天,低着头说。  “赵老师,我想吃点柚子,你能不能给我拿一下?”  赵流柯站起身去给他找柚子。  “赵老师,”陆鸣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  “我刚才没说话。”  赵流柯定在原地。  陆鸣刚刚……是在和系统说话。  他听见了。  *  赵流柯在想怎么和他解释,就见陆鸣眉毛一挑,拍手道:“真的听得见我和系统的谈话!不会是我的另一个脑子吧?!”  “现在我们是战友了!”  陆鸣嘻嘻一笑,他情绪高涨,调出系统面板兴奋道:“你是不是也看得见这个该死的系统面板?!”  赵流柯看着眼前冒出来的悬空面板,点点头,对陆鸣的行为有些不解,如果是他,知道有人可以听到自己脑海里的声音,第一个念头是测试一下对方能不能听见别的。  “那你能点吗?快试试。”陆鸣推了推他的胳膊。  赵流柯触碰到悬空的【主线任务】字符。  那东西打开了,是个时间串。  *  是赵流柯个人的时间串,以天为单位,从他来到的那天……到今天为止,每天做了什么,干了什么……  “这条,平时是点不开的。”陆鸣愣愣的,看着赵流柯把时间串关掉。  接着对方转过来指示他:“陆鸣,你来试试。”  陆鸣伸手过去把它点开,也出现了一个时间串,但是是他的时间串。  就像大数据。  *  “赵老师,对这个世界,你知道多少?”陆鸣问,他摆弄着积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眼巴巴地看着赵流柯又放上几块,有了个底座的雏形。  赵流柯顿住动作,“我以为……这是一本书。”  门外本要进来的两个人同时停住。  ----------  作者有话要说:问问大嘎是这样排版还是空行哇,会不会看得很累第29章 维序者 世界。糖炒栗子。  “书……”陆鸣沉思道,“嗯,我可以先给你解释一下我眼里的这个世界,然后咱们再聊别的。”  他点开系统下面的功能键,有个地图图标。  地图展开,像是投影,光影落在对面的墙上,陆鸣啪地关掉了灯。  这房间里流光溢彩,湛蓝深黑的星系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门外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楚臻退后,一路小跑下楼梯。霍襟风就站在门边,低头靠近门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  “先看这里,这是地球,蓝色的。”陆鸣指着只有一颗圆球的地图,他双指缩放,地球缩小,出现了一整个星系,“这些散落的点呢,也是像地球一样的星球吗?”  “不是吗?”赵流柯问,“冥王星,海王星……”  “不是,”陆鸣摇头,他眼神明亮,像是在讨论一门自己喜欢的学科,“这是核,创造世界的。”  赵流柯静下来。  “让我想想怎么说,嗯,宇宙大爆炸知道吧?爆炸留下的东西,一些是废料,废料会被挑选出来进入黑洞,提纯成为新的能量,方便核形成;另一些是可以用来创造世界的核。”  “主神用核创造不同的世界,这些世界可以类比成纸片,叠放在一起。”陆鸣抽出一叠A4纸,“就像这样。”  赵流柯点头。  “核创造的世界离他们很近。初生的世界很薄,逐渐成型的世界会变厚,直到世界足够厚,把核都裹进去。这个,叫果壳。”  “各个世界的流速不同,折叠在宇宙里,所以宇宙各个维度的密度、时间流速,都不太一样,在这里游走是很危险的。”陆鸣说困了,往后面躺倒,把他们刚才搭的积木压倒一片。  “但是系统就可以帮我在这之间穿行,”陆鸣仰躺着对上赵流柯的视线,“这就是我的工作,你可以叫我维序者,是不是还挺酷的?”  赵流柯收到他抛过来的得意眼神,笑了一下:“的确,游走在众多世界,很奇妙的体验。”  他翻了个身,从硌脑袋的积木上离开,侧躺着,摸了摸自己凸出的腹部:“我就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防止他们发生预期外的改变。就……突然变薄或者变厚的世界很危险,说明这个世界很脆弱,随时可能发生病变,威胁到核的安全,我们这种人是核的附庸,穿梭的能力是核给的,不解决我也会死。”  陆鸣砸吧砸吧嘴,看起来就要睡着了:“其实这个工作也没那么有意思,你看,我个直男还得怀孕养孩子,男妈妈我做一遍就算了,还得整第二遍,从新鲜到厌倦。”  他打了个打哈欠,揉眼角的泪。  赵流柯“嗯”了一声,还在消化他的话语,“那我们呢,这里也是一个世界?”  “对,”陆鸣闭上眼,屋内的星系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仿佛他们就坐在世界中心,“这个世界上次崩坏过了,主神分出核的一部分能量重新搭建了一次,结果出了意外,时间重溯了。”  “赵哥,”陆鸣眨了眨眼,“虽然我活很久了,但是这样叫你挺亲近的,我就叫了啊。”  赵流柯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  “你不是听得见系统的声音吗?”陆鸣问。  “嗯,那个是核和你建立联系的东西?”赵流柯思考片刻,道。  “真聪明!”陆鸣激动地拍了一下地,“你原本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吧?不然系统肯定能定位你,这么多天我在家也没啥事,吃吃喝喝睡睡就是看系统,可算给我想明白了,我的主线任务就是绕着你展开的,但是系统能定位世界所有人,除非这个人不是世界里的。”  “猜我怎么发现的?”陆鸣嘿嘿一笑。  赵流柯这次是真的不知道,“我确实没露馅,而且我根本没想怎么你。”  陆鸣又笑了,“要不怎么叫哥呢,害,你还记得那天你买甜甜圈吗?”  赵流柯茫然地说:“嗯,怎么了?”  “那之后有个娱记跟过来了,”陆鸣笑着说,“是个妹子,火急火燎地逮着人问刚才排队买甜甜圈的人去哪儿了,我坐车里呢,用系统的卡检测了一下她说的人,还是检测不到,一刷热搜才知道是你。”  “赵哥,你知道吗,系统第一次检测不到就算了,两次检测不到不可能……因为系统可以监控世界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掉进水里的手机,就是个活体GPS……”  “虽然系统最近不靠谱,但是还是有底线的,所以你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喃喃了两句,发出轻微的鼾声。  柔软的羊毛地毯没有丝毫的冰凉感,外面的天半黑,这时是晚上六点,天上落下大片温柔的雪。  初雪。  *  赵流柯拿来毯子给陆鸣盖好,接着动作放轻,把积木重新收拾回去。  外面传来敲门声。  赵流柯打开门,门外的保姆鞠了一躬说:“先生,到吃饭时间了。”  “嗯,小点声,陆鸣睡着了。”  保姆小小地掩口,点点头表示知道,接着按了一下门旁边的什么按键。  外面窸窸窣窣一阵声音过后,家里一静。保姆小声解释道:“这是楚先生给陆先生特意装的隔音装置,都是些植物网什么的,隔音效果很好。”  “嗯。”  “我带您去餐厅,这边请。”  赵流柯走下旋转扶梯,这周围几乎说得上金碧辉煌,却没有丝毫人味儿。  陆鸣像是家里唯一的活气。  *  餐厅里,赵流柯看到霍襟风和楚臻在餐桌旁等他,面前是西餐,一些前菜。  霍襟风坐在桌旁,抬头冲他笑一下,笑得温柔又平缓,嘴角的弧度缓缓扩大,让赵流柯想过去亲他。  楚臻还在,所以他忍住了。  吃饭非常安静,吃完一顿下来,陆鸣依然没有醒,本来赵流柯还想说关于自己的事,问问陆鸣自己进来的原因,说不定世界稳定之后自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但是陆鸣没醒,他们不好多留,就告辞走了。  走之前,赵流柯回头看了一眼。  庄园里,从房顶上垂落下来厚厚的常青藤蔓。如果陆鸣有一头金色的长发,一定是塔顶住着的美丽公主。  *  半路,赵流柯看到糖炒栗子的摊子,让阿桑停车。  他穿着黑色的长棉服,到脚踝上面一点,姜黄色的靴子,很俊俏,站在摊位前。这时候放学下班本来人应该很多,却因为下雪走得很快。  卖糖炒栗子的摊主一边等栗子炒好一边和他闲聊,问他:“买给女朋友的?”  赵流柯冻得鼻尖发红,说话里都是白气,笑着说:“不是,给我男朋友的。”  “豁,”摊主惊讶了一下,还挺开明,顺带推销了一手自己的栗子,“不错啊,你男朋友怎么不跟你一块儿下来买?买了就能吃嘛,两个人一起吃,多好。”  赵流柯提到霍襟风的时候笑容总是很多,“他不太高兴,我买点栗子哄哄他。”  摊主叹了口气,感同身受地说,“怪不得呢,我老婆也是,前几天我儿子摔坏一个存钱罐,我就说了我儿子几句,他/妈就不高兴了……”  赵流柯盯着栗子,在他的长篇大论里发呆,回忆下午和陆鸣的谈话,在想自己想留下来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从未将自己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自然而然融入了这里。  只是这些还不足以成为他想留下来的理由。  他的脖颈碰到一节温润的木头。  那天庙里求的签,香味和霍襟风身上的香味类似,赵流柯横着打了孔,当做项链戴在身上。  “出锅喽——您拿好,二十五块钱!”  *  赵流柯没戴帽子,黑发上、肩膀上都是雪,回到车里的时候带进来一阵寒风。  他把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塞给霍襟风,拍自己身上的雪:“给。”  “买给我的?”  霍襟风接过来。  “不然呢,还能买给谁?”赵流柯心情好,跟他开了句玩笑。  “你想买给谁?”霍襟风看过来,没什么表情,“陆鸣?”  搞半天在吃醋?  赵流柯哭笑不得,总算把雪都抖落干净,脱下外套放在一边,“我和他没什么,我们是朋友。”  话说出口才发现有点歧义,他放弃了语言沟通,直截了当地去吻他,被霍襟风攫住唇舌,凶猛地亲吻。  他被抱坐在对方大腿上,被亲的热气上头,按着霍襟风的肩膀远离,又被追着吻上来。  他闭着眼接受亲吻,舌尖温柔地和对方交缠,承受他的力度,所以没看到霍襟风的表情。  那双眼里濒临着崩裂的破碎。  对方的力道几乎是要把他吞吃。  赵流柯艰难地偏头,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险些成功,就又被人托住后脑吻过来。他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安抚性地抱住霍襟风的脖颈,和他身体紧贴,试图用热度抚平他激烈的情绪。  “柯柯……”  他炽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接着抬头,询问似的看他。  赵流柯一慌,拿出栗子塞进他嘴里,只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无可遁形,说出来的话都有点抖:“先吃,回家再说。”  ----------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活体GPS,找东西神器,钥匙手机钱包——  建议陆鸣以后不知道做什么就去公/安应聘个岗位,丢失物品全连线给他,从此爸爸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东西啦——  后面的拉灯了。  谢谢“是喰不是食”小天使送的六瓶营养液,说起来这字还是我看喰种的时候认识的第30章 关注 他们在恋爱啊。  赵流柯躲不开。  他下意识规避那些富有威胁的东西,比如陆鸣,比如系统,比如现在的……霍襟风。  他被按住了,那个人力度大得惊人,炽热的气息把他包裹住。  刚才买的糖炒栗子没有合上纸袋,热气从床头漏出来一点,他间歇性闻到甜甜的香气。  “放松……”  赵流柯眼里起雾,头死死埋在霍襟风的颈间,像只濒死的鱼,浑身都在渗汗。  那个人的体温这时候健康得过分,烧得像块儿碳,急切地想感受自己的存在。  赵流柯不明白他的急迫,好不容易匀出一出口气,就是劝慰:“别急……我一直在这里……”  空气停滞,对方晦暗的眼神盯住他,像是黑夜里一只庞大俊美的黑豹,在他脚边狂躁地砸尾巴。  “真的?”他问。  空虚感让赵流柯抓住对方的手臂。他主动靠近一些:“真的,你轻点……”  他被一把扑住。  *  赵流柯一直以为霍襟风不是话多的类型,直到在床上听他慢慢诱哄,才发现他并不是话少,而是懒得和无关的人废话。  “柯柯,抱紧我。”  “你眼角都红了,疼吗?”  印象最深的还是赵流柯恼羞成怒去捂他的嘴唇,立刻被他湿热的舌头重重一舔,舔得赵流柯力度瞬间无影无踪,被他带着手去拿套子。  男人打开盒子,眼神却并没有往下看,而是侵略性十足地盯住他,问:“柯柯,喜欢什么味道的?”  赵流柯并未退缩,低头接着昏黄的床头灯看了一眼,拿了个最普通的。  他脸皮赤红,声音很稳,平静地说:“不要,没有你的味道好闻。”  *  赵流柯第二天醒的时候浑身都疼。  并不是被揍了一顿的疼,而是身体酸软,他想撑起身体,手臂都在抖。  好不容易坐起来,一抬手,看到手腕上的红印,和一个青红的吻痕。  明明都说了不要亲这里,不然平时洗个手都看得见……  他无奈地叹气,嘴角却是弯着的。  房门打开,赵流柯看过去,霍襟风穿着居家的宽松运动裤走进来,上半身光着,手里拿着一杯牛奶和一个苹果挞,苹果挞还冒着热气,像是刚烤出来的。  霍襟风光着的上半身还有几道红痕,例如胳膊上,例如肩胛处。赵流柯指甲不长,时常修剪,所以一看就是用了力。  他被欺负得着实有点狠,已经顾及不到是否会抓伤对方。  看到他坐起来,对方脚步明显加快,快步过来把东西放在床头,坐在旁边伸手去碰他的锁骨,皱眉道:“怎么起这么早?再睡一会儿。”  赵流柯想说话,发现嗓子都是哑的,就着他的手喝了点牛奶,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睛看他:“疼,睡不着。”  霍襟风动作轻缓地去拢他,边抱边观察他的表情,看他没有痛苦的样子,手才敢去按他的腰,好像昨天晚上那个抓住赵流柯就不再松手、索求无度的人是另一个人格:“让我看看?”  赵流柯侧身,却牵到肌肉酸痛的背部肌肉,放弃动作,张开双臂抱住他,下巴放在他肩膀,语气都是懒的:“嗯,没什么事。”  霍襟风停下给他揉腰的动作,偏头吻他的头发:“那里也是吗?我上过药了。”  “还好。”赵流柯抱着他的脖子往后躺,霍襟风被抱的前倾,对上赵流柯仰躺着的脸。  他们温热的呼吸相触,霍襟风犹豫都没有,低头就吻。  好闻的古木的味道让赵流柯要推他的动作停住,被牢牢抓住了手,和他十指相扣。  “嘶——”赵流柯在接吻间隙小小地抽了口气,眼里闪出生理性的眼泪,“疼。”  霍襟风退开半寸,沉着呼吸看他几秒,猝然起身,转身进了浴室。  *  赵流柯嗓子疼,难得挑食,没有吃挞皮,把苹果片捡出来吃,带着蜂蜜,酸酸甜甜很好入口,接着喝完了那杯牛奶。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  他裹在被子里什么都没穿,抬手拉开被子下床去找衣裤。  其实还好,就是身体有些发软。  赵流柯套上内裤,侧身向一旁的全身镜看过去。  他冷白的皮肤这会儿有着点点青紫的痕迹,手腕处浅粉的痕迹蔓延开。显眼的红痕毫无章法地落在他的皮表,甚至有一些蔓延进腿根。  那是昨晚他腰被抬起,对方气息逼近,他还懵着,被得逞的结果。  *  家里不冷,赵流柯光着脚,拿着抱枕去客厅开电视。  洗过澡的人走下来,就得到了一声小小的嘲笑,赵流柯看着他还湿着的头发,拿着毛巾拍拍沙发。  对方冲着他坐下,略微弯腰过来。  柔软的毛巾整个把对方的脑袋盖住。  赵流柯擦头发不太温柔,无异于乱揉,好在也是短发,等擦到最后干得差不多,被霍襟风攥住毛巾连带着手一起往下撸。  霍襟风明亮的眼睛从毛巾折叠的缝隙里透过来,带着笑意,毛巾落下的时候,赵流柯被他捂住眼睛:“睡会儿吧,不难受吗?”  赵流柯觉得他对自己简直像是对什么珍稀保护动物……熊猫都能一巴掌把人拍骨折,他只是跟爱人做了个爱,不至于立刻退化成婴幼儿吧?  他心里好笑,觉得他们黏黏糊糊的,却又没有丝毫反感的念头,才稍微明白一点,原来这是恋爱。  他们在恋爱啊。  他拉开挡着他眼睛的手握住,靠着人的肩膀看电视剧,电视里吵吵嚷嚷,喜剧片,公主在水池里挣扎着求救,热热闹闹;电视外他看了一会儿就眼皮打架,呼吸清浅地睡着。  身旁的人把电视音量调小,直到0。  *  助理打电话来的时候赵流柯还在睡。  霍襟风接起来。  “赵老师,孟老师生日到了,两天之后,请您务必要来啊。”  霍襟风:“嗯。”  他只是简单地说嗯,赵流柯正好也不是话多的类型,所以助理并没有发现接电话的人不是赵流柯。  “对了赵老师,真的谢谢您,那天孟老师下山脚崴了,自己摔了一跤,要不是你让我去找,孟老师可能真就呆在那下不去了,真的谢谢您提醒我……”  助理话真的很多,霍襟风怕吵醒赵流柯,把电话静音,过了一会儿再点开,刚好助理道别,他就把电话挂了。  他另一只手和赵流柯的手握在一起。  他偏头看赵流柯,结果拿手机的手手指一偏,点进了录音机。  *  赵流柯醒得时候迷迷糊糊地一动,身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他,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睁开眼睛。  没在沙发,他睡得很沉,应该是霍襟风把他抱回了房间。  赵流柯起身略微伸展,已经舒服了很多,基本没有酸痛感,他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他饿得肚子咕咕叫,站起来打量霍襟风的屋子。  床头柜上还有自己留的便签,那张便签的日期还停留在他去云南那天,他拿着纸,对着自己的字迹笑了一下。  那时候他还在对霍襟风的若即若离生气。  他拉开抽屉想把便签塞进去,没想到拉开看到自己的脸。  照片,成堆的照片。  是偷拍,狗仔都不一定有这个人做得好,从他出门开始就一直跟着,连着拍十几张,并没有太大区别的,却也一张不落的洗出来,裁剪整齐,变成照片。  门锁响动,霍襟风开门进来,赵流柯拿着照片,没什么表情,转身和他对视。  *  偷拍不对。  监控也是。  霍襟风并没有表面那么无害——虽然一个残废的有心理倾向自残的人也说不上多无害,但是和正常人相比至少是弱势的一方——看他周围的人就知道了,真正和他亲近的人一个都没少,即使他发疯自残,或者是左膀右臂,或者是好友亲朋,他们都一直是他坚强的后盾。  但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一开始只是……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依然掩盖不了他监控他的事实。  赵流柯几乎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从嫁进来到出去试镜,到没日没夜地练习,到拍戏时候对别人的指点……何助理每天把这些变成表格和报告交给他,其中就包括这些精确到时间为分秒的照片。  赵流柯很稳重,不符合自己年龄的稳重,他在演戏上毫不吝啬,有问必答,自己的戏过得很快,还有余力指点别的人。  这是霍襟风还在演戏的时候,最有好感的一类演员。  他没想到那个所谓的,杨小颖嘴里的,穷苦的孩子,内里是这样一块璀璨温润的玉。  他知道自己倾注的关注太多了,但是想再抽离,却做不到。  赵流柯的公司大换血,被并购,法人是霍襟风的代理人。他给他好的经纪人,给他好的剧本,他想看这个青年能做到什么地步。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更多。  看到对方搬进家里的花,塞进冰箱里的菜,打理整齐的厨具,健康的作息,他像是看一株抽芽的花,慢慢地花苞张开,即将绽放了。  喜欢他拿东西的时候手肘抬起来的弧度,喜欢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喜欢他演戏的时候的全神贯注,喜欢他紧张自己的时候流露出一些可爱的无措……  好喜欢他。  *  霍襟风站在门口,有一刹那血液都是凉的。他张了张嘴,发出一节消散在空气里的气音。  青年看见他,站起身拿着照片向他走过来:“敢做不敢当?”  赵流柯拿着一张照片拍在他胸膛上,眼睛一弯,脸上的严肃尽数散去,调笑地说:“搞什么?敢不敢正面来刚?躲着拍是什么意思?”  现在这样,没有直接说明,但是侧面的隐晦原谅,也让他心脏酸软,只想把亏欠的都百分之二百地还回去。  霍襟风抬起手捧住对方还带着笑的脸庞,虔诚地吻他的下唇。  这个吻本该很轻的。  直到赵流柯伸出舌,主动闯进他的齿关。第31章 热搜 按头威胁粉丝吃糖  这个吻被截了胡。  赵流柯肚子叫得咕噜咕噜响,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把下巴搁在霍襟风的肩膀,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霍襟风随着他的动作一步一步后退。  赵流柯并不是太过宽容大度,他只是看过书,所以提前知道而已。  霍襟风这段时间在原书里是最脆弱的时期,他作为反派不至于现在就死,所以自保行为只多不少。监控和跟踪放在他身上,都可以算是普通手段。  退后的时候,他们身高相仿,赵流柯稍微矮上一点点,这样的姿势非常搭调。  “太饿了,有吃的吗?”赵流柯观察霍襟风的腿,这样走一步退一步,正常无比,“真的好了啊,还是不太敢相信。”  “巧克力慕斯。”霍襟风手往下一滑,弯腰卡住他大腿,抱孩子一样把他抱起来。  赵流柯骤然失衡,去抱他的脖子,按住他肩膀,声音里都有点急:“放我下来!你干什么?!”  霍襟风仍有余力,颠了颠他,“嗯?不是要检查我的腿?”  “快放我下来!”赵流柯不敢推他,只能僵住身体让他抱着退后几步,霍襟风后腰抵住桌沿,嬉闹一样蹭蹭他。  赵流柯觉得他像个讨喜的动物,抓住他的手臂掰他胳膊,对方才把他放下来。  接触到地毯,他才松了口气,抬头对上霍襟风温柔的眼神。  他手就放在自己耳边,轻轻摩挲一下,接着说:“对不起。”  他接着重复:“对不起,我不会这样了,对不起。”  赵流柯拍拍他,接着松开手,自己去找吃的。霍襟风要回抱过来的手就僵在原地。  虽然他知道,但该冷还是要冷的,不能说这样就是正常。  *  赵流柯正在解决巧克力慕斯,拿着叉子三两口解决了半块,就收到陆鸣的视频电话。  他手机在楼上响个不停,踢了踢看他吃东西的霍襟风,让人给他拿过来。  他好不容易接了,陆鸣那边的镜头一歪,露出他精神不错的瓜子脸:“哥,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饿,吃东西呢,找我有事吗。”赵流柯解决掉慕斯,拿着一杯温水满屋子找手机支架,“哦对,那天我没说完你就睡着了。”  “可不是吗……而且楚臻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对我可好了,好得让人起鸡皮疙瘩,”陆鸣撇着嘴搓胳膊,突然看到赵流柯手腕的吻痕,视频里他没看出来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哥你被蚊子咬了?手腕怎么起了个包?”  大蚊子刚把盘子放进厨房,出来,听见这话,走到赵流柯面前坐下。  赵流柯红着耳根解释,指了指楼上,自己拿着手机落荒而逃,背景一直在晃,倒是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嗯,上楼说,等我。”  赵流柯回屋锁上门,咔哒一声。  *  赵流柯看着对面一副昏昏欲睡样子的陆鸣,问:“是不是该我了?”  陆鸣点点头,拿着一根牙签剔牙:“嗯,为什么说这儿是书啊?”  “我看到的这里,就是一本书。”赵流柯还是很饿,自己房间里又没有吃的,边视频边给楼下的霍襟风发消息。  【走刀:还有吃的吗,真的很饿,想吃咸的】  【霍:不会做,我买一点?】  【走刀:好,想吃灌汤包,有紫菜蛋花汤就完美】  【霍:晚上教教我?】  【走刀:好】  他嗒嗒嗒打完字,对面的陆鸣已经进入了昏昏欲睡状态,无奈敲了两下屏幕。  陆鸣勉强睁开眼睛,从眼皮缝里看他。  “几个月了?这么嗜睡?之前说好教你做点吃的也没做?”赵流柯担心地问。  陆鸣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打了个哈欠,清醒了点:“快五个月了,上次也是这么个情况,没啥大事,就是困,你继续说,刚才干嘛呢不吭声,这样我容易睡着。”  “饿,去点了个外卖。”  “嗯,而且我想了想,做饭我就算了,我炸厨房,知道那种炒肉不腌冷水下饺子的人吗?就是我。要是真想聚咱去吃个火锅吧?也冬天了火锅怎么能少!”一提到吃倒是精神了,陆鸣举起胳膊挥舞两下,“想吃鸳鸯锅!肥牛毛肚羊肉虾滑!”  “好啊,等这部电影杀青了就去吃。”赵流柯想了想,“等等,说回去,不然你又要睡了。”  “我是从书里看到这个世界的。”赵流柯拿着一支黑色中性笔,打开笔帽又合上,“在一本小说网站上……主角是你和楚臻,霍襟风是反派,我这个角色是个炮灰,中间主要夹杂着楚家、你的追求者之类的人,主线是你称霸娱乐圈,大概这样。”  “这和我上一世的经历一样,因为这个世界上次就是因为这条线崩坏的,事业线和感情戏交杂在一起,世界没法控制我这个变量,运算错误,而且霍襟风的数据也出了问题,直接把世界炸开一道缝隙,还按纸张比喻的话,就是这张纸被撕开了。”  陆鸣皱眉:“但是为什么你能看到这本小说?按理说世界并不共通,如果真的共通,那大家都去看小说就行了,找和自己名字一样的配角,把书背下来,然后等着被传送进去……”  “这不科学。”陆鸣接着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具躯体里已经没有残魂了,没有残魂的情况我是第一次遇见。”  “世界把我们传送过来的时候会和先前的身体签协议,比如说我在这里待多少年,他可以在主星游玩多少年,他走的时候我过来,等完成任务,这个世界里这个身体死了,他就会得到主星的入住身份。正常来说我们会碰见,还要交接,但是这两次我都没看到人……”  陆鸣沉吟片刻:“哥,你呢?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之前的赵流柯?”  赵流柯摇摇头:“我来的时候就只碰见了他之前的经纪人,没有别人在。”  “现在的情况是系统沉睡了?我没听见过她的声音了。”赵流柯问。  “没错。”陆鸣沉着脸点头,显然没想出什么缘由来。  “咱们来这个世界的原因都莫名其妙,对吗?”赵流柯首先总结。  “对,而且你能听到系统的声音,说明离世界意识很近,世界意识不会接纳恶意,我才没有怀疑你。”  “系统沉睡,上一次世界崩坏的原因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一次世界运行到现在还正常?”  “是的。”陆鸣点头。  赵流柯想明白,突然笑了:“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现在只有系统能解释了。等着吧,世界总不会第二次突然崩裂。我好好拍戏,你好好待着,生孩子可是大事。”  陆鸣这才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跟拍西瓜似的:“还行,ta不闹我,感觉是个小女孩儿。要真是姑娘我可高兴坏了。”  “嗯,到时候我去看你。对了,孟津是个什么人,我在书里没了解太多,他上一世好像也给你下绊子了?”  陆鸣瞪大眼:“那就是个脑残!我真不知道这种精虫上脑的东西怎么还演技那么好,他都猥/亵过几个小明星了。我之前想暗地把他搞下去结果没成功,他一直给我买热搜,烦死了,我现在去哪都被堵,根本没法让人接近他。”  陆鸣神色一凝:“他找上你了?孟津那货家底不小,演戏对他来说就是玩玩,哥你少和他接触,接触多了我怕你演戏的心都被他恶心没了。那老/阴/逼手段下作得很。”  “已经被盯上了。”赵流柯小化视频窗口刷手机,看着那条热搜,叹了口气。  “???”陆鸣赶紧去翻微博,正好看见一条热搜。  #豪门影帝被迫迎娶十八线小明星# 沸  点进去,就是营销号发的赵流柯的正面照,和高糊的几张订婚现场图。九宫格中间,赵流柯的戒指熠熠生辉,后面跟着的一张长图解释戒指的来源——  霍氏集团自营品牌,优雅低调,专供自家人结婚。  “我——操——”  *  赵流柯在陆鸣的安慰声里关掉了视频。  对方还是晕晕乎乎想睡觉的时候比较可爱,不然一醒就跟连珠炮似的。  “哎不是,哥你可以直接找你家那位解决一下,他腿好了又不疯了,那么健康一个人,还搞不定一个热搜?”  陆鸣那边话头还没断,这边赵流柯的门被敲开,霍襟风走进来,就听见陆鸣的一句。  “实在不行你去吹吹枕边——”  被赵流柯眼疾手快地把丢人的他摁灭了。  赵流柯头疼地关上手机,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霍襟风看到热搜,想来听赵流柯的意见,没想到进门就是这种局面,笑了一下:“你们在说什么?”  “约着吃火锅。”赵流柯顺台阶就下,“可以让他们过来一起过个年。”  “嗯,初六初七吧,年前还要回主宅。”霍襟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小心翼翼地勾住他一根手指,“下去吗?”  赵流柯看着他,手指被勾住,没有别的动作,他喜欢这样小小的亲昵。  “嗯,灌汤包是不是到了?我好饿。”  “到了。”  “那下楼。”赵流柯像牵着一只大型宠物,宠物还心有惴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嗯,要解释一下吗?”  “热搜吗?”赵流柯手机里,艾特和评论都在暴涨,很多跟着热搜涌进来的评论和通知叮叮咚咚地响。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并不在意,“要是这样能娱乐一下大众也挺好,我是个演员又不是偶像,看演戏就好了。更何况我又不是出轨和别人暧昧传绯闻。”  霍襟风的力道大了一点。  赵流柯站在楼梯下面,仰头看他,晃他们牵着的手,“怎么不走了?快点快点。”  他眼神清明又干净,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为外界所动。  *  当天晚上,早已注销微博的老牌影帝霍襟风开号黄V认证,一个小时内粉丝暴涨了一千万。  昔日影帝转发了一条赵流柯做饭的微博。  @霍襟风:[爱心]//@赵流柯:今日份的吃播营业。  接着点赞了赵流柯寥寥无几的几条微博。  无数死忠哭着庆祝他的归来,就被底下画风清奇地怼了回去。  【啊啊啊啊我的天男神你终于又有微博了呜呜呜呜还考虑演戏吗我永远爱你的木哥哥!!!】  【霍襟风:不演了,别做梦,今天出来声明一下我和谐的家庭关系。】  【哥哥怎么想着今天回来了?难道是因为今天的热搜?】  这个评论被吃瓜路人顶到第一条,想装看不见都不行,更何况此时霍襟风依然在回复评论。  大家都在蹲霍襟风的回复,甚至还有人狗头已经安排上,戏谑地说:层主好好怀疑一下你自己为什么就你没被翻牌子[狗头]。  终于,本尊出现。  【霍襟风:老婆被人说成心机婊换谁不生气?】  有粉丝颤巍巍地在层里艾特他。  【所、所以我磕到真的了?】  【霍襟风:近视多少度?给我发个支付宝,去配副眼镜。这么大块糖放眼前,看不到?】  他甚至又跟了一句。  【霍襟风:放心磕,友情提示别上头。】  原先那条热搜迅速被撤下,取而代之是几条新的。  #霍襟风按头威胁粉丝吃糖# 爆  #我哥哥怼人画风清奇#  #影帝粉圈用语熟练堪比自家#  #风流CP 入股血赚#第32章 RUSH 是谁干的?  要说霍襟风,他确实是电影界的奇葩。  先不说资源问题,只谈演技,别的演员积累经验、多年苦心,放在他这里,那就是技能反弹、本能反应。  一剧爆火,他就是流量的代名词,当年靠一部家庭伦理剧把收视率硬生生提上一整个百分点。  紧接着之后的三四年里,他参与多部影视作品,彻底进入大众视野,让老牌演艺家也只能赞一句如鱼得水。  他在短短两年内拿到有些人一辈子都可能拿不到的奖项,斩获影帝,拿到三金。  最让人可气的是,这样的天赋型演员,还在进步。  他出车祸前拍的那部电影,男主是人格分裂患者,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和以前不一样的积淀和爆发,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他息影了。  因为突发车祸,下身瘫痪,站立都做不到。  那天他注销了所有社交账号,看过他戏的人不约而同地留言。社交平台上都是惋惜。  残疾的这几个月,粉黑混战,花边新闻捕风捉影,霍襟风在出院后毅然公布息影决定。  所以现在他的复出,只能为了一个人,看态度就知道了,是赵流柯。  那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  那边霍襟风还在评论区回复,这边《雁惊鸿》剧组的公关眼疾手快,已经趁时间公布上线消息。  @《雁惊鸿》剧组:寒假八点档,不见不散~十二月一日《雁惊鸿》准时上线CCTW1~每日两集,各大视频平台网络同步上线~  吃瓜群众微微一笑,两天后啊,那就拭目以待吧。  *  十二月一日当天。  《雁惊鸿》投放的广告集中在这两天,再加上霍襟风的名头加持,现在重压下这部戏出炉,自然获得了足够的关注。  当天,有一个视频网站的评论区提前打开,大家一起涌入,在底下吃瓜。  蹲着蹲着,剧开播了。第一集 ,女主打脸完毕一个小反派,在灯节和男主相遇,有笑点,算比较出彩,不赶客就足够了。有陆鸣和黎小月的粉丝给自家明星增加弹幕,赵流柯的粉丝没看到人出场,默默蹲等。 第二集 ,赵流柯的人物铺垫来了。   这部剧节奏很快,爽点密集,编剧在剧本上下了很大功夫。  路浮云沙场征战,他脸上干涸的血特意给了个近距镜头,弹幕里一片的“啊啊啊啊啊”。  【什么情况我以为是清纯小奶狗结果进剧里就是铁血将军,什么反差萌我好爱!!!】  【老公上我!!!!!!!!】  很快,他在灯节里穿行,身形高大却有些萧瑟,直到一抹逼人亮色入怀,他眼瞳骤缩,下意识地防备动作已经做了出来,却在看到人的时候略微呆住,接着矜持地问对方没事吧。  【太出彩了吧我晕,男二这角色女主不要你我要!ballball哥哥看看我!!!】  【理想老公……这种温柔挂的毫无抵抗力……尤其是在外铁血无比回家像个笨笨的大狗勾……】  接着就是打戏,路浮云被储君言语一刺,周围又没有别人,就地来了一场打斗。  【卧槽这眼神,卧槽这个手势,告诉我这是替身!!!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流畅!!!】  【我已经说不出啥了,满脑子卧槽,怪不得这么个小成本网剧能霸占CCTW黄金八点档……要我我也这么排……就冲路浮云我追了呜呜呜】  【不是,没人涛演技吗,这眼神也太到位了?这还是我认识的十八线糊星吗?作为出道就粉赵流柯的人我茫然了……】  CP狗蠢蠢欲动。  【傲慢储君x克礼将军,这CP没人磕?我先磕为敬,tag我都打好了,无人进?】  【?好姐妹真有你的,将军老公这会儿还在微博宣誓主权呢,你还敢磕cp】  极端粉头有冒头趋势。  【BG磕BL是不是有病,就问是不是?做个唯粉能累死你?圈地自萌别在弹幕里哔哔行不行?就问行不行?】  一会儿的时间,弹幕里已经掐了起来,而且有壮大的趋势,这时候,视频平台同时插播了广告。  搞什么???  怎么看个网剧还要忍受同时段的广告???我的VIP是白给的???  不过倒是很好地制止了刚才的舆论战。  *  楼上要磕CP的姐妹趁着广告间隙,赶紧跑去霍襟风微博,发现他转发了一条。  @霍襟风:?//@柯柯就是坠吊的:储君x将军是什么绝美CP太好磕了吧!!!我速度写文!!!#雁惊鸿##男主男二##储君x将军#  后面跟着几个眼熟的链接和域名,标注了详细tag。  ……草。  底下年纪小的粉丝开始挨个狗头加欲盖弥彰,就看见霍襟风挑了一个回复:什么意思?  【大大你被翻牌了!!】  【是同人文呀~】  【通过三千字仿佛肉质一般紧实的文字,表达我们对将军的喜爱与赞美,从而体现出我们的真挚情感。两位主角一般都用x号特别标注,方便我们辨认文字描写主体。且因为这位作者文风小众且性格害羞,所以不经常对外公开,只在私人博客和老粉自娱自乐。】  【草,楼上姐妹好会说,仿佛在看阅读理解[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我全文背诵了,什么叫模板,这就是模板】  霍襟风坐在书房里,皱着眉头把手机递给助理:“何助,给我查一下,这都是什么意思。”  何助理拿过手机,看到那条微博就有点头晕,他低头应下来,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  这边何助理从家里离开,霍襟风办公完毕,那边赵流柯还在拍自己电影的最后一场戏,这场戏里没有孟津,孟津没来,推脱在家休息,上次赵流柯在他身上留得脚印用了力,不知道消没消。  赵流柯顺利过完戏,杀青,大家快乐地聚在一起拍了个照。  这时候是下午,导演组邀请大家一起去喝酒,赵流柯已经推了两次聚会,第一次是烧烤,第二次是孟津的生日会,再推第三次就太不近人情。  他想起自己一杯倒的断片,提前给霍襟风发了消息。  【走刀:晚上剧组要聚餐,怕喝多,襟风来接我】  【霍:不能不喝?】  【走刀:推好几次了,我早点走,你九点来?】  【霍:好】  赵流柯得到答复,一群人上车往饭店开,到地方也不讲虚的,上来就是吃,吃到一半才开始开酒。  酒桌上几个演员都在,大家看着没敢多弄,点到即止,赵流柯更没敢多喝。  上次断片断到霍襟风的床上,这次在外面可算了。赵流柯借口去厕所,起身离桌。  他醉酒表现得并不明显,只是反应略微迟钝一点,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  自从上次和霍襟风说过之后,阿桑就只是远远地保护他,他们协商之后霍襟风给他换了个表,表盘附近有一个信号发射器,求救用,还有录音功能,虽然赵流柯觉得自己也用不到。  他站起身想推开门,本来是普通地一低头,却看到外面的影子。  他没听见脚步声。  赵流柯警惕起来,提前按了按自己的表,接着迅捷地开门,门板往前碰得撞开。  有个人被撞得连着后退两步,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带着毛线帽看不太清脸,露在外面的都是乱发,身量很高。  赵流柯几乎是应激性反应,一拳正中那人鼻梁,抬腿就要往对方□□踢过去。  被、被人攥住了脚!  男人体力惊人,反应极快,正中面中也只是懵了一下头迅速反应过来,他们闷头竟然对了几招,那男人笑起来。  “不错啊,没想到,身体素质这么好,怪不得孟津这么快就看上你了,我欠他个人情,别反抗,跟我走。你揍人挺疼啊。”  他的人情关自己什么事。  赵流柯充耳不闻退后两步。  两人对峙两秒,男人率先出拳,手里什么东西“呲——”地喷出薄雾状的液滴。  与此同时门被撞开。  霍襟风冲进来,后面阿桑紧跟着,就见窗户大开,只有赵流柯一个人半跪在地上,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看见人来,勉强保持清明地叫他:“霍襟风……”  是rush。  这么下作的手段,也只有孟津那个东西想得出来。  霍襟风脱下衣服把他裹住,口罩戴好,从消防通道走,嘴里不断地回复他:“我在,忍忍。”  一路飞驰,赵流柯身上的热度几乎是烧起来,难耐地蹭身边的人,霍襟风动作温柔地安抚他,眼神越来越冷。  下车到医院,赵流柯先挨了一针,身上这种类似成瘾一般的症状才慢慢消失,皮肤上不正常的泛红才慢慢消下去,生理反应也不再明显。  布莱恩医生给他挂了一瓶葡萄糖。  “明早就能代谢掉了,年轻人,没事的,也还好今天是我值班。”布莱恩医生拍拍霍襟风,“霍,这种药在中国不能公开售卖,是谁干的?”  霍襟风听到对方的疑问,他坐在病床边,握着赵流柯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没有答话。  布莱恩看他的神色,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了人选,不再多问。  ----------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写文的目标就是写够十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达成了!还剩两个月呢哈哈哈,希望尽快写完它,感谢追到这里!鞠躬。第33章 缺点 被亲得有点茫然又觉得温暖。  Rush,一种助/性/药/物,原本作为心脏复苏剂使用,给使用者以强烈的幸福感,心跳加速,会渴望被抚摸,具备催/情作用。  还好起效快散的也快,来的路上赵流柯不再吸入更多的药后就开始反应消退,但少不了一针帮助代谢。  他从那种难以掌控的眩晕感里醒过来,生理反应消失,脸色一阵阵地发白,被床边的人握住手。  “还很不舒服吗?”霍襟风把他的手握在手里。  赵流柯摇了摇头,脸上血色褪了大半,此刻完全清醒:“好多了,还好你来了。”  他回握住他,打开手机录音机,把自己说的话都录下来。  “来的不是孟津,是另外一个人,他说他欠孟津一个人情,比我还要高点,但是没有你高,那就在180和187之间,很壮,至少75kg往上,头发应该很炸,鼻梁高,戴着毛线帽,黑色羽绒服,身手很好,反应非常快,比我还要快……别的想不到了,咱们先报警。”  霍襟风点头:“好,我记住了,我们一起查,手机给我,我发给何助。”  *  霍襟风发完,把手机还他,低头看他们握住的手,半晌没说话。  赵流柯缓过来,酒也醒了,起身坐在床沿,和他对视,认错:“我再也不喝酒了。”  霍襟风本来沉着的脸因为他的话略微缓和,“知道错了?”  “知道了。”赵流柯用那只没输液的手挠挠他,带着懊恼。  他也是真没想到孟津这种手段都能做,他吸入液体的瞬间几乎就起了反应,如果身边的人不是霍襟风,他想不到还能怎么办了。  霍襟风松开他的手,去握他露在外面的脚,冰冰凉,刚才输液的时候霍襟风帮他脱了鞋袜。  “睡会儿吧,喝了酒还被喷了一下,现在十一点了,我陪着你。”霍襟风站起来把他脚塞进被子里,赵流柯连带着被转了个向。  赵流柯眨了眨眼睛,显得很粘他:“你呢。”  霍襟风和他对视一眼,转身去锁了病房门,他边走回来边脱外套,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先一起躺着,一会儿点滴停了我给你摘了就睡。”  床不大,他们挤在一起,赵流柯有点乏,闭上眼就陷入睡眠,霍襟风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避开他打点滴的手。  *  第二天早上导演打电话问赵流柯为什么消失,是霍襟风接的。  霍襟风站在走廊里,咬着烟含糊地嗯了一声,那边立刻改了称呼:“霍先生?您怎么……”  随即想起来他和赵流柯已经结婚,接自己伴侣的电话再正常不过了。  “是我,昨天流柯被狗仔逮着拍提前走了。”霍襟风吐出一口烟,他很久没抽过烟,也没有瘾,实在烦闷的时候才会抽一根,“孟津还有多少戏份?拍差不多了吧?”  导演那边诡异地停顿:“他是男一……”  “去掉很难吗?”  “不是很难。”导演沉默片刻,咬牙。  霍襟风把烟摁灭在窗框边,“那重拍吧,不缺他一个,我这边给你推个人,资金我出。”  “那赵老师的戏份……”  “就说磨练新人,请他去,电影里他和孟津的戏份应该不多,其他人选不变。女主演员那边我说,你内部发个通知就行。”  “好。”  霍襟风挂了电话。  *  霍襟风打开房门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没散的清淡的烟味,和他身上古木的味道搅在一起,还好不算难闻。  床上的人看了看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还没彻底醒。  看到手机,他问:“这是……我的手机?”  “嗯,”霍襟风说,“怕吵到你我接了,导演问你怎么提早走了,担心你。”  赵流柯闻到他的烟味:“你抽烟?”  “偶尔抽一点。”怕他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霍襟风没有靠过来,“我离你远点。”  赵流柯摇摇头朝他招手,离近了搂着他的腰把他抱住,隔着衣服在他腹肌的位置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好饿。”  霍襟风摸了摸他的脸:“一会儿有菜送上来,先去刷牙。”  赵流柯仰头对上他看自己的眼神,笑眯眯地撑着下巴,不慌不忙地盘起腿,说,“你知道你让我觉得你在干嘛吗?”  “嗯?”霍襟风疑惑地拿起他的外套放在床边,“怎么说。”  “唉,在养猫。”赵流柯拍拍床,“我只用跟你撒撒娇卖卖萌,你就得跑过来给我收拾一堆烂摊子。”  霍襟风在他旁边坐下,疑惑地说:“什么时候撒娇卖萌了?我见过吗?”  赵流柯震惊于他的不要脸,忍着笑去用鼻梁蹭他的脸,真的像只若即若离在人腿边蹭你的猫咪:“没有吗?现在呢?”  “不够。”霍襟风略微退开,用平静的眼神回视他。  赵流柯也不蹭了:“我先去刷个牙。”  他刷牙刷了三分钟,霍襟风就坐在床上用视线跟着他,跟着他进卫生间,跟着他出来。  赵流柯走出来,看了一眼门:“早饭……?”  “别管它。”霍襟风只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好,听你的。”青年老神在在地点头,笑容有点坏。  他半蹲下来,解开霍襟风的皮带,接着咬住那个金属拉链,缓慢地往下扯。  *  饭送来的时候,阿桑在外面敲了三下门。  天知道霍襟风脑子里过了几遍念头才忍住没发火,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是正常的:“放门外。”  被眼前的人坏心眼的动作卡住嗓音,再也说不出别的。  还好阿桑听话,于是响动消失,他身前粘腻的声响就更明显且突兀。  霍襟风眉头紧蹙,本来抚摸青年后颈的手放开:“别……”  赵流柯咳了两下,带着水光的眼睛往上瞥他,站起来:“说晚了。”  “跟谁学的?”霍襟风皱着眉头去拿纸,把他唇边擦干净。  “各(自)湖月(学)铿(成)开(才)?”赵流柯被他拉起来,仔细掰开口腔看里面有没有破,话说不太清楚。  没看见明显受伤的地方,霍襟风才松了口气,拍拍他:“别再咽下去了。”  “嗯,我不太熟,下次不会了。”赵流柯话音刚落就被堵住嘴唇,而且是连续且短暂的亲吻。  他被亲得有点茫然又觉得温暖,退后两步,接着被罪魁祸首捏着下巴威胁。  “别在外面撩我,快去漱口吃饭。”  赵流柯这才坏坏地弯起眼睛。  霍襟风对他略微透露出来的任性……一点办法也没有。  *  赵流柯休息了两天,原本正在挑新剧本,被之前的导演打了个电话叫上门,说是要锻炼新人,想请他带新人拍戏,只是对手戏,薪酬还是按原来的。  一问剧本,还是原先的校园电影。  他茫然地打了个电话问楚姐,楚姐那边风大,呼呼地刮,跟他说只管接,大不了重拍一遍,最近的本子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呆家里也是闲着。  赵流柯想了想,也觉得可行,就接了。  周围一班子老人大家都熟,自我介绍的时候赵流柯只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名字。  新人叫徐光润,一头卷翘的黑发,比起之前的孟津那种成熟感,他这样带有青春活气的人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还会来事。  赵流柯接过他递来的红茶,放在一边,笑了一下:“马上开拍,我就先不喝了。”  徐光润嗯嗯直点头。  没想到徐光润拍起戏来意外地卖力,他是真的来学习的,赵流柯就也有心多说几句。鉴于大家轻车熟路,这进度倒是推得很快。  拍到他们最后一场戏,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  *  徐光润的演技像他自己一样卖力,所以经常出现情绪过度饱满的情况,刚开拍的两天,剧组因为这个问题废了不少内存和唾沫。  但是最后这场戏,徐光润完成的非常好。  这里是男一和已经决定退出的男二的对手戏,他们关系很好,男二没想让他知道。男一阳光活力,男二沉闷静默。  男孩儿穿着洗到发黄的T恤,笑嘻嘻地过来勾他的肩膀,像平常一样,叫着他去路边买点关东煮。  清俊的少年原先并不习惯他的接触,但如今早已习惯,他放松肩膀,神态轻松,和往常一样,问吃点什么,街边摊的竹轮越做越不好吃了。  中间一段是女二偶遇他们的部分,放在了其他时段拍。  接着拍下一段,男一喝着汤,发现他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的暗恋,他钱夹里放着人家的照片——古老浪漫又显得蠢笨,因为十分容易被人发现。  男一有些发愣,接着无措地抬手,想安慰什么,却又富有危机感。  他热忱又光明,没什么不可说的,和他相比,赵流柯饰演的男二像是月光,只敢在静谧的夜里,显现出自己孤单的清辉。  他们身份不同,家世不同,能成为朋友也是偶然,现在那一点可怜的友情,都要因为一个女孩儿化作泡影。  他刚失去了可怜的一点爱恋,又要失去可怜的一点友情。  男二的骄傲让他难以置信地躲开了对方的手,没想到自己的好友会因为这样和他心生嫌隙,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且已经主动退出了。  清俊的男生眼眶通红,难得动作粗暴,把关东煮的碗砸进垃圾桶,充耳不闻对方的喊声。  这时候是高三最后,大家要么在教室自习,要么出去找补习班。那个清俊但家世显赫的少年再也没来过学校。  *  这部电影非常细腻,所以对人物的细微表情要求极高。  赵流柯一直知道自己拍戏的缺点,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暴露了出来,只要人物反应超出了他的推算结果,他就会不知所措。  他被带着入戏了。他对自己饰演的角色揣摩在拍戏里带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的东西。好像是深入的人设,又好像是共情,但是他抓不住。  赵流柯脑子里那根弦崩断了两秒,下一句台词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体现在外面,就是他突然空白了表情。  他已经听到场边导演毫不留情的一声。  “卡!”  ----------  作者有话要说:六点还有一更,可以晚点来看看~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扑通  _(:з”∠)_单纯玩梗!第34章 无措 我没醉。  之前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孟津无法带他入戏。  外在条件的确会影响他的状态,但是细微的东西有些导演发现不了,比如这次的导演,他可能只会觉得少了点东西,但是又找不到原因。  赵流柯抬手捂住脸,难得在外面有些茫然,他不爱在外人面前显露不必要的情绪,因此放下手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正常,对上林光润关切的眼神:“赵老师,您没事吗?”  赵流柯摇摇头,旁边一个冰袋已经递了过来,十二月的日子,什么都冷,凉气让他一怔。  他偏头一看,是个女性,刚过他肩膀,二十五六的样子,冷着脸。  “冰一下会好一点。”  女人递过来,接着离开,站回林光润身边,赵流柯这才知道,这是林光润的助理,印象里叫金瑶。  “谢谢。”赵流柯拿着这袋冰靠近额头,被凉意冰得一个激灵。  其实今天的拍摄早在大半中午已经完成了,只是想一次拍完很好,拍不完也没什么。  导演看出他不在状态,大家就都收工了。  大中午,阳光曝白。  赵流柯回到家,冰袋已经化成沉甸甸的凉水,他把冰袋放进垃圾桶,在家里四处翻找,想喝点啤酒。  *  啤酒还好,两罐倒,不错了。  他眼皮重得仿佛抬不起来,神志难得清醒,只想笑,算是摸清了自己的酒量。  霍襟风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抬起眼皮,努力睁了睁眼,没成功。  霍襟风闻到屋里的酒味,停了一下,问:“怎么又喝酒?”  赵流柯懒洋洋地说:“怎么……又喝酒……?”  他之前喝过很多次吗?  也就屈指可数的两次,第二次还差点出事。  之后就不敢再喝,家里肯定也被霍襟风翻过,什么酒都不给他留,连一瓶菠萝啤都是他下楼买的。  霍襟风脱了大衣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本来没什么表情,看到他这个样子,突兀地笑了一下。  很明显的笑,让赵流柯都察觉到他的开心。  “错了,我不该问,忘了你只会复读。”霍襟风已经习惯了他醉酒的状态,坐过来拍拍他的脸,“赵柯柯。”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醉着的赵柯柯不太满意,皱着眉头给了他一掌,拍在他大腿上,声音挺清脆。  霍襟风握住他的手腕在旁边坐下来。  赵流柯顺势歪过来,枕着他的大腿往上看他。  他眼眸不同于往常的亮,虽然自己觉得自己眼皮重睁不开眼,看在霍襟风眼里却完全不是这样。  青年眼神亮又有神,带着难以察觉的醉态,纤长的睫毛仿佛扇动了空气,让霍襟风原本想要做的动作停在了原地。  他面对状态不对的赵流柯,耐心又温柔,放低声音问:“你好像醉得不太厉害。”  “我没醉,”赵流柯不太开心,“我就是喝了点酒。”  “醉鬼都这么说。”霍襟风弯起眼睛。  要么怎么说他是影帝,霍襟风眉目俊朗,相貌端正,是通往影帝那一挂最捷径的脸,单看面相都看得出他恣意的神态。  自从他腿好之后,病气远离,那点可怖的阴郁烟消云散,现在笑起来,闪烁的黑眸像谭里含着一汪水,里头落着星光,仔细一看,像一叶桃花瓣。  “笑起来真好看,”赵流柯伸长胳膊拍拍他的脸,“多笑笑,好不好?”  霍襟风拨开他的刘海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你一直陪着我,我就可以一直笑。”  他的视线从他的眼睛往下划,停在他的锁骨,上面有一条黑色的链子,和他奶白的皮肤相映,十分明显,里面不知道坠了什么,被赵流柯塞进衣领里,看不到。  如果是装饰,放在外面才好看些。  “为什么这么问?”赵流柯迟钝地说,“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要一直笑!”  霍襟风梳理他头发的动作顿住:“你骗我。”  “怎么可能?”赵流柯生气了,“我连签都求过了……”  霍襟风略微沉默,接着想起来什么似的:“签?是那天上山在庙里求的?”  “我顺便问了问,还拿到了签。”赵流柯翻了翻身,把脸埋进霍襟风的腹部,脸贴着他毛衣的布料,“我本来不想求的。”  “那为什么后来又求了?”霍襟风屈起手指,用骨节在他太阳穴刮了刮,防止他睡着。  他说话间,喷吐的热气就落在他腹部。  “唔……”赵流柯又蹭了他一下,他的毛衣质量很好,面料柔软又有点滑,他蹭起来冰冰凉凉,忘了答话。  再这么蹭就问不下去了。  霍襟风把人提起来,认命地搂着他的腿弯把人往房间里抱。  “襟风,”赵流柯换了个姿势,抱住他的脖颈,没头没脑地说话,仿佛醉上了头,“你要好好的,像现在这样就行,或者比现在还好……”  霍襟风停住脚步,问:“什么意思?”  赵流柯又不说话了。  霍襟风无奈,只好捡起刚才的话头问:“不是说求签了吗?求的是什么?凶吉?”  赵柯柯小朋友在床上躺好,玩心大起,胳膊一伸,“才不是!”  他眯缝着眼睛,勾着自己的项链想把它拽出来,努力了好半天,发力方向不对硬是拽不出来,委屈地看他。  霍襟风看得忍俊不禁,帮他把项链勾了出来,把中间的吊饰握在手里。  是木制的,上面刻着字。  “你看,上面写的什么?”赵柯柯一个挺子坐起来,“我求的时候,有个和尚就坐在对面,他问我……求什么,我说,想帮别人求……”  霍襟风:“别人?”  赵流柯晕头耷脑,往他胸前靠,口齿不清地说:“你。”  他声音低,又舌头迟钝、咬字含糊,霍襟风问了好几遍,才敢确定他嘴里说的那个字是“你”。  手里的签木头的味道和他身上的类似,上面刻着两个黑亮的字,是繁体的行楷,并不是激光打印,而像是自己刻的——有一点乱糟糟的刻印,无法掩盖。  粗糙、又古朴真挚。  上面的字是“天意”。  他心旌动摇,不想再套什么话,不想再想赵流柯是否会离开他,不想去想为什么赵流柯一夜之间演技飙升,不想去想赵流柯和陆鸣那天在房间里的谈话,不想去想那天他接到视频躲闪他的眼神……  他眼里的墨色如水一般晕开,山雨欲来、层层叠叠。  他又问:“你会离开我吗?”  醉鬼说:“怎么才算离开你?”  霍襟风:“你消失。”  赵流柯笑起来,酒气上涌而显得明艳的面孔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他因为酒意笑得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那你得等我死。”  霍襟风逻辑严密,谈判一样,寻求有保障的利益:“如果离开了呢?”  赵流柯歪头:“离开了?”  “嗯。”  赵流柯混沌地笑笑,他仍有意识,并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此刻脑海里闪过书里的一部分剧情。  *  有个小护工照顾霍襟风,是杨小颖的人,只是他心里也有小九九,更何况垂涎霍襟风的钱财很久,准备以色/诱人,如果成功,比杨小颖给他的那点好处多多了。  他假装喜欢、表白之后,霍襟风却丝毫不为所动,护工只用了三个月就原形毕露,偷了家里的一个工艺品拿去卖,赚了大几万。  霍襟风后来闲着没事练琴的时候才发现,钢琴旁边的工艺品不见了。  他什么都没说,把护工扔给了安保那边,坐在琴凳上打开手机直播。  护工被绑在轮椅上,“悉心照顾”。  人小臂长的针缓慢地洞穿他的手掌,他被人掰开眼睛看着自己受苦,疼痛是其次,害怕才是主要。  这边,霍襟风纤长的手指从容地刮过琴键,弹了一曲《Room of Angel》,这是一款游戏的曲子,他高中的时候玩过,游戏内容已经忘了,只记得主题曲。  一曲结束,护工已经晕了过去。  他手上闪烁着细长的针,像畸形的刺猬。  *  “离开了……”赵流柯抬起手,把手按在他的左胸,“那就绑住我,把我楔进你的心脏。”  他眼眸清明,声音冷静,毫无醉意。  霍襟风听到自己喧嚣的心脏声。  把他搅得心乱如麻的人一个仰躺栽下去,霍襟风被他的动作一惊,抬手去探他的鼻下。  对方气息沉稳,渐渐变浅。  ……睡着了。  他被气笑,坐回床边,抬起手,缓缓地、按在自己的心脏处。  他垂下眼睛看刚才还在放狠话、现在却已经睡着的人。  他平时的睡颜平和又乖,如今却眉头紧皱着。  他看出来赵流柯的不对劲,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却不愿意说出来,回来喝酒,跟他耍酒疯呢。  他顺势说了,赵流柯就顺势回答,他的问题解决了,赵流柯的却没有。  霍襟风想了想,把门关上,自己去阳台打电话。  *  导演大晚上的接到电话,有点不耐,看到来电提示才慌忙接起来:“霍先生?”  “嗯,我就是问一下,流柯今天在剧组怎么样?”  导演五十多岁还是个单身狗,要不是霍襟风投拍,这片做都做不出来,对他喜欢多于敬畏,半夜吃到狗粮,心塞无比,还得认真当劳力:“流柯……我想起来了,他今天状态不太好!”  “怎么讲?”霍襟风挑了挑眉。  和所有谈恋爱的人一样,他对自己的爱人有相当盲目的自信。  “他头一次卡壳了……我把视频传过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也好。”  霍襟风打开视频,发过来的是原片,相当简陋,但是最真实。  他看到赵流柯僵住的面部表情。  霍襟风来来回回拉了很多次进度条,反复确认他的动作表情,肯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镜头里卡壳的人……是在无措。  ----------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接着隔日更呜呜呜。第35章 探班 霍影帝双标一级。  赵流柯做了个梦。  梦到了很多人,穿书前形形色色的人,面孔模糊不清,只有在最后,有个人的脸才清晰起来。  是曾经提到过他演技问题的导演。  那位导演在国内享誉盛名,年近六十,只拍了七部片子,有一部片子拍摄时长最长,拍了八年,姓严。  他拍的东西个个精品,时间长、磨练人。  *  他向赵流柯抛来橄榄枝的时候,还刚刚崭露头角,上一部影片刚在戛纳拿了奖,赵流柯想也没想就接受了。  那部片子是这位导演的第六部 影片,在草原拍摄。   草原多风,来自远处空茫旷野的风把满目的草吹成绿色的浪,赵流柯初到片场,被简陋的设备和疲倦的剧组人员吓了一跳。  为了找合适的地方,他们已经没日没夜开了很久的车,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找独特的地形。  导演瘦得皮包骨却眼眸精亮,看见他来,眼神从海藻一样的头发里射出惊人的光,简直像饿狼看到自己的猎物。  赵流柯和他一拍即合。  *  这部片子真的很独特。  草原、部落、人。  古老、图腾、兄弟。  冲突从族长的两个孩子之间开始,兄弟两个幼时争执时不经意的童言,一语成谶。故事最后,部落在黄昏里蜷缩起自己古朴的身躯。篝火前,众人围成一圈,一片死寂,没人说他们要四散分离,但所有人都知道。  爱情、兄弟情、部落情。  炽烈的,却又隐忍。  这部片子像一根长条的烟花棒,点燃的时候耀眼而快,溅出漂亮无害的火星,最后消弭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让人眨眨眼,记得的还是那个闪亮的光。  *  电影开拍之后,严导很快发现了他的问题,这种一入戏就慌神的缩头缩脑的缺点。  那段时间是赵流柯演技进步最快的时候。  严导爱拿东西砸人,经常说着说着唾沫飞溅,手里的剧本就飞了出去,指哪打哪,把不开窍的赵流柯打得到处乱窜。  后来次数太多,赵流柯连躲都不带躲的,还能连带着帮他把剧本上的皱给捋平。  如果说他幼时的师父领他入门,帮他打下功底,那这位导演,就是他名副其实的老师,为了这部片子,他们磨合了三年,期间同吃同住,形同父子。  他演技更上一层楼,却还是有这样的瓶颈。  擅长的事情一离开自己的预料,就会慌神,像个刚入行的二愣。  *  赵流柯醒的时候霍襟风的脸近在眼前。  对方看他醒了,抬手落在他耳垂旁抚了两下,问:“头疼吗?”  赵流柯眨了眨眼:“?”  霍襟风不为所动:“又喝酒?”  赵流柯陈述事实:“在家喝的。”  霍襟风不依不饶:“下次录音?”  赵流柯悲愤了:“你……!”  “那就是记得昨天自己说了什么,”霍襟风过来亲了他一下,昨天的状态不对并不是他的错觉,“柯柯,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一早起来他们就在打哑迷,赵流柯还在回忆昨晚他趁着自己喝酒一点点诱巡自己的样子,眼神飘忽片刻,陷在枕头里问:“嗯?”  霍襟风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说:“真的没有吗?”  赵流柯对他骄傲的示弱觉得好笑,却又觉得熨帖,因为他不这样,以自己的性格,能不能开口都要另说。  “我……昨天梦见我的老师了。”赵流柯翻了个身往后靠,让霍襟风刚好可以搂住他,下巴抵住他毛茸茸的发顶。  “什么样的老师?”爱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放在他腰腹间的手温热,让人忍不住倾吐。  “脾气特别差,不修边幅,动不动就打我,”赵流柯随意笑了笑,“要是知道我这么说他,保准气个半死。”  “那为什么是老师?”  赵流柯仰头蹭了蹭他,“因为他教得我怎么分析戏,倒不是写人物小传,是怎么找情绪,怎么分析后续反应……”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里带着点亮晶晶的期待,扭头问他说:“影帝,看过我的戏吗?”  霍襟风亲亲他:“怎么可能没看过?”  赵流柯的笑容逐渐变得复杂:“怎么样?”  霍襟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匠气太重了。”  “是啊,”赵流柯茫然地扭回去,“我不会别的,只会这一种方法了。老师教我,我学会了,用到现在,结果没办法往前了,我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吗?”  霍襟风把他抱紧,只是问:“这部呢,还拍吗?”  赵流柯片刻不语,半晌,坚定地说:“当然要拍,把它拍完。”  “好。”  *  《雁惊鸿》五十二集很快播完,播出反响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爆了。  一开始没人想到男二能火,怎么火的都不太清楚。因为将军这样的身份,古装剧里几乎都能拎出来一个,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后来有个影评人利用下饭时间看了一个多月,把这部剧看完,写了一针见血的一句话影评,因为反差。  作为男二,长得好看中规中矩,就足以满足观众的期待了,没想到出了一个锦上添花、演技爆炸,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没人想到。  何况人设天生给人带来了反差,戏里将军矜持有礼,沙场上恣意征伐,戏外表面冷淡,却在演戏方面不遗余力。同剧组让他帮过的演员都对人赞不绝口,让人好奇。  所以赵流柯下一部青春校园剧出来的时候,热度几乎不需要太多经营,宣发十分顺利,很多人蹲他的角色剧照及信息。  更何况,还有时不时刷个微博的影帝帮忙蹭热度。  霍襟风在何助交上来的报表里被狠狠科普了一把,同人圈里能找到的标签一一分类,后面跟上了足够详细的解释,还带着漫画或者小说或者视频的出处,其中就包括上次霍襟风要求的微博的解释。  霍影帝翻了翻标签,被这样的亚文化刷新了一下三观,转头给何助加了薪。  “play作\'扮演\'意,在这里是一种背景概括,\'囚禁play\'大意为一种性/爱类型,攻方或受方(可能不止一人)两方中有一方被囚/禁,地点可以在地下室等密闭空间。”  “至于链接和博客,因为公共空间易被人攻击,国内暂无类似公开的平台可供分类,为避免麻烦和人身攻击,他们的作品会上传到私人博客,给相同喜好的人观赏。”  多么严谨(指标注不止一人)多么认真的何助,这不加薪,着实说不过去。  自从上次霍襟风转发了那条同人,柯基们就蹲在了他这里,甚至有些胆大的已经开始狗头问赵流柯知道之后是什么反应了。  霍襟风十分冷淡:他不看微博。  这个回答被柯基们小小地唾弃了一下,仗着自己老婆不看微博就肆意扼杀对家CP!不愧是影帝捧一踩一玩的太6了吧?!  要说双标玩得六,霍影帝必须是第一。  人家不仅扼杀对家CP,还疯狂产自家粮。  12/1,戒指照片。  粉丝:甜甜甜!!!  12/2,赵流柯睡着的照片,配文:[猪头]。  粉丝:今天也是撒糖的一天。  12/3,赵流柯给花浇水的照片。  粉丝:好帅!舔舔!  12/4,赵流柯伸手过来拉他的照片。  粉丝:?什么男友视角我也想要这样的男朋友呜呜呜呜  12/5,饭的照片,配文:柯柯做的。  粉丝1:怪齁的……  粉丝2:不瞒你说姐妹我也觉得……这还是我认识的霍影帝吗,我一直以为是个老干部类型的,怎么现在变成了炫妻狂魔???  粉丝3:摩多摩多!!!  CP粉激情驻扎,唯粉卑微祝福,路人粉轻飘飘划过,黑粉两头一起骂,本人下场直言,导致霍襟风最近的微博几乎没有一条不是热门。  只是大家在这边因为电影和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那边电影还在重拍,能不能按时完成都是个问题。  *  赵流柯……赵流柯对这些一概不知,他是真的不爱看手机,游戏都不玩。  霍襟风只是问问他怎么回事,可、可从来没说要来看他演戏……  上次跟到云南稍微露面就算了,这次直接呆在了剧组是怎么回事。赵流柯握着剧本,在演戏之前和徐光润对戏,余光瞥到霍襟风,就看见对方轻轻扬起唇角一笑。  赵流柯正为自己的分神懊恼着,就看见对面的徐光润明显也不在状态,一看视线落点,可不就是霍襟风,满眼的崇拜挡都挡不住。  赵流柯心里暗笑,感觉今天这场可能也悬。  上次徐光润的爆发式的演技在今天几乎消失了,甚至有点畏手畏脚。赵流柯和他演了几回,还没有到地方,就看他漏洞百出,情绪要么提前要么后延,他像个网游里遇见猪队友的选手,一遍遍陪队友重来,情绪渐渐下沉,反而越来越稳。  徐光润见他状态这么好,更是连连道歉,赵流柯毫不在意,问他:“要休息吗?”  徐光润眼神一瞥霍襟风的方向,拎起领子抹了抹脸上的汗,轻轻地说:“嗯。”第36章 绿茶 霍?教导主任?襟风  赵流柯下完戏,很自然地往霍襟风的方向走,就见徐光润几乎是立刻跟上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赵老师,霍哥怎么也在啊?”  霍哥?  赵流柯因为这个称呼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回答他:“不知道,过去问问就行了。”  接着招呼阿桑,“阿桑,襟风来做什么的?”  阿桑也摇摇头。  阿桑远看十分不起眼,走近才发觉人体型高大,徐光润被他憷到,默默往赵流柯的方向靠了靠。  *  霍襟风此刻刚结束和导演的交谈,驱动轮椅向他们这边来。  赵流柯看他这样也不动了,就站在原地含笑等他,要看他卖的什么关子。  霍襟风的腿虽然好了,但是没有向外界公开消息的意愿,所以还是坐着轮椅,有些不便,却让他弄出一副闲适的姿态。  他走近。  赵流柯率先道:“襟风。”  徐光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相比起来,他的礼就大了很多,鞠了一躬大声道:“霍老师!”  接着蹲下来,因为知道霍襟风不爱从轮椅上往上看人,关切地把手放在轮椅扶手上,行为亲近。  这一会儿已经换了两个称呼了,赵流柯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他不适地皱眉,对徐光润的行为没什么反应,一双清透的眼睛就看着霍襟风,面上没显露出什么表情。  霍襟风对徐光润的大礼并不感冒,上来握住赵流柯的手,轮椅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些,不咸不淡地说:“嗯,叫师娘。”  赵流柯略微侧过脸,险些忍笑到内伤。  徐光润也没想到他这个反应似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化了几次才稳住声线,朝赵流柯鞠了一躬,声音竟然还夹杂着感激:“师……娘。”  赵流柯摆摆手,含笑说:“别听他的,就爱捉弄人。”  霍襟风小小地哼了一声,表示对赵流柯这个评价的不满。  赵流柯心里小小叹了一下。  怪不得入圈这么多年还停留在这个水平,有这种小家子气的时间,不如去复习剧本,重复表演,拉拉原片。  哪还会有刚才那样的低级失误?  浪费大家的时间。  *  他们和徐光润之间像是有道天然的屏障,两人十分亲密,稍微抬手相握的动作都像是在谈情。  眉眼一低,略微抬眼,都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似的。  自从那次热搜被曝,他们就没再掩饰,应该一直都没想掩饰。这也是那条带着指向性的热搜下去这么快的原因,因为公关动用了几张亲密的旧照,证实他们结婚时就已经十分恩爱。  徐光润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小小的互动,手指甲都要把掌心扼青,被什么东西冲昏头一样问:“霍老师,我演不好了,不想连累赵老师,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  霍襟风脸色明显冷了下来:“我行动不便,有什么事问你师娘就好了,讲几句话的事。”  赵流柯站在旁边,低着眼眸看徐光润,似笑非笑。  徐光润一僵。  *  这个徐光润,霍襟花当时物色了很久。  霍襟花大学读的是国际关系,毕业了在霍襟风开的传媒公司里当公关,一度让霍云气得骂她不争气,屈才,两个家伙都不是继承霍家的料云云。  那时候的霍襟花大学刚毕业,对读研半点兴趣也没有。  美女一摘墨镜,露出根根分明的浓长睫毛,阴影分明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不屑。  她敷衍地挂掉电话,对上对面的弟弟,递过来徐光润的资料,在不大的办公室里说:“我觉得这小孩儿……跟你挺像的。”  他们初出茅庐,本金都没有,租的办公地点很小,两个富家子弟整天吃泡面,霍襟花最爱的口味是今麦郎的鸡汤虾球。  “当然了,最主要还是咱这破公司没啥人,赶紧招进来点练习生吧我的好弟弟——”  霍襟风因为这话让徐光润进来了,至于是前面的话还是后面的话,那就不太清楚。  公司起来得很顺利,不可思议的顺利,那个时候,霍襟风还会每天来公司。  那时候他还没有残疾,刚拿影帝,岁数正好,礼仪滴水不漏。  他的指点一针见血,因为资历高,很多新人对他“感恩戴德”都不为过。  徐光润就是被指点的其中一个。  残疾之后,霍襟风和徐光润就没再见过。  前两天何助筛人,才让霍襟风想起来这个人,见面之后看着倒是像以前一样,根正苗红的,很有激情。  就是有点热情过度。  霍襟风给了个测试考题,他完成得像模像样,霍襟风也就没太在意,没想到在私人生活上绊了霍襟风一脚。如果他的爱人不是赵流柯,如果赵流柯在意这些,他去哪和爱人解释明白?  霍襟风不想掩饰自己对徐光润的不耐烦。  他为了赶走孟津弄来了一个新人,结果新人也是个麻烦,现在觉得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把这片压下不拍了又怎样?  直接让孟津再蹦哒一会儿又怎样?  总不能让徐光润跳脸。  他已经开始后悔让人来重拍了,还让柯柯多演这么久。  面前的徐光润最近日子过得不错,脸色红润,精神头很足,都有精力来烦他了也不愿意多琢磨琢磨戏。  他毁了霍襟花和霍襟风对他的看好。  他们两姐弟有一点绝对一致。  最讨厌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  即使刚刚让人陪他卡壳数遍也毫不心虚,甚至在片场看到心中有感的人就抛下工作直接来骚扰。  即使对方已婚。  简单点说,真是个高段位的绿茶,装懵懂装到他头上了。  霍影帝这几天被柯基们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热梗词汇,此刻无师自通,明白了高阶绿茶的含义。  *  想完这些,霍襟风愈发冷淡:“不问就走。”  徐光润卡了壳:“可是赵老师他……”  “怎么?流柯教不了你?”霍襟风看着蹲在地上的他。  徐光润目光惊疑不定,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霍襟风。  霍哥,霍襟风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像现在这么喜怒无常,两句话就要把他……  “就凭你?”  “就凭你一条戏卡了第八遍,情绪渲染不到位,微表情没有感染力,我像是看个木偶在舞他的木头手臂,僵硬又难看?”  霍襟风把他一撂,冷冷地说,“阿桑,走吧,去那边坐坐,流柯刚才陪他拍了八遍,很累了。”  徐光润涨红了脸,连忙站起来,话控制不住地脱口:“可是赵老师他……他昨天也这样!他也一样拍不出来!”  他年轻,他非常骄傲,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就这样甘心闭嘴。  是他不在状态让赵流柯跟着他拍了十多条,但是赵流柯昨天不也这样不在状态吗?!  他说完才觉得不妥,但话已出口,怎么能当没听到?  “怎么,柯柯让你跟着陪练了?照你这么说,我双腿残疾,站都站不起来,哪有资格指导你?徐大公子?”  霍襟风神色越来越冰冷,像看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讽刺道:“徐光润,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自己待在这里反思反思吧,一会儿休息结束还这个样子,就从光宇滚出去,我霍襟风不缺那一点违约金。”  徐光润被这当头一棒打得立刻脸都白了。  霍襟风被阿桑推着轮椅往前走,徐光润来不及想什么,跌撞着往前两步,语气急切,还想挽回:“霍哥,我——!”  被转身的赵流柯攥住了手腕。  赵流柯眸光犀利,力道极重地抓了他一下。他手腕仿佛得了一记重锤,被震得懵着退后半步,才发现赵流柯隐匿的怒气。  “光润,大家都在看呢。”  如果忽略手腕上的力道,他和平时那个寡言的赵流柯毫无二致。  徐光润一转头,就看见周围人掩饰地收回眼。  赵流柯突兀地松开手。  因为霍襟风催了他一句。  “柯柯,走了。”  徐光润嘴唇发白,把发抖的手藏进袖子里,手腕已经青了。  *  徐光润没想到是这个局面,他蓦然瞧见在心底藏了很久的人,他当做目标很久的人,难免心情波动。  同为世家,徐家和霍家有些生意往来,他进了霍襟风的公司,虽然没被亏待过,却没怎么见过他本人。  他就是冲着霍襟风来的,其心可昭,连好友孟津都鼓励他来,所以一听见霍襟风剧本缺人,第一个去自荐的就是他。  把一样是练习生的朋友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不仅没拍好戏,还得罪了霍哥和霍哥的爱人……  *  霍襟风和徐光润说话,只能说是牛头不对马嘴。  徐光润特意来表现自己。  霍襟风怒其不争,只想给这小子两拳。  赵流柯笑眯眯地坐在休息室喝茶,问他:“真没看出来?”  霍襟风能没看出来吗,看出来也得装傻,不能让老婆生气,说:“什么?”  赵流柯顺着他的懂装不懂:“没什么。”  他接着问霍襟风:“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休息室的监控就在旁边,霍襟风借力在沙发上坐好,觉得十分麻烦,需要爱人安慰。  赵流柯坐在一旁好笑地抱住他,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只撒娇的大猫。  霍襟风来的意图不可谓不明显。  他想现场看看赵流柯的问题在哪。  昨天他拿到的原片还是有些障碍,隔着镜头,粗糙的原片有让人分心的场外声音、情感不够充沛的演员原声。  他需要当时的情景,才能揣摩出赵流柯自己都可能找不到的问题。  赵流柯略微思忖,就知道对方如此重视这件事的原因。  赵流柯自己物欲很低,满足基本需要就可以,别的花不出什么,对一些娱乐项目也不感兴趣,日常就是训练养花做饭和拍戏,像个老年人。  这其中,他最重视的就是拍戏。  而霍襟风虽然是影帝,自残疾之后却再也没有演戏欲望,更多的向商业方向发展,只是还存留着演戏的本能。  他们如此不同,所以霍襟风想帮他,都如此谨慎。  他把赵流柯的心情当做自己的来重视。  赵流柯垂首的时候,碎发落一点在白净的耳垂上。霍襟风没忍住,伸手捏着揉了两下。  赵流柯怔怔地抬头,被人揽住,倾身撞入他含笑的眼眸。  “想什么这么出神?”  可爱死了。  赵流柯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泛滥成灾的酸软心情,直白地说。  “想你。”  *  没几分钟,工作人员来喊人。  “赵老师在吗——?该接着拍了——”  赵流柯放在身前男人肩上的手动了动,拍拍他的背。  他缓和呼吸,留恋地舔过对方的嘴唇,轻轻咬了他一口。  “去吧,”霍襟风好不容易顿住动作,拍拍他的腰,嘴上说着去吧,行动上却不让他立刻远离,笑道,“只要是柯柯,肯定能做到的。”  赵流柯耳根薄红,面色还算正常,闻言去摁他的脸。  害不害臊……  上次在床上,他也是这么说的!  ----------  作者有话要说:2020/11/8 00:48修文第37章 动作指导 噤若寒蝉。  徐光润坐在原地待到他们出来,刚才一脸信仰崩碎的表情已经不见。  他看见他们,朝这边鞠了一躬,郑重地和赵流柯握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战意,一脸严肃:“赵老师,请多指教。”  年轻就是好,回血都比别人快。  赵流柯笑笑和他握手,看他像看一只没长大的小狮子,得来一个疑惑的回视。  化妆师补完妆,他们各占一边,接着对这场对手戏。  *  两个人开拍。  还是上次的戏,三分多钟。  徐光润不知道是越激越勇还是别的,这次前面的地方一遍过,接着就到了赵流柯上次卡壳的地方。  赵流柯的反应确实很正常,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次导演没喊卡,有点“你们拍了很久那么我就放低标准过了吧”的意思。  霍襟风看完现场,接着看原片。  霍襟风看着旁边的工作人员拉进度条,突然出声:“停。”  “哪里,再前面一点吗?”  “三秒或者四秒之前。”  “这里?”  “很好。”  霍襟风看着定格的地方,徐光润有个手抖的动作很冗余,去掉也可以,放进去却也挑不出错。  他问导演:“动作指导在哪?”  那边跑过来一个人。  “你好,这是不是改过了?”  “啊,是的,因为考虑到剪辑,而且机位会把赵老师挡住,所以这里原本一个抬手的动作改掉了,徐光润自己加了一个动作,”动作指导挠挠头,“我觉得他加得挺好,防止画面空白。”  赵流柯徐光润下戏,走过来围观。  霍襟风闭了闭眼:“嗯。”  *  他朝走过来的赵流柯伸手。  赵流柯不明所以,抓住他的手,于是霍襟风的手堪堪停在距离他身体几寸的位置。  周围人看着他们的动作,茫然。  霍襟风就维持着这个动作问赵流柯:“如果我这样抓你,你的反射性反应就是这样,对吗?”  赵流柯点点头。  霍襟风问:“一开始的动作设计是不是和这个动作类似?”  动作指导擦了擦汗:“确实是这样。”  “后来因为会被挡住,所以这个动作被改了,直接被删掉,有了后面徐光润自己加的,是这样没错?所有人觉得这样可以过关,就没再深究?”  动作指导汗一茬接一茬地冒:“没错。”  霍襟风笑了笑,把手里这份戏的剧本一甩,冷冷道:“简直胡闹!”  *  “这场戏是两个人情感的碰撞,是男一的强烈试探和男二的退缩,感情爆发是两个人的问题,原本的动作设计交互非常好,改完之后你们以为能增加男一深度是吗?”  “脑子里装的都是隔夜饭?!男一这会儿要这点深度做什么?前面的铺垫都喂狗了?!需要这里几秒的戏份单单给毫无意义的动作一个特写?观众乐意看?!”  “这个动作没了之后,徐光润的状态还不错,但是这个不错是建立在前面缺失的感情上的,你不到位的感情反而让你入戏,真是个笑话!”  “赵流柯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结果是另一方感情渲染不到位,把人带入戏之后放大了这段空白,这怎么接?还和我说那段戏徐光润演得不错?!”  众人噤若寒蝉。  徐光润头越埋越低。  霍襟风忍了忍怒气,问:“动作指导是不是换过人?”  现在的动作指导颤巍巍地点头:“是、是的,之前的动作指导失恋辞职了……”  “把他给我找回来,要么你们把机位给我改了,最方便的就是改一下机位,非要让两个演员背锅?”  “还不快去?!”  众人作鸟兽散。  剧组见识了昔日影帝的怒气,此刻大气都不敢出,一心在机位上下功夫,果然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角度,机位调整之后快速开拍。  有脾气是一,提出改进方法又是一,只要能拍好,大家对情绪的容忍度很高。  更何况霍襟风那么大的咖,放在以往,求都求不来。  *  接下来的一切顺滑得像德芙,赵流柯终于把陪练的戏份拍完,徐光润羞愧难当,堵在化妆间门口要来和他道歉,却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  赵流柯拿起外套。  他刚卸过妆,显得脸庞清俊,人也柔和,偏过脸问:“怎么了,杵在这里做什么?”  徐光润被小小地闪了一下,顿时感觉话也不是那么难出口了:“赵老师,我给你道歉……都是我的错……才让你这么一直陪着我拍……我还、我还以为是你的问题……对不起!”  接着又鞠了一躬,九十度那种。  赵流柯不太在意,演员之间的磨合也很重要,他这次忽视了,当局者迷,还好霍襟风来。  他随和地摇摇头把人拉起来:“没关系,你戏拍完了吗?”  徐光润刚才就见识了他的力气,这会儿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腰,下意识回答:“拍完了,马上杀青我就走了,真的非常谢谢赵老师陪我拍戏,我之前那话脑子上头,您别生气。”  “我不在意,”赵流柯无所谓地摇摇头,“戏能拍完就行,你进步很大,别让光宇失望。”  他们随便闲聊了几句。  赵流柯也不着急走,在等霍襟风进来找他,他们一会儿一起去买点东西吃火锅,所以他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了解到徐光润迅速把天聊死的究极技能。  “那,那赵老师,你整天和霍哥住一起,怎么调整心态的啊?他演技那么好。”  霍襟风过来,听到的就是这句,有一瞬间,想把这不会说话的憨批杀/人/灭/口。  赵流柯惊于他突然的暴戾情绪,赶紧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不赞同地拧眉,捏了捏他的手:“襟风。”  赵流柯没回答徐光润的问题,摆摆手就要离开,这小家伙说话可真是绝了,三言两语就抓准别人痛点。  他哭笑不得地把要发作的霍襟风按住往外走,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晚上想吃什么?”  霍襟风顿了一下,说:“我不想吃火锅了,等楚臻他们一起吧,今天不饿,随便做点 ”  “好。”  他们上车离开,霍襟风又接了个电话。  他开免提方便赵流柯听到。  赵流柯靠着椅背,闭眼休息,睁眼看他的动作,往他这边靠靠,找个合适的姿势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懒洋洋地听手机。  “霍先生,这,之前那个动作指导真的联系不上了,号码也是空号,就知道他叫霍睦东,我们这只有他之前的住址。”  霍襟风:“那就把资/料整理好给我吧。”  那边导演客气很久,无非是今天拍戏帮了大忙。  他挂了电话,赵流柯已经半寐,霍襟风看了他一会儿,把他往自己这边又揽了揽,让他睡得更舒服。  赵流柯醒得时候是半晚上,外面的晚霞落进车里,把他黑棕色的虹膜晕成咖色,显得清透又科幻。  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车里安静无比,另一个人的呼吸微不可闻,赵流柯眨了两下眼,才发觉自己还在车上,睡得腿都有些麻。  霍襟风沉默着看他一会儿,眼里不知道是什么神色,赵流柯没看懂。  赵流柯看着他,玩笑道:“可能徐光润说得真有点道理。”  因为刚醒,他呼吸都有些重,问得语气都有些哑。  霍襟风疑惑地起身,他被赵流柯靠着肩膀,此刻也麻了,不动声色地放松身体。  赵流柯伸出手帮他捏肩,眼里的笑意盖都盖不住:“我到底是怎么和你相处的?你演技这么好,我的心态调整都得提上日程了。”  霍襟风看他笑得开心,伸手去捏他的脸,认真地说:“你不会的。”  这回轮到赵流柯惊讶了,“我怎么不会?”  “不会像他说的那样……”霍襟风诱惑一样,试图在他唇周留下暧/昧的压痕,倾身去吻他,“你那么坚定,怎么可能因为周围一个人的演技,就去怀疑自己?”  赵流柯的疑问被他吞进肚子里。  他后脑抵住车窗,短发被压出一个弧度——一会儿起来肯定会翘,被肌理分明散发热度的男人压在后座亲吻。  他瞳孔倒映着窗外斑斓的晚霞,恍惚间仿佛回到那天霍襟风犯病的时候,只是没有今天这样让人沉沦的力道。  于是他兀自笑了一下。  “专心。”  赵流柯的下唇被咬了一下,对方不满他的分神,更凶猛地亲吻他。  他想躲却无法动,此刻才窥见爱人一点难掩的强势。  “我……等等……”  霍襟风从他颈间抬起头。  冰凉的气流落在赵流柯敞开的衣襟,身上的人眼眸深黑,像盯住自己漂亮的所有物,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嗯?”  他喉结滚动,拿震动的胸膛压住他。  赵流柯看着他,眼里是让人心醉的痴迷,他眼里倒映着面前英气的面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起伏的心绪。  他像个闷核桃,内里曲里拐弯,经常因寡言而让想要亲近他的人远离。  这车里太热了,霍襟风身上好闻的味道几乎是在洗刷他的身体,让他按捺不住地想和他亲近。  “上次……”  赵流柯闭了闭眼。  “上次买啤酒的时候,我顺带买了点润滑。”  霍襟风动作顿住,等他说完。  “放了一瓶在车里……就在……前座……”  ----------  作者有话要说:不上不是人!!!()第38章 旅行 深冬,又一场落雪。  赵流柯抓住自己的衣领,身下枕着自己的棉服外套。  他眼里都是雾,空茫地眨落两滴泪,顺着鬓角和汗融在一起,落下去。  这种时候霍襟风总是话很多。  他再吻过来的时候,通常说的是放松之类的词。  赵流柯也想放松,但是他做不到。  热气蒸腾,肌肤接触的又是冰凉的空气,刺激得赵流柯双颊通红。  霍襟风怕他冷,把他抱得更紧了点,问他:“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赵流柯想说不是,又觉得他要是发烧,他怎么会不知道?  赌气没回,也没法回。  现在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都不成调。  他双手被压过头顶,和那个人的一只手交握,对方的戒指略微硌到了他,存在感昭然若揭。  赵流柯被他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双颊通红,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光着脚。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包养了见不得人的谁。  赵流柯不适地皱着眉,略微耷拉着眼皮,把脸埋在他脖颈。  霍襟风按下电梯,就听见他细微的声音,蚊子似的。  “要流出来了……不舒服……”  霍襟风去吻他紧皱的眉头,安抚地说:“快到家了,我马上给你清理。”  他对他的温柔几乎是无止境的。  赵流柯闷闷地嗯了一声。  *  浴室。  赵流柯泡在温水里,眼皮都是耷拉的,像醉了,拿发软的手去抱他。  霍襟风尤其喜欢他懒洋洋的样子,剥去平静冷淡的外表,赵流柯有点小坏,还会在这种时候无限地依赖他。  赵流柯本来都要在这种舒服的韵律里接近酣睡,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刺得惊愕地瞪大眼睛,抽了口气。  霍襟风弯起眼睛去捞他,像捞一尾漂亮的鲤,把他抱起来裹好浴巾往卧室走。  因为角度的原因,赵流柯根本止不住嘴里零碎的气音。  他眼尾发红,咬他的肩膀,看似抱怨,还不如说是撒娇:“走快点……”  霍襟风偏不。  他把赵流柯放在宽大的桌子上——上面提前放了块毯子。  赵流柯震惊于他的预谋:“你……什么时候!”  霍襟风忍不住弯腰亲了亲他:“洗澡之前。”  他尾调缠绵,让赵流柯很快转移注意,抬手要挡自己的脸,被他抓住手臂。  “流柯……柯柯……”  “别喊了……”  “别挡,让我看看你。”  *  赵流柯睁开眼的时候,眼皮吃力,显然肿了。  他闭了闭眼,往身后摸过去,被炽热的温度一烫就要收手,被人及时抓住,逃不掉了。  即使他们已经这么亲密,赵流柯依然止不住心底发颤。  他不想翻身,就往后靠,刚好嵌进身后人的怀里,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一开口,像破锣。  赵流柯控制不住地有些牙痒。  这一点不满又在对方过来给他揉腰的动作里消散。  “半夜。”霍襟风在不大透亮的黑夜里亮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点十八分。  “再睡会儿吧。”  静谧的夜里,他们靠近,交颈而眠。  *  再睡就日上三竿,身后的人依然没远离,把他搂在怀里看手机。  赵流柯动了动,刚有些要醒的征兆,就察觉对方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要把手臂收回去。  赵流柯一把抓住他手腕,腰间的酸痛让他抽了口气,这才睁眼,问:“做了什么坏事?”  霍襟风不敢再动,沉吟了一下:“家里没有搓衣板,我去买。”  赵流柯被笑到,眼睛眯起来去拿他的手机,没给他认错的机会,懒洋洋地说:“没事,键盘挺多的,选一把吧。利奥波德蓝金刚还是阿米洛雏菊?”  霍襟风迟疑道:“还能选?”  赵流柯没回话——他拿着他的手机已经开始翻了,正好是微博界面。  他一语不发,从今天霍襟风的微博一直看到之前那个时候……之前他被说嫁入豪门引起讨论的那时候。  从那之后,霍襟风和他的公关就承担起了舆论引导和粉丝管理活动。  霍襟风对粉丝心理抓得很准,在确认过两个人对这些都不太care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微博就像大型磕糖营业现场。  赵流柯看着看着,突然问:“超话是什么?”  粉丝要是听到他这话,保准被笑死再笑活,笑死是因为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像个老年人,笑活是因为得活着回来给哥哥解释清楚这些名词。  他没去问关于他微博的事,总是全然接受霍襟风这样的占有欲。  如果眼前的青年全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会逃开,还是留下来?  霍襟风开始给他科普。  赵流柯看完微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尾流露出一些笑意,坐起来穿衣服。  他肩胛肌理分明,因为微白的缘故显得优雅,青红相间的吻痕从尾骨一路蔓延到后颈。  *  昨天他们回到床上,赵流柯以为结束了。  因为之前的霍襟风相对克制。  他被抽起腰翻过来的时候,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  身后人弯腰在他尾椎落下吻,被他抖着手按住发顶:“不……”  对方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他手掌温热,声音压低,十分有信服力,动作却全然不是那样:“我就亲亲你。”  他炽热的吻从背脊一路向上,像是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打上印记。  赵流柯觉出一点不对,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他似乎越来越粘人了……  *  这些印子就是昨晚留下来的。  霍襟风清楚他的行踪,所以会在他休息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刻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两天,偶尔三天,他们才会变浅,颜色减淡,直到完全消下去。  赵流柯撸起袖子找吃的的时候,只找到甜滋滋的蛋糕,一翻手,又是一个吻痕。  自己像个被圈养的他的所有物。  还心甘情愿。  赵流柯觉得有些不对,他虽然没有探究的意思,但是霍襟风似乎习惯性地什么都不和他说。  他吞下一口奶油,心想这一口有多少卡路里。  霍襟风一开始根本不回家,那时候他们并不熟。  治腿瞒着,可以说是情趣。  现在呢?  他的心理状态似乎没有变得更糟糕,但也没有变得更好,随着时间推移,原地踏步,算好事还是坏事?  赵流柯把吃完的盒子扔进垃圾桶,靠在桌边沉思。  他穿书来这里,一开始就是为了霍襟风,但现在倒是和人谈起了恋爱……他抬起手盖了一下脸。  除此之外,他仍然茕茕孑立,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简单算,陆鸣属于战友,其他人,没什么记得的,垃圾也遇到了几个。  那他为什么要穿书进来?  系统是怎么想的?  陆鸣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快生了,越来越嗜睡,他们最近没怎么联系,倒是约好了过年时候一起吃火锅。  见不到陆鸣,自然也见不到系统。  他站在原地,茫然的情绪扩散开,看向窗外。  深冬,又一场落雪。  温暖的家里暖气不断,常年恒温。  远处的喧嚣被隔音玻璃阻挡,他仿佛听到远处大地传来稀碎低沉的人声。  *  他和霍襟风在年前出来旅行,是霍襟风先提出来的。  英国拥挤的街道里,钟楼闷声敲响,他们穿得很厚,牵着手在窄巷里走,偶尔抓住一个扒手。  对方被抓住不但不尴尬,反而朝他们抛了个媚眼,转身施施然走开。  赵流柯嘴唇埋在围巾下,裹得很严实,眼神亮亮的,想去喂鸽子。  烟灰色天幕上挂着寥寥的云,他坐在长椅上,霍襟风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盒鸟食。  赵流柯从里面取出来一些撒在周围的地上,成群的灰鸽白鸽落在他们脚边。  赵流柯:“你喜欢什么宠物?”  霍襟风靠着他看鸽子,笑着说:“没有毛的。”  赵流柯挣扎一下:“我会收拾。”  霍襟风忍着笑:“想养什么?”  一只大胆的鸽子蹦到霍襟风的膝盖上,转着脑袋去够盒子里的鸟食。  赵流柯摸了摸它:“不能这么□□,我知道你对猫毛不过敏,也不讨厌。”  鸽子在他掌心里转了转小脑袋,接着嘟嘟嘟地用喙啄鸟食的罐子,不得要领,啄不到。  霍襟风闲适地抬眉,和他讨价还价:“可他们会分走你的喜欢。”  从这次旅行开始,赵流柯就发现了对方些微的改变,霍襟风开始慢慢地展示他的占有欲了。  以前赵流柯能感觉到他的不对,但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才发觉这是一种变换的、汹涌的情绪。  直到霍襟风自己说出来一些,他才能抓住他的想法。  只是霍襟风这样的展现并不多,像是怕自己的感情吓到他。  赵流柯听到他这句话,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这不一样,它顶多会分走我的一点时间。”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喜欢吗?”霍襟风像个要糖的孩子,他看见了个没合好的大罐子,里面装满了自己要的糖果,于是越发贪婪了,“柯柯,不是吗。”  赵流柯腿上也蹦上来两只——鸽子们吃的很快,开始寻觅新的食物。  霍襟风利落地抬手,把大半盒都撒在地上,哗啦一声。  于是一时间这里有些乱,扑腾的翅膀和咕咕的叫声,掉下来的羽毛飘飘落落,挡住了他们的对视。  赵流柯知道前方有网。  但是那网毫无攻击性,还带着自己喜欢的味道。  他笑笑,主动走了进去。  “怎么会一样?我爱你啊。”  ----------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改一下排版。  20201109 00:28第39章 鱼浴 我会发疯的。  霍襟风握紧手里的食盒,于是那食盒剧烈地晃动一下,吓跑了两只鸽子。  第一个跳上来的那个胆大的依然没走,血红的鸽眼盯住他们。  霍襟风在长久的沉默里和赵流柯对视,没人闪避,似乎都想看进对方心里。  他败下阵来,用手盖住赵流柯的眼睛,求饶似的说:“别这么哄我了。”  不然我会舍不得放你走。  被他温暖的手盖住半张脸的青年在他手心里眨了两下眼,柔软浓密的睫毛小刷子一样,刷在他手心里。  赵流柯拧起眉头:“我没哄你。”  怎么这样,好不容易讲句情话。  “好,我知道,我知道。”  霍襟风凑过来吻他,脱力一样把头埋进他的衣领,嗅了一口。  柯柯,别说了,再说下去他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挖掘他秘密的欲望了。  赵流柯和陆鸣那天聊天的内容他和楚臻听得一清二楚。  楚臻当即下去找录音笔,直接录了下来。  这两个人,他们互相的爱人,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和楚臻一起沉默,饭都吃不下去,如坐针毡。  霍襟风只能把自己的恐慌往心里一埋再埋,外在表现就是半步都不和赵流柯分开。  他看到赵流柯的不适应,但是他不敢松开。  他怕一松开,赵流柯就像陆鸣嘴里说的那样,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调监控,放窃听。  他答应过,不这么做了。  那他该怎么办?  看着他离开?  赵流柯不明所以地拍拍他的后颈,“襟风?”  他们靠在一起,声音似乎都是骨传导,清晰又低。  霍襟风偏了偏头,突然用力,去吮他的脖颈。  赵流柯嘶了一口气,下意识说:“这是在外面……”  霍襟风豁地抬头。  那只胆大的鸽子都不敢再停留,飞走了。  “那就回去。”  是不是太放纵了……  赵流柯按着身下男人的肩膀,吸气缓缓坐下。  炽烈的温度几近将他劈开。  从未有过的深度让赵流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滴。  世界崩裂又重组,他像是被泡进什么化学物质里,被迷惑,被浸透。  对方的动作还是稳的,但是又带着他不懂的急切。  赵流柯不明白他为什么急。  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这么着急?  原本出去玩的计划被扼杀在酒店房间里,赵流柯拨通客房服务的电话,问酒店的鱼浴在哪。  他的英文也练过,因为原来在好莱坞拍过戏,要想交流,英文不可或缺。  那边侍应生在说地点,这边他拔开笔帽往纸上写。  他在这边飘窗打的电话,霍襟风还在睡,连开门都没有将他吵醒。  他套上浴衣下楼,在浴池边坐下。  浴池,说是游泳池都有人信。  他放下双腿,立刻有小小的鱼凑过来,在他皮肤表面聚堆。  半夜,热气蒸腾。  池水却是温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鱼忍受得了这样的温度。  赵流柯没想到这里还会来人,所以门响的时候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来人一头乱发,五官平平,身材却很惹眼,穿着一条风骚的三角裤,一身极具爆发力的肌肉。  那上面拉丝的筋纹像是随时要爆开,展示他平日的运动量。  赵流柯立刻抬腿就要从池里起来。  “哎哎哎别这么有敌意嘛——”  男人看清楚他的脸,看着他的动作,先发制人,一步跨过来按住他的肩膀,飞快道:“我只是来这里度个假欠孟津的人情我已经还完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  他说着,视线落在赵流柯身上暧/昧的吻痕,再次尝试说服:“而且你也没什么力气吧坐下好好聊聊怎么样?”  他的力道很大,赵流柯在他的压制下站不起来。  他处于弱势,只能同意他的说法,放松背部肌肉,坐回原位。  男人为了展示自己的友好,特意找了个离他几步远的附近也坐下,叹气:“哎,你和对象一起来的?”  赵流柯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答话。  “好吧好吧,”男人指着自己的脸,笑笑,“我叫杨浩杰,认识一下。上次帮孟津真的是欠了他个人情,换个人我也会还。我这个优点挺少,唯一一个就是没什么下限。现在我不欠他人情了,我们两清,可以?你以后有什么忙我可以帮得上也可以找我,我白送一次免费服务,别的好说。”  赵流柯不信他的鬼话,警觉地盯着他。  “真的,骗你干嘛,”杨浩杰把腿放进池子,立刻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我来这里找个人,找不到人我就走了。”  他非常健谈,把自己剩下一美金是怎么坐上巴士再帮了个谁的忙受到感谢住进酒店说得绘声绘色,像是在讲一场大冒险。  赵流柯听完,对这段看似瑰丽实则瞎编的事迹并不感冒,问:“你要找的那个人,是男是女?”  杨浩杰眼皮一动,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天想帮我找个人的竟然只有你。”  赵流柯不置可否。  杨浩杰眯起眼睛,他像个野生动物竖起耳朵,十分警觉,却也非常看直觉。  更奇怪的是,直觉告诉他赵流柯说的话是真的。  这是认真的吗?  远古时代都没有这样五讲四美的好青年了吧?  他捋了一下自己泡面一样的头发,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我前女友。”  他与其说是相信赵流柯,不如说是相信自己,他的直觉从没出错过。  赵流柯眉头一抽,浮现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很快被验证。  果然,杨浩杰这时候已经自来熟地靠近他,开启了竹筒倒豆子模式:“你说这世界上为什么这么多茶艺大师专门逮着我这样的人撩骚?!还专门在我女朋友面前使坏我女朋友能不气吗?!转身给我一脚还让我把她送给我的AJ全折现还她!我哪有那钱!还完之后花呗吃土求人回来不要分手,结果她已经连夜搬走了!我又没人又没钱坐她出租屋门槛哭还被房东撵走说我挡他生意,我命好苦啊……”  赵流柯看看他那张能把白天说成黑夜的嘴,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被什么奇怪生物打了,才会多嘴问上一句。  两人没什么大仇。  赵流柯甚至知道那天厕所碰见的时候,他放水了,不然他攥住自己脚踝的时候,就足以让自己吃上一记。  他依然在赵流柯耳边喋喋不休。  赵流柯把手伸进水里,感觉池里的鱼都要听不下去了。  杨浩杰说完来龙去脉,赵流柯已经一脸要睡着的样子。  杨浩杰想晃醒他,手还没接触到他,就见人睁开了眼。  赵流柯的眼神并没有他的人那样无害,甚至可以说是锋利。  杨浩杰收回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你手机带了吗,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联系我,说还我真的会还。”  赵流柯摆摆手,“没带,说就可以。”  他起身要走,“很高兴见到你,拜拜,说完我就回去了。”  杨浩杰坐在池边,朝他挥挥手,说了一串数字。  赵流柯走后,杨浩杰放在旁边的手机响起来。  是个视频电话。  他接通,“喂,妈。”  赵流柯回屋的时候,屋里没开灯,一片昏暗。  他摸到开关要打开,被一只手摁住。  在他不远处的黑暗里,霍襟风一语不发,站在那里,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站了很久,手都有些冷。  霍襟风问:“去哪里了?”  赵流柯被他按住手,就顺势握住他:“我去楼下鱼浴那里了,有很多小鱼,但是水还是热的。还遇见了上次喷我rush的人。”  霍襟风的手立刻收紧。  赵流柯接着说:“不像什么坏人,上次那件事也只是因为他欠孟津一个人情,来这是为了找他女朋友。”  霍襟风嗓子发紧:“你们聊了很久,就不怕他……?”  赵流柯顿了一下,过去抱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别生气,他没有恶意,不然我就联系你了。”  霍襟风上前一步抱紧他。  他们柔软的睡袍压在一起,霍襟风伸手去摸他的衣兜,语气很冷:“手机手表都没带,你用什么和我联系?尖叫吗?”  他能理解对方的焦急。  但是这个杨浩杰在书里出现过,是杨小颖还没嫁进来之前和前夫的孩子,和杨小颖关系很差,很爱自己女朋友,没什么坏心,还说了不要财产这种话。  赵流柯想解释,可这些是他从书里看到的,要怎么解释?  他略微卡壳,思索怎么和霍襟风说这件事。  在昏暗的房间里,霍襟风穿着睡袍,身体有些冷,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大狗等他回来,却只得到他搪塞的、近乎盲目的、对别人的信任。  这不公平。  赵流柯这时候才发现,他无法开口。  别的恋人,也不会这样互通秘密吧?  大家都是人,总有些小秘密,他这样无可厚非。  但是放在敏感的霍襟风这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没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受伤。  赵流柯没想过离开,但也没准备好把自己的事说出来。  如果说出来,霍襟风就会知道他接近他的目的,他不想让他们的感情再掺杂进自己的意图。  可霍襟风还在等他的回答。  抱着他的动作因为他的沉默而松开。  赵流柯手指一松,指尖灌进凉风,反射性抓住他,声音有点抖。  “我……你……你别着急,我……我得想想怎么说……”  “你等等我……”  霍襟风得到满意的答案,停下动作。  “好。”  “我等到你觉得你可以说出口,但是柯柯。”  他手放在他眼下,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脸,语调温柔地在他眼睫上落下一个吻。  “别让我等太久了。”  我会发疯的。  ----------  作者有话要说:诸君,我好兴奋啊!!!终于写到了疯批的部分!(你第40章 过年 年少谁人不惊鸿?  他们挑了个合适的时间去伦敦眼。  其实他们都坐过了,赵流柯前世拍戏的时候,和整个剧组一起来过,霍襟风小时候旅游也已经来过。  霍襟风在入口那买了两个甜筒,递过来。  赵流柯不爱吃甜的,接过来咬了一口,又凉又冰,在舌头上半天不化。  霍襟风看他一口一点吃得很艰难,把自己没吃的甜筒递给了旁边路过的小女孩,准备和赵流柯吃一个。  小女孩留着齐耳的金色短发,白得像瓷娃娃,和霍襟风说谢谢你。  她蓝色的大眼睛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了转,看到他们交握的手和戒指,一只手提起裙子,弯身行了一个礼。  因为她岁数小,婴儿肥,所以显得有点笨拙,可爱无比。  “God bless you.”  她行完礼,哒哒哒跑走,扑向远处的男人。  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踩着厚军靴的长腿男人接住扑过来的小人,用一条手臂轻轻松松架起她搂在胸前。  他胸前的银链随着动作晃荡一下,男人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  “好巧。”  杨浩杰似乎是在和赵流柯打招呼,眼神却定在霍襟风身上。  霍襟风眉头皱起,他认出这是谁了。  这是杨小颖和前夫的孩子,他们虽然没见过,但不妨碍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  他现在是站着的。  杨浩杰没有和他们攀谈的意思,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他摆摆手转了个身,亲昵地亲亲女孩儿的脸蛋,用蹩脚的英语问:“还想去哪里玩,我们去附近的云霄飞车,你可以吗?”  小女孩眼珠咕噜噜地转,咬一口甜筒,矜持地点头。  霍襟风转头看着偶尔被赵流柯舔一口、但就是没见下去的甜筒,解释道:“那是杨小颖的孩子。”  赵流柯疑惑地看他一眼:“我没和你说吗?那天那个人,就是他,前几天晚上我下楼碰见的。”  他又咬了一口甜筒,被冰得牙都要掉了,伸手过来,拿它堵住霍襟风要发作的嘴。  霍襟风被冰凉的甜味堵了一嘴,咬了两下咽下去,接着把蛋筒也吃掉,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最后找到附近公园的长椅,坐下。  赵流柯被他的力道带过来,迫不得已跨坐在他身上,被他抱住。  霍襟风警告地捏他的脸,没什么力度:“下次话要说全。”  赵流柯点头,呼出的气都是白的。  霍襟风从下往上看他一会儿,问:“想回去吗?”  想动一下,却被霍襟风误以为要起身,赵流柯身体前倾,干脆地靠着他的肩说:“伦敦眼呢,不坐了吗?”  “坐。”霍襟风摸了摸他的头发,“爷爷联系我了,想看看你。”  赵流柯蹭蹭他:“好,再不回家,家里的花就死得差不多了。”  霍襟风笑出来。  伦敦眼上。  他们旁边,同坐一车的人用异国的话语交谈。  赵流柯手按着玻璃往下看,霍襟风嘴唇抵着他的头发,唇畔带笑。  到下了车,有卖花的女孩提着竹篮,是雏菊,在冬天的冷风里显得娇嫩瑟缩。  霍襟风买了一束。  这花很简单地用草绳系好,打了个蝴蝶结。  赵流柯探头看了看,强迫症地把草绳两边绳长扯成差不多长。  家里的花没死。  有保姆在照看。  这次的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年。  青春校园剧定档大年初一,蹭上春节档,热度起来得很快。  有细心的人发现,上面并没有拍戏期间一直po微博的孟津。  孟津的粉在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里力争自己的戏份,坚持自家在,因为孟津的确说了进组。  但是剧照都放了出来,主角变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徐光润。  孟津的金鱼们炸了。  官博被轰炸的时候,她们满是怒气,重复转发,一人能骂好几条,剧组失信,宣发不到位,孟津实惨。  【请官方给出明确解释,进组时孟津明明就在人员名单里,前后不一中途裁员,带资进组那位未免也太恶臭了吧,你家哥哥必糊穿地心】  【孟哥二话不说被砍戏份?我看根本是被换人了,主角都不是咱了,资本的力量真是牛逼】  【哥哥人好不是你们欺负他的理由,剧组道歉!】  【官博装死,你之前在担保你马呢,装聋作哑缩头乌龟,电影明天就上映了,大过年的整幺蛾子,可真有你的[抱拳]】  还有炮轰徐光润的。  【粉丝和主子一个德行,抢人东西就给我乖乖缩好别出来叫,什么主人养什么狗,真让人恶心】  【正主倒打一耙粉丝小人行径,迫/害一线男星,锁了】  徐光润的粉丝不多,但都很铁。  在徐光润工作室的介入下,徐光润很快关闭了微博评论,于是他的一条置顶微博被金鱼疯狂转发鞭尸骂街。  大粉相对有素质,很快在超话强调不要回怼,偶尔散粉骂起来,反而先被他们安慰。  徐光润超话里很快开始抽奖。  还是个熟悉的ID。  梨花味儿的小刁:抽奖,可加码,欢迎转发~  第一项:SK2神仙水、小灯泡  第二项:CPB修容  第三项:徐光润出道到现在全套写真+手幅  第四项:三千rmb,可走zfbwx  第五项:兰蔻粉水  第六项:Nike四色鸳鸯一双+哆啦A梦鞋扣  第七项:祖马龙蓝风铃30ml  ……  微博还在编辑,还有粉丝在往上加码。  很快转发破万,转发里满是:  我本来不想转的,可是她给的是在是太多了[狗头]  这样的情况可算是罕见。  谁不知道娱乐圈的粉丝战斗力惊人,一开撕基本热搜预订。  现在徐光润这边全方位压下粉丝怒气,反而大范围转发抽奖。  小刁是个有名粉头,之前赵流柯拍戏之前就火起来,大半都是她的功劳,给了他第一批活粉。  现在又开始推徐光润,难道这也是个后起之秀?  结果一查,是光宇的练习生,再一看法人,霍襟风。  有几个公众号嗅到一些不对的气息,把站队微博删掉,立刻被金鱼围攻。  这场本该轰轰烈烈的骂战被诡异地压了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风雨欲来。  大年初一当天,这部电影爆满。  这部剧说实话,不出彩,但却叫座。  没什么炫技,没什么奇思妙想,没什么光鲜人设。全剧最有钱的人是个小孩儿,赵流柯演的男二。  它就讲了个很简单的故事。  高三,纷飞的试卷,每天做不完的题。  在食堂里吃饭,还要争分夺秒地看写在手上的单词;一张卷子做了一百好几十分,另外一张卷子六十不到;睡觉之前默写公式,第二天早上背滚瓜烂熟的文言文,背作文素材,背一些断章取义的名人名言。  所有学生焦虑无比,像是被困在学校里。  在这之中青涩的感情,在高考之前的契机里,才稍微露出它的萌芽。  那时候所有人都坐在自习室里,偶尔有几个在外面补习。  班主任提议自愿出游,平时一向抠门的他这次说车费宿旅他全包了,大概十来个人举了手,却不是要去的,而是问他是不是中了彩票。  一群人笑倒。  他们一起去云南玩,带好防蚊虫叮咬的药水,被叮嘱很多遍不要吃不认识的菌菇。  孩子们后来才知道他们住的是班主任家里贷款开的酒店,没开业。  他们是第一批,来试住。  这里面的学生,有的是心大到起飞不担心成绩的人,有的是已经保送的隐藏学霸,有的是想放松的普普通通的人,有的是不在意成绩的小懒猪。  男主角就是最普通的,最焦虑的那个。  他喜欢的人被保送了,他不小心知道的。  她报了这次活动,他就和她一起来。  这几个人的人生轨迹在两个小时里被紧锣密鼓地插/入在他们的行动当中,虽然可以猜到,但是并不无聊。  因为不是陈述,而是展示。  而且因为拍摄手法上被人纠正过,显得有些奇巧。  最后,一个男人出场,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那是小时候的他告白的时候,攥在手心被抓得发白的纸条。  这是男主,成人的他。  他面对镜头,用家乡话笑着说。  “我和非雯考到不同的学校,异地了两年,受不了分手了,她现在在外国读博。”  “陈光进了互联网公司,前几天问我霸王好不好用,他发际线后移得太快了。”  “明仔回老家种地开果园去了,让我在拼多多买他家橘子,还顺便让我助力,我是真没弄懂。”  “班主任家里的酒店开得不错,在别的区弄了个连锁,他还在当老师,前几天参加了个小比赛,拉着我们给他点赞。”  “我进了厂,小指之前因为机床事故断了半截,之后就没什么大事,现在也是个总经理,每个月给家里寄点钱。”  “还可以吧?”  还可以吧?  这句话随着拉远的镜头和那个平凡的人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影院里灯光大亮。  有人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落泪。  前面的一小时四十分钟,是惊鸿一瞥,而最后的两分钟,才像真实的人生。  年少谁人不惊鸿?  生机勃发,神色飞扬。  最荒唐的梦想,最敢说的嘴,最有野心的心脏。  想象过,挣扎过,蹉跎过。  最后汇入人流,汇入万家灯火。  还可以吧?  ----------  作者有话要说:还要再走两章剧情,可以囤几天再来  谢谢“我磕的cp都是真的”的7瓶营养液~我尽量多更点!第41章 布偶 不准过来。  一亿三千万票房,这部剧不说大爆,但绝对合格了。  就在大家热烈讨论的当口,有个不起眼的微博发了一封律师函。  下面是鲜红的律师事务所的印章,具体内容让人瞪掉了眼球。  从2013年至今,演员孟津猥亵数十人,使一人致残,现已提请法院上诉。  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这条迅速变成社会头条。  发这条微博的博主头像还是系统头像,昵称乱码,f24846390n。  到了晚上的时候,转发已经突破了八万。  接着,这个账号发了一段长音频,长达五十分钟,是孟津和不同的人对话的音频。  对话内容都是……他威胁别人的音频。  *  孟津哼着歌打开门。  他今天准备杀死他的猫,用很温柔的方式,打上麻醉,切断它的趾骨,放干它的血,用它流出来的血给它的每一根毛发上涂满颜色,最后把它的骨头放进粉碎机。  可回家的时候就觉得不对。  他家里已经有了一股隐秘的血腥味儿。  他打开门在客厅巡视了一圈,循着味道走到自己家猫呆的地方。  孟津停住了。  他抖着手打开门,被刺鼻的血腥味刺得踉跄着后退半步。  里面一片暗红。  没人知道他虐猫,甚至很多人以为他爱猫。  因为他专门把旁边的一套房子买了下来,两家中间的非承重墙打通,让他的猫都住在里面,而他随便出入,从不让外人插手打扫卫生。  他最近有只新弄来的猫,还没起名字。  隔壁的一整套房子都是它的。  猫爬架,猫玩具,猫厕所。  三百平的地方只供一个猫住。  因为之前住的猫都死了。  他每天来这里清理,也没什么可清理。  因为这只猫不玩玩具。  这只猫……和那个人一样。  永远躲着他,永远若即若离……  那就得到,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还没动手它就已经死了!  孟津后知后觉地浑身发抖,大口喘着气,拨通经纪人的电话,声音带着奇怪的惊惧:“小影,我家的猫!我的猫死了——!!!”  对面接电话的人不是他的助理,而是负责团队的领导,此刻压低声音怒吼——他抖着手,拨错了号码。  “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闲情关心自己的猫!孟大影帝!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几天不和外面联系,上次过去的那个小明星你把人家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在微博开始扒你呢!连你骚扰的之前所有人都被他扒出来东西了!”  “性侵是犯罪!公司帮不了你了!违约金我们付!孟津影帝,我们高攀不起!”  “公司官方已经发布了声明,你与我公司再无瓜葛!自重吧!”  电话被挂断,再打已经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他被拉黑了。  他脑袋嗡嗡响,还没回过神来,什么性侵,他只是喜欢玩游戏,他喜欢鲜血和人痛苦的表情,这样他才不会被无视——  孟津赶紧去点热搜,点进让他头晕目眩的那条。受害人的声音都被处理过,他分不出那些是谁,有些话自己都忘了。  那个音频底下的评论已经群起攻之,愤懑不已。  路人言论还在涨。  【草了,我才知道孟津是个同,我也理解同性恋,但是你他妈猥亵别人就该死,为什么这种垃圾还能当影帝,之前没人发现吗?持续了三五年啊?!】  【听说孟津性侵十几个人,石锤音频都放出来了。所以孟津真的是同性恋而且性侵咯?那他还有什么资格活跃在娱乐圈?那些捧他的人,敢不敢站出来面对自己的肮脏和拜金】  【我对影帝的滤镜碎了……娱乐圈水真的深……】  粉丝仍在挣扎。  【某些营销号想红想疯了?这种音频我能给你现成P一个,不信谣不传谣,坐等你被封】  果不其然被骂得无法还嘴,关了私信。  【不会真有人知道孟津性侵之后还在洗地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脑子都不长吧?】  【这会儿会来事的就应该说自己就是千里送批被蒙骗的白莲之一,是被性侵的其中一员,拿出来伤疤证明,玩的一手好活吸引热度,开众筹赚快钱销声匿迹,还能拿着这钱去买个薄棺材,给你哥哥烧个第一炉,体面】  【不至于吧妹妹?可曾上过学,吃的什么药?当粉丝当的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这可是犯罪啊?】  孟津一路刷下来,惊怒过度,竟然异常的平静,只有一双眼大睁着,死死盯住那个ID是f24846390n的人。  那个人还在发,他绝对是什么公关团队的一把好手。孟津看得出来。  f24846390n看路人在几个小时内蜂蛹而至骂完粉丝无所事事、有些疲态、没有新进路人之后,立刻熟练地打好tag,又发了一条。  #孟津虐猫#  里面带着自己硬盘里从来没往外传过的视频。  这话题又沸了。  *  霍襟风的人布置好现场,从孟津家里离开,顺带把这只猫带了出来。  它一点也不怕人,中途想越窗跳下,被阿桑一只手抓住带走。  霍襟风离后座的猫半步远,看着它要跳过来的姿势,声音看似还和平时一样平静。  “不准过来。”  布偶歪了歪脑袋:“喵?”  霍襟风闭了闭眼,指指副驾,“只能跳到那边去。”  布偶从后座跳下来,又跳到车前,乖乖在副驾窝好,又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他:“喵——”  它一身毛茸茸,团起来圆滚滚的,尤其可爱,却被眼前这个人类如此抗拒。  布偶发出几声疑惑的猫叫。  阿桑把布偶抱过来,疑惑地说:“多可爱啊。”  “那你抱好,不准松手。”  霍襟风看着后座被猫坐过的地方,飘飞一根猫毛。  他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  *  赵流柯结束训练,打开门就看见客厅多了只猫,去书房问他爱人,才知道是外面捡的。  外面捡的品相这么好?  布偶脾气很好,见人就蹭,大尾巴晃来晃去,讨人喜欢。  赵流柯想给它起个名字,只不过他不太擅长。  他挠着布偶的下巴颏。  布偶趴在他面前睁着蓝汪汪的眼睛看他。  “二狗。”  “喵?”  “富贵?”  “喵~”  “旺财……?”  “喵……”  霍襟风从书房出来。  微博上话题推/进得很好,喜欢猫的人多得超乎想象,这个话题比性侵的争议性少多了,全体一致对外,把孟津骂得踢出人类范畴,无限逼近不明生物。  结果从网上的一堆纷争里抬眼,就看见一人一猫在客厅对峙。  赵流柯还在说名字,字正腔圆,什么平安、喜乐,之后放弃了,开始念雪球、阿黄。  他拿着一本汉语词典翻来翻去,又念了几个字。  如果那几个字是给猫的,实在奇怪。  霍襟风当即抛掉影响心情的不明生物,忍着笑走过来,拖长声音笑他:“这就是想了很——久——的名字?”  赵流柯坐在地毯上,趁他走近,抱住他的大腿不让动了:“快,帮我想一个。”  真抱大腿  布偶像是抓住残存的希望,在霍襟风脚边绕来绕去,猫毛沾了一堆。  赵流柯松开手,躲飞舞的猫毛。  霍襟风忍住抽出脚的冲/动,也蹲下来,骨节有力的手掌抚了它一把。  “大俗即大雅,喜乐吧。”霍襟风对赵流柯的起名水平在一定程度上表示了认同。  赵流柯摸了摸它,问喜乐:“怎么像条狗似的。”  喜乐没法回答,只能喵喵叫。  赵流柯转头对上霍襟风满眼的笑意,心想,霍襟风竟然连猫都愿意摸,猫毛都可以忍:“今天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霍襟风的手捏住他耳垂,摩挲一下,声音低沉地笑:“有个障碍马上消失了。”  赵流柯疑惑地歪歪脑袋,“我能知道吗?”  霍襟风笑着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只要你拿起手机,现在就能知道。  赵流柯现在和霍襟风一起住主卧,潜意识认定这是家里,所以他没有随手锁门的习惯,洗澡也是。  门被推开的时候他还在闭眼冲头发上的泡沫,被人伸手过来捋了捋头发。  他把水开得更大。  “一起洗?”  他手按在墙壁上,上面都是水,难免打滑,身后的人力度不减,带着笑问他:“怎么了?”  赵流柯闭了闭眼,脸色通红,连带着胸膛都泛着同样的色泽,不甘示弱道:“你太恶劣了,我要离婚……”  被对方一个动作刹住声音。  他手被扣紧,对方紧紧贴过来,发抖的不稳气息喷在他的脖颈。  “别离开我……”  赵流柯茫然地睁了睁眼,觉得他大惊小怪,还是把话说全了。  “……之后再来娶你。”  被霍襟风掰过脸和他亲吻。  他的吻气息汹涌,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赵流柯舌划过他的舌侧,就又迎来一轮激烈的吮吻。  赵流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摸着爱人的头发,一点点把人安抚下来。  “我没要离开啊……想什么呢。”  “这么健康一个人,怎么提到这个就像犯了病似的……你别担心。”  霍襟风的嘴唇从他锁骨一路往下。  “没错,我还没好。”  “你得呆在我身边,一直确认我健康为止……”  赵流柯攥紧了手指,被对方握紧咬住。  “好。”  ----------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点码不出来。本来想写的甜文莫名其妙开始走起了剧情,蛮怪的,找不到写感情戏的感觉了,把该写的写完就尽快完结,果然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第42章 主宅 这样我也很喜欢。  他们第二天去了主宅。  主宅是霍襟风的爷爷养病的地方,也是霍云、霍襟风的叔叔伯伯几家人住的地方,坐落在国道附近,风格仿唐制。  家里没有大年初一聚堆的习惯,因为在十三年前的大年初一,爷爷突发病症,虽然治好了,却落下腿部的毛病,偶尔腿疼得厉害,就靠轮椅移动。所以家里人很忌惮这一天。  霍襟风刚残疾那段时间,爷爷要把他接过去住,但是他拒绝了。  “那时候精神不太稳定,就没想麻烦爷爷。”霍襟风解释,盖住赵流柯的眼睛。  他们在市区的家离这边有些远,早上五点多就起来出发了,现在已经走了几个小时。  “睡会儿吧。”  赵流柯摇摇头,说:“不累,我想喜乐了,还可以撸。”  喜乐留在家看家,虽然它是猫,但不妨碍霍襟风把它留在家里。  “我们住几天就回去了,不超过五天。”看着附近的山路,霍襟风放下车窗,“快到了,收拾一下下车。”  赵流柯收起平板,他本来在看视频,找点电影。  虽然上次的电影卡壳,是剧组其他工作人员的问题,但是赵流柯始终觉得自己还缺了什么。  这东西太细微了,难以抓住,他尽力想回想起来。  下车的时候,轮椅已经在车边放好,赵流柯推着他进门。  有两个门口守着的人弯腰,帮他们打开沉重的大门,行礼道:“霍少爷,赵少爷。”  这里没有门槛,连接处顺滑,整个宅邸都被打通了。  相比那个难以出入的后花园,舒服得多。  通往主室的长廊中段,有作为屏风的墙,周围修了流水的水槽,潺潺水声不断,让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檐牙高翘,亭台楼阁,外墙较高,上边偶尔落下来两只雀,叽叽喳喳,给这里的幽静增加了一些生趣。  再一看,外墙上,有每天放上去的星点鸟食。  因为独特的地势,这里相比外面要暖和。  门口的人走的很快,先去了前院叫人。霍赵两人刚刚绕过屏风墙,就听见声如洪钟的一声:“襟风!”  赵流柯对上来人的视线,初步判断这就是爷爷了。  老人有着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不显疲态,精神矍铄,斑斑白发,看起来精神很好,坐着轮椅。  一大一小轮椅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滑稽。  霍爷爷笑着喊:“好小子,看你面色不错!这几个月没少受流柯照顾吧?”  霍襟风后脑勺对着他,赵流柯看不到他的表情,听见他说:“嗯,很麻烦他。”  爷爷在他们身上扫了两眼,随着靠近,过来拍了拍霍襟风的腿,问:“你这腿怎么样?”  结果一拍下去,手下触感结实饱满,老人看了霍襟风一眼,“看着不错?”  霍襟风扮猪吃老虎,笑了笑:“还好。”  赵流柯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又有什么要做了,动作估计很大,不然心情不会这么好,就提醒:“外面很冷,爷爷、襟风,进去说吧。”  “哎,好孩子,过来让爷爷看看。”  佣人上来接过轮椅,推着两人往前走。  霍爷爷的手上有老人常见的老年斑,偏瘦,却很有力,两个人握了一下,都被对方的手劲儿惊讶到。  “好小子,你是个武生?”  霍爷爷对演戏这行不大感冒,思维还停留在大戏台时期,但是这个握力……  他看到青年满身的朝气,不由得有些高兴,有点病气的人,看到这样朝气的小辈,总是格外喜欢。  这偏得有点远,赵流柯笑笑说:“略微会一点,练多了就力气大。”  “哦……”霍爷爷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但是小辈顾他面子不挑毛病,“我也不懂,说错的地方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赵流柯挠挠头,有些拘谨地摇摇头,“怎么会。”  他们走进主屋,发现这周围没什么人。  霍爷爷看出赵流柯的疑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家里的人都在贴窗花呢,今年你和襟风一起回来,爷爷给你们的新房可算有人住了。你们也去玩玩吧,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看看屋子合不合适,以后要每年都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赵流柯眨了眨眼,对上霍襟风的视线,觉得自己脸有点烫。  宅邸里从今天晚上才开始准备新年相关,杀鸡宰鱼,动物浅浅的血腥气和炸东西的香气在这寒夜里蔓延。  赵流柯站在窗前拿着两类窗花,薄薄一叠,一种是福,一种是喜,霍襟风坐在旁边看他贴。  新房里一片红色,连被褥都是,越发衬得他白。手腕曲折的弧度都带着骨架的美感。  赵流柯很怕冷。  他现在穿的也很厚,高领毛衣,又白,衬得人精神又温和,尤其是低头落下眼睫,平和得让人想要抓紧他。  霍襟风知道这个,还是因为那次在车里。因为冰冷的空气,下面的人无止境地想和他贴近,他们的动作就变得甜蜜而折磨,让人激动、又动摇。  想占有他、想把他锁在自己身边,哪也别去……  多依赖我一点,最好离不开我……  赵流柯动作一向利落,做这种事耐心异常,一点点把背面涂上胶水,倒着把字粘上去。  等到福都贴完,剩下喜,后面的那道视线更强烈了。  赵流柯转身伸出双手,给他递窗花和胶水:“来一起贴?”  霍襟风看了看窗户的高度,这边对着竹林,虽然不可能有什么人,但还是摇头拒绝了:“我看你贴。”  赵流柯问:“左边点?”  霍襟风:“往右。”  “这个呢?下面?”  “嗯,好。”  贴完弄好,赵流柯退后两步看了看,突然把窗帘拉上了。  霍襟风依然坐在轮椅上,没动。  青年嘟嘟囔囔,低着声音凑过来,弯腰堵他的唇,嘴里小声说:“都要把我背给盯穿了,还不去拉窗帘?”  霍襟风一边亲他一边站起来,用空着的手把他毛衣往上推,低低地笑:“这不是得逞了吗?”  他后脚跟踢了一下轮椅,轮椅就乖乖往后滑过去,不再碍眼地堵住床。  “冷。”赵流柯说着冷,动作却完全不一样,顺着霍襟风的动作往床上倒,手里还可以去解他冰凉的皮带扣。  这就没有一点怕冷的意思。  被霍襟风按住了手。  “没事,我就亲亲你。”  霍襟风这话把赵流柯臊得不行,他……他以为……!  他红着脸瞪他,霍襟风就和他对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赵流柯瞪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也笑了。  他们闷着声音,笑得身体颤抖,颤动都传到对方身上,抱了一会儿。  “还冷吗?”霍襟风的手在他腹部按了按,掌心的腹肌紧实温热,手感非常好,因为受冷有点颤抖。  赵流柯每天都有体能训练。  没什么事做也不想扒电影的时候,他会在练舞室待上一天,所以柔软的衣服下面是温热有力但不夸张的肌肉。  夏末那时,温度还比较高,换下来的T恤都要间歇性拧干,他们家里的训练室赵流柯专门放了个水桶就是接汗的。  训练过后,洗澡时可以直接把连衣服带人一起放到淋浴下。  赵流柯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个人越来越不像他们一开始认识的那样了。  怎么能越来越蔫坏呢?  不做当然不冷了,只是露个肚子而已,他还没矫情到这个地步。  赵流柯扬了扬眉毛,“你说呢?”  他面相俊朗,因为二十出头,没有那么硬,扬起眉毛就有些往张扬那方面去。  霍襟风还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讨喜,猫头鹰一样。  但也只是捏捏他的脸,没再做什么——  再做点什么,他们俩的午饭都没法上桌去吃。  没到饭点,赵流柯比较宅,没有想出去看看的意愿,霍襟风的腿也不方便。  原本没人觉得不方便。  但自从霍襟风腿好了以后,走路方便无比,平时再拿轮椅出来,两人就不太适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赵流柯坐在床边看手机,这才看到孟津的新闻,在音频里找到了自己录的那段,问:“什么时候拿的我手机?”  其实他不太介意,他手机连锁都没有。  这却让身旁的人僵了一下。  赵流柯安抚性地拍拍他,没想到一个问句就让他僵住,说:“我就问问,做得很好。”  孟津这件事是犯罪,但是官司还要走一阵流程,他翻完个大概,靠着霍襟风的肩,说:“私下弄了很多事吧?当时没告诉你,对不起。”  霍襟风沉默了很久,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不要什么都不告诉我了,你可以多依赖我的。”  赵流柯点点头,因为孟津的骚扰只是一下,没有后续,所以他就没有往下搜,但没想到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  他习惯一个人了,所有的事都埋在心里。  赵流柯有点懊恼自己的这种性格,眉头都皱起来,被身边的人一指按在眉头,轻轻把褶皱揉开。  “别皱眉。”  霍襟风看着他,没法子似的叹了口气,语气放软:“这样我也很喜欢。”  赵流柯怔怔地抬头。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是喰不是食”的一瓶营养液~(????‘*)第43章 压桩 我的福星,你多笑笑,好吗?  赵流柯去握他的手,把手指嵌进他的指缝里,攥得很紧。  家里人没到齐,有远房亲戚带着小孩子在玩摔炮,往地上摔,炸响。  厨房在地下,来来往往的油烟气在空气里浮动,还能听到颠勺的铁锅响起来的声音。  午饭是在偏厅吃的。  爷爷特意叫上流柯和他一起吃,被佣人领着在七通八拐的路上走,没碰到半个外面的人。  期间问他爱吃什么,最近过得怎么样,襟风订婚之后整个人都变柔和了云云,赵流柯就噙着笑听。  霍爷爷问完,也觉得自己提霍襟风有点多,歉疚地想去拍他的肩膀,赵流柯看出来了,往前走两步让他够着。  老人蜷曲的手指就抓握住他的胳膊。  赵流柯笑了笑,低头对上爷爷的目光,不太在意地摇摇头:“爷爷,没事,我也很担心他。”  爷爷听见他这话,皱眉给了他一巴掌,力度很重,训道:“进了门就是我孙子!都是爷爷的宝贝!怎么总把自己当外人!”  赵流柯被他打得一愣,胳膊半边有点麻,滚烫的温度从被打的地方蔓延开,一路烧到他眼底。  爷爷又拍拍他:“你又不是完全靠着襟风,怎么总想着退让?对你好就是对你好,孩子,你这样要出大问题。”  赵流柯知道爷爷想说什么,但他没办法反驳,他还没明白系统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怎么样。  他没办法做出承诺,只能让自己想保护的人变得像个人。  吃过午饭,霍襟风在房间看了会儿书,想喊他去外面,赵流柯问他做什么。  霍襟风没直接回他,披上大衣说:“来了就知道了,还没看完吗?”  他自从不残疾,赵流柯就发现他有些露了头的臭毛病。  比如偶像包袱极重。  穿个面包服都好像能要了他的命,大冷天也是大衣加个内搭,要不是在室外的时间不多,铁定冻得手脸通红。  不仅如此,最近变本加厉,从外面回来还要把手伸他脖子里,导致赵流柯现在看见他靠近就会后缩。  无他,这要帅不要温度的冰人,手指简直像冰雕。  赵流柯还在看电影,是一个著名导演拍的,这会儿是高潮部分,连回他问题的时间都没有,空出手挥了挥。  霍襟风穿好衣服,被无视得相当透彻。  他掀了掀眉毛,走过来伸手在他耳垂上一压,低沉的嗓音震动恋人的耳鼓:“好,记得过来。”  赵流柯这才偏头,刚好亲到他的下巴,敷衍地蹭蹭他,眼神依然没离开屏幕。  霍襟风带着一点微妙的抱怨,和自己的轮椅一起走了。  没多大会儿,他已经把电影看完,抬头一看外面的天,已经很暗。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这时才刚五点半,外面有人敲门。  赵流柯站起来去开门,他以为是霍襟风回来,其实是佣人。  来人向他鞠了鞠躬,跟他说:“赵小少爷,这边请,老爷子在等您。”  从这边往主厅走,有一条长廊,地板都是木制,下面似乎是空的,走起来嘎吱嘎吱,很有意趣。  赵流柯跟着佣人,目不斜视往里走。  越近越听到一些细碎的响声,接着是老爷子的一句怒吼。  “老赖吗你!”  赵流柯敲了敲门,接着推开,热气扑面而来,他冰冷的鼻息在这温暖里消散。  正对面的四方木桌比普通麻将桌大些,四个人分别坐着,气氛火热。  场中唯一一个女人,挑染的金色马尾高高竖起,金色耳环和同色唇釉,金红色的眼影,像个行走的太阳灯。  她的妆容一如既往地鲜艳,连带着衣服都是金色的皮质大衣,同色腰带勒上去,谁看了不说一句秀场丽人。  这会儿看到他进来,她放下牌,用镶满水钻的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哟,流柯来了。”  ——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又不是一种美甲。  这是霍襟花。  侧坐着的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皮夹克里的男人戴着颗黑色耳钉,一头标志性的乱发,看到他转头,耳钉也跟着闪了一下,笑起来:“哈喽。”  是杨浩杰。  他在这里超出了赵流柯的认知范围,而且看这热闹打牌的氛围,还是暖场的那个。  另外一个侧坐的人,利落的腰背线条被大衣勾勒出来,身体前倾,正按着自己的牌。  他最先向门口投来目光,此刻看到赵流柯看他,有着鲜少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个微笑。  可不就是霍襟风。  背对着赵流柯的是老爷子,此刻视线死死盯在那张牌上,难以承认自己的失败,老顽童一个。  佣人在老爷子和霍襟风之间加了张凳子。  赵流柯顺着坐过来,手刚挨到桌边,手腕就被人握住。  那个人的手接着往上,钻进他毛衣袖口里,轻轻摩挲一下。  霍襟花立刻飞来一记眼刀,“霍襟风干嘛呢你?”  这可是专属单身狗的敏锐视觉。  霍襟花推了推自己没有镜片的透明镜框。  霍襟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熟人都知道他心情很好,他握住赵流柯的手,带着点不是双胞胎就察觉不到的挑衅,回视:“怎么?”  像个炫耀配偶的孔雀。  杨浩杰默默抓住了握紧拳的霍襟花的袖口:“姐,冷静,冷静。”  赵流柯扣住霍襟风一根手指,不让他乱动再去招惹霍襟花,笑意就没断过。  他低头一看,这桌上一派混战,骰子、骰盅、扑克、象棋,麻将盒还没开,其余就是乱放着的红色纸币,根本看不出到底在玩什么。  “这是咱们家传统,过年的时候什么都玩。第一轮是桥牌、国际象棋、21点、斗地主和比大小,从第二轮往后都是麻将。我们打了一下午,现在这会儿刚结束斗地主,准备开始比大小了。”霍襟花解释,“柯柯你运气怎么样,运气好就跟你混。”  赵流柯摇了摇头:“不太行。”  也就帮人买两次彩票中两次的运气。  老爷子听见这声,扭头愤愤然:“流柯!来,你帮我压!我不信他们没出老千!这一帮小鬼头就知道跟大人耍滑!”  赵流柯笑着说:“爷爷坐庄吧,我们猜,怎么着您都是领钱的那个。”  杨浩杰应了一声,补充道:“先说好,襟风哥是我们这筹码最多的,他倍率肯定比我们低。”  他说完,对上赵流柯,笑得无辜又开心。  爷爷这才满意,点点头:“爷爷坐庄,肯定不会让你们亏!来吧,大还是小,抽屉里有筹码,收尾了,全压!”  他虽然人老,但和小辈玩得很来。  霍襟风拉开抽屉,把那个小抽屉直接拽出来,里面满满的都是筹码,上面写的全是100。  他把自己周围的纸币收了收,点过一遍,数出对应价钱的筹码,把那些塑料圆片放进赵流柯的手里。  “拿去玩,随便压,赢了就是压岁。”  霍襟花翻了个白眼:“输了呢?”  赵流柯没想到他们双胞胎平时的相处模式竟然是这样的,有点惊讶,又很好笑,像是看两个小孩子抢糖果,笑得眼尾微翘,眼里闪着惊喜。  霍襟风低头一看,一时没能挪不开眼。  压大小开始。  霍襟风最后压,骰盅里三个骰子。  霍襟花压的大,她会听骰,她压什么杨浩杰跟着压什么。  霍襟风手已经伸到大的那边。  赵流柯半路截胡,按住他的手挪回去,对他摇了摇头,眼神认真。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不准徇私枉法啊,我还看着呢——”  杨浩杰嘿嘿一笑,连着一头头发丝都跟着晃,指着说:“多一个场外外援,襟风哥你倍率得再往下调了。”  霍襟风没有犹豫:“无所谓,我压小,让爷爷多赚点。”  霍襟花隔空点了点他,跟赵流柯说:“这货认死理得很,就觉得自己认定的绝对正确,可惜运气极差。”  最后赢了。  即使倍率小,也是赢得最多的那个。  霍襟花难得听错一次,臭着脸从钱夹里往外拿钱,叹道:“失算了,没想到流柯运气这么好。”  她叹了半天,认真地问:“流柯,下次你是大锦鲤的事,可不可以早点讲?”  杨浩杰笑得后仰。  霍襟风借口中场休息,把赵流柯往客房里带。  客房的供暖没有打开,空气都是微凉的。  他温热的呼吸就是这周围唯一逼近赵流柯的热源。  赵流柯茫然地退后两步,被他亲了两下脸颊,没有弄懂他这种情绪的来源。  他有些行为十分直球,却在和人亲热上总是反应慢半拍。  “怎么……了?”  他在接吻间隙里问,被霍襟风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赢了,高兴。”  霍襟风眼睛亮得惊人,嘴唇擦过下巴亲亲他的脖颈,又补充道:“多笑笑,刚才笑得好看。”  赵流柯顿了顿,低头看他,伸手摸他的脸:“刚才……?”  房间里没开灯。  霍襟风握住他的手又去吻他的手心,炽热的唇像是烫了他一下,说:“刚才笑我和襟花的时候。”  他眼神里都是爱意,夹杂着满满的骄傲,把罕见的热烈情绪一股脑兜给他,嘴里说。  “我的福星,你多笑笑。”  “好吗?”第44章 新年快乐 银河下垂,接轨人间。  “我明明有笑……”  赵流柯皱着眉,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接受他入侵自己的空间——  他总这样,对自己无限包容,一句重话都没有。霍襟风想。  这只会让霍襟风正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想试探他底线的念头。  他鄙视这种劣根性,却又因为对象是赵流柯,所以甘之如饴。  他们闹得过了,赵流柯不愿意被爷爷看出什么,硬是自己压下去,直到呼吸正常。  霍襟风抱着他,呼吸早已和缓,和他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说:“我明明可以帮你。”  “你……”赵流柯似乎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问,“还记得这是哪吗?”  语气里的震惊太明显,以至于霍襟风跟着他落下的话音无声地笑起来。  赵流柯推推他,要站起来。  霍襟风顺从地退开,满富力度感的身体在这动作里舒展。  赵流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问出一个自己始终想问的问题:“你哪儿来的时间锻炼身体?”  他说着去撩他的衣服,手在人腹部按了按,顺着腰线往上摸,自言自语:“这哪像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疾人?”  肌肉结实又有弹性。  霍襟风一挑眉头,浓重的眉目在这一下之间显得明亮,靠近搭住他。  “我可以撒个娇吗?”  “你多大了?”赵流柯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纵容了他,补救道,“霍襟风,你撒娇的次数还少吗?”  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他很少叫霍襟风的全名,平时都是襟风。  偶尔在床上被人逼着叫哥,都想给他一脚。  但又被卡住关键的地方,丧权辱国叫一声,羞涩的红就会从脖子漫到耳根。  霍襟风最爱看这个。  论心理年龄,他比霍襟风大了好几岁,要叫也是霍襟风叫他,没想到碍于外表还要受这种委屈。  赵流柯越想越觉得丢人,也不想听什么撒娇了,撇开自己对象就往外走。  往外走,越觉得热闹。  这客房偏,在一楼,所以在屋里没觉得。  外面有烟火在放。  市中这几天有烟火大会,晚上八点准时开始,开始之前每隔半个小时放一点前菜,炸几下。  他推开门正巧看到在空中盛放的烟花,语气难得兴奋,语调都是上扬的:“襟风,来看烟花。”  赵流柯的眼睛里,映着明亮的烟花。  霍襟风坐在轮椅上,现在靠近他,眼神柔和,握住了他的手。  爷爷那边缺了一个人,自然玩不起来,他站在二楼栏杆往下看,看到这两个看烟花的孩子,笑得很满意。  晚上的家宴人到得很齐,算上各家各房,竟然有三四十人。  一条长桌从头坐到尾,菜一道一道地上,多人聚餐霍家一向分餐,西式最方便。  爷爷说了几句新年贺词,大家跟着道贺几句,家宴开始。  鹅肝上来的时候霍襟风明显地顿了一下。  霍襟风霍襟花他们是直系亲属,和爷爷坐得近。  爷爷知道他挑食,看到鹅肝上来的时候特意瞥来一眼。  明明跟厨房说过,但还是一起上了,可能人太多没照顾到。  他正要让佣人把那盘菜再取走——  就看见赵流柯余光一扫霍襟风那边,皱着眉头抱怨一句,轻车熟路地端过来,自己吃了。  而霍襟风看到他的动作也毫无异议,伸手似乎是要摸他的耳朵,被赵流柯抬起手腕用筷尾敲了他一下。  赵流柯嘴里说了什么,表情有点严肃。  看口型,是:  你是小孩儿吗?好好吃饭。  霍襟风和赵流柯在一起,他的冰冷就崩碎地无影无踪,小表情甚至可以说丰富。  现在他遭到爱人拒绝,遗憾地收回手,舀起一口汤喝。  爷爷松开手,难得怔然,感觉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他的这个小孙子从小就聪明,因为家庭原因格外地敏锐。  他残疾之时,心理医生明确表示为期数月的心理干预对他没用,自己只能起一些微弱的辅助作用,近乎于无。  霍襟风英年大成,所有人都怕他折了,但没想到还是折了。  这是爷爷最喜欢的小孙子,自己家产数亿,却没法让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人恢复如初。  霍襟风自残行为不少,严重的被保镖发现,住院好几次。每次他在医院病房里醒过来之后,一声不吭,满眼都是漠然的死气。  还因为受伤,身上一股呛人的药味。  像个木人。  那时候爷爷去看他,甚至觉得他比自己还像个老人,又不敢说什么。  这个长成大人、俊美傲气的男人,如今像风雪里一盏微弱的烛火,外面的壳驳裂,就差一个临界点,就可以完全崩碎了。  爷爷自己只是年龄已至垂暮,而霍襟风仿佛精神上都同那场车祸一起死去。  爷爷知道那是杨小颖的手笔,那个女人野心很大,背后牵扯却不少。  他去告诉霍襟风自己要插手,霍襟风那时候刚刚换过纱布,虚弱地拒绝:“我自己来。爷爷,我不演戏了。”  他双唇毫无血色,眼下青黑浓重,一双眼睛里全是黑气,眼白都发青,仿佛地狱来的恶鬼,重复自己回到人世所背负的诅咒。  他抓住自己腿的手狰狞、青筋暴起,格外可怖。  现在却有个人把霍襟风碎裂的外壳拿开,用手小心翼翼地捂住那抹烛火。  即使外焰把自己烫了一下,也依然没有退缩,接着放下一个新的玻璃器皿,让这株烛火稳稳地发出光芒。  能让这样信任缺失的霍襟风这么纵容的人……  爷爷想不到,但确实出现了。  这个孩子一心为了霍襟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自己方面却毫不在意,他的社交、他的人际都好像可以没有,只要霍襟风好好的。  就好像……霍襟风这个人,就是他的底线。  这长桌上夫妻不少,小孩子都带着来了,所以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只得到斜对面一道惊异的目光。  赵流柯抬起头,对上杨小颖。  他冲对方平静一笑。  晚饭吃完他们各走各的,相熟的几家在客厅唠嗑嗑瓜子,小孩子们等着领压岁钱。  爷爷挨个给红包,摸摸小脑瓜。  霍襟风被赵流柯推着回去之前的棋牌室,他们的麻将才刚刚开始。  爷爷发完客厅的,来发这几个家伙的。  霍襟花收下来放进手包里,难得甜甜地说:“谢谢爷爷——”  杨浩杰有点不适应,站起来不敢收,被老当益壮的爷爷一掌摁回座椅:“搞什么?看不起爷爷?拿着!都是一家人了!”  接着是霍襟风,他和赵流柯的一起发。  赵流柯的红包格外厚,视觉效果上的厚。  厚到明明是一起给的红包,他至少要比霍襟风的厚上三四倍。  他吸取杨浩杰的教训,乖乖要接过来,没想到爷爷没有松手的意思。  爷爷拍拍他:“这是补上以前的,别觉得不好意思,”接着一瞪眼,“必须收着!”  这才松开手。  接着又说霍襟风:“你少欺负流柯,今年压岁钱扣一半。”  霍襟风拿过来,没接话。  爷爷气不打一处来,这小混球,不回答不承诺就是要逃避。  家里禁烟,酒却有不少,筹码玩累了就开始拿酒当筹码。  爷爷和霍襟花杨浩杰讨论半天,赵流柯稍微分一耳朵,才听出来他们在争执到底混不混着喝……  麻将一圈又一圈呼啦啦地打。  瓜子的炒味、茅台的香味弥漫在屋子里。  油烟味还没散。  外面烟火大会开始了。  耀眼的花朵在天幕盛开。  规模巨大的金菊烟花从天际坠落,落下时宛如丝丝缕缕的金线。  仿若银河下垂,接轨人间。  霍襟花自诩个中好手,也被灌了好几杯,妆都有点花,喝得晕晕乎乎,一个“二筒”咬在嘴里,半清不楚。  剩下几个人也没好到哪去。  杨浩杰已经离开了麻将桌,脚翘在桌上往后陷进柔软的靠背里睡着。  爷爷还在吃牌,他今天高兴,喝得满脸通红,这会儿胡了牌,把麻将一推,按桌上的铃。  佣人走进来,轻手轻脚把小姐和少爷们送回去。  爷爷也走,走之前还在唠叨看起来正常无比的霍襟风:“别……别欺负你媳妇儿……!”  赵流柯被cue得哭笑不得,上去搀了一把,把爷爷从座椅上搀到轮椅上,被爷爷一把挥开。  他老人家险而又险地在轮椅上坐好,嘴里骂:“要你搀了?!小孩儿干什么气力活!”  接着被佣人推走。  剩下那个看起来还正常的霍襟风。  赵流柯上前两步,握住他轮椅的后扶手,问:“还好吗?你至少喝了半斤。”  霍襟风不答话。  赵流柯绕道他前面,不确定他到底醉没醉,不放心地叮嘱:“走到半路不能突然站起来,知道吗?”  霍襟风伸手握住他的手,他刘海有点长了,挡着眼睛,显得温顺,乖乖地轻声说:“好。”  他声音本来就低,喝过酒带着一点说不清的绵,尾音勾着。  赵流柯没想到他这么乖,玩心大起,捏了捏他的脸。  霍襟风意识不太清楚,只知道身边的人是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扭头咬住他的手指,把他的指尖含进高热的口腔。  赵流柯一震,倒退两步躲开。  霍襟风像只残存本能的兽类,疑惑地“嗯?”了一声。  赵流柯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他一定是被酒熏昏了头,和霍襟风接吻的时候尝到了他喝的酒。  酒只有一点余味,稍微苦涩。  一定是的。  他的行动连自己都控制不大住。  刚才霍襟风看着他洗完澡出来,像是恢复意识来吻他。  对方本能的吮/吸和侵略让他有些锐痛,却在关键的时候卡住,往床上躺,眼皮耷拉,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赵流柯没办法,只好跨坐在他身上,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自己打开润滑。  赵流柯咬着牙,问他:“你故意的?”  他们的床都是红色的被,霍襟风半年没怎么见太阳,皮肤吸血鬼一样白,身躯却高大,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衬得大红色愈发浓艳。  霍襟风像是被他的动作惊醒,声音里带着惊喜:“柯柯……”  赵流柯的汗水顺着额角往下落,觉得自己的选择愈发错误。  “我杀了你……”  霍襟风抿紧嘴唇,扣住他的腰下压,声音里带着笑意,哪还有什么醉意。  “柯柯,新年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想扩写三千字,但是不知道发哪,想想还是算了……让我找找再说。第45章 诗集 要给我爱人的书。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赵流柯就醒了。  他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一时间没能立刻睁眼,而是后靠,和身后的人贴的更近。  霍襟风还在睡,下意识揽住靠近的热源拍了拍,哑着嗓子说:“再睡会儿。”  赵流柯安静地躺了会儿,完全清醒,把他横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拿开,塞回被子里,自己坐起来。  他打开门就闻到一股爆竹的味道。  院子的地上,红色的爆竹皮四处散落。  这会儿蹲下来才发现,原来外面走廊上也是有地暖的。  走廊高院子两个台阶,他干脆坐在边缘,一条腿曲起来,一条腿垂落下去,在角落里摸到一点稀碎的颗粒。  放到鼻端闻了闻,原来是鱼食。  院子中间的水池里,红红黄黄的鲤鱼游来游去。  赵流柯伸手往前撒了几粒,他们就前聚探头,叼住再游走。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赵流柯没回头,杨小颖就在原地站住,眼神落在他后颈的吻痕上。  他穿的圆领卫衣,没遮。  也没想遮。  她裹着貂皮披肩,一身古典旗袍,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说:“没想到,你还挺会讨人欢心的,是我看走眼了。”  在她眼里,赵流柯不过是靠身体一时得宠的小明星,只会耍些小手段抓住霍襟风罢了,上不得台面。  赵流柯沉默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问:“霍襟风是皇帝吗?怎么说的我像个男宠?”  杨小颖的语气瞬间尖利起来:“难道不是?”  “那你那么怕我做什么?”赵流柯这才回头。  晨光从他脑后投射过来,衬得他面容有翳,目光森冷。  他站起身,手里空空如也。  鱼食喂完了。  “他是个残废,我是个爬床的小演员。”赵流柯走近两步,“有什么好怕的?你为什么后退?”  “你……!”  杨小颖后脚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不稳,一下向后栽去,整个人狼狈地坐倒在地上,崴了脚。  赵流柯没有伸手去扶。  他一笑,问:“现在我还在你户口本上吗,杨阿姨?”  杨小颖怔在原地。  赵流柯进屋的时候霍襟风刚刚睡醒,看他进来了朝他招手。  赵流柯靠近他,就被人抱住亲在嘴角。  “快起床,去刷牙。”  霍襟风边穿衣服边问:“刚才在院子里和谁说话?”  赵流柯笑笑,把牙杯递给他:“无关紧要的人。”  昨晚远房亲戚已经陆陆续续回去了,今早留下的都是直系。  霍襟风的叔叔他们家有个乖女儿,今年高考,没回来过年。婶婶担心得不行,提早走了,只剩下叔叔一个在这里。  这间大宅里一时间就剩下了这几人,霍襟风他们几个小辈,杨小颖,霍云,霍襟风的叔叔。  大中午。  霍襟花把赵流柯从他爱人那里拐走,带着人走进一个小屋子。  这屋子时常打扫,一尘不染,但物件都很小,似乎是小孩子住过的地方。  赵流柯跟着她,看着她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递给他:“要看吗?”  赵流柯拿过来,找到一个小板凳。  他把这本厚厚的相册摊开在一个小方桌上,曲起长腿坐在小小的凳子上,用着小小的桌子,像是大人强行进入了孩子的世界,有些滑稽。  是他们的照片。  一开始是黑白的,后面一道娟秀的字迹,写下年月日,记着去干了什么。  一家四口,或者孩子们的单独照,还有霍云。  这对龙凤胎从小就很不同,一个大大咧咧,一个平静老成,性格鲜明。  一般是三人合照,他们的母亲喜欢藏在镜头后面。  直到最后,才有一张她的照片。  后段的照片都是彩色冲印,这张却是黑白,赵流柯一看就知道,是一张遗照。  照片里的女人言笑晏晏,眉宇里带着和霍襟花相似的英气,并无柔弱之感,平静大气。  赵流柯隔着透明的PVC纸,把手放在她脸部轮廓的边沿。  霍襟花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她昨天喝多被佣人带回去卸了妆,今天也没化,顶着一张俊秀的素脸,有些不自在,于是往后靠靠,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素颜和母亲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随的父亲,显得多情又温婉。  “流柯,”霍襟花说,“其实杨小颖一开始也讨好过我俩。”  赵流柯从相册里抬头,静静地听她说话。  “但是我们不喜欢她,很好理解吧,她不是我们亲妈,还是霍云婚内出轨的人。”  “直到襟风被她买通的人致残,”霍襟花恹恹地说,“说起来挺好笑的,因为这是她的主意,但没有生效,最后让襟风残疾的人是襟风自己。那场车祸最开始没有伤到襟风的腿,直到杨小颖说我们两个是没妈的孩子。”  “襟风……襟风差点没把杨小颖捅死。”霍襟花回忆,“满地都是血,杨小颖腹部被砍了七刀,被襟风打到肺挫伤,内脏破损,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下来呢,她从那以后都不敢靠近襟风十米内。”  “襟风当时捅了她之后,给了自己一刀,他像个疯子一样,等我回过神,我已经坐上救护车,他像个死人,躺在担架上。”  “杨小颖去告他,但是阿风当时被诊断的躁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精神病患者,没判刑。”  “霍云给她很多钱,股份,乱七八糟的,就为了赔偿她,他觉得我们家欠她的。”  “霍襟风比我敏感多了,妈妈死的时候他看着她跳的楼,我不知道他想什么,我俩都倔,长大之后也不怎么谈心,觉得尴尬,后来……后来我害怕他,就更不敢说了。”  霍襟花说到这,抬眼看他:“你们两个平时都聊点什么?”  赵流柯思考片刻:“起床吃饭,回来晚了没,挺平常的。”  “那挺好的,”霍襟花说,“你让他变得正常多了。”  霍襟花像是说倦了,跟他道歉:“不好意思,流柯,我只是想着你早晚会知道,就提前跟你说了,襟风要是问起来,你别告诉他,免得影响你们感情。”  “没有的事,”赵流柯摇摇头,“姐,你累不累,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多看看。”  “嗯,那我回去了。”霍襟花站起来,指着一张照片说,“有些霍襟风的单张还挺有意思的,你可以问问他。”  “哦对了,”霍襟花走到门口才回头,想起什么似的,“跟你说这些也因为晚上爷爷要拟遗书,杨小颖肯定会来掺一脚,我爸什么用都没有,拦不住她。我们对付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半路出了点儿幺蛾子,你看看能不能一起想想办法。”  赵流柯点头。  他刚才只是大略看了看,现在才开始仔细研究,看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照片。  比如霍襟花给霍襟风扎了个辫子,霍云没错认了他们俩,给霍襟风喂吃的。  小孩子抵触地竖起眉,用小手死死按住自己老爸的脸。  后面写着照片名:《误认》,字迹秀雅。  日期是……二十年前。  不难看出,这个家庭曾经多么幸福。  房门打开,木门吱呀的声响让赵流柯从思绪里脱出,抬眼看门外。  霍襟风坐在轮椅上,在门口没有进来,笑得很轻,只能从微弯的眼角看出他的好心情。  他问:“霍襟花说我什么了?”  赵流柯手撑着下巴,坐在茶几旁,眯起眼睛笑:“说你可爱。”  霍襟风摇头:“你编的还差不多。”  他不再多问,握住轮椅扶手靠近,比赵流柯还高一些,因为对方只坐了个小凳子。  他自上而下看他,问:“知道这是哪吗?”  “你小时候住的地方?”赵流柯问,“我看到你的一个小印章。”  他指着一张照片,是霍襟风趴在长桌上,拿刻刀自己给自己刻了一个印,爷爷在旁边看着笑。  照片的背景就在这里。  霍襟风看了看周围:“嗯。”  他驱使轮椅转了转。  这间房间有面墙都是书柜,里面的书有些被翻得书脊掉皮,被看过很多次。  他看着看着,眼神定在一本书上。  霍襟风把那本书从书墙里抽出来。  书很薄,半指厚。  他翻了翻,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霍襟风把这本书拿下来,停在原地,眼里带着追忆,眼神却又是看向他的。  赵流柯看他的动作,像是在犹豫。  离得远,他没看见书名。  他轻轻地问:“怎么了?”  霍襟风没有过来,离他三四步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  像是羞赧,又像是释然。  男人跟他说:“这是……我小时候想,要给我爱人的书。”  “要看吗。”  赵流柯站起身。  他像是被“爱人”这两个字蛊惑了,站起来太快,膝盖在小茶几上磕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但是现在,没人有心思在意那些。  他拿过来,才看到封皮上的字。  《林徽因诗集》。  霍襟风没有看他,把眼神落在这本书上,说:“这是很旧的版本,收录了一些平时见不到的诗词,有些我很喜欢。”  赵流柯低着头,抚摸封皮,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我想现在看,行吗。”  “不着急。”霍襟风说。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慢慢看。”  赵流柯对上他温和的视线,明明他们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他还是一下红了耳根。  正因为霍襟花刚才说了那么多事,他才知道这样的眼神多么可贵。  “嗯。”第46章 争执 你推她下去的?  他们回屋。  赵流柯找来一个亚克力板,又去屋子里找热熔枪,捣鼓半天做了一个亚克力的保护壳,把书放进去,塞进他带来的双肩包里。  他把东西收拾完,一天不看一次的手机有消息提醒。  赵流柯拿起来,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的拨号记录。  这个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赵老师,我是金瑶,徐光润的助理,有点消息要告诉您,可能对您爱人今晚的事有些帮助。如果您有时间,可以给我回个电话。”  还有一个陆鸣的微信消息。  “怎么不接我电话,系统今天和我解绑了,它有没有去你那儿?”  赵流柯回拨了第一个号码。  他听见话筒那边传来熟悉的机械女声。  “你好,赵流柯,我是系统。金瑶是我暂时借用的身体,我们做笔交易。”  赵流柯:“你说。”  挂下电话,他回了微信消息。  “它来找我了,世界线的结点是我吗?”  陆鸣隔了很久才回:“不知道,但只有你能问它了。”  夜晚。  屋内灯火通明,场面僵持。  杨浩杰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清。  杨小颖就站在他身后半步远,挡住了霍襟风的视线。  霍云看着赵流柯,眉眼耷拉下来,劝道:“流柯,你劝劝襟风……”  赵流柯挥手打断了他,冷淡地退后一步:“不可能,我不会帮襟风大方的,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我无权置喙。”  霍云被堵了一下,脸涨成猪肝色,没想到赵流柯这么直接。  霍襟风坐在赵流柯身旁,眼里像是燃着冰冷的火。  霍襟花嘲讽地笑。  爷爷刚拟完遗嘱,先行回去了,留他们在这里争执。  现在他们在争论的一家公司,是霍襟风母亲名下的遗产。  在她死后,这家公司由霍云全权代管。  她把这家公司留给了两姐弟,但是并未立下遗嘱。  现在霍云在这片混沌地带,把这家公司留给了杨浩杰,法人的名字写的霍睦东。  这个名字很耳熟。  上次校园电影的动作指导,和这家公司目前的法人。  霍襟风派人去查过,他一开始以为这是霍云的私生子,但是拿到手发现资/料不太对,这是个经常转换身份的人,躲避侦查的意识很高。  但没想到会和杨浩杰重合。  更没想到这是杨小颖给杨浩杰改的名字。  这家公司被爷爷重新提起,却没想到是留给霍睦东的,当时场面就有些紧张。  杨浩杰本不该出现在霍家的谈判桌上,却被杨小颖带了进来。  他听到这个消息站起身,语气冷静,掩盖了眼底深深的愧疚,说他自己就是霍睦东。  霍云立刻训道:“怎么说话呢?本来就是该给你的,别不好意思拿着。”  霍云说完,又转向霍襟风,大言不惭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的?怎么说这都是咱们家人的遗产,不要这么不懂事,把东西让给弟弟又能怎么样?襟风和你现在过得不舒服吗?”  赵流柯眉头一皱。  他没料到霍云这么不要脸面,把儿子的东西转给外人还不算完,还要给自己塑造体贴识大体的人设。  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毫无魅力,让人难以想象当初霍襟风的母亲为什么会嫁给他,随着岁月流逝,连那张脸面都随之黯淡。  赵流柯:“您这样未免对不起霍夫人。”  霍云把视线转向杨小颖,以为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赵流柯说:“不,不是她。”  霍云一听他否认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问话一停,还是反驳道:“流柯,你不懂,我知道你和小风感情好,但是我们霍家的家事你何必多掺和?小风需要人照顾,再受了什么刺激……”  霍襟风嗤笑一声。  霍襟风对霍云最后一点零星的期待随着这句话一起死了。  他觉得无趣,心底木然,问:“怎么,流柯碍着你的眼了?既然是我的爱人,就像杨阿姨一样能站在这说话。”  “还是我碍你的眼?残废在你眼里没有用了,对吗?我让你很丢人吧,爸?是不是别人问起来,第一句都是:'你家那个残废儿子怎么样了'?”  霍云被这一句否认刺得脸色发青,剧烈喘了两口气,压着怒气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什么意思?你是说爸爸歧视你吗?!”  杨小颖这时候才跟上一句:“就是啊,襟风,话别说得这么绝,你爸多关心你……”  霍襟风冷笑,原话奉还道:“杨阿姨,你不懂,我知道你和我爸感情好,但是我们霍家的家事你何必多掺和?”  杨小颖彻底闭嘴。  霍襟花上来帮衬,笑得温婉:“爸,襟风没什么别的意思。再说了,杨阿姨,你又不懂我爸和妈之间的问题,就别添乱。”  这个不懂砸进杨小颖心口,让她一窒,没再接话。  “怎么了?”霍襟花甜甜道,“杨阿姨,您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之前懒得搭理你是因为我爸觉得我们欠你,现在你手长想要我们的东西,你敢伸我就敢剁。”  这话说的露骨极了,甚至不像是在世家里生长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果然霍云也瞪大眼睛,训道:“襟花你怎么跟你阿姨说话呢?大人的事你插什么嘴?!”  “你都说了是阿姨啊。”霍襟花一耸肩。  霍云又停住了,他难以适应眼前的局面,平时面对他乖巧的两个孩子,现在锋芒毕露,一副面临大敌的样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月月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霍襟风问:“都说完了吧?”  霍云对上他锋利的眼神,像是被刺了一下,退后两步,被杨小颖掐着腰拧回来,嘶嘶抽气。  霍襟风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个小丑。  “那好。”霍襟风淡淡地看着他。  他原本很生气,这会儿所有情绪都消失不见,跟这两个人再多说一个字都让他觉得恶心。  霍云眼里的残废略微低头,撑着扶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赵流柯把一直打开的电话递过去。  杨小颖的包掉到了地上。  霍云的下巴险些卡壳:“你怎么、你怎么……”  你的腿怎么好了?!  早知道你的腿好了,那他还何必……何必受杨小颖的蛊惑把公司给了一个外人?!  他又惊又怒,看杨小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白眼狼。  “说完了我们就来清算一下,至于我的腿,好得很快,托杨阿姨的福。”身体健全的人在主位坐下,神态睥睨,接过赵流柯的手机,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金小姐,你进来吧。”  一个女人打开门,一身利落的西装,精神干练。  她很快由远及近,站在了赵流柯的面前,看到他,笑了一下说:“霍先生,赵先生,不好意思,来晚了。”  赵流柯点头:“金瑶小姐。”  这是徐光润的助理,却又不是。  与此同时,一道机械女声在他脑海里响起来。  赵流柯听到那个女声说。  “感谢使用,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眼前的金瑶,是系统。  赵流柯接收到她带着笑意的视线,又对上霍襟风的目光,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系统给出的条件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能答应,他用这个条件换出了光宇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  金瑶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接着站在霍襟风的后面,公事公办地说。  “我是霍襟风先生的股票代理人,专门负责光宇公司相关事务。”  “经查明,至目前一月二十三日,我和我的团队代霍襟风先生总共持股百分之二十八,霍襟花小姐持股百分之十一,散股已购数量百分之三点八。同时,昨日晚上我们与楚臻先生签订了股权转让合同,得到了楚氏所持的百分之十,累计共百分之五十二点八。”  “待股票整合完毕,你方即无法质询我方决定,我方对光宇公司拥有绝对裁决权。”  金瑶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直逼面色刷白的杨浩杰,不,现在该叫霍睦东了。  她接着说:“霍云先生,霍睦东先生,杨小颖小姐,您方可有什么疑问?”  从她出现开始,杨小颖就在发抖,她抖如筛糠,冷汗直流,像是见鬼;  霍睦东却完全相反,他目光灼灼,像是找到了什么珍视的东西。  霍睦东问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夭夭,这么些天你去哪了,怎么、怎么都不告诉我?”  他语调正常,脖颈却青筋暴起,乱发都跟着有些抖,面色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像抽了大/麻的朋克青年。  此时步伐不稳地走过来,想要触碰金瑶的脸。  金瑶后撤一步躲开他的手指,和他对视,冷酷而残忍地说。  “不,她死得彻彻底底,被你妈妈从大桥上推了下去。我是她的双胞胎姐姐,金瑶,您认错了人。”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堆热缩片、钥匙扣,呼啦啦一大堆。  “这是夭夭的遗物。”  那一串钥匙上面有个小东西,是个水平仪,现在坏了,里面混杂着昏黄的浑水。  那是霍睦东告白之后送给她的水平仪,很小一个,十分精细,考验工艺。  金夭是土建学院的,总要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确定关系之后那周,他去附近做这个东西的厂里找了个地方,跟着人学了十来天,才自己做好一个足够漂亮、而且工艺达标的水平仪。  对于霍睦东这个艺术生来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杨小颖听到这,脸色竟然好了些,还有心情抚慰地拍拍胸口,尖利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推她下去的?!不要血口喷人!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就开始嚼舌根!”  “小风,阿姨念旧情没有逼你,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招数来胁迫阿姨吧?!这公司股权我们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哪来的那么多!”  霍睦东本来没理她,只是攥住那团钥匙扣,从一个毛绒球里面抽出了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扎的很深,把毛绒球几乎刺穿了,也因为埋的深,上面细长细长的,闪着亮色,没有被洗涤的时候冲掉。  很熟悉的颜色,和杨小颖的甲油不说十分相像,也是一模一样了。  金瑶不赞同地摇头,说:“杨小颖,你有时间在这里争辩,怎么不问问,你儿子为什么问你那话?”  杨小颖顿了顿,神色还算悠然,问:“小东,怎么,你认识死了的这个什么……金夭?”  霍睦东拳头紧了又紧,低低地问:“你推她下去的?”  他和妈妈关系亲近,因为之前的父亲家暴,导致他潜意识里偏向这个女人。  他的妈妈很强势,如果她不强势,也不会有他们现在优渥的生活。  这次来霍家也是她的主意,霍睦东没有反抗,她总不会害自己。  所以金夭的失联他没联想到她。  金夭一向善于藏匿,有一次吵架,她自己说要冷静,飞去圣托里尼住了一个月才回来,期间谁都没联系上她。  所以霍睦东没想到她已经死了,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自己和她联系的最后一次是她说他们分手,他一直以为是对方赌气,没想到、没想到金夭她……  他整个牙床都在发抖,难以置信地扭头。他被难以形容的冰寒笼罩,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母亲是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恶魔。  杨小颖下意识冷笑:“一个钥匙扣能证明什么,小东你信她的鬼话……”  霍睦东上来扣住了她的脖子!  他声音低得不像人,问:  “那是我大学给她做的水平仪,上面怎么会有你的甲油?”  “你去年冬天有一段时间指甲劈了,我还特意问你,怎么回事,你说不小心绊的。”  “你说这个甲油是特意找人做的,就你这一瓶,颜色很独特。”  霍睦东宛如地狱饿鬼,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伸手,扼住杨小颖的脖颈,把杨小颖整个提了起来,吼道:“你告诉我,妈,为什么?!你是人吗?!”  杨小颖双脚离地,用手使劲抓他的手腕,在上面划出血痕,翻着白眼,一时间像是要被扼死了,还在口齿不清地挣扎。  “你……我生你养你……咳……你怎么敢……”  是啊。霍睦东心想,拿别人的血汗,养他。  直到现在,她还在逃避责任,拿血缘关系逼迫他。  赵流柯握住他的手腕,他看起来并不用力,只是轻轻地,但霍睦东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碎了。  青年摇了摇头,把在暴怒边缘的他的手从杨小颖的脖颈间拉离:“别做傻事。”  杨小颖终于松气,整个身体顺着墙落下,捂着自己的脖颈惊怒地喘息。  金瑶笑得眼睛眯起。  果然,她的力量增强卡很好用,在商人眼里,这说明赵流柯真的答应了这个协议。  霍睦东退后两步,也猛地坐下。  他握住那把钥匙串,有些尖锐的钥匙扎进掌心了都不在意,浑身都发着抖。  场面一片混乱。  赵流柯靠在桌旁,霍家两姐弟眼神冰冷,霍云自从看到霍襟风站起来就愣愣地自言自语,杨小颖脖颈迅速充血泛红,佣人上前包扎,被她嘶哑地尖叫着挥开。  金瑶,金瑶是全场最轻松的那个,这部分剧情已经告一段落。  她回来这里,有赵流柯的帮忙,总算有办法修补世界了。  ----------  作者有话要说:走剧情,建议囤第47章 主线 虚拟牢笼卡。  杨小颖和霍睦东的问题剩下几个人没兴趣听,早早走了,留下崩溃的霍睦东和呆愣嘶吼的杨小颖。  母亲的公司如今确定归属,霍襟风的残疾已经不用隐瞒,他站起来的动作震惊了众人,霍襟花同样惊喜,但只是拍了拍他,没说什么。  霍襟风的姐姐和别的女孩儿不太一样,她一向自信,时刻顶着夸张的妆容,说话偶尔不着调,但一旦涉及情感的表达,她却十分吝啬,别扭无比。  霍襟风知道她的性格。  “姐,走吧。”  第二天一大早,山路上,阿桑在前座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偷偷往后瞄神色各异的三个人。  蹭车的自然不是霍襟花,她最近沉迷超跑,刚入门,开一辆法拉利458,是漂亮的红色,走的时候也开的它。  是金瑶笑眯眯地扒住了车门。  阿桑以为是什么外人,下意识拦了一把,他力气天生的,非常大,却没想到这个女人飞快地说:“力量增强卡,立刻。”  金瑶轻轻松松挪开他的手臂,钻进了车里。  后座坐三个人倒也不挤,她的动作太急,让赵流柯震了一下,不适地皱眉。  他的动作让金瑶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问:“你果然……不受世界规则约束。”  赵流柯沉默了一下,让她靠过来,刚想说什么,就被金瑶一把抓住了手。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金瑶握住他的手,“瞬移卡。”  霍襟风反应很快,在她说出口的时候就要去抓赵流柯,却扑了个空。  赵流柯和金瑶一起在车里消失了。  阿桑骤然停车。  霍襟风扑空的手握紧又放开,他此刻一身冷气,眼眸里翻滚着浓重的疯狂。  仿佛时间倒流,他近日的温和与笑意都是假象,现在控制着他心情开关的人不知所踪,于是这些表面虚浮的东西瞬间消散。  赵流柯被人带走,他什么也做不到。  阿桑听见自己老板一如往常的声音:“开车。”  楚家。  陆鸣房间。  金瑶带着赵流柯骤然出现,没有惊动床上的人。  陆鸣在这几个月里被照顾得很好,他脸色红润,气息平稳,侧躺在床上一直睡着。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极了。  ——除了在他睡着时也一直悬浮在空中的边框。  赵流柯和金瑶一起看向它,这是赵流柯第二次见它,这个边框和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太一样。  这边框里有几个字。  【主线任务进度50%】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这里还是两行,就是那次去楚家和陆鸣的碰面。  上面一行的陆鸣主线任务的名字,字比较小,那时候还是【接近赵流柯】。  下面一行则是和现在一样的任务进度,【主线任务进度25%】。  陆鸣在这几个月里又完成了什么?他一直呆在楚家,按理说无法出去。  而且现在的情况是主线任务消失了,但任务进度依然没到百分之百。  赵流柯和金瑶对视一眼:“如果不满百分百会怎么样?”  金瑶笑嘻嘻地说:“主线任务就是世界修复程度。现在世界修复停止,大家都会死掉吧?很快就会有边缘配角停止活动,接着慢慢扩展到这部小说的核心人物,你们会和这个世界一起停滞,被扔进黑洞搅碎,变成别的世界的能量。”  赵流柯想上前把陆鸣喊醒,就见金瑶在旁边摇头:“我叫不醒他,你试也没用。”  果然,陆鸣酣睡着,却完全醒不过来。  “维序者负责什么样的工作?”赵流柯突然问,即使陆鸣告诉过他,却也说的十分浅显,目前突然让他修补世界,他只觉得一头雾水。  金瑶沉吟片刻:“简单来说就是修补世界裂缝,陆鸣告诉过你。他之前一向完成得很好,但是这次我出了点问题,导致他现在沉睡。”  “我找不到世界的裂缝了。”  她茫然地看着赵流柯:“你的穿书并不是偶然,那本书是这个世界在你原先世界的投影,只有在投影里找到相合的投影的人才会到这个世界。”  赵流柯很自然地问:“我在书里的投影是赵流柯?”  金瑶笑了,“不,你的投影是霍襟风。”  “你和原先的赵流柯一点也不像,怎么会是他的投影?那和这世界也太过格格不入了。”  “只有有投影的人,才可能连通两个世界。”  金瑶歪着头,用手指节慢腾腾地敲自己的脸颊,一边说:“你和原先世界的联系并不紧密,又和这个世界产生了共鸣,这个世界凭借自救意识把你拉了进来……”  赵流柯有些不明白:“什么才算联系不紧密?”  金瑶顿了顿,“父母双亡,茕茕孑立呗,你这样的就很符合。”  “可我还有个师父……”  “哦,”金瑶一拍手掌,“你说他啊,他也不是那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们两人建立的关系对于维系与世界的联系并没有用。他死之后应该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金瑶伸出手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形,闪着光的线首尾相连,在中间浮现出画面。  “喏,你师父。”  那是和现代社会完全不同的地方,像是仙鹤飞过,薄云缭绕。  赵流柯定睛一看,发现缩小版的师父站在飞剑上,眉目昳丽,乌发纷飞,额间不符合常识的纹路燃烧着。  他神情冷淡,身后紧紧跟着一个人。  “这是他原本的世界,回去好几年了吧。”金瑶说,“哎呀,被发现了。”  师父的眼神透过镜子,定在金瑶身上。  金瑶笑嘻嘻一摆手,那面镜子似的东西就消失不见。  “这个世界很棘手,我现在找不到别的方法推进度,再这样下去谁都会死的,”金瑶说完,笑道,“只能拿你试试我的结论对不对,你得跟我走几天了。”  赵流柯攥紧手掌,一字一句地问:“投影有什么形式?”  金瑶没料到现在他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笑着说:“什么都有可能,事故,文字,画面,万物都有投影。”  她清晰地指出了两层投影。  一层是,在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投影是一本小说。  另一层是,在现在的世界,赵流柯的投影是霍襟风。  如果不满足这两个条件,那么赵流柯就进不来。  可这和系统要修补世界有什么关系?  金瑶看他眉头越皱越深,失笑:“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  “你看起来不会轻易放我回去,可是我很想见霍襟风。”赵流柯看着她,金瑶外貌优越,柳叶眉,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有让人无法小觑的气场。  赵流柯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力气没什么用,而且系统有五彩斑斓的卡,威逼行不通。  “你们能见到的,”金瑶沉吟片刻,“我感觉你和霍襟风可能才是关键,毕竟陆鸣这边……他已经把楚臻完全攻略了。”  赵流柯听到她说“攻略”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  就好像他们都是纸片人。  赵流柯:“陆鸣上一世就把楚臻攻略了。”  “没错,楚臻对他的好感度是百分之百。”金瑶接着说,“但是陆鸣告诉我你和霍襟风身上没有好感度槽。”  她晃了晃脑袋,抓住赵流柯的手腕。  “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我需要你的帮助,反正你也反抗不了我。”金瑶盯着他的眼睛,赵流柯视线迎上去之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吸了进去,他脑袋发懵,头晕目眩。  “尽数镜花水月,过往皆是虚妄,虚拟牢笼卡。”  随着话音落下,金瑶咳出一口蓝色的血。  四面八方出现了透明的黑色的墙围拢过来,形成一个供三四个人站立的密闭空间把赵流柯密封进去。  他上前敲了敲墙壁,墙壁立刻泛起水纹。  这墙壁竟然是有温度的,刚好是室温,不会让人觉得冷。  金瑶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而来。  “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给你这些帮助了,接下来是提示。”  “你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在你的世界里的投影是一本书,你告诉过霍襟风吗?”  赵流柯滞住了。  金瑶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赵流柯动了动手指:“……”  “我刚才把你带走,他反应很快,但还是没能拉得到你,他明显知道点什么。”  “如果你悄无声息地消失一段时间,他会怎么样?”  “你只是说让他等,没错吧,但是你做了什么?流柯,你怎么像个蜗牛一样。”  “他那样他深爱的母亲以死背叛过,再去相信谁,很难吧?现在你走了,他怎么办呢?”  “柯柯,你说呢?”  金瑶叹了口气,接着说。  “虚拟牢笼卡,载入世界共通模式。”  “人物赵流柯与人物霍襟风对接中。”  “维度载入成功。”  “场景切换。”  赵流柯周身场景一变,似乎进入了更深的黑暗。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略带颤抖,恳切地说:“少爷,你吃一点吧。”  接着,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嗓子似乎久未润滑,发出砂纸摩挲般沙哑的声响,仿佛接着说下去,喉咙会被缠黏的细丝堵上,又被灌进的空气撕裂。  “李伯,我不饿,你回去吧,我等流柯一起吃。”  ----------  作者有话要说:拖到很晚对不起大家!晚点还有一更!  痛经痛得我裂开所以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更晚了,卑微求原谅。第48章 跟随 可能是全文最虐的一章。  这是管家李伯和……霍襟风。  赵流柯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景,他只能焦急地锤一下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却完全传不到外面去。  他又试了试喊声。  “襟风,我在你附近!能听见我说话吗?!”  明明听起来他离霍襟风和李伯很近,他激烈的动作和声音却完全引不起两人的注意。  赵流柯的声音和动作没人能听见。  虚拟牢笼卡……  虚拟牢笼,让他在旁边看着霍襟风虐/待自己,却完全不能阻止吗?!  这个牢笼,连他的声音和动作都能完全隔绝!  赵流柯浑身发冷。  这是什么意思?这样让他看着霍襟风又能干什么?!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攥紧了拳。  他指甲修剪得很短,才不至于一握下来就满手鲜血淋漓。  赵流柯脑海里几个想法挨个过了个遍,最终无能为力地坐下来,吐出一口气。  他问:“系统,你找不到裂缝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必要和你合作。现在这样只让我听声音能听到什么?听霍襟风在外面等着我,我自己在这出不去,只能自己觉得惭愧无比吗?”  金瑶过了很久才回答他。  “你不受世界规则约束,所以躲过了我刚才想要抓你的意愿,但是现在你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说明世界意愿要求你在这里。”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你需要一个知道霍襟风消息的途径,但是必须离开他身边,这可能导致什么结果致使世界裂缝扩大。”  “如果扩大了,我可以瞬间定位它,缝补就不用你操心了。”  赵流柯满心冰凉。  如果金瑶的推测是真的,那就说明……  霍襟风是造成世界裂缝扩大的罪魁祸首。  怎么会这样?  赵流柯茫然地坐下,靠着温暖的墙。  霍襟风现在身体健康,神色正常,语气总是很温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耐心无限,空气都变得绵长。  他们的相处也和这类似,熨帖而舒适,偶有冲突,最后在亲密接触里消弭。  这样的人,怎么还会导致世界裂缝扩大?  霍襟风瞒了自己什么?  不,应该说是他瞒了霍襟风什么。  “你告诉过霍襟风吗?”  当时金瑶这么问的时候,赵流柯没回答。  他没想好怎么回。  他瞒着霍襟风的很多,整个自己的来历都在瞒着,他突兀地出现在对方的世界,因为个人多年摸爬滚打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像个刺猬蜷了起来,后来……  可后来他们朝夕相处,又是孟津、又是演戏,赵流柯完全顾不上这些……  不,不对。  孟津是霍襟风收拾掉的,演戏是霍襟风亲自来镇的场子。  他什么也没做。  他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演戏,如果不是现在在这里,谁都联系不上,他依然不会仔细回想这些细节。  赵流柯靠着墙,脑袋一低,把脸埋进了膝盖间。  “之后我不会再出声影响你,刚才我说了那几句话之后,明显感觉裂缝离我更远了。”  “在虚拟囚笼里,时间不会流动,也就是说你不会饿不会困。  “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把你困在这里,直到我们找到裂缝。”  “流柯,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找不到,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你是最靠近世界意识的人了。”  金瑶最后一句话低落的情绪被放至最大,她前所未有地脆弱。  赵流柯埋着头,没有应声,于是她低低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消散。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和霍襟风的呼吸声。  赵流柯能感觉到自己离霍襟风很近,可能就一步、两步?  李伯还在劝他吃点东西,说这都晚上了,好歹垫垫肚子,被霍襟风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接着推出门外,说李伯你回去吧,很晚了,不用担心。  赵流柯走的时候是早上,看样子霍襟风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怎么能让他吃点东西?  赵流柯从膝盖间抬头,徒劳无功地拍了拍墙壁,他坐起来,果然没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回应。  又是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霍襟风似乎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啪地关掉灯。  他们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存在感太强了。  这一晚赵流柯没睡,霍襟风也没睡,他们的呼吸都没有变得更浅。  随着天际泛起鱼肚白,有叽叽喳喳的鸟叫,赵流柯看到的周围,依然是泛着微光的墙壁和自己,底色都是暗的。  早上,他们床头的闹钟响起来。  赵流柯定的。  这是早上五点半的闹钟。  闹钟响起之后,他会利索地起床洗漱完做个饭,六点开始晨练。  偶尔他们做/爱做过了头,赵流柯腰疼,困得起不来,这个闹钟就会被有起床气的霍襟风粗暴地摁断,接着远远往衣柜砸过去。  闹钟在厚实的地毯上滚两圈,发出不大的闷响。没人搭理它,有起床气的人类抱着自己的爱人接着睡回笼觉。  衣柜柜门上有个丑丑的刻痕,就是霍襟风某次用力过猛的杰作。  当然,如果是正常情况,霍襟风会在七点附近起床,走到厨房找赵流柯做好放凉的菜。  赵流柯做的都是中式菜,霍襟风早上却喜欢再加一点西式甜点,他会自己烤个布丁或者蛋挞,接着加热那些菜。  这时候赵流柯也差不多晨练下来,霍襟风就会顺手来投喂一些甜食,赵流柯不太爱吃,霍襟风投喂的却不会抗拒,然后他们一起吃早饭。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普通的一天。  今天却不是。  今天是赵流柯消失的第一天。  霍襟风把闹钟摁掉,赵流柯以为他又要砸了它,就听见人轻微的声音。  一夜过去,他嗓子变得更哑,说话都有些变调,像是带着难掩的哭腔。他一定是上火了,如果自己在,还可以泡点茶给他喝。  “算了,柯柯定的,不砸你了。”  赵流柯一下红了眼眶。  这天下来,赵流柯摸清了虚拟牢笼的规律。  这个牢笼是和霍襟风绑定的,霍襟风走到哪里它就飘到哪里,期间赵流柯完全感受不到晃动,且永远保持和霍襟风一步半的距离。  还有个附加条件是,无视周围的人。  今天霍襟风的助理来汇报工作,是那个姓何的年轻人,就站在赵流柯这个位置。  这让赵流柯来了精神,他站起来蹦跳,试图发出声响,却只看到脚下水波般的墙面漫开,把声响尽数吞噬。  还是没有用。  霍襟风没怎么进食,早上就喝了杯去火的菊花茶。  赵流柯跟着他飘进厨房,听见他把电热水壶放下的声音。  接着,他走动了两步,来到冰箱前,拉开冷冻室的柜门,呼啦啦拿出了什么菜。  霍襟风看着手里两堆相似的菜,蹲下来,轻轻地说。  “现在我分清茼蒿和苦苣了,你却不知道去了哪。”  赵流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怀疑还没找到世界裂缝,他的心会先被撕裂。  这天晚上,霍襟风终于吃了点东西,是奶油蘑菇汤。  即使饿了两天一夜,他的进食欲望依然不强,吃到一半,还有点干呕。  赵流柯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摁着墙,摁得指节发白,指尖发紫。  他把这个囚笼里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试过去踹,去摸,去爬,现在体力耗尽,跪着喘息。  第二天。  楚臻来了。  霍襟风在书房批文件,对他的到来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直到面前的好友开始安慰自己。  霍襟风一边写一边冷淡地问:“你是楚臻?还是系统变的?”  楚臻被他噎了一下,还是再次复述了自己的观点:“流柯既然是被系统带走的,一般不会出大问题,系统对陆鸣一向很好,现在离开陆鸣跟着赵流柯一定有它自己的原因,只要世界恢复原状,他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这位原书主角没有书里写的那么智商掉线,反而极为聪明,不然不可能一人撑起楚家的产业,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话语间完全没有对系统的惊讶。  赵流柯听着,心想,是陆鸣告诉楚臻的,还是楚臻和霍襟风两人发现的?  俨然后者可能性更大,毕竟那天他和陆鸣是在楚家聊的天。  赵流柯刚刚推断完,就听霍襟风问:“系统能活多久?”  楚臻也愣了,他没想过这种问题,但想也知道:“很久,久到我们无法想象。”  “对,”霍襟风停下笔,一直响着的稀碎的声音就停了下来,“我们不知道系统能活多久,也不知道它还有多少手段,如果它要找的东西一直没找到,流柯呢?他只是个人,会不会等系统找到,流柯已经……”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已经老了几十岁,甚至已经死去。”  楚臻否定了他的推断:“别这么悲观,系统要找的东西一定要流柯才能找到,它肯定会帮流柯活下去。”  霍襟风接着问自己的好友。  “那我呢?”  赵流柯一窒。  那我呢。  如果真的需要那么久。  那柯柯回来,看到我的墓碑,该怎么办?  他话里一切的未尽之意,都藏在这三个字里,像一记重锤,让赵流柯停止了呼吸。  ----------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明天,哦不今天,应该还有一更。  之后更新照常,马上正文就完结了。  番外应该还要很久,十二月期末考试会很忙。第49章 读诗 我也吻你,不顾你的背影隔过玻璃。  楚臻来得快走的也快——去给霍襟风拿纱布。  管家给楚臻的茶水他并没有喝,霍襟风也没碰,很快放凉了。  他们刚才产生了小小的冲突。  “霍襟风,我只能说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简直和霍阿姨去世的时候如出一辙。爱情不是让你再次经受这样的折磨的。”  霍襟风摔了笔,他面无表情:“如果消失的人是陆鸣,你还会这么说?”  钢笔弹在木桌上,碰地摔弯了尖,掉在赵流柯这边,咕噜咕噜在地毯上滚了两圈。  楚臻八方不动:“他沉睡一个月了,怎么都叫不醒。”  我们都一样,守着可能再也醒不来、回不来的爱人,孤独地面对世界。  这场交锋以两方各伤敌八百结束。  楚臻淡淡地说:“我去给你包扎一下,我回来之前你人最好还是完整的。要么我直接给你拿一把拆信刀,你一刀下去弄死自己,也免得像个深闺怨妇。”  霍襟风:“快滚。”  赵流柯今天发现,他在牢笼里闻得到味道。  血的味道。  有谁流血了。  一定是霍襟风,他刚才摔笔划伤了自己,整个手掌被划出横亘的血线,淋漓地往外渗着血。  楚臻叫来医生给他包扎,看着霍襟风稍微收敛了情绪,才道:“你别让流柯回来的时候看不起你,你这样像个废物,搞得他的努力都白费了,谁一直陪着你你心里最清楚。”  他们关系亲密,楚臻说话又总是一针见血,霍襟风嗤笑一声,“小学生才用激将法。”  接着,被激到的小学生乖乖看着被包扎的手。  佣人来收拾地毯。  等一切恢复原样,霍襟风推开文件夹,从抽屉里拿出录音笔。  这是上次陆鸣和赵流柯谈话时,他们偷听到,楚臻当机立断录了下来。  “我们和系统接触不多,按陆鸣和流柯的说法,只有他们看得到系统面板。”  楚臻接过来,“从陆鸣沉睡不醒那天起,我就在房间装了监控,昨天流柯和系统来了陆鸣房间。”  霍襟风和他对信息:“昨天早上?早上金瑶带着流柯离开了,金瑶说的是瞬移卡,他们从郊外山里消失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十四分。”  楚臻拎过来一台笔记本,连上自己的手机下载了个什么软件,进度条蹭蹭上涨,很快一个视频文件出现在了桌面。  “我的监控用的内部云存,如果没错和你说的时间刚好能对上,我们来看看他们说了什么吧。”  随着监控播放,果然,他们在九点十四分出现在了陆鸣的房间。  “不满百分百……”楚臻皱起眉头,“陆鸣告诉我,他的主线任务有个进度。看金瑶和流柯的表情……”  楚臻用手在屏幕上圈了一下,“这里,有个东西,应该就是进度条,但是我们看不见。”  视频还在播放,赵流柯和金瑶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楚臻拿来一张纸写写画画。  【如果找不到世界裂缝,主线进度推不动,世界会停滞,所有人被扔进黑洞搅碎】  【陆鸣是负责推动进度的维序者】  【赵流柯穿越进了一本书里,这本书就是他们的世界,父母双亡,有个师父】  【赵流柯的投影是霍襟风】  楚臻听到“攻略”这两个字时,眉头一皱。  怪不得陆鸣一开始对他这么抵触,原来只是“攻略”。  霍襟风越听脸色越沉,金瑶竟然拿他威胁赵流柯!  他本来阴沉欲滴的脸色在听到金瑶说出虚拟牢笼四个字之后更是阴冷到了极点。  接着,虚拟牢笼卡生效,赵流柯在病房里消失。  金瑶一手蓝色的血,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她坐了下去,大口喘气,又陪了陆鸣一会儿,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世界意识让我转移了目标?崽,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是我没写好……”  她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走了,从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有一滴蓝色的血液滴在窗台上。  赵流柯想起一个可能,猛地震了一下。  写。  什么人才能说自己写没写好……  是作者。  他试着喊了一声系统,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霍襟风问:“流柯……被囚禁了?”  楚臻快速在自己总结的一些结论上添了几个字,把纸递给霍襟风:“看来是的,是系统的卡牌,虚拟牢笼卡。”  霍襟风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知道什么:“你知道?”  楚臻沉默了一下,“我被陆鸣关在里面一天过,里面时间是停止的,不会饿不会冷,流柯暂时没事。”  霍襟风没去问他为什么被关,“那你怎么出来的?”  赵流柯屏息。  楚臻想了想,“我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醒过来就在床上躺着了,陆鸣并不惊讶。”  难道脱困的原因是做梦吗?  霍襟风问:“流柯是不是还在原地?”  楚臻笑了一下,“系统刚才说的什么,你记得吗?”  霍襟风重复:“人物赵流柯与人物霍襟风对接中……”  楚臻:“他和你对接,困住他的这个牢笼就会跟着你,距离大概在一两米。牢笼里面什么都没有,也看不见外面,很难熬,但是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你没说什么让他担心的事吧,他应该就在我们附近。”  霍襟风连呼吸都放轻了:“跟着我……?”  “对,跟着你。不过他说话还是干别的你都听不见,我们聊天他倒是能听到,你可以和他说说话。”楚臻拿着冷了的茶喝完,“我先回家看看,系统受伤留下的血我已经拿去化验了。走了,有情况明天聊。”  保险起见,霍襟风还是问了:“你没骗我?流柯真的在我身边?”  楚臻都要关门了,转头没好气道:“再问咱们就打一架,让我看看你腿好的怎么样。”  霍襟风没再说什么:“不送。”  他周身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散,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  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现在的状况虽然棘手却不是难以解决。  门一关上,赵流柯就听见霍襟风试探地喊了他一声,“柯柯?”  赵流柯把手放在墙上,轻轻地说:“我在。”  霍襟风听不见,但他知道赵流柯就在自己旁边之后,第一反应是心虚——他今天又没怎么吃东西。  他掩饰地咳了一声,看了看表,开始念时间:“现在是一月二十五日,上午十一点三十七分,我会给你报时。”  赵流柯笑起来:“好。”  霍襟风自言自语了两句:“嗯,你会跟着我?”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前两天的阴郁一扫而空,打了个电话:“张姨,你来做个饭吧。”  那边张姨的声音热烈又高兴:“好的,少爷。”  霍襟风坐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你无聊吗?张姨做饭还要一段时间,我找点……”  他的话在半途停住。  喜乐从窗台跳进来,喵了一声。  “喜乐进来了。”霍襟风把它抱到腿上,喜乐蹭了蹭他的肚子,窝在他大腿上趴下。  赵流柯不知道为什么笑,但就是很想笑。  他在这里面无所事事,抓着自己的衣角摩挲,听霍襟风吃饭。  为了不让张姨把自己当成神经病,霍襟风吃饭中途并没有多话,收拾过东西张姨就走了,霍襟风上楼,边走边问:“我会睡一会儿,你困吗,试试睡一觉?楚臻说他睡了一觉就出来了。”  赵流柯并不困,他想了想,说:“我想听你读诗。”  霍襟风自然不会知道他的需求。赵流柯刚拿到书,还没看过就被扔进牢笼,有些失落。  他思索之间,霍襟风已经回到屋子里,把他的背包拿出来收拾,一边拿东西一边说:“你的东西还没收拾,手机也没在身上吗?”  说着就看见躺在包里的手机。  他把赵流柯的手机钱包都拿出来,接着发现了那本被细心装进保护壳里的书。  赵流柯听见亚克力和拉链碰撞的声音。  他把它拿出来了。  “今天很美。”霍襟风突然说,“现在是下午两点十八分,阳光很好,外面冷,家里却非常暖和,你养的多肉被喜乐咬下来两片叶子。虽然看不见你,但是知道你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赵流柯搓了搓牙根,准备出来之后第一步先揍猫。  “柯柯,我给你读诗吧。”  他翻开那本书,上面有自己小时候稚嫩的字迹,还有后来重读的批注,自己都没在意他是一直带着笑的:“《给秋天》,这篇。这本书上有我写的很多批注,我想你读的时候也写上,字迹放在一起应该会很漂亮。”  赵流柯听着他的话,轻轻闭上眼,靠着墙笑:“好啊,我字很丑,你要教我。”  “……  你的红叶是亲切的牵绊,那零乱  每早必来缠住我的晨光。  我也吻你,不顾你的背影隔过玻璃  ……”  低沉的嗓音在这片空间里流淌,密闭的空间让这几句情诗缱绻多情,爱人在向对方倾诉彼此的爱意。  一首读完,霍襟风用力闭了闭眼,“我想见你。”  青年蜷着身体,侧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拉起毛衣的领子,眼神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  “我也是。”  赵流柯自从来到这个空间就消失的睡意潮水般奔涌而来。霍襟风放下书,靠着床头,睡着了。  他们一同进入梦乡。  这个虚拟牢笼悄无声息地出现透明的裂纹。  另一边。  楚臻拿着刚出来的血液报告,看到上面除了水就是各种激素的结果,蹙起眉头。  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像棵绿色植物。  ----------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红叶是亲切的牵绊,那零乱  每早必来缠住我的晨光。  我也吻你,不顾你的背影隔过玻璃  ——《给秋天》林徽因第50章 开春 正文完结。  赵流柯在一片黑暗里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伸手不见五指,远远有一点蓝色的光亮。  他似乎从囚笼里出来了。  赵流柯没有别的选择,开始往光亮的地方走。  那些光芒是无数的光点,顺着一点点细碎的蓝色光芒向这边飘来,像极了金瑶的气息,并没有系统那样冰冷,微微沁凉。  他走了很久,终于接触到那片光源。  金瑶跪坐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她从脚尖开始,慢慢解体成类似能量的亮点。  女人神情呆愣,像是没从事实里醒过来。  金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赵流柯,问:“你怎么在这里?”  赵流柯蹲下来,答非所问:“你找到裂缝了吗?”  金瑶绞紧了手指,咬着牙点头。  “是你自己。”  赵流柯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本小说的作者,也是你。”  金瑶不受控制地掉眼泪,摇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写好他……还连累了你……”  “他”是说赵流柯,“你”也是说赵流柯。  只不过是两个不一样的赵流柯。  赵流柯轻轻叹了口气,抱住了她。  金瑶一开始一度以为赵流柯是最大bug。  因为他被世界意志投入这里,引起了最大的变数——  反派霍襟风被半路截胡,完全没有发挥作用,反而和楚臻错身而过,各自拥有了自己的爱人,这本豪门虐文彻底和主题偏离,失去了自己的卖点。  金瑶被核下达任务说除去世界隐患时,直接调转目标,把主线任务目标从楚臻改成了赵流柯。  楚臻从被主线任务监视中苏醒过来,解开和陆鸣的误会,他们的重点就放在了霍襟风身上。  这期间,楚臻暗地和霍襟风沟通数次,却被霍襟风阻拦了。  霍襟风想等着赵流柯亲自和他说。  赵流柯也是在刚才,才想明白这些事,他放轻声音,不断地重复着:“没有关系,我们都在好好活着。”  金瑶双手抓住他的外套,哭得泣不成声:“不,我没写好,你们都是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赵流柯安抚地摸她的头发:“你写得很好,虽然开始写的很莽撞,后面却看得到你的认真,你尽力把他们完善了,你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  “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意识。因为我不是你笔下的人物,所以我不受你控制。”  赵流柯温和地和她讲道理,“你也发现了,你越花心思的人越生动,陆鸣是你写的,霍襟风也是你尽力写的,你很用力地把楚臻写成了工具人,所以他时刻像是被束缚……”  金瑶忍了忍,没忍住,还红着眼,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流柯严肃地按她的额头:“他挺惨的,不能再笑了。”  金瑶不好意思地再揉揉眼,带着浓浓的鼻音:“嗯。”  “你要离开了吗?”赵流柯问。  他肉眼所见之处,细碎的光点已经汇成一条稀疏的光带,缀在这片黑暗的空间,像是涓涓细流,将要汇成星河了。  金瑶摸了摸自己快要消散到腿部的身体,“不知道,可能彻底消失还要一会儿吧。”  金瑶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腿——脚部已经消失了的双腿——放空眼神,看着逐渐汇聚的蓝色光点。  她因为身体缓慢消散,所以这样的动作让她有点失衡,赵流柯就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  那些光点脱离地心引力,往逐渐亮起来的天顶飞去,那里凉风阵阵,像是残破的布,裂开一个大口。  金瑶只是无声地靠着他流眼泪,看着渐渐弥合的天穹。  “我过得很累,二十几岁,入不敷出,还要靠家里补贴,”金瑶昏昏沉沉地说,“那天我留了言之后,准备去自杀的,但是总不能在小说底下说自己要自杀,这是我唯一的爱好了,也是我第一本小说,不想让它和我一起看着抑郁,即使被骂,也要在最磨人的地方卡住。”  赵流柯顿住,“这就是你把霍襟风突然写死的理由?”  金瑶没敢接话,她那时候的确存着报复的心思,也在小说上反映出来了。  “我被核选中,没死成,接收了系统的知识,开始陪着陆鸣穿梭世界。”金瑶念念叨叨,“我下次再也不写在世界之间穿梭的主角了,我写只要几个字,可是我陪他整整过了几百年。”  “剧情走到这里,我总算松了口气。”金瑶看了看他,“可是配角出现了问题,你出现了。”  后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但是……但是我看着很开心。”金瑶说,“如果不是核强迫我修补世界,我还想再多看着你们一会儿。你们都像活人一样,每天都有自己的生活,我看着……很开心,不像我写你们的时候,我写得很痛苦,每天都在想哪里没有把你们写好,就开始乱塞,越写越长,像个臭长的裹脚布。”  “不是像活人,是就是活人,而且不要再说自己写得差了,每个人都独一无二,你肯定抓住了一些独到的地方。”赵流柯说。  金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对霍襟风也没这么牙尖嘴利吧?”  赵流柯古怪地和她回望:“他是我爱人。”  他是我爱人,当然不这么说话。  金瑶佯装生气,推了他一下。赵流柯被推得一歪,没想到金瑶受到反力,自己也歪过去。  她已经站不起来了,下半身整个消散,且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沙堡崩塌,散成成片的沙砾,很快蔓延到脖颈。  “柯柯。”  金瑶跟他挥手,“要和霍襟风说清楚,再见啦。”  金瑶最后是笑着的,像个温暖的向日葵。  成片的蓝色光点仿佛星河,浮动在天顶巨大的裂口上。  赵流柯站在原地往上看,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  这天早上,霍襟风起床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家里多了什么东西。  感官告诉他有人在做早饭,肉桂浅浅的香气甚至飘来了他的卧室。  他走到房门口,抱胸靠在厨房门边,张了张嘴,却没想好要说什么。  赵流柯哑白的皮肤在晨光笼罩里泛着金色。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就这么出现在了厨房里,赤着上半身,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他这会儿正在做什么丸子,把他们扔进芝麻里滚一圈,然后去做了个配菜类的东西。  赵流柯眉眼如常,神色放松,低头尝了一口汤。  赵流柯往调料碗里扔花椰菜,头也不回地说:“霍襟风,你老了肯定胖成猪。”  还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里的霍襟风缓缓打出:?  赵流柯连菜带碗把东西放进烤箱,在水龙头底下洗过手。  他只是走了十来天,却好似长了很多岁数,这时看见霍襟风哑口无言的样子,好心情地转过身,也和对面的男人一样双手抱臂,笑着唠叨:“我不在家,你自己就随便对付?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油你怎么用的?橄榄油做的什么已经下去了半瓶?我走的时候黄油还有3kg,现在至少没了一半,你又在吃什么甜品?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了杰瑞,给我老实交代……”  霍襟风跨过来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唇。  这样的亲近太过久远,以至于他们稍微互相接近,都像是身体被骤然唤醒,感官无限放大,灵敏得对方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温热的呼吸,紧绷的身体,扣住他的腰的时候稳稳的手。  很长时间没有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赵流柯的沐浴露上总有一股让人觉得清新极了的味道,霍襟风描述不清,只想更深地往里探寻。  赵流柯被吻的呼吸不畅,却没有躲开的意思,反而有力地回应。  这个认知让霍襟风动作更大。  赵流柯还在见缝插针地呼吸,就被一把抱起来,双脚直接离地。  爱人一边追着吻他,一边声音喑哑地问:“烤箱设了多长时间?”  赵流柯双手按在他的肩膀,垂着头和他鼻尖相贴,像是要折了自己一样压向对方温热的面颊。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答非所问道。  “开关卡,烤箱。”  霍襟风只顿了一秒。  开关卡,系统的卡牌,可以关掉任意一个东西的开关,金瑶走了之后,赵流柯才在地上发现一沓闪着光的卡牌。  赵流柯被直接扔进大床柔软的绒被里,脑子还没来得及懵,一具带着高温的柔韧身躯就紧紧跟上,和他密不可分地贴合。  他舒展身躯迎合上去,对方对他的热情只停顿了半秒,就开始热烈地回应。  霍襟风贴着他的耳朵,把他死死扣进怀里。  高热的汗珠从他转折的眉骨直接落下,洇在被子上。  赵流柯下午醒的时候稍微动一下,就觉得自己腰被碾过似的疼,眼皮发肿。  身边人早就醒了,在他身旁侧躺着,手里捏着他一绺头发摩挲,窸窸窣窣,这样的声音意外解压。  他眨眨眼眨去睡意,问:“几点了。”  出口声音有些变调。  哭太过了。  他虽然醒了,意识还没有从上午那场激烈的性/爱里回笼,人有点倦。  霍襟风伸长手臂拿着杯子过来,赵流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蜂蜜水,觉得舒服多了,才又一歪头,把自己的脸往他胸前埋。  “下午两点半。”  熟悉的古木的味道。  赵流柯先前一直疑惑为什么霍襟风身上会有这种味道,不是香水,不是药味,而是这样类似岁月沉淀的气味,还隐约带著书卷的墨气,后来知道他经常看书,才不奇怪。  他本来觉得岁月静好想多呆一会儿,就感觉在他耳边的手往下,带有暗示性地蹭过他的锁骨。  赵流柯闭了闭眼:“不能再做了,要肿了。”  “我给你捏捏腰。”  “不了,”赵流柯想了想,“你下次轻点就行,今天你那样子,就差把我顶穿……”  他话说一半就被截胡,封在对方的牙关里。  这个吻原本就是简单地想制止他,因此气息温和,并不激烈。  他们结束一吻,额头相抵。  赵流柯主动蹭了蹭自己的爱人。  他浅浅地笑着,闭了闭眼,温柔地说。  “襟风,我回来了。”  霍襟风握住他的手,扣入他的指缝里,低着声音。  他这样的姿态是赵流柯最心动的。  男人长直的眼睫垂落,唇畔带笑,下颌转折的弧度都是他爱的样子,一字一句地低声和他说。  “我等了你很久,没有别的话和我说?”  赵流柯缓慢眨动一下眼睫。  他终于不再重复之前的“别离开我”,也不再患得患失,他得到绵长而澄澈的爱意,而且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有与他人组成家庭的能力。  赵流柯。  这是他倦怠生活里唯一的愿望。  陆鸣的主线任务进度条在此刻涨满百分之百,接着红框聚拢成一个白点,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白昼。  雪融寒去,胖乎乎的麻雀叽叽喳喳。  开春了。  这世界欣欣向荣。  ----------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尾声和番外一月一开始写~滚去忙期末啦  谢谢“半晌贪欢”的10瓶营养液~第2卷 番外 第51章 阳台馋猫 喜乐:?  赵流柯去看陆鸣的时候,陆鸣已经醒了,坐在床头吃东西。  陆鸣咽下吃的,眨巴眨巴眼问:“发生什么了,系统和我脱离了。”  他睡了很久,但现在起来看着肤色红润,精神很好,已经解决了一笼半灌汤包。  赵流柯早上来的,他已经吃了点东西,奈何灌汤包实在是太香了。  外皮筋道内里弹牙,本身的香气就让人垂涎欲滴。  他伸手过来捏一个放进嘴里,就没能停得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半笼也给吃掉,顺带给他讲了讲系统是作者这件事。  陆鸣吃的被抢,委委屈屈地喝蛋花汤,一边听他说完。  说到最后系统离开,陆鸣沉默,问:“她就那么走了?”  “嗯,”赵流柯喝了口水,“现在这里可以自己运转了,她就离开了,应该是回自己的世界了。”  楚臻从外面推门进来,这两个人一起抬头。  陆鸣眼神闪了闪,避开了楚臻的视线。  “不够吃,再点两笼吧,”楚臻一身家居服,步伐慵懒、气势舒展,在卫生间洗过手出来,“正好我也没吃。”  赵流柯装作没看见陆鸣的躲闪,赞同地点头,问这是哪一家,顺带要了厨师的联系方式,准备去偷师。  他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塞给陆鸣一沓卡牌。  这是系统离开之后,赵流柯在那个空间发现的,卡牌数量很多,各种类型的都有。  赵流柯手指在真言卡上停顿了两秒,笑了笑,没有避讳楚臻:“我本来是想自己用的,这张卡只有一张。”  真言卡,类似自白剂,强制让人说出真心话。  他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看起来你们比我需要得多。”  陆鸣不太好意思,想去拦他,被赵流柯弹了个脑瓜崩。  “收着吧,看你们谁用了。”  陆鸣抓住他,语气急切:“那你呢?”  消除误会的好东西,说完了还可以用卡做借口掩饰尴尬,人与人交往沟通的一大利器,就这么给他了?  赵流柯想了想,笑着回视他,“我现在用不到了,而且这本来就该是你的啊。”  这本就该是和系统互相陪伴、拯救世界的你的东西。  陆鸣红了眼眶。  等到赵流柯离开,陆鸣湿润的眼角被什么触碰了一下。  他偏了偏脸,碰到干燥温暖的指尖,接着对上楚臻坦荡直白的视线。  陆鸣僵硬地红脸。  他不自在地要说什么,对方就已经靠近,阻止了他。  用嘴阻止的。  赵流柯到家已经傍晚,他拿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放到门口置物架上。  果盘里的金钱桔剥了一半放在盘子里,楼下没有人。  这时候还是很冷,但是家里的地暖、地毯一样没少。  赵流柯穿的厚,在玄关脱鞋,光着脚去洗了个手,把剥到一半的桔子彻底去皮,小瓣小瓣地掰着吃,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楼。  这地毯今年冬天换了新的。  何助特意联系了荷兰那边一家羊毛厂商照着家里的尺寸订做,柔软厚实,踩上去绵软无声,清理起来非常麻烦。  因为这个,霍襟风给打扫的阿姨这季度工资翻了倍。  ——这一切的源头是赵流柯不爱在家穿鞋。  霍襟风有几次晚上回来,赵流柯听到声音惊醒,光着脚就出来,被说了好几次依然没记性。  这时的青年如果和刚来的前些日子相比,气质更内藏,虽然面庞出众,但唇边总挂着些笑,给人温和沉稳的印象。  他走路平稳,体态修长,因为从小学武的原因步伐不疾不徐,自带一股韵味。  夕阳的余晖给他半身镀上柔和的金色。  赵流柯没在二楼找到人,去了更上面的阳台。  说是阳台,但因为顶楼的原因,这阳台是另外搭建的。  尖角建筑,反映在屋子里就是有一面墙倾斜着,开着天窗。  这间阳台温度相比楼下更高,也更温暖,说是温室更加合适,且放置了很多植物,花架坚固结实。  绿箩在最上层,挨着的吊兰垂落的叶子挡了赵流柯一下。  赵流柯弹一下吊兰的叶子,弯腰拂开这片纯天然的、层层叠叠的绿色幕帘——  他对这里很熟,因为是自己亲手布置的。  他最近不接新剧也不接代言,时尚杂志不上、综艺节目拒绝,赋闲在家摆弄花花草草,白白浪费一身演技和身材,气得楚姐恨不得冲过来把人从这一片“花花世界”里拖出来去赚钱。  在楚姐眼里,赵流柯现在的行为无异于摇钱树不愿意摇钱,偏偏霍襟风对他十分纵容,楚姐也只能在微信聊天的时候多打几个感叹号。  拨拉一下他们的聊天记录,有一种咆哮体的冲击感。  前面一段因为有栽植株的原因是通风的,显得郁郁葱葱,偶有凉风。  里面的玻璃门悄无声息地划开,周围的声音又下落了一层。  内里的隔音更好,涂料包括内层隔音材料在建筑设计时就考虑好了,选用什么样的牌子,覆盖多少地方。  因为定位是豪宅小区,所以用料十分大刀阔斧,又因为顶层这栋是霍襟风指定要住的,所以只会好上加好。  赵流柯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在躺椅上找到了人。  那个人睡着前应该在看书,现在书页翻开,安静地躺在他腿上,上面夹着一支钢笔。  钢笔是赵流柯买的,百利金,墨绿色笔帽翠绿色笔身。  之前霍襟风用惯的那只被他自己摔坏,用了很久别的,没找到趁手的,赵流柯就提议他去买,买到之后霍襟风很喜欢,也确实好用,他平时批阅书目都是用这只。  赵流柯凑过去看了一眼书眉,把手轻轻搭在躺椅的扶手上。  是一本畅销书,《演员不要做的X件事》。  在翻开的这一页,靠近页尾的空白地方,画着一个轻描淡写的小叉,和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狗屁不通。”  赵流柯没忍住,笑出轻轻的气音,没想到惊醒了睡着的人。  他胸膛还在抖,忍着笑,就被人握住手腕往前一拉,姿势有些滑稽地扑了上去,要撑起身体,却被躺着的人紧紧搂住了。  那本书在他们挣动之间从侧边滑了下去,和钢笔一起,由于地毯太厚,没什么声响。  男人还没醒全,眼睛半睁不睁地,大猫一样用鼻梁和脸蹭他的下巴,含混地从喉咙里发出感叹:“好香,桔子味,馋猫给我留吃的了么。”  还应景地嗅他,埋在他脖颈舔了舔。  赵流柯看他手臂有力地撑住自己抱牢,也不矫情,压在他身上贴着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和还没醒全的霍襟风讲话:“馋猫说谁?”  这躺椅上铺的短绒,摸着像陷进去一样,两个人一起窝在上面非常舒服。  霍襟风没睡醒的时候异常粘人,也难得懒散,尤其和赵流柯待在一起,脑子都不太愿意动,把人抱紧就去蹭他。  更何况他们现在根本就是贴在一起,他抱紧的人一身柔软,肌肉温热有力,清浅的呼吸慢慢重了,像诱惑。  他火气难得的大,自己骂自己,这下彻底清醒了,睁眼沙哑道:“说我。”  赵流柯也不笑他,抬手把自己毛衣往上拉,顺便拆了他的皮带扣。  好在阳台暖和,到后面太阳西斜,外来的温度渐退,室内的热度直升。  霍襟风追着他吻。  滚烫的汗水从他眼皮上滴落,他浓黑的睫毛扇动,眼底水雾浓郁,氲得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只能死死握住那只不肯放开他的手。  那只手温热有力,青筋暴起,透过薄薄的皮肤,下面血管的流动都清晰无比。  健康、温热、有力。  没有冰冷、苍白、虚弱。  他的锁骨被啄吻,身上整个汗透,带着哭腔:“襟风……”  赵流柯其实没说别的,就只是叫他的名字,但霍襟风就是知道那是求饶。  他恋恋不舍地亲了亲他的腰腹——这里最敏感,见效奇快。  等到他清理完过来,赵流柯已经半蜷在床上睡着了,他被霍襟风照顾得很好,刚才已经提前用热毛巾擦过身体,此时浑身清爽,屋内温度适宜,他又身体疲累,很自然地睡过去。  他睡姿很乖,把旁边新拿来的干净薄毯半圈在怀里,眉眼平静,眼尾带着倦意,表情令人安心。  霍襟风从他手里把薄毯抽出来,睡梦里的人立刻皱起眉头,小指抽搐般弹了一下,被霍襟风握住,接着揽过他把他圈过来。  赵流柯睡姿放松,自然地和他夹着腿睡过去,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和紧贴的身体,才舒展手臂,揽上对方的背。  霍襟风的背上有几道抓痕,刚才洗澡泡了一下,隐痛,现在被他碰到,难免闷哼一声。  赵流柯仍在梦里,但还是蹙蹙眉,动作里带着自己意识不到的可爱,松开力道,把脸埋在霍襟风的胸前,发出轻微的嘟囔。  霍襟风侧耳听他说话,似乎是梦呓,断断续续地,什么“丸子”、什么“章鱼”,一听就是章鱼小丸子。  他不知道赵流柯回来的时候带了零食。  霍襟风眼底带着滚烫的笑意,最终也只是化作一个矜持的吻,落在对方的鼻尖。  太可爱了。第52章 光脚 喜乐:我真的来了。  霍襟风半夜被喜乐挠醒。  猫指甲搁着玻璃发出让人抓狂的声音,他闭了闭眼。  浓重的起床气把他整个人笼罩,让他想摔个闹钟——比如之前那个,还没有坏,接着他发现了怀里的赵流柯。  赵流柯睡眠很好,这样也没把他闹醒,反而是霍襟风醒来后变化的呼吸和体温让他有些不适,抱紧了他的腰,发出一声绵长的哼。  霍襟风摸了摸他的头发,把有些清醒迹象的人按回被子里,拿来手机一看,凌晨四点。  他坐起来找猫食,披了一件柔软又长的软袍,光着上半身,只套了一条裤子,有点日系的味道,慵懒又休闲,接着把饿了的喜乐放进来。  喜乐乖,还很聪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进来就去蹭霍襟风的手,喵喵两声。  霍襟风怕小家伙把赵流柯吵醒,把拿着食碗的手放下来,不让喜乐再去舔他的手、追着他的手掌喵喵叫——他手里带着猫粮的味道。  这边布偶娇憨地低着毛茸茸的脑袋用尖牙咬碎猫粮嚼下去;  那边赵流柯在床上沉沉睡着;  墙壁边通加湿器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冒出带着凉气的白色水烟。  霍襟风安静地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看到手机的提醒事项,何助也在这时候发来了提醒。  ——是预约布莱恩医生的时间。  他的心理医生。  霍襟风一时间觉得,上次看心理医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想着想着低头兀自笑了。  “嗯?什么这么好笑?”  早就睁开眼,已经看了他好一会儿的赵流柯问。  “醒了。”  “嗯,馋猫来了。”  还是两只。  算上眼前这只大的。  赵流柯想下床,腰却是软的,表情僵住了一秒,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这边的衣服呢。”  霍襟风本来朝向喜乐,这会儿看他起来,仍是坐着,但朝他这边转了个方向,说:“没有你的,你不愿意来。”  赵流柯不太爱来这,温度很高。  对他来说甚至太热了,明明是统一的二十一摄氏度温控,可到这边就是比楼下热一些。  他每天的体能训练时间很长,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种满身热汗的状态,就不太愿意再回到那个情境。  今天之所以愿意来阳台,也是去找陆鸣,自己就给自己放假,翘掉了体能训练,才有心情过来。  他不甚在意地抱着毯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穿你的吧,给我两件。”  说着看见喜乐跳过来要扑自己,嘴里说:“别过来别过来,没穿衣服,哎!乐乐!”  喜乐被霍襟风教得很好,扑人会收爪子。  赵流柯被一团绒肉撞到发软的腰上,嘶嘶抽气,按着猫头要把猫按开,喜乐被按得呲牙咧嘴,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蹭他。  一只手从旁边过来,拎着喜乐的后颈把猫提开。  喜乐刚刚四个月,还不重,再大一点就会难提起来了,布偶猫长十几斤还挺常见的。  手的主人另一只手躲开了纷飞的猫毛,拿着一套衣裤放下来,接着把吃饱喝足的猫扔出门外——霍襟风讨厌空间被不可控因素侵占,比如猫。  赵流柯接过衣服换上。  霍襟风的衣服年初更换过一次,家里两个大衣帽间基本都换了一遍。  他残疾时瘦了太多,也没法锻炼,衣服都跟着小了一号,最近恢复健康,自然要换掉以往的衣物,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赵流柯对着他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每个一堆、摆好几层的装饰品啧啧称奇,给了六个字评语。  时间管理大师。  每天早上的选择都是消耗人的东西。  赵流柯自己不喜欢选择,在家两套运动服换着穿,一个汗了换另一个。  和网上两套睡衣过冬的网友异曲同工,非常光棍。  这会儿穿霍襟风的衣服倒也合身,丝质的黑色衬衫衬得他锁骨瓷白,裤子同色,贴身舒适。  “早上吃什么?”赵流柯一边和霍襟风牵着手一起下楼,一边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昨天的运动太耗费体力了。  “叫了阿姨来,我就不吃了。”霍襟风低头看两个人交握的手,“今天要去布莱恩那体检,一起吗?”  “好。”  阿姨刚刚来,看到两个人向他们打了招呼,赵流柯拉着霍襟风坐在饭桌边等饭。  赵流柯坐着把玩霍襟风的指尖,霍襟风任他抓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他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  说打工人打工魂不太合适,毕竟霍襟风是董事,但这么忙的董事赵流柯还是头一回见。  上一世赵流柯倒也不是没碰到过青年才俊,只是那些要么职位不到董事,要么是悠闲懒散那挂的,都在自己热爱的地方发光发热了。  什么极限运动,跳伞啦、爬山啦、徒步旅行啦;什么高雅爱好,油画啦、唱歌啦、西洋乐啦,诸如此类。  像霍襟风这样一心扑到事业上的确实少见。  他握着的人手指温热修长,指节干净,手掌大,因为是右手握笔,右手中指指骨有一层老茧。  赵流柯羡慕地用手指蹭了蹭那里。  他字写得不好看,很喜欢写得好看的人,现在喜欢的人写得好看,很自然地想摸摸玩玩,有种中学时候考试前摸牛顿的意味。  开放式厨房,阿姨做饭的时候会通风,他又光着脚,吹得脚有点冰凉,看着霍襟风坐在他旁边看手机,就把脚伸进他拖鞋里去。  霍襟风刚打开一个word,脚背就像碰到一团冰块,皱着眉抬头,连脚带鞋抽了回来。  赵流柯使坏的动作一停,生气了?  他因为无措而停下来的时候,眼睛会瞪大一些。原本平直的眼角弧度会变得圆润,圆圆溜溜,像匹可爱的小鹿。  他们本来牵着的手因为另外一人的离去而松开。  赵流柯想要去用手指勾他一下,却已经晚了,于是愣在原地。  是……不行吗?  被冰到了?  霍襟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双拖鞋,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在和何助通电话。  他总是很忙,在家的大部分时间也总呆在书房和健身室,现在这样一大早起来加班加点也很常见。  通常一有这种电话,赵流柯下完晨练,就只能看到做好的甜点和纸条,找不到霍襟风本人,多半已经上班去了。  赵流柯愣愣地看着他一边冷冷地说“去年第四季度的财务报表XX地方有点问题马上改了”,一边给他放好拖鞋,宽大的手掌握住他的脚踝把他脚往鞋里放。  柔软的拖鞋带着暖意包裹住他的脚趾,给他穿鞋的人穿完,支着膝盖就这么蹲在他面前接着讲电话,说完一摘蓝牙耳机往上看,眼神锋利,带着一点刚才讲话的命令语气:“不准再光着脚到处跑。”  如果忽视他的语气和表情,单看这样半跪在赵流柯面前,很难不让人心动。  赵流柯弯腰亲了一下他的发顶。  霍襟风被他亲笑了,气的。  他以为赵流柯在讨好他。  “不管用,再亲也不能光脚乱跑了,还有下次……”你就别想第二天能好好下床。  被赵流柯低头照着唇角又亲了一下,这是一个带着道歉意味的吻。  这细微的情绪通过亲吻很好地传达出来,霍襟风察觉到柔软的舌头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站起身把人抱到了桌上。  这个吻演变到最后温柔而亲昵。  霍襟风垂头,黑眸里浓郁的情绪逐渐平静。  他们鼻尖对鼻尖,缓慢地轻轻厮磨,赵流柯开口:“可是不穿鞋到处乱走很爽,你都全部铺了地毯了。”  “我刚才话没说完,”霍襟风知道他故意找茬,扬了扬眉梢捏他的脸,“再光脚你就不用去演戏了,每天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帮你消耗体能。”  赵流柯迟疑地说:“你已经很累了。”  霍襟风这下眉头挑得更高,转头往厨房里喊:“张姨,饭煲好了放着就行,我们一会儿再吃。”  张姨笑着瞥了一眼他俩,应声:“好嘞。”  说着,霍襟风就拉开架势要抱他,赵流柯后仰使坏,挣扎着用力不让他抱,结果霍襟风一弯身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赵流柯拍拍他的手臂:“我一百四。”  霍襟风脸不红气不喘,也不理他,迈开步子就朝屋里走。  一层的主卧很近。  这才把赵流柯吓到,话都变多了:“我开玩笑的我真的穿鞋我肯定穿鞋我再也不光着脚到处跑了放我下来襟风——”  霍襟风踢开卧室门,把人扔在了卧室床上。  这张床的被单是黑灰色,衬得赵流柯手脚尤白,霍襟风只是瞧了一眼,就开始脱自己的睡袍。  他还没换出门的衣服,穿的还是早上的睡袍和长裤,此刻睡袍往地上一落,堆在他脚边,立刻人就光了一半。  赵流柯开始抗议,身体一弹,手脚并用迅速地就要翻下床:“不行,我真的饿了,外面太香了。”  “晚了。”  他被人一把制住,温热的肌肤就正正好堵住他的去路。  离他们他们上次亲热没过太久,赵流柯被他堵得脸上一红,想起昨晚对方的力度,又磕巴了:“我……”  霍襟风本来只是想闹他,看他这样又迟疑了,在他迟疑的当口,赵流柯已经抓住空隙跑到门口,同时肚子应景地咕咕叫。  瞬间旖旎消散一空,赵流柯这下也不跑了,拉开门冲他笑,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  赵流柯只拍了一部电视剧两部电影,涨粉这么快,除去演技,大部分都是因为他的颜值。  这样笑起来清朗英俊的样子,太像中学时代学习好、爱运动的初恋男神。  霍襟风没辙地摇摇头,隔空点了点他,算作警告。  吃过饭,他们一起去布莱恩在的私人医院。  他们穿得都很休闲,霍襟风一身大衣,赵流柯衬衫长裤,仿佛早春的寒风离他们有三千里地。  因为医院也有暖气。  抵达办公室,布莱恩刚泡好一杯咖啡,他没来得及擦嘴上的奶泡,问了一点简单的日常问题。  霍襟风自行先去体检。  临走时布莱恩和霍襟风对了一下眼神,霍襟风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没太所谓地点点头。  “确定吗?”布莱恩又问,“如果是要宣誓或者表达爱意,你完全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  霍襟风这下笑了起来。  他在外一直都习惯性冷着脸,因为残疾坐在轮椅上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气质都连带着阴寒。  这下突然笑起来,像春风化雪,又像皑皑上仿若蹦跳着潺潺流下来探险的清泉,让布莱恩有些感叹。  “他改变了你很多,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笑。”  “嗯,他是我的伴侣。”  霍襟风弯了弯眼,透过百叶窗,看着坐在等候室看书的赵流柯,把后半句话咽进了喉咙。  他舍不得说。  也是我的英雄。  ----------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吞我作话啊!!!  日更到完结,也谢谢“我磕的cp都是真的”的二十瓶营养液~感谢晚了一个月不好意思!!!第53章 秘密一换一 PLAN B。  赵流柯坐着翻时尚杂志,最近楚姐给他的工作日程里有类似杂志的封面拍摄,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些,就顺手拿来翻了翻。  布莱恩从里面一间开门出来的时候,发现赵流柯正看着杂志上一个男孩儿目不转睛。  布莱恩随性地问:“你喜欢这个明显吗?”  赵流柯从杂志里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嗯,这是我朋友。”  赵流柯习惯压抑自己,保持稳定。这样才会在耀眼的灯光里举止从容,不疾不徐。  身上这种外壳一直包裹着他,一到面对外人,自然地流露出来,已经成了本能。  他把印着陆鸣的杂志放到一边,打开双腿,身体前倾,手掌交握。  这是一个诚恳的倾听姿态。  “布莱恩医生,我知道您是他的心理咨询师,在不违背职业道德的前提下,您可不可以尽可能多得和我说说襟风的事?”  布莱恩这下更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如果不是霍襟风之前特意嘱托过他,他一定以为这是两个人串通好的。他知道这两人都是演员,且演技不俗。  赵流柯因为一直和他对视,自然而然抓住了他这一闪而逝的表情:“?”  布莱恩摆了摆手,笑了笑:“没有问题,一些小事还是可以的。”  其实大事也可以。  赵流柯咳了一声,伸出手指在唇周指了一圈。  布莱恩舔了一下,舔到了甜甜的奶泡,这才拿出纸巾,有些忙乱地自己擦掉。  观察他的间隙,赵流柯得出一个结论,布莱恩医生其实是位非常在意仪容的人,这在另一种程度上可以演变成契约精神,他应该不会过多泄露襟风的信息。  赵流柯一时间有些遗憾,却又安心。  这种印象一直持续到布莱恩开始说霍襟风的治疗情况,才彻底破裂开。  赵流柯震惊地听他把自己曾经是精神科医生的事例抖落完,接着听到霍襟风的从早期不明显的自虐行为到中期的自残症状,原生家庭对他的伤害,事无巨细。  他想阻止,却又想听到更多。  他冷静地想了两秒,怕自己听完之后对霍襟风态度夹杂着怜悯,终于还是狠心叫停。  赵流柯抬手示意布莱恩医生停下,面上带着点薄怒,压低声音打断道:“您和襟风签了保密协议,就是这么履行的吗?”  布莱恩说了很久,这下陡然安静。  布莱恩露出一个释然的笑:“还好你叫停了,不然我才真的要签保密协议。”  赵流柯茫然了:“什么意思?”  布莱恩把霍襟风吩咐他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说霍襟风让自己告诉赵流柯一部分病情,剩下的霍襟风自己会说。  霍襟风还嘱咐他,如果赵流柯没有叫停,说完也没关系,但如果他叫停了,那么再说下去就算布莱恩违反协议。  布莱恩看向脚步声渐近的霍襟风,向他挥了挥手,话却是对着赵流柯说的:“你们好好聊聊吧,我不打扰了,对他这样的病人来说,和我沟通都是个费劲的事,用你们中国话说,他很滑头。”  赵流柯蹭地站起身。  “啊,对了,”布莱恩说,“霍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听了这些就对他心生怜悯,那倒也是好事。你知道他的。”  霍襟风愿意不遗余力地用各种方法把他留在身边。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布莱恩走进里间,把百叶窗拉上,顺带扣上外层的玻璃,给两个人留出交谈的空间。  霍襟风刚检查完,总算能吃点东西——接下来是心理范畴,和血液水平无关。  他拿着一杯附近KFC的玉米汁,往这边踱过来。  赵流柯接过他递来的玉米汁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人平静下来,声音有点控制不住的发抖:“你怎么就……就能让人说出来了……”  霍襟风看他反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太在意地把那杯玉米汁从赵流柯紧握的手里解救出来——再让眼前的人抓下去,玉米汁就要溢出来了,这家的玉米汁很甜,他很喜欢。  他眉目冷淡,动作和眼底却都是温柔的,轻轻地说:“已经过去了,所以觉得没什么,想着可以告诉你了。”  赵流柯沉默地靠着他,半晌说:“这不是逼着我说……”  被霍襟风用食指挡住唇。  他这下是被真的逗乐,嘴角的笑意都比往常大,玩笑地说:“我们是在玩什么游戏吗?秘密一换一?”  赵流柯这下闭嘴了,他纠结地皱紧眉头,在心里责怪自己。  其实赵流柯把真言卡给陆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说出来的准备,但真的到了现在,他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嘴,总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迟迟无法迈开步子。  到底是前世的羁绊作祟……  还是他内里像壳一样的性格阻拦?  霍襟风看他动摇的眼神,声音更低了。  霍襟风低沉、蛊惑的声音就响在自己耳边,赵流柯脑子嗡响,听全了。  “您好,您的霍襟风今日上午的时间用来心理咨询,现在情况有变,中午九点到十一点的时间段有两个选择。”  “PLANA,沿袭原计划,霍襟风和布莱恩进行心理咨询,为期两小时。”  “PLANB,取消原计划,霍襟风和他的爱人聊聊天,计划内霍襟风将把自己的基本情况简略说完,预期时间不定,将今天的日程全部推掉也完全可行。”  “请玩家赵流柯选择。”  “PLANA,还是PLANB?”  爱人玩起了扮演游戏,赵流柯一时卡壳,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PLANB。”  “那么……奖励。”  滚烫的气息一触即离。  赵流柯找不到自己的舌头,茫然了一下才回神。  那个轻巧的吻已经离开,只是简单而快地在他唇角啄了一下,带起一阵轻柔的、回程的风。  赵流柯在有一瞬间是庆幸的,庆幸自己爱上的人如此温柔,让他可以毫无介怀地说出自己一直埋藏的自己的秘密。  赵流柯张了张嘴,总算发出声音。  “你去做游戏文案一定很棒。”  霍襟风笑:“我以为至少也得是个策划。”  赵流柯认真地摇了摇头:“那就再高一级,制作人吧,策划是被骂得最惨的。”  他们像往常一样轻松地聊天,赵流柯却并不像往常一样想着回话。  他本质是个寡言的人。  演员这个职业要求他在公众场合接受采访,于是他复盘各个前辈的访谈、看很多讲如何说话沟通的书,整理出一个适合自己的套路模板,把这项工作完成得很好。  但是平时这么说话很累,这么生活也很累。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即使霍襟风总不在家,他也没及时发现。  ——他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寡言,闷头埋在舞室和健身房,和舞蹈动作、健身动作纠缠,没有多余的空闲分给别的事。  脑子里全是这个动作怎么做、怎么发力、怎么跳起、怎么落地,脚掌火热,满头大汗,就没有闲时间想别的了。  运动一向是排遣压力的好办法。  现在他们聊天,赵流柯想一截说一截,中间还会隔着很长一段停顿的间隙,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神态放松。  他想到多少说多少,不用顾忌等着听的人是不是着急,眉眼里都卸下了平时面具般的稳重,带着一些初次尝试的稚嫩,可又恣意。  霍襟风看着他的变化,靠墙把人圈住,听他讲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那个世界的赵流柯幼时学武又学戏,和师父住在一起,成年后北上闯荡娱乐圈,二十二岁才接到第一部 电影,等拿到影帝桂冠,已经三十六岁,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老人了。   这说通了他突然在娱乐圈里如鱼得水的情形,也说通了他现在对自己个人形象放任自由生长、有任由它自生自灭的意思。  他早就经历过一遍,不在乎了,机会有没有都一样,靠他的演技,总会有出头的时候。  温饱不会是问题,可追求从他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一直困扰着他。  赵流柯说到自己得奖前夜,那时自己已经三十六岁,突然回想起那次霍襟风在片场大怒的情形。  他猛地抬头。  对了,那个戏!  赵流柯上前一步,难得激动地抓住他的袖子,正正对上霍襟风的眼神。  那眼神不是太好形容,太过复杂了,纠结又抚平,似乎有人在他眼睛里天人交战。  赵流柯一时没看明白,疑惑地收回到嘴边的话,先问他:“怎么这个眼神?”  霍襟风有些低落,把下巴放在他的发顶,叹了口气。  “那以后在……让你叫哥哥是不是不太好?”  中间省略的两个字不言自明,赵流柯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他怎么忘了,他的爱人有时候还会突发性脱线,脑回路直逼小学五年级学生。  可能辱小学五年级生了. jpg  赵流柯瞪他一眼,却没什么力度,瞪得霍襟风心猿意马地蹭他,偏偏这时候布莱恩接了个电话从里面出来,看到两个人,打趣道:“霍,我是不是可以提前下班了?”  霍襟风爽快点头。  赵流柯“嗯”了一声。  布莱恩欢呼一声,老顽童似的,举起双臂回屋换白大褂去。  而那对回答他问题的爱人已经相携离去,安静的走廊上残余着他们聊天的回音。  “还记得上次你到片场吗?”  “嗯?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我想和你一起拍戏。”  “可以,贿赂我就好。”  “?你——”  委屈状。  “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赵流柯不上他的当:“先说,说完我再决定。”  “柯柯——”  拖长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这片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个发烧、五年后和五十问,他俩就结束啦。  发烧和五年后都很短,五十问不知道发不发得出来,我试试吧。  剩下交代一下副cp。第54章 发烧 真是……栽了。  时间线在一年后。  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值得称道,在生病的时候尤甚。  体温升高、血液循环加快、激素水平变化,无数免疫细胞共同抵御病毒。  俗称发烧。  霍襟风这天起来,头就昏了一下,自残疾治好之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晕眩感。  这让他下意识手肘向后,撑住枕头,另一手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果然,温度很高。  霍襟风从抽屉里拿出温度计含在嘴里,重新躺了回去。  晨练沐浴完回来的赵流柯照例先去厨房,却没在那找到该有的甜食和该呆着的人。  他拿着水杯边走边喝,没想去吵霍襟风。  霍襟风一向自律——虽然他总是摔闹钟,但这和他自律并不矛盾。  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赵流柯并没有想去打断的意思。  他轻手轻脚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含着温度计,面色潮红的霍襟风。  赵流柯快步上前去贴他的额头,像是摸了块儿炭,接着拿下口含体温计。  39.2℃。  炭被他摸得很舒服,微微仰头想更紧地和他贴近。  赵流柯拍拍他的脸,轻声叫他:“襟风,能听见我说话吗?醒醒。”  霍襟风眼皮掀起一条缝,勉强应了一声。  烧得太严重了。  赵流柯想要站起身,刚站起半个身体,就被半路阻截——  本该在床上躺着的病人察觉到他的远离,一个跃起把他拦腰抱紧,整个死死贴在他身上,声音里带着平时听不到的糯,像在撒娇:“别走……”  此时初春,薄薄的布料无法抵挡肌肤的热度,更何况其中一个人还在发烧。  这样滚烫的热意整个贴上来,赵流柯第一反应就是热。  “我不走,我去拿退烧药。”赵流柯回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正常,太没有照顾病人的样子了,又改口说,“我很快回来,乖乖的。”  搂着他像个大挂件一样的人低头,灼热的呼吸喷了他一脸。  对方神色迷茫,双颊通红,胸膛紧紧挤着他,怕人跑似的两手紧紧按在他最近因为刻意减肥而更瘦削的窄腰上,半晌才从喉咙里滚出一句。  “真的?”  赵流柯快被他可爱死了,没想到这人生起病来是这个样子,说出口的诱哄都顺畅许多:“真的,我马上回来,退烧药在电视柜下面,最多两分钟,你自己先呆着,好不好?”  “好……你不准,偷偷离开。”  这才肯松开手,如果赵流柯这时候掀起衣服看,一定能看到自己腰上的红印。  “好好好,我这就拿了回来。”赵流柯把他塞进被子里,一步算两步,几乎是奔到客厅去找退烧药,打开药箱一看——  创可贴、棉棒、云南白药、感冒灵、胃炎宁……  独独没有退烧药。  他脸上空白了一秒,想起昨天陆鸣带着陆小刀来家里,拿着一板奶片噼里啪啦地掰。  赵流柯当时以为那是奶片,但现在想想好像太小了……  那是不是退烧药?那丫头不会都吃下去了吧?!  赵流柯一边起身换衣服穿鞋,一边给陆鸣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陆鸣,昨天小刀好像误食了我家的退烧药,你找找是不是还在她口袋里,她没什么异常吧?”  那边陆鸣尖叫了一声,随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什么东西随着人的奔跑一路摔落。  陆鸣一边跑一边喊:“小刀!宝贝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告诉老爸?!”  小刀咯咯地笑着爬向陆鸣,从她小衣服口袋里掉出一板东西,嘴里甜甜地叫:“Daddy——”  陆鸣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扑过来拿她口袋里的东西,定睛一看,是退烧药,但只掰开了一个,别的都掰开了,但是没掉出来。  他这才长出一口气,只吃一个倒也没太大事。  “小刀没事,谢谢哥,”陆鸣心有余悸地说,“不好意思啊,还好你发现了,不然她要真是误食了楚臻非弄死我不可。”  赵流柯习惯了听他满嘴跑火车,心想楚臻疼你都来不及,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还弄死,他被你弄死都比这更有可信度。  他摇摇头穿好鞋打开门:“嗯,没事就行,那我挂了,襟风发烧了我下去买药。”  陆鸣这才知道,原来霍襟风发烧,退烧药被自家宝贝拿走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哥,下回我找你赔罪,咱们去冲浪。”  “行,以后细说,我着急买药呢,先挂了。”  赵流柯违背了诺言,说好的两分钟,现在十分钟都有了。  这么想着,他步伐更快,小区旁的商圈已经进驻齐全,几个药店都很近,他挑了最近的那家拿了两盒退烧药,飞一样往家赶。  指纹开门进来就被人一把贴住,生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呼吸滚烫,不满地蹭他刚从外面跑回来,有些冰凉但发汗的脸。  他大腿挤进赵流柯□□,烧得太狠,几乎神志不清,难耐地想和他贴的更近,手都陷进裤腰里,想去扒他的衣服,接触更多冰凉的皮肤。  “你答应我的,就两分钟……”  赵流柯拉着这个大型挂件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解释,怒道:“家里没有退烧药,我下去买了,你先吃药……别扒我裤子!”  对方没有太大反应,手坚持地挂在他腰上,他弯腰接水,对方也弯腰——  赵流柯难得手忙脚乱,好在刚才出门穿的不是运动裤,抓着腰带没让他得逞。  他仰头喝了口水,转头用唇堵住对方的嘴。  药片在舌尖,被赵流柯直接推进对方嘴里,接着迅速撤离,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吞下去。”  他这么带着薄怒命令人,眼神明亮。  今天是个阴天,屋里一片昏暗,更衬得眼神逼人。  发烧的人咽下药片,这会儿才缓过来劲儿似的,缓慢自己站直。  这人清醒过来,倒是还没忘自己刚才说的话,沉默了片刻:“……你来晚了。”  赵流柯解释:“家里的药昨天被小刀拿走了,我下楼买药去了,别在这站着,回去躺着,想吐吗?”  “没。”霍襟风靠着沙发坐下,朝他伸出手。  赵流柯已经习惯他喜欢和人亲密接触的特点,自然地走上前。  等握上这人的手,赵流柯才注意到他依然掌心滚烫,仿佛手心藏着火。  他担心地握紧他,问:“一个小时没退烧咱们就去医院,好不好?”  霍襟风把他拉近,抱紧了他的腰:“好。”  他的脸也是滚烫的,这时候穿着宽松简单的家居服,露出来有力的肩颈,但却看不清神情。  赵流柯如果仔细瞧一下,就可以看到他眼底深深的懊恼,但又有点害羞,像是……小心思不小心被人偷看了。  霍襟风知道自己爱他,但没想到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自己潜意识里依然想这么亲密地贴近他,恨不得时时刻刻不和他分开。  真是……栽了。第55章 五十问 一起发啦。  1 请问您的名字?  赵:赵流柯  霍:你记性不好?  草:(呆滞)  2 年龄是?  赵:36(被捂住嘴)  霍:他22  赵:(挑眉)这是你的奇怪性癖吗?  霍:(懒洋洋地)不可以?哥哥叫得很好听。  赵:(没辙地低眉,不吭声)  3 性别是?  赵:男  霍:浪费时间的问题,给我笔,我要记一下到底有多少这类问题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赵:比较冷淡吧  霍:冷  5 对方的性格?  赵:像只黑猫一样(笑)  霍:温和又有点坏,我的太阳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赵:去年夏天,霍家庄园  霍:嗯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赵:好像快死了  霍:(沉吟)难以置信,出现得太突然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赵:很周到,却又很依赖我  霍:像狗狗  赵:(睨了人一眼)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赵:做太多了  霍:生物钟太准,做多了他起不来,会打乱他的计划,他会生气,我很头疼  赵:我也很头疼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赵:我能说不……  霍:嗯?  赵:非常好。  霍:嗯。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赵:襟风  霍:柯柯  赵:一直想说,太肉麻了  霍:(眯眼)我们平时说话很少?为什么今天你一直提意见?  赵:你生气了?我不是这意思  霍:嗯,生气了  赵:平时和你说,你只会觉得我撒娇  霍:(被顺毛)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赵:流柯就好  霍:哥  赵:(不赞同地看人)  霍:我喜欢你这么喊我  赵:怎么越来越小孩子脾气  霍:(理所当然点头)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赵:中世纪有骨翼的吸血鬼(比划),算动物吗?  霍:(等人比划完笑眯眯)犬科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赵:巧克力,他喜欢吃甜的  霍:我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赵:花,什么样的都可以  霍:他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赵:有,原来不爱惜自己,现在好了一点  霍:没有  17 您的毛病是?  赵:比较宅  霍:想独占他  18 对方的毛病是?  赵:思路总会拐到伤害自己上  霍:不爱说话,包括叫/床(被抓住肩膀)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赵:在长辈面前亲热,不合礼  霍:不愿意靠近我,但目前还没发生过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赵:感觉我依赖他过头了  霍:没有,他最可爱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赵:我爱人  霍:(看戒指)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赵:英国?  霍:不要用疑问语气。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赵:误会很多没解开,他总是很担心我  霍:你不太好  赵:嗯,我不会那样了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赵:该做的都做了  霍:这种问题后面还有很多,是吗?  草:(顶锅盖)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赵:家里算吗  霍:我想试试我办公室  赵:有甜的东西吗?  草:?  赵:堵他的嘴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赵:想做个花的雕塑给他,我想很久了,应该会很好看  霍:给他做个蛋糕,我做得很好吃  草:馋了……  霍:想都不要想。  草:QAQ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赵:……我。  霍:他,我那时候太……  赵:不用说了,没事  霍:(闭了闭眼)嗯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赵:(脸红了)  霍:(看着赵流柯笑)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赵:……嗯。  霍:爱。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赵:咬着我耳朵喊我。说什么都……  霍:撒娇的时候,很少见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赵:这个问题不成立  霍:(满意点头)我也认为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赵:怎么可能  霍:可以顺理成章地囚/禁他吗?  赵:(警惕地看他一眼)  霍:(无辜眨眼)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赵:他出事了  霍:嗯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赵:流着汗吻我的时候  霍:抓住我肩膀的时候  草:很默契地都选了……的时候呢。  赵:(挑眉)  霍:这不是你想听的吗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赵:他看着我的时候  霍:准确地听出来身后的人是我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赵:我们一起下厨  霍:我只负责饭后甜点  39 曾经吵架么?  赵:吵过,我单方面的,挺幼稚  霍:(握住他的手)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赵:幼稚得不行……  41 之后如何和好?  霍:可以换话题了。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赵、霍:你愿意写?  草:……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赵:本能的小动作,递笔笔尖从不朝我,弯腰捡东西护桌角  霍:(思考)每时每刻?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赵:列举一下?词穷。  草:说还是做那样的?  赵:做。  霍:做(补充含义)。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赵、霍:没有。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赵:很矛盾的,我觉得很多都适合,我想给他弄个花雕。  霍:含羞草。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赵:以前有,现在没了。  霍:嗯。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  赵:我不太自卑。  霍:家庭。  草:我还以为是残疾。  霍:怎么会。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赵:公开的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赵:我会一直陪着他  霍:我也一样第56章 一个电影 “入股吗?”  赵流柯最近一直在减肥,不为别的,为了拍戏。  上次说的话题终于兑现,正巧这时,老牌影帝的团队找上了他们,得知霍襟风腿好了的同时更加兴奋,给两个人传来剧本。  老牌影帝今年已经七十四岁,身材管理得当,看起来精神十足,笑眯眯地从电脑视频的另一端看他们挑选剧本,也不着急。  他人品良好,乐意提携后辈,当得一声老先生、老前辈。  这是一部关于残疾人的电影,主角是一个身无分文、贫困潦倒、双腿瘫痪、且因为治病欠债无法归还的残疾人。  本以为这位老先生会让霍襟风直接演主角——  赵流柯是这么想的,霍襟风残疾过,根本不用刻意练习,就可以完美复刻残疾时的情状,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会让他有不好的回忆……  谁知老先生手一抬,笑问:“你们不是一对吗?”  赵流柯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从屏幕上看不到太细微的表情变化。  少了环境和气氛,他不知道老先生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没有恶意,于是回答。  “嗯,是的。”  “那就好办了,”老先生老神在在地盘核桃,“你演残疾人,让霍襟风教你进入情景,我们还能省掉请人的学费钱。”  赵流柯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吐槽剧组怎么这么穷,还是该疑惑为什么要让他演残疾人。  老先生又问:“你不是想知道残疾人是什么感觉吗?那就试试看。”  确实。  他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这念头埋在心底太久,以至于他都要忘记了。  他想在不冒犯霍襟风的前提下,更多地靠近他。  霍襟风站在一旁,此刻略微低头,和抬头询问的赵流柯对上视线,屈起指节在他侧脸上刮了一下,鼓励道:“我没有意见。”  “那就定下了,你们两个最近看看剧本,别的日后再谈。小刘——”  小刘是老先生助理的姓,他走过来对着视频说:“抱歉,老先生该午休了,霍先生、赵先生,二位再见。”  关掉视频,他们拿起剧本。  赵流柯饰演主角,霍襟风饰演除主角外戏份最多的富家老板。  这部电影的主线是主角的成长,心理上从愤世嫉俗、心理阴暗,到愿意敞开一点心扉与人交往;事业上从身无分文欠下巨债,到开了个小书店,每天笑意迎人。  支线是残疾人和老板的友谊。  这两人是再有意思不过的对照组。  一个残疾贫困、身负巨债、茕茕孑立;  一个健全富有、冷漠无比、家庭美满。  故事的开始,老板的司机因为疲劳驾驶,在半路上出了事故,闯红灯撞到行人。  行人被撞倒在地,连累了半步后面的主角。  这本来是是一年一度的体检的日子,主角拿着医院给的CD片,回想医生说自己没剩几天可活的评语,指骨泛白。  却没想到过个马路,就连人带轮椅整个侧翻,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多年的瘫痪和残疾让他肌肉萎缩,上肢无力。  滚烫的柏油炙烤着他因病而苍白青灰的侧脸。  红灯变绿,这个十字路口车流量很大,纷杂的鸣笛仿佛浪打浪的潮涌大海。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死死咬紧牙关,额头落下热汗,却还是难以挪动半分,阻碍了交通。  司机和难缠的行人还在争吵,交警打开对讲机奔过来调解。  车上的老板已经不耐烦了。  他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涉及九位数。  冷漠的老板拿出钱夹,红色钞票已经捏在手里,话都出口了半句:“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多的是,拿了赶紧滚。  说到半路,瞥到旁边仍在挣扎的主角。  那张脸因为疾病的折磨而变形,且满含憎恶,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些出入,现在清透的眼泪划过粗砺的脸,才让他想起相似的人。  救了自己、而失去双腿的那个……赤诚的青年人。  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样子?  老板愣在原地。  预告片里,开头的钩子和闪回的片段钓足了胃口,大手剪辑和看前预告介绍了华丽的团队和复出的影帝。  已经有人开始预测,这将是个人英雄主义和残酷社会现实的又一次激烈碰撞。  当初救过的人至今才遇见,为了救人付出一切、付出一生、变成现在残废的惨状,而被救的人说难听些就是个资本家,到底值不值得?  电影自带话题,网上期待得热火朝天,话题热度愈演愈烈,还没演出,就已经有人真情实感地为主角流泪。  ——然而没人知道他们现在还、没、开、拍。  在预告片已经放出来了的情况下。  整个团队跟着老先生多年,精益求精是他们的本能,剧本上说时间是盛夏,那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就要到盛夏才开拍。  所以大家各弄各的,一起定了个应该是盛夏的日子,准备到时开机,十分佛系。  盛夏之时。  两人相携到场,他们摘下婚戒交给助理保管,拿到道具后,一坐一站,对视时似乎有火花四溅。  随后坐着的人垂眼,瘦削的手握紧轮椅扶手,避开对方的眼神。站着的人冷哼一声,拂了拂袖口不存在的灰尘。  一个群演小小声地尖叫:“他们已经开始对戏了吗?!这感觉太棒了吧!那个眼神真让人生气!”  旁边的cp粉群演笑了笑:“入股吗?保甜,一个老牌影帝,一个影帝提名,桂冠近在咫尺,还是夫夫。”  盛夏骄阳,热火朝天。  新一轮的热浪卷着空气,席卷大地。第57章 楚臻x陆鸣(一) 像摸到一块儿棉花糖。  陆鸣从一片昏暗里醒过来,他挣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被拷在床头。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回忆,通关失败被强制扣除积分的肉痛现在还历历在目,陆鸣咳嗽一声,喉管发痛,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第二次坐在床脚接受原身记忆的冲击,他依然脸色发白,咬住干裂的嘴唇,难以习惯。  这本虐恋情深带球跑的小说,开头就是受的父母准备帮攻的对家,受被攻扣押,威胁其父母不要轻举妄动,签下婚前协议公布财产,同时开始了囚禁普雷,先婚后爱。  没有三观,不讲武德。  他刚经历过一遍剧情,知道攻马上会破门而入发表愤怒又漫长的演讲,而自己会体力不支晕过去半天,进医院输葡萄糖。  心高气傲的原主被绑在这里,两天滴水未进了,还是保持体力吧。  他现在喉咙火烧一般,轻轻吞咽都激发一阵撕裂般的痛苦,想要喝水。  陆鸣转了转眼睛,看到地上的水渍。  他想起来了,原主为了表示抗/议,还把来送水的男仆手里的茶杯一脚踹翻,于是本来拷住手,现在变成了手脚。  他闭了闭眼,在脑海里喊系统,系统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回应。  终于听到印象里的门响,只不过和原剧情有些出入。  原剧情里,攻在外面冷嘲热讽了半天才进来,把受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  门被拧了一下迅速打开,进来的人啪一下打开了灯,陆鸣随即发出一声痛呼。  这双眼睛很久没有见过太阳,突如其来的人造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随即感觉,灯被关掉了。  那人几乎是扑到他的床边,嗓音沙哑地问他,还带着一股清新的须后水味。  陆鸣勉强分辨出这是个早晨。  “是不是眼睛不舒服,我开个小点的灯,可以吗?”  他听见床头灯被打开了,为了照顾陆鸣的眼睛,那人还点了点按钮,似乎调了一下亮度。  “试着睁一下眼?这样好点吗?”  那人说着,从旁边的床头柜翻出来什么东西,叮啷一响,是钥匙。  陆鸣这才试探着睁开一条缝。  大哥?不是,你怎么不按套路来?这段剧情不应该是你威胁我让我联系我爸妈吗?!  那的确是原书里的攻,声音和脸也对得上号,现在那人正半跪在他脚边,对付脚踝上的脚拷。  暗黄的灯光下,楚臻垂着头的侧脸俊美无铸,男性强烈的荷尔蒙从他黑衬衫裹也裹不住的肌肉线条里渗透出来。  他露出的右臂上,一条明显的青筋亘过上下,最后分叉,隐没,随着他的动作,里面血管鼓动都清晰可见。  确实和上一世一样强大、令人忌惮。  可他的动作却全然不是这样,小心翼翼。  那脚拷打开途中/出了点小问题。  被绑后原主剧烈挣扎过,那双脚踝上满布青青紫紫。渗出的血并不危及生命,却没人清理,或者说原主十分刚烈,不让人触碰。  于是它们变黑变干,和脚拷黏在一起,这时想要直接打开脚拷,会掉下一层皮。  后面原主会跳窗逃脱,在这脚踝上吃了不少苦头。因为他直接暴力打开脚拷,血迹从床头蔓延到窗台,再落到楼下的草地上,一路落到大门,被守卫抓回来,陷入反复的性/爱折磨。  这文在某二字网站连载,题材和三观都挺奇怪的,就是肉多又香,作者天生吃这碗饭,得到一大批粉丝。  陆鸣上一世按照剧情来,走的就是这条线。  说实话,翻窗逃挺疼。  现在系统不在,他可以借机怠工一会儿,暂时把这个选择抛到了脑后,楚臻都不按剧本来了,更何况说句话都艰难的他呢。  楚臻温暖的手掌虚虚拢住他的脚踝,陆鸣脚踝很白,上面脆弱的青色血管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更衬得那片青紫触目惊心。  手掌和他的身体接触只停留在这一处。  楚臻手心微微渗汗。  陆鸣抵触地抽了抽脚。  好gay啊兄弟,他虽然走剧情,但还是直男,沉默着什么都不说真的很怪。  你不对劲. jpg  之前走剧情,纯粹是陆鸣往壳子里套,他只要复刻原主的反应,楚臻就会给他遵从剧情的回应。  到床戏可以直接屏蔽五感,所以他每次碰到床戏其实都挺高兴。  对他来说相当于休假,可以脱离躯壳,偷闲在系统小游戏里蹦迪。  跳舞机那种,老是miss。  现在楚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点儿活人气儿,陆鸣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轻轻皱起眉头,骂了两句国骂,准备见机行事。  大体剧情不能崩。  楚臻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周身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半晌,对着跟进来大气都不敢出的仆人说:“打盆热水来,再带一杯温水,快点。”  语气急促,带着点不稳。  楚臻这么低沉,连带着手都不暖活了。  陆鸣又缩了缩脚,脚上的冷汗止都止不住。  “冷,是吗?”楚臻抬头,“再忍忍,马上就给你打开,行吗?”  陆鸣看着他带着受伤和隐忍的神情,谨慎点头。  对方这样说话,好像对待易碎的玻璃,让陆鸣本来想缩回去的动作僵硬地停住。  两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一个拿茶杯一个端来透明的盆,里面装着热水,旁边搭着毛巾。  楚臻头也不抬,接过毛巾和热水盆,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把陆鸣手上的铐子给打开。  楚臻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忘了。”  明明被拷住的是自己,陆鸣反倒觉得拷自己的人要先哭了,他不甚在意地悄悄活动手腕,把自己的痛觉调低到百分之十,心说,小事。  他假装虚弱地就着吸管,一口气闷了半杯水。  那仆人走的时候,把空调顺带关掉。  陆鸣赞许地在心里给了人一个大拇指。  他嗓子好受多了,正想说话,就觉得一股略显滚烫的热意覆住了自己的脚踝。  是楚臻拿着毛巾,在给他擦脚腕。  那上面的血已经干了,一时半会儿只能慢慢地擦,擦掉干涸的血粒,一点点软化内里狰狞的伤口。  他职业素养十分到位,此时仿佛缓过来似的,惊惧地踹了楚臻一脚,楚臻挨了一脚闷哼一声,却只能松手——怕伤到他。  陆鸣迅速抽身把自己裹紧被子。  这是为了防止楚臻暴起伤人,万一发生了,他还能拿这个做缓冲。  上一世的楚臻就像得了躁郁症,动不动捆绑束缚的,他可不敢打包票。  陆鸣虚弱却带刺,一双眼睛明灯一样,黑中带亮,怒火中烧地说:“滚!我不想见到你!你把我爸妈怎么了?!”  楚臻像只被抛弃的狗,现在被主人尖利地质问,耳朵都蔫蔫地垂下来,痛苦小心地回答:“他们没事,我不会再动他们了,那批资金无所谓。你脚是不是又流血了,让我看看,行不行?”  他今天用的都是这种问句。  可以吗、好点吗、行吗、行不行。  陆鸣对上一世楚臻的躁郁症人设印象实在深刻,警惕地缩在床头,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脚腕处的确又出血了,他迟疑道:“真的?”  像只抖了抖耳朵,思考要不要靠近人类的美短。  太怪了,这人到现在为止的行为和上一世完全对不上,上一世他是个躁郁症患者,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完全变成了个情商在线的正常人。  到底世界崩坏成了什么样才能有这么大改变?  被子上已经沾上了血。  防止自己的脚和被单贴贴过后难舍难分,陆鸣又动了动。  楚臻眼神一直跟着他,现在看到他的动作,哑着声音妥协:“别乱动,不然伤口又要裂开了。我保证从刚才我进门之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一天没吃东西,想吃什么?厨房现在烧着粥。”  陆鸣被他这么一说,自己肚子咕噜一声发出一声巨响。  他顿时饿觉(?)回笼,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饿得都要缩起来了。  楚臻从出现开始就带着忧郁的神色因为他这一声,难得发生了点改变。  他笑了一下,有点苦涩。  *  陆鸣大嚼着皮蛋瘦肉粥,饿得像三天没吃饭,感觉自己能塞下一头牛。  他试图忽略对面男人的眼神——那眼神太怪了,带着点愧疚,又有点无可奈何。  ——像陆鸣大学时在街边经常见到的小情侣,女生要吃甜筒,男生不爱吃,却对对方的撒娇毫无抵抗力,无可奈何低眉去买的那种神情。  这算什么,他自己吃自己的狗粮?  陆鸣疑惑地蹙起眉,心里的恶魔小人抬手给了自己一下子。  他迫切需要系统的监督指导,再这么思路歪下去,他这波重建任务又要告吹。  上次世界崩溃,所有人化成灰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连着楚臻也……  陆鸣吃着吃着发起了呆,坐在对面的男人看他若有所思到眼神悲伤再到逐渐呆滞,机械性地重复喂饭的动作,勺子里却没有东西,伸手制止道:“陆鸣?”  陆鸣从回忆里回神,应激性地一抖,抬头看他,嘴里说:“什么?”  他脸部那块皮肤恰好撞到楚臻伸过来的手指。  柔软温热,白白嫩嫩。  像摸到一块儿棉花糖。  楚臻在心里做了三秒心理建设,才堪堪把手移开,语气有些怪异:“没什么。”  可惜,一个魂不守舍,一个自责不已,都没发现对方的不对。  ----------  作者有话要说:憨批直男受x忠犬大佬攻  停了两天想了想这两个人的故事,没有请假斯密马赛(土下座),写一写感觉变成了全新的故事呢(瞳孔地震第58章 楚臻x陆鸣(二) 楚臻,别来。  外面阳光正好。  陆鸣一手刷着手机,另一手抓着一包乐X黄瓜味薯片,咔嚓咔嚓嚼个不停,吃一会儿吃累了,他放下手机,蜷着脚趾伸了个懒腰。  他脚腕上的伤前几天贴着的膏药被拆了,结的灰黑色的痂就一起撕扯下来,露出里面粉色的新长的嫩肉。  那块和周围一片皮肤的颜色都不太一样,呈圆弧形,不知道的远远看过去,还以为他戴了个粉色的脚链。  陆鸣把这包吃完的薯片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自己判断垃圾饱和,合上之后自动咔嚓打包好,再打开就看见里面一个扎好的垃圾袋。  立刻有仆人来敲门:“夫人,我来拿走垃圾。”  陆鸣应声,仆人就进来动作利索的拿走了东西。  他看着仆人利落的动作心想,干脆把他拿走吧,他才是这个房间里制造垃圾的人,还是个废物。  至于为什么是废物。  是这样的。  楚臻把接下来的剧情全作了纸糊,被他一个人不遗余力全部撕碎。陆鸣心心念念的主线剧情不能崩就是个笑话,这岂止是崩了,那是彻底碎了。  碎成了粉末。  那天回来之后,楚臻釜底抽薪走银行借贷,以雷霆手段打击了对手公司,扶持本地品牌,让公司活络。  同时迅速解决掉自己的旧爱。  旧爱是个拿着两道杠验孕棒来威胁要遗产的女人,这是楚臻他爹给他放下的不□□。在原书里,楚臻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却被她拿怀孕威胁,导致了后续陆鸣的一系列吃醋、虐心脑补、床上挣扎、感情问题。  这回不太一样,楚臻劈手夺下东西拿去检查,一个小时后,把那根医生说过期了的验孕棒砸在她脸上,面黑如铁,惜字如金,只说了一个字。  滚。  陆鸣在旁边津津有味围观了全程,无声鼓掌,就差拿包恰恰瓜子搁那咔咔咔。  这要是上一回合有这个智商,这书的走向还会是豪门虐文?  那绝逼得是个打脸爽文!  陆鸣想着想着笑了一声,这笑声惊到了走到门边的仆人。  拿着垃圾袋已经要到门边的仆人战战兢兢地停住,转身问:“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陆鸣的好心情被他的问话冲散,倦懒地摆摆手:“没事。”  上一世最后,陆鸣被人教唆跳楼,这个仆人非但没有拦,反而推了一把。  仆人离开,门被关上,陆鸣抽出一张卡,默念:“霉运。”  卡牌边缘飞快划过金芒,勾勒出圆角方形,接着整个卡片消散。  仆人似有所感,疑惑地抬起头,被路过的管家叫住,训道:“怎么搞的?在这里发呆,去厨房帮着卸货!”  *  再说系统,系统在这途中诈尸了一次,只给他留了个百分之零的空进度条,和相关的赵流柯的支线任务。  关于陆鸣对主线崩坏问题的问话,系统有气无力,只回答了两个字。  “随你。”  陆鸣去了,只是在赵流柯那里发现了一点不对,那个本该懦弱的人竟然给了展慕慕一拳。  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类似陆鸣自己。  他回家时是翻窗进的,月光衬得他背影矫健轻盈,落地无声。  他在心里说,完美,抬头就看见自己房间里坐了个一动不动的人。  雕塑似的。  陆鸣大气都不敢出,用了一张静音卡,静悄悄地靠近一些,弯腰看人。  月光淋了这人半身,皮肤都显得冷白,再加上呼吸很浅,更像雕塑了。  他看得出对方蕴藏着力度的肩胛、形状完美的肌肉线条。楚臻此刻半闭着眼,浓密的眼睫翘起,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再搭配那一片青黑,显得憔悴。  是睡着了。  挺难的,这几天楚臻把手下残党收拾掉,又把混黑的那帮家伙整根拔除,忙得脚不沾地,还得分神处理情人。  他太累了。  陆鸣在心里叹了口气,用掉一张检测卡,看了看好几处标红放大的检测结果,心想,这大兄弟再这么搞下去迟早得过劳死。  长这么帅一人。  陆鸣抬手烧了张愈疗卡。  一道绿色的柔和流光从陆鸣手心里闪过,轻轻浮动在楚臻的左胸前。  睡着的人被愈疗的绿光浇灌过心脏,眉尾轻轻一动。  陆鸣暗道不好,可这时候再退已经来不及了,这人醒来时,漆黑的眼瞳只是迷茫了一瞬,立刻锁定在陆鸣脸上。  陆鸣仿若被一头狼盯上,寒毛直竖,下意识做出了个防御姿势,双脚一错,身体后撤并微微下沉。  他错估了这具身体的肌肉强度,立刻一个倒仰。  楚臻刚醒就看见他这么滑稽的姿势,下意识一个前扑。  两人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倒也不疼,楚臻护住他的后脑勺,把人按在地毯上,有些被吓到:“没事?”  此时,他胸口的绿光已经完全消散。  他们的距离迅速拉近,他温热的吐血就落在陆鸣的肩旁,无限接近耳朵。陆鸣反射性按住他的肩膀往后推,没意识到自己耳根已经红了。  陆鸣干笑两声,示意他起身,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不忙了?”  “嗯。”楚臻从地上撑起身体,把半躺着的人拉起来,不再说话。  自从那天回来之后,他更显惜字如金,只和陆鸣说话的时候会多说几句。  陆鸣觉得尴尬,满脑子想话题,又想把自己夜不归宿掩盖过去。  这情景,怎么这么像怨妇等到终于收心回来的丈夫……  半晌,楚臻摸了摸他的头发,什么都没问,跟他说:“很晚了,睡吧。”  没有问你怎么现在突然出现,没有问你怎么翻窗回来的。这是他们最近商量好的,楚臻不干涉陆鸣的行动,派保镖跟着他。  可很多时候,保镖跟着跟着,就在监控死角跟丢了人影。  男人悄悄握紧的拳心里,隐隐渗出血痕。  *  陆鸣依旧夜晚偷偷溜出去,只是现在任务宽松,没有期限,他就去外面玩。  冬天,通常是去夜市吃烧烤,每次回来还要用一张清洁卡,不然满身都是味道。  陆鸣不惹事不搞事,专门吃,给老板付钱,让老板自个儿给他搭,老板多放几串便宜的蔬菜充数,他当养身体。  人性嘛。  再说了,烤韭菜烤金针菇它不香吗?  他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去奶茶店里买一杯甜的安慰安慰自己,奶茶店的小妹多给他笑一笑,他便顺便送给人家一钱夹的钱。  小妹慌着追出来要还给他,出门却已经看不见人了。  冬夜的雪很安静,陆鸣走出很远,纷飞的落雪掩盖了他修长的身形。  积雪被他踩得嘎吱嘎吱响,同时他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可以停了。  他已经找到了上一世世界崩坏的原因。  陆鸣以往接到的任务,小世界是很有可能无法自洽的,最后崩坏倒也合理。外在能量无法靠他的行为产生的内在世界能量抵消,这个世界的根基就会碎裂,随后消失。  上一世,这个小世界的核有自己的意志,它控制着所有物种的行为,僵硬且内耗,所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逻辑不通,自己崩坏。  这一世……  陆鸣转头看了看那个茫然地站在店门口,拿着钱夹流眼泪的小姑娘,笑了笑。  下雪多美啊,姑娘,别哭啊。  街角开出来的商务车已经跟了他很久,没有车牌。陆鸣最近乖如鸡仔,不可能是他惹的祸,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他当成筹码,可以威胁到什么人。  那个人是谁呢?  是这一世不再受世界意志控制的楚臻。  陆鸣不打算欠人情。  他固然懂一点股市,在里面翻滚了两个月,倒也有了些不错的收益,现在花的也是自己的钱,但吃穿用度依旧是楚臻付的大头。  他们都知道对方换了个壳子,默契地闭口不言,只有偶尔错漏的缝隙,才能窥到一点隐秘的悔恨与爱意。  他碎了一张体能强化卡,不打算让自己变成楚臻的累赘。  开玩笑,再多来几次这种事,楚臻就要累死了,一个人类,未免太过分身乏术。  他刚想扭头,就觉得后颈微微一痛,他想抬手摸一下,却动作迟缓,双眼昏聩地趴了下去。  他最后一个意识是。  还好栽在了雪地里,不疼。  楚臻,别来。第59章 楚臻x陆鸣(三) 这可不是我的骨灰啊。  陆鸣从一片昏暗里醒来,他动了动手。  手被尼龙扎带简单地扣在一起,唇被粘住,手脚反绑。  看来没想要他的命。  他没敢睁眼,只是简单的弹动手指。  这个小动作立刻被监视他的人发现,开门去汇报。  那就没有装傻的必要。  陆鸣睁开眼,眼前雾黑,一片冰凉。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住了。  质地很粗糙,刮得他眼皮疼。  他的棉服被人扒了,只穿着一件单衣待在冰凉的空气里,体能强化卡这次他还没来得及选,那张卡在他脑海里依旧停留着选项。  体能强化卡:  请选择强化对象:  耳朵  眼睛  鼻子  嘴  皮肤  …  陆鸣毫不犹豫选了眼睛,把自己冰冷的皮肤抛在脑后。  霎时进到眼里的光都变多了,纱布的孔隙似乎都变得比刚才大,他这下才看清楚屋内的陈设。  开着灯,刚才走了一个,现在还有四只靴子。那是两个特种兵。  他一堆技能卡攒在手里很久了,现在正愁没地方用呢。想劫持他,威胁他的长期饭票?别了吧。人哥们儿这几天为了自己的公司,和钱斗智斗勇,快要累死了,他再雪上加霜地插上一刀,不太地道。  他只想安安稳稳通过这个任务,然后……  他眼神迷茫了一瞬。  然后干什么呢?  回到圣坛,接几个任务,喝几杯酒,醉过任务体察期,再去下一个任务世界吗?  接下来的剧情让人熟稔,保镖里有一个是旧爱的父亲资助过的人,泄露了陆鸣的路线,尾随他一起买奶茶。  陆鸣被踩着脸摁倒在地上,有点苦恼。  既然保镖大哥都跟了那么久,在车里那么冷,为什么不顺道也去买杯奶茶?  卖奶茶的小姑娘刚刚延毕,家里不给这个没成气的三女儿生活费,把仅有的两套房子给了两个哥哥,这丫头每天从牙缝里抠钱呢。  奶茶店也是从朋友手里接的,地理位置不好,一直亏着。  嘶——  高跟鞋的跟好尖,要不是强化过身体,估计他脸都要被戳烂了。  旧爱很快出来了,在陆鸣面前哔哔叨叨,偶尔情绪上来了还给他一脚,大体内容是她很爱楚臻,能不能让给她诸如此类,期间混杂着尖叫、怒吼和对无动于衷的陆鸣的发疯。  这可不是爱。这是变态啊。谁爱一个人爱到绑架他的对象?  怎么那么多钱不去多买点书看看,给自己建立个三观呢?  陆鸣牙疼地想,更何况其实他不是楚臻的对象,有名无分而已。  这世界从被核控制里释放,里面的人反而越来越往偏激的路线上走。  陆鸣胳膊上又挨了一脚,思路接着转回去,再不开口解释,他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他咳了一声,艰难地说:“别打了!我告诉你真相!楚臻爱的人根本不是我!”  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这时倒是还记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怀了孕,所以偏了偏腿,挡住了腹部,装出虚弱的样子——  痛感早就被他调到了零。  不然他怎么会来当了个明星,虽说别的事他做不好,演个戏还是及格的。  旧爱并不相信,反而骂道:“鬼才信你!你那么会演!我不听!”  陆鸣被噎住,依然坚持道:“其实我和他相敬如——”  外面传来震天的枪响声,旧爱难以置信地看到楚臻带着两辆车的人下来,直白地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男人面沉如水,一身黑衣,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开口时呼出的冷气尤为明显,宛如冰雪说话:“放开他,安菲。”  什么也不解释,只是用隐晦的目光偷偷瞥了一眼陆鸣。  上一世陆鸣在这里欣赏了一场枪战片,被迫走剧情的自己在躁郁症主角攻的帅气身手里痛哭流涕,被这个罕见有点人味儿的玩意儿亲了一下。  主角受从这里对攻死心塌地。  旧爱,也就是安菲,这下彻底炸了,几近疯狂,对着陆鸣尖叫:“这还不算爱你?!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出口都是骗人!你看他这样子像是不爱你吗!”  系统把冷感归为痛感,所以陆鸣感受不到冷,即使他的血管都开始在这雪里发青发紫。  楚臻一身黑色,从脖颈两侧垂落的围巾在这寒风里被吹起下摆,个高腿长,很有年轻黑/道大佬的气质,眼神看向他时,明明变都没变。  他从不会让别人威胁到自己。  陆鸣觉得委屈,想解释,想说他也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可旧爱这边最大的筹码就是他,所以他再想说什么,就看到旁边保镖抬起枪,拉开了保险栓。  他们开始了僵持。  安菲开始了她今天的第二次长篇演讲,楚臻的回答简单到冷酷,对她的要求回答不超过五个字。  “你就不能看看我吗?!我是哪里不好?!凭什么要喜欢这么个男的?!”  “不能。”  男的怎么了?你自己可以直,但是不要歧视别人嘛。陆鸣想。  “我这么漂亮!这么……这么有钱,我也没得罪过你,你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我不喜欢你。”  别啊老妹儿,谈恋爱可不是做舔狗。  “你又不讨厌?!凭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怎么又绕回去了呢。  果然,楚臻叹了口气,说:“谁说我不讨厌?”  他神色越来越冷,已经看见陆鸣被冻得通红的脸和逐渐僵硬的身体,一字一顿道:“我讨厌商业联姻,你看上的也只是我的脸,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解释。”  楚臻永远这样,关于情感的谈判他从不退让,从不低头,作者笔下的他一向强势,从软禁陆鸣到最后结局,相较于原主陆鸣从小白花到彻底崩溃,他倒是完美维持了自己的人设。  安菲往脚边开了一枪,擦着陆鸣的脸过去,在他冷白的侧脸落下一道血痕,濒临崩溃:“可是我们双方长辈都那么愿意!那么喜欢!”  她像是突然想通了,抬起一张恍然大悟而疯狂的脸:“我知道了!只要陆鸣……只要这个男人不在了,那阻碍我们的东西就消失了——!!!”  她的爱意从核里遗传下来,经由自己的锤磨,变态了。  这个世界好不容易转变成真实的世界……陆鸣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核遗留的bug。  同时,他也有些懵,他觉得楚臻说的这些,套在自己身上倒也合适。  可他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痛。  这个身体这么孱弱吗,年纪轻轻就得了心脏病?  还是说这是止痛卡的副作用?  “陆鸣!!!”  那声劈裂的怒吼混杂在枪声里。  远处灯火明灭,安菲手里的枪走火了。  时间在他眼里变慢,拉锯着流逝,他眼睁睁看着那颗子弹奔着他的左胸而来。  陆鸣接连烧了两张卡。  他因为发动技能而剔透如琉璃般的眼珠里,映照着面部表情彻底失控的楚臻。  一颗出膛的子弹已然穿过他的胸腔,带起大量空气进入内脏高速旋转。贴近心房的动脉被这旋转撕裂,喷出大量鲜红的血液,溅在陆鸣脸上。  弹壳叮铃落地。  他眼神迅速灰暗下去,双腿一软,身体因为血液的极速流失而冰凉。  楚臻扑了过来。  “焚毁。”  陆鸣艰难地说。  “复刻。”  他看到楚臻眼里闪着光。  原来你也会哭?  *  陆鸣飘在半空,看了看自己的手。  相对于焚毁卡来说,复刻卡的生效时间非常迷,不是要命的伤害他一般不会用,上一次用复刻卡是在一个星际世界,生效时间在六十年后。  不得不说那是他呆过最久的一个世界,也让他习惯了自己飘来飘去不被任何人看到的时光。  就是他从荒无人烟的子行星醒来,回到主星时,出了点问题——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是什么有悖人伦的人体试验的产物。  等待生效期间,他会变成阿飘,现在就是这样。  他的身体在一群人面前化成了沙堆,丝毫不符合唯物主义,留下傻站在原地的楚臻和安菲。  楚臻只用了两秒就收起自己那副要哭没哭的神色,除了失态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他沉默两秒,从半跪着站起来,裤腿上砂砾纷纷滑落,开口就是威胁:“你的人信得过吗?信不过那今天就死在这里,包括你。”  安菲惊恐地倒退两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疯狂摇头,连道歉都没能说出口。  楚臻不稀罕这种道歉,而且该道歉的对象也不是他,而应该是陆鸣。  其实陆鸣对安菲没什么怨恨。  这种古早世界的映射,基本都有一个恶毒女配,养尊处优,心地不坏,容易被人当枪使,作者总对女性有惯性思维,把她们塑造成一个声嘶力竭的疯子,而不是当成一个人看。  把这种人放到圣坛教养所玩两天,装个知识流芯片就懂了。大量的知识消化后会让她的世界观重构,最后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爱情是强求不来的。  就像现在冷静的陆鸣一样,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陆鸣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男。  圣坛三层的混乱区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那里陆鸣见了很多漂亮的、帅气的、英俊的男人,升不起半点兴趣。所以理所当然地把自己从同性恋里排除了——  即使他的知识芯片里写着人有五十六种性别,无数种性癖,只靠这种简单的判断就把自己排除是十分简单粗暴的行为。  可谁让很多小世界的规则就简单无比,一直照着知识芯片来对自己做出细致的划分会让人精神分裂的。  他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从自己脑海里找了找同性恋的特点。  奈何上面的术语简直要了他的命,什么异化、解构、符号、凝视,陆鸣痛苦地闭了闭眼,把页面给关了。  他点开娱乐版面,在半空中消磨时光,分一点余光给地上的人。  余下的人已经开始收拾残局,他身体化作的沙粒被楚臻抖着手捧起来装进一个罐子里。  陆鸣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别吧,这可不是我的骨灰啊,兄弟。”  他话到嘴边已经秃噜出来了,又呸掉,自己重复了一遍,把兄弟那两个字自作主张地删掉,接着转回去,打算看看娱乐头条。  娱乐版面的头条是一行显眼的3D大字。  “看一个人爱不爱你,要注意的绝逼是细节!”  下面是圣坛某著名主播结婚的副标题,被陆鸣自动忽略掉。  他摸摸下巴,深感认同,准备跟着楚臻看看“细节”。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真的很卡……不能日更不好意思……第60章 楚臻x陆鸣(四) 你说鸣鸣已经死了?!  他们互相都门儿清,知道对方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楚臻现在类似于找补一样疯狂对他好,在他面前连一句重话都不说,这不对。  陆鸣看着他把那个罐子抱在怀里上了车,罕见地在发呆。  司机已经行驶到楚家大门门口了,喊了楚臻三声,这人才回神,下意识地:“嗯?”  司机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家主,到了。”  三个月前,也就是陆鸣回来的时间节点,这个司机还在叫楚臻少爷。  上一世,楚臻和陆鸣结婚后解决了家里家外三个绊子,前前后后花了半年时间,才得到主家的认可,拿到爷爷的遗嘱。而这一世,他只用了三个月,就是令人肃然起敬的两个字。  家主。  楚家家大业大,宛如古树盘根错节,现在他们一致收起不安分的分叉,供养明面上的树干。  陆鸣很佩服。  可现在这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哪还有什么家主的样子。  楚臻回到家,没去自己的房间,他把那个罐子放在陆鸣那里,红着眼,悄无声息地流了会儿眼泪。  他的声音很低,因为哽咽格外地模糊。  陆鸣飘在他耳边,才勉强听清楚。  “对不起……害死了你两次……我明明……我明明可以阻止的……”  不是你的错啊,是小世界的规则变了。  陆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痛苦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脑回路怎么能弯到这里?出来之后还是跟这哥们儿好好解释解释吧。  *  陆鸣现在的业余活动叫阿飘跟人,跟谁呢,跟楚臻。  他目前的状态类似魂体,不受外界干扰,能穿过任何物质界的物体。  楚臻最近总算闲了下来,他的生物钟并不准时准点,要纠正也十分困难,那天晚上回来之后一夜未眠,到第二天中午才痛苦地躺在床上。  心理的愧疚几乎要把他压垮了。  楚家有一个老医生,以前是精神科的,现在退下来,给楚家做心理咨询师。这几天得知楚臻头痛难忍,他不断出入楚臻的房间,想要知道造成楚臻身体迅速恶化的原因。  可楚臻现在就是一个严丝合缝的蚌壳,半个有效的字眼都撬不出来。  这次的心理诊疗又以失败告终,老先生叹了口气,擦了擦自己的老花镜。  老先生从小就喜欢楚臻,这孩子现在变成这样,他和楚家老爷子私下谈过好几次,不要让老爷子再违背楚臻的意愿强加给他自己的意志。这只会让从楚臻在周旋中痛苦,现在显然有精神方面的症状了,有产生双相情感障碍的趋势。  陆鸣在这里没有困意、没有饥饿感,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看楚臻,所以观察到了好几个楚臻下意识的小习惯。  他头痛得厉害时会反射性按自己的后脑勺。  比起甜的蜂蜜水更喜欢喝热的。  实在疼得难以排解时喜欢去游泳,把自己淹没进水里。  这天楚臻正在泳池底吐泡泡,陆鸣就飘在他身边,池边的手机响起好几次,誓有不接电话就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楚臻从泳池里上来,水噼里啪啦地从他的胸膛往下落,洇没人鱼线,滑进泳裤里。  男人披了条毛毯往躺椅上躺,陆鸣也坐在他旁边,装作自己能碰到东西似的,去拿旁边佣人准备好的冰激淋。  那边电话里,一个人的声音热切又讨好,问楚臻:“楚总,有时间去海滨玩吗?哥几个都好久没联系了,出来玩玩呗。”  楚臻闭着眼没什么表情,只回了两个字:“不去。”  “哎,别介啊。”那男人又笑,这时候的语气已经变了,更类似威胁,“姓陆的小子可还欠着我们一笔账没算呢,我们联系不上他,就只能找您了,他爸妈——”  电话声音戛然而止。  楚臻扬手把手机扔进了泳池里。  他失控地站起来,一脚踢翻了躺椅,抬手拿起那杯冰激淋,碰地砸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把角落的仆人惊动,战战兢兢过来跪下收拾残局。楚臻喘着粗气,脚面已经泛起不正常的红,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肿起来。  直到一切恢复原状,脚上上了药,楚臻回到客厅挥退仆人,才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死了还要吸你的血——那些人——那些人——!”  陆鸣觉得自己再不现身这家伙就要黑化了,他数了数自己的加速卡,抬手拨了个电话。  片刻后接通,三维投影出现,对面的男人习以为常,开口就是打趣:“怎么?又被复刻卡困在小世界了?”  陆鸣翻了个白眼,“是啊,不知道要待多久呢——”  “当心你人出来之后任务对象都死了啊,上一次受罚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上次他被困作阿飘六十年,出来之后人的确死得差不多了,不过好在关键任务对象还在,所以受罚也只是扣了一点基础分、收回了一些技能,问题不大。  至于这次。  陆鸣不由自主地骂回去一句:“你可盼我点儿好吧,等爷出来敲你竹杠。”  “好好好,”好友顺着他往下说,“可别是在管理所敲,那我真的请不起。”  管理所,任务出来之后每个人接受圣坛检测的地方。维序者们在那里敲竹杠,就是自己被□□了的意思。  经过检测,如果任务完成度不够,直接就被留在那里受罚。通常是□□。  大多数维序者耐不住寂寞,最讨厌自己一个人呆着,这也是他们时常穿梭于各个世界的原因,不断变化的世界观和不同性格的人们给他们最大限度的新鲜感和簇拥感,让他们不至于孤独。  所以□□是大多数人都十分讨厌的惩罚。  对陆鸣并不适用,同伴们偶尔开玩笑开过了头,会说陆鸣这个性格像个神祇。  不畏孤独、苦中作乐、喜欢旁观的性格。  “不过,”好友笑了笑,伸手过来摸他的魂体,“你这样子可真憋屈,找我干什么?”  “代购。”陆鸣叹了口气,“我系统不理我了,你帮我代购二十张加速卡,加速两百年保底,我这会儿得快点让复刻技能生效,不然主角要黑化毁灭世界了,到时候别真的扣信用分让你赎我。”  “早说,”好友在空中快速点击几下,“买完了,邮给你?”  “嗯嗯,快点。”陆鸣心不在焉地应声,肉眼可见地敷衍,把眼神都分给了楚臻。  好友爽快离开,走之前还玩笑了一句儿大不中留。  陆鸣没听见。  那个男人眼睛血红犹如困兽,死死盯着发蓝光的电脑屏幕。旁边的打印机不停地往外吐纸,上面的名单是或多或少欺负、要挟过陆鸣的人。  房间的窗帘应楚臻的要求被拉上,房间极暗,显得这一幕尤为可怖。  楚臻这几天一直偏头痛,所以在家静养,现在脚受了伤,医生建议是在家修养半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会呆在家里,还有一点挽救的可能。  陆鸣飘过去看那些纸,越看越心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身份信息、家庭环境等,事无巨细,说是名单更像档案。  打印机又吐出一张纸,让陆鸣看到后面出现的一个熟悉人名。  那个角色是书的后半段才出现的,照现在剧情的走向,他还没出场,和楚臻没有接触才对。  楚臻……果然重生了。  *  站在一个廉价租屋里,陆鸣烧掉第十六张加速卡,自己才从魂体状态拿到了一个新的身体,原版复刻。  他砸咂舌,没想到这次的加速卡竟然这么坑,坑到让他在这个世界呆一百六十年的地步。  如果不是上一次被关了六十年之后去付费答疑,得知加速卡可以加速复刻时间,恐怕他真的要在这个世界飘荡一百六十年。  他接着用了一张改头换面,把自己的脸变成普通的正常人,放在人堆里下一秒就找不到,存在感稀薄而低微,且身形偏瘦弱。只看体型,倒是和这个世界的陆鸣本人有些相似。  他对着临时租来的房子审视自己,确认没有别的疏漏后,拉起兜帽出了门。  隐身、提速、追踪,他很快到了一处别墅区。  楚臻的行为十分混不吝,他像是不惜一切一样开始挨个要求奉还。  陆鸣知道他的意图,他想要为以前的陆鸣讨要一些公道。  这不该是楚臻的工作,保留有上一世的记忆对楚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上一世的世界逻辑并不通顺,楚臻自己的行为也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新生的灵魂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这不是圣坛想要见到的局面。  很多上一世威胁过陆鸣的人这一世见了他更多选择了绕道走,陆鸣在这一世已经得到楚臻足够多的庇护。  上一世的楚臻对陆鸣是一见钟情,这世界从陆鸣二次进入之后才开始尝试摆正自己残缺的逻辑。现在,经过摆正后,这一见钟情的成分还剩多少?  但可以肯定的是,从陆鸣刚刚过来就知道,悔恨值肯定有百分之八十及以上。  西式大门被强行冲破,连带着嵌入石墙的关节都被拔出,凄惨地整个歪在一边。嵌在门内砖石上的花坛的花成片的倒,一只宠物贵宾缩在角落呜呜直叫,偶尔出现一小滩血迹,也难以分辨是谁的。  陆鸣扒着墙沿,看到这处庄园里凌乱的内景,悄无声息地落地。  隐身卡距离失效还有25分36秒8。  里面爆发出一声怒吼,陆鸣听着有点耳熟,转过两个弯才知道为什么耳熟。  这庄园原先的主人已经被楚臻的一队人赶进仓库。  剩下原主的爹,他已经被楚臻救了出来,捂着脸一脸痛苦,眼泪从他饱经风霜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他嗓音因为刚才的怒吼而嘶哑,此时已经语不成调。  楚臻垂着头跪在他身边,一声不吭。  也像是刚才说了什么,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说鸣鸣已经死了?!”  陆鸣的动作陡然顿住。  我不是,我没有,我活的好好的。第61章 楚臻x陆鸣(五) 陆飞扬腰上那颗红痣尤为显眼。  楚臻动作很快,已经告诉了陆鸣的父亲陆东升这个事实。  这还让他怎么诈尸?  还好换了张脸,即使现在立刻暴露也不会有什么事,陆鸣跟着两人上了车。  隐身不像魂体可以到处跑,它是有空间要求的,所以陆鸣坐后座坐的非常小心,生怕挨着楚臻或者自己爹一下,这平白无故仿佛撞鬼似的,别再把老人家吓到。  也幸好两个人坐姿都很规矩,陆鸣半跪在两人之间,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和占地面积。  楚臻和陆东升之间没什么话好谈。两人一个垂头看自己的手,刚从刚才被绑架的氛围里脱离出来,一个看着车窗玻璃,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陆鸣爸妈对这个强取豪夺的家伙恨之入骨,即使现在看上去有那么点改邪归正的迹象,老头儿也没想原谅他,但他也没想趁机捞油水、要补偿。  这男人一辈子在国企上班,忠厚老实惯了,最近因为自己儿子的事情间或生出几根白发。  在这越发安静的空气里,陆鸣观察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随着世界意识逐渐脱离,世界开始自己运行了,逻辑逐渐圆润,这处处真实的场景已经不像以往的劣质贴膜那样让人出戏,陆鸣现在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无二致的人,有些酸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话也是会被听见的,于是捂住了嘴,只敢放轻呼吸,没有看见楚臻正在看车窗玻璃的视线凝住了。  陆东升纠结了很久,才深深叹了口气:“唉,不管怎么样,你对鸣鸣做出那样的事,现在又来救了我们……他已经死了,我没法代替那孩子原谅你,但是我和老伴儿算是和你一笔勾销了,以后我们不要往来了,我们高攀不起。他的骨灰在你那吗?你要是还有一点愧疚,就把它给我们吧。”  这个姿态太低了,但代入两人的社会身份,倒也可以解释。  诚如陆东升所说,在这个小世界里,按照普世规则,楚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和陆鸣一家的小老百姓,门不当户不对,他们结婚,完全是先前被世界意识控制的楚臻的一厢情愿。  之前楚臻对二老的态度可以说是恶劣,现在有了自己的人格,谦恭有礼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只是说:“都听您的。”  “嗯。”陆东升因为他态度和缓,难免多说了几句。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见到失魂落魄的小辈,总想着开解几句,“你也别太难过了……鸣鸣那个身体我也知道,从小不爱运动,懒散惯了,没能逃出来,唉,希望这小子下一世的时候投个好胎,可别……”  他说一半说不下去了,难忍的捂住自己的脸,半晌才接着说:“你也……好好活。”  这是他能表达出来的,最大的善意。  楚臻安静地听着。陆鸣这时刚好抬头,对上他干燥起皮的、通红的眼眶。  最近楚臻没休息好,眼袋都随着他不良的起居习惯冒头。  他根本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张好好的床被他睡的像个烤盘,他就是上面奄奄一息的肉,被两面炙烤。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怨恨和对死去之人的愧疚夹逼着他,时时刻刻把他淹没在痛苦的深海里。  很快送陆东升到家,他家在一个很老的小区,小区里老人居多,大多是国企员工,邻里之间比较和谐,这么多年没见到过脸红脖子粗,和楚臻长大的楚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隐身卡距离消失还有几分钟,陆东升已经推开门下了车,前面的司机动作很快,帮他关了车门。  被刚刚好卡回车里的陆鸣:“……”  隐身卡时效消失,他整个人显出外形,楚臻在外面和陆东升告别,陆东升很不耐烦,摆摆手把人挥开了,临走前叮嘱了一句骨灰的事。  真的不是骨灰。陆鸣想,他得挑个合适的时间诈个尸,不能让老两口伤心太久。  楚臻这时已经来了车里,刚打开车门,就被人捂住了嘴。他一时不察,被人直接拉进了车里。  “楚哥!是楚哥吧!你先听我说!”  来人黑色兜帽黑口罩,看不清全脸,唯独那双眼,好像藏着亮,带着耀眼的光。  和楚臻那天在雪夜里看到的陆鸣的双眼,一模一样。  *  陆鸣给自己编了个身份,说自己是陆鸣之前出资抚养的孤儿院里的人,来找陆鸣报恩的,顺便想在城里谋个出路,叫陆飞扬。  他身上还带着原先陆东升让陆鸣好好收着的玉镯,少年机灵地拿出来,把镯子展示给人看。  “看,楚哥,陆哥把这个都给我了,这你总相信了吧?”  楚臻并不回答,只是钳住他的下颌,拉开他的口罩。  那是一张和陆鸣只有眼睛相似的脸,平平无奇,普普通通。  他的手在这冬日里异常温暖,仿佛一把炽热的火钳,抵住陆鸣的脖子,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陆飞扬瞪圆眼睛,任他摆布。  楚臻的手指顺着脸向后,在他颈侧重重地刮下,那片肌肤立刻起红,接着一路蔓延到脖颈。  “好,那你就待在我公司,去市场部实习去吧。”楚臻神色冷淡,确认了他的证件和身份,“别想着做什么小动作,我会盯着你的。那个镯子,你好好收着,要是弄丢了,我饶不了你。”  他刚才的动作,明显是怀疑什么,比如面具。真的放下手,楚臻才愣了一下。  他竟然是失落的。  那个人死了,真的死了,在他面前化作一堆砂砾。  这几天他出入很多所谓玄学大师的家中,却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甚至有道士斩钉截铁地和他说:“楚先生,您一表人才、青年才俊,何必要在一个死人身上吊死?恕贫道无法解决,请您另请高明吧。”  楚臻后来查到,这是他父亲派来的说客,软的不行来硬的,这就是前任家主的想法。那道士倒是实在,临到头了劝了他一句。  不会,他现在还不会死,等到安顿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陆鸣资助的学生,他就离开。  谁能看看他本人的意愿?看看陆鸣的意愿?  夜里月光皎洁,男人侧坐在床头咽下安定类的药物。  他没看到一个身影在他睡着后打开了窗户,走进来,在他胸前带来一阵微弱的绿光。  *  楚臻最近气色好了很多,和他之前形影相吊的死鬼感彻底划开了距离,周围的仆人和医生也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搞不清楚缘由,握着自己很快空了的药瓶想了很久,照他这样大剂量的用药,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气色刚好身体健康?  这事好像是从陆飞扬住进家里之后有所改善的。  这小孩儿身无分文,在楚臻家里蹭吃蹭喝,嘴又甜,从仆人到厨师长都很喜欢他,甚至有些不懂事的还会叫一声家主夫人,被楚臻陆飞扬两人同时天寒地冻的脸给吓得闭了嘴。  楚臻天寒地冻是因为陆鸣刚去世没多久,仆人就开始管不住自己,陆飞扬天寒地冻是因为怕楚臻心理再恶化。  仆人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暗道,这表情一出,两个人倒是挺有夫妻相。  楚臻吩咐仆人在他房间装了一个针孔摄像机。  *  陆鸣,哦,现在该叫陆飞扬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说句实话,陆飞扬和楚臻相性不错。  楚臻是个不爱外露感情的人,且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如果是第一眼印象不好的人,根本不会让他住到家里。  可陆飞扬却通过了他的第六感测试。  陆飞扬和陆鸣不同,虽然两人都懒散,但是陆飞扬大部分时间充满活力,活泼好动,休息时间喜欢运动,游泳、攀岩、高尔夫、打靶,明明说自己是山村里出身的孩子,这种要钱要闲的爱好却很多,而且什么都会一点儿,且还不错,楚臻没有细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说实话,这几项运动也是楚臻喜欢的。  这几天离开了药物,他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都可以和陆飞扬谈笑风生了。  有天下午,他告诉陆飞扬,陆鸣不喜欢吃冰激凌的时候,陆飞扬第一个反应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而是你说的这个不对,陆哥明明很喜欢吃。  放在别人身上,这么说陆鸣可能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那如果是陆鸣自己呢?  那就说得通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这样的幻想,更何况这两人除去眼睛外完全不像……  可他就是好像通过这个躯壳,看见了那个古灵精怪的灵魂。  *  他还需要一个小测试。  楚臻这天到家的时候脸色都是黑的,进门就开始脱衣服,从门口到浴室,围巾、大衣、毛衫、长裤落了一地,推门就去洗澡。  水声稀里哗啦,陆飞扬坐在沙发上目瞪口呆看着他发脾气,下意识啧啧两声。  这身材真是绝了,怎么练出来的。  本着寄人篱下对主人表示关心的原则,陆飞扬特意想等水声停了再过去关心一下,可水声响了三十分钟,还是没有消停的趋势。  这……人都得泡发了吧?是不是出事了?  陆飞扬在外面敲了敲玻璃门,无人应答,斗着胆子打开门。  氤氲的热气迎面扑了他一脸,陆飞扬稳住身体,踩着防滑垫往浴缸处走。  他没听到那个人的呼吸声,花洒打开一直往外流着水,稀里哗啦从浴缸溢出来。  待到靠近,陆飞扬下意识把手往水里伸过去,一边伸过去一边问:“楚臻,你没事吧?”  他这时也不叫楚哥了,叫了楚臻大名。  浴缸里猝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猛地往前拉,浴室本来就滑,陆飞扬的拖鞋没办法稳住他的身形,只能顺着力道前扑,整个人栽进了浴缸里!  温暖的热流把他整个人包裹,陆飞扬手忙脚乱地呛咳起来,他正贴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什么都没穿,一只手还紧攥着自己的手腕,这时好像才醒过神,快速把他人从水里捞起来,声音低沉:“飞扬?怎么是你?”  他迅速道歉,扶住他的腰:“不好意思,我应激反应了,你没事吧,刚在水里睡着了。”  陆飞扬脸上落下晶莹的水珠,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他依然在呛咳,脸颊都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泛红,此时抹了一把脸,睫毛都湿了:“这不是看看你怎么了吗,我没事,让我起来。”  楚臻这才回神似的,收回了手。  陆飞扬今天穿的是白T,又薄又轻,水一过,湿的透透彻彻。  因此陆飞扬腰上那颗红痣尤为显眼。  两个人这么像,连痣的位置……  都一模一样么?第62章 楚臻x陆鸣(六)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楚臻每天晚上的睡前活动又多了一个,叫做看监控。  十倍速,一小时看完一个白天的录像,只看陆飞扬出没的地方。为此他请了一位特助,专门放在家里监控陆飞扬的行踪,还更换了这一处区域的摄像,带监听和监控功能。  特助表情没变,眼神却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楚臻面无表情,不知道这位特助又脑补了一出怎样的豪门夫人离开后小三上位表面恩爱背地却被总裁怀疑的狗血大剧。  楚臻点开陆飞扬那部分的录像,今天倒是不像之前在家打游戏,陆飞扬出了门。  当然也仅限出门,陆飞扬就坐在家门口晒了会儿太阳。他总觉得屋里闷,不愿意待在封闭的空间里。  陆鸣不是这样的,陆鸣他……  楚臻迟疑地停下。  他不知道陆鸣喜欢什么,在他那个情节完整、栩栩如生的梦里,他只是个强取豪夺的人渣。  他只是潜意识觉得陆鸣不应该……不应该怎么样呢?  他越想越觉得以前的记忆似乎都褪色了,陆鸣喜欢吃什么?喜欢干什么?有什么爱好?  现在只剩下陆飞扬这个色彩浓重的一笔。  陆飞扬喜欢布丁,但不太爱吃甜食,喜欢打游戏,做点木工。  楚臻前两天拿到了他给自己雕的小人,萌系小物,神态传神。  和他一样冷着脸。  青年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大笑:“楚哥,看,这个像不像你!”  这个人随着时间流逝,在这块灰色的记忆里,悄然带出肆意的笔画。  今天的监控就是坐在门口晒太阳,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很好,看得到陆飞扬在冬日里惬意的脸,他穿的很厚,像只懒洋洋的猫。  晒了会儿太阳,他站起身活动了两下,这时街角的公园转过来一个小孩儿。  楚臻调成1.5倍速,稍微定神,看出这是隔壁一个女强人家的孩子。  女强人很忙,没太多时间带孩子,请的保姆,这小家伙每天放完学在家都是一个人,这会儿应该是出来遛弯儿。  两个人碰了面,小家伙不知道怎么了,站在原地摸摸口袋,愣了半天,开始掉金豆豆。  陆飞扬走上前,蹲下来和小孩子平视,看口型,是问他怎么了。  后来两个人忙活起来,在草丛里和街边到处走,这边的监控或多或少都拍到了一些,看样子是在找东西。  找了半天,在花坛边上的灌木丛里找到一只小巧的手链。  他们站的位置就在一个摄像机下面,正好方便楚臻放大,看清那个东西。  手链做的不太好,像是手工的,有一点丑丑的线头,但是上面的珠子珠圆玉润,福气吉祥,一看就花了心思。  楚臻打开了声音。  “谢谢哥哥!这是妈妈给我做的,吓死我了,差点以为找不到了。”  “找到了就好,”陆飞扬找了很久,这会儿有点气喘,拉着小朋友找到路旁一个石墩坐下来,把找到的手链放进小朋友手里,接着缓缓把那只小手合拢,“是重要的人给的东西,所以不能再弄丢了,不然他会很伤心的。”  孩子重重点头,天真地问:“哥哥也丢过东西吗?肯定没有和我一样一下子就哭了,我好丢人,一点也不男子汉了。”  陆飞扬被他可爱到了,揉揉他的发顶,声音在明朗冬日里带着上扬的意味。  “这有什么丢人的,”他把孩子抱进怀里,慢悠悠地晃,明明那张脸年轻得过分,动作却仿若迟暮,垂垂老矣,像个看破世俗的长辈,“我当然也丢过,哭得比你惨多了。”  “你丢了什么呀?”小家伙在他怀里咯咯笑,“也是像我这个,这么——重要的东西吗?”  陆飞扬沉默片刻,终于笑开。  “嗯,丢了一个皮囊,有个人因为这件事非常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对我来说,那只是个躯壳而已,他却很难过,难过得我无法想象。”  小家伙没听懂,但是抓住了关键词,“你没告诉他吗?这样不对!”  他一副小大人的架势,眉毛一竖,原地叉腰弹跳一下:“你像我妈妈一样,说是为了我好,但是只是自己想,都不愿意开口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啊!连这个手工都是我缠着她做的!你说的那个人肯定也不知道吧!他肯定猜了很久!”  他说到最后,看陆飞扬脸色不对,又小心翼翼地问:“他猜到了吗?”  陆飞扬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他抬眼,对上了面前这个摄像,准确找到了镜头。  这动作太明显了,明显到告诉楚臻,他知道了所有的事。  楚臻喉咙发紧,啪地按下暂停。  *  屋里一片安静,仆人被安排离开了,整个三层别墅只剩下楚臻和陆飞扬两个人。  陆飞扬已经透露出足够的信息,在察觉到自己试探的行为之后。  他就是陆鸣。  可他还是谁?陆鸣只是他的一个壳子,那他是谁?  楚臻难以避免地想。  简直像个下凡的神灵。  陆飞扬从楼上下来,本来表情相当悠闲,难得察觉到一点不对的气氛,  楚臻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语气轻微:“谈谈?”  陆飞扬抱着一杯热可可点头:“嗯。”  他也紧张,连平时不爱喝的甜饮都弄了一大杯,在楚臻旁边的单人小沙发坐下了。  先开口的是陆飞扬。他的改头换面可以提前消耗,这会儿已经没有再伪装的必要,楚臻和他对视,眼睁睁看着这张脸几度变换,变成了陆鸣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这是我的……能力。”  陆鸣笑了一下:“我的工作就是来到这里,拯救崩坏的世界,上司给我发了一个工具,是一个卡牌系统。”  他在半空一抓,抓出一张流光溢彩的卡牌,把它递给了楚臻。  “这张牌叫改头换面,”陆鸣指着上面的阿弗洛狄忒,“可以改变我脸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新建文件夹卡,”陆鸣补充道,“可以新建档案,补充我过去的人生,让我可以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诸如此类的东西还有很多,我就不细说了。”  “接下来说说你吧。”陆鸣看着他,表情竟然是温和的,就像是在看一株自己养的植物,含苞许久,终于要绽放了。  “楚臻,不要囿于上一世,”陆鸣笑着说,“上一世的世界逻辑不通,那个你也只是一个残缺的你,他只是你的一个投影,不代表是你会做出的事。而且……”  他看着楚臻沉静的脸色,接着补充,“你没有伤害到那个陆鸣,那也是我,我用了一些卡牌,比如免痛卡,所以你的投影做出的事,对我的伤害微乎其微。”  “我得按照世界规则走一遍剧情,所以配合了你的投影,其实那些人……你父亲、安菲、还有那个你准备区找他算账的富商,他们也只是受世界支配的傀儡。伤害没有真的落在我身上。”  “之前看你伤心,我很……”陆鸣停顿了一下,把那杯热可可攥得更紧,“过意不去。因为那不是你的错。”  “那现在呢?”男人突兀地问。  “嗯?什么?”陆鸣温和地前探,“现在?我没懂你的意思。”  楚臻艰难地打开喉咙,问出自己的疑问:“现在你的工作做完了吗?是不是就要走了?”  陆鸣微微一愣,很快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笑道:“没做完,我联系不到我的上司了,所以现在还在这里停留。”  楚臻顿了顿,又放低了一些声音:“那你的身体……”  陆鸣茫然地回视他:“什么身体?”  他在楚臻闪躲的视线里脑子终于搭上了线,想起和上一世有关的一点奇葩设定。  陆鸣的身体……  复刻卡复刻了陆鸣怀孕了的身体。  陆鸣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浴室的接触让他不适,想着要去外面晒太阳。  身体接触引发的不适像是一个隐秘的号角。  就这样坐在这里,他身体深处轰然涌动出一阵令人脸热的热意,让他失手打翻了杯子。  粘腻的热可可泼了他一腿,可陆鸣脸上迅速升起的热度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带进一股高热的清热之中,几乎是片刻,他已经眼神迷离,滚滚热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只能咬破舌尖让自己勉强保持清醒。  眼皮上的热汗遮挡住了陆鸣的视线,他在这种令人沉溺的热意里勉强保持了清明,在他意识里,他一手摁在了过来扶他的楚臻的肩膀上。  可事实上,他只动了动手指,从嗓子里含糊地说。  “楚臻,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他声线柔软,剧烈抽泣了一下——这具身体久久未经历情爱的渴望几乎摧毁了他的理智,叫嚣着想要和人负距离接触。  他颤抖着把话说完,“上我也没关系,别怪自己……”  那唇瓣一开一合间渗出一点血迹,还有柔韧的粉色。  楚臻脑子一炸,他脑海嗡鸣,已经听不太清陆鸣说什么了,而是跟随本能抬手把手指塞进了他嘴里,接触到让人窒息的湿热。  ----------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就一个小设定,细节我什么都没写QAQ求求别锁我第63章 楚臻x陆鸣(七) “你真的不想亲我一下吗?”  陆鸣那条黑色牛仔早在行走间就被扒了下去。  热可可和裤子一起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等他们抵达床上的时候,楚臻眼都是红的,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个无意识蹭着自己的人按住,按住他脸咬牙道:“弄痛了你就告诉我,知道吗?”  陆鸣听不清,觉得他的气息要远离,伸出舌头舔他的掌心。  你这么无意识地依赖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有那么一点……  不舍?  *  第二天醒的时候陆鸣觉得自己眼皮肿了,很难睁开。  他皱皱鼻子,睁开眼,看到一缕透过窗帘照下来的晨光。  他茫然了一刹,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并不是没有记忆,只是被欲望占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更加大胆了而已。  紧接着,他感受到温暖。  这温暖难以形容,相比身体接触带来的热意,更多的是由内而外的温暖,让陆鸣有些惊喜——他这个畏寒的身体能有这样的表现,让他觉得舒适。  被子里两具身躯亲密地贴在一起,楚臻仍在睡,眉心紧蹙着,像梦见了什么难题。  陆鸣安静地看着他,试图捋清自己的心思。  现在让楚臻痛苦的事没有了,他俩的关系倒是彻底崩坏,等到楚臻醒过来,想必又是一阵尴尬。  还没等他想好,楚臻就已经睁开了眼。  他只是眨动了一下,就眨去晨起的昏沉和纷乱,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什么都能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第二下,他已经把目光投向睁着眼显然醒了好一会儿的陆鸣。  楚臻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陆鸣的耳廓——上面有楚臻留下的一个浅浅的齿痕。  意料之中的尴尬并没有出现,陆鸣听见他说:“陆鸣,我……我会负责的。”  陆鸣忍了忍,没忍住,大早上的,埋在他肩窝哈哈大笑,笑得满是眼泪:“你好可爱……”  楚臻耐心地等陆鸣笑完,才轻柔地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克制的吻。  *  他们的相处模式又开始变化了。  之前作为先前的陆鸣,楚臻只敢待在他身边,为他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却不敢深究,他太害怕陆鸣像上一世那样看似表面笑着,实际却刚烈无比,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离开。  后来作为陆飞扬,楚臻对这个身份只当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嘴甜的小鬼,他没太多精力在乎陆飞扬。  那是他们相处最简单的时候。  陆飞扬就像个养在家里的金毛,会在他下班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回来会说欢迎回家,接着看好笑的电视节目,自己抱着抱枕,笑得前仰后合。  里面的人说着叽里呱啦的外语,楚臻一时间都没能听懂。  看到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楚臻也会被他感染得心情变好。  现在陆鸣还是那个陆鸣,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不再带有那种让人紧张的易碎感,他告诉楚臻之前的记忆不应该绊住他,因为那都是他的工作,那些伤害都没有伤害到他。  可楚臻却觉得空落落的。  那他们之间,不就没有联系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他整个人像时钟停摆,骤然被钉在原地。  *  这天早上和往常一样。  因为陆鸣不太喜欢家里很多人随时走来走去的服务,楚臻给大多数仆人安排了休假,只剩下一两个手脚利索的打扫卫生。  至于做饭,陆鸣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做,成功把咖喱做出酒味儿之后,他被楚臻赶出了厨房。  其实被赶出去也没什么,开放式的东西,陆鸣也只是从料理台转到了流理台,他依然在笑,看着楚臻眉头皱的死紧,看着那一盘根本看不出原料的东西。  陆鸣笑到肚子疼,锤了锤桌子才止住自己的笑意,抬头就看见楚臻专注做饭的样子。  楚臻会做饭是理所当然的,他先前在国外独居。  陆鸣看着他的侧脸,问:“你之前在国外都是自己住吗?”  楚臻把食材倒进锅里略微翻炒一下,一边抽空回答他:“嗯,我不喜欢生活习惯不好的室友。”  陆鸣抬起手肘撑着脸,坐在高脚椅上和他闲聊:“嗯?可是也可能碰到生活习惯好的舍友啊,这样太自闭了吧。”  “不会,”楚臻把另外切好的东西扔进锅里,设了时间,洗洗手转过身,“我试过了,第一个是个滥/交的大学生,一天晚上可以带回来两三个,第二个是个鼓手,每天半夜灵感爆发,第三个是个画家,离开的时候我刷了整间屋子,现在那里的天花板上应该还有一只掉色了的深海巨章。”  他还没说完,陆鸣已经对着流理台笑得肩膀直颤。  节目效果十足,楚臻这样冷淡的脸,精准的叙事,再配上这样有十足吐槽欲的话题,很难让人不笑。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突然感觉到一道影子迫近。  楚臻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来了他这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摇晃的发梢——可能叫呆毛,楚臻不确定地想。  因为陆鸣身体的原因,他们维持一定频率的性/爱行为,所以身体接触比起之前只多不少。几乎是楚臻靠近的瞬间,陆鸣的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手心带了点烫,让楚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  楚臻停下动作:“是……”我的错,不该在平时招惹你。  陆鸣摇了摇头,一手撑着桌子爬起来,抬头去吻他。  “咖喱怎么办?”在亲吻的间隙里,他问。  揽着他的人眼眸愈深,笑说:“那我们快一点。”  *  陆鸣的肚子越来越明显,楚臻要请专门的陪护,被他拦住了。  他无奈地说:“我没事,我身体很好的,我的身体和普通地球人类的身体不太一样,你不是知道吗?”  楚臻沉默了一下,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乖得像只听话的德牧:“嗯。”  “我只是很困……”陆鸣眼神有些茫然,“楚臻,我可能要沉眠了……”  “沉眠?”  “嗯,”陆鸣和他解释,这些天他已经给楚臻解释了很多东西,让他见了各种各样的卡牌,楚臻接受良好,所以他以为这次也只是解释一下就够了,“我不知道会睡多久,这里还剩下四张加速卡,如果我睡得太久,你就用掉。我的身体需要休息……才能顺利生下它……”  直到楚臻话音不稳,他才意识到一些小小的不对劲。  楚臻问他:“你要走吗?你又要……离开?”  陆鸣不知道怎么说,可能他没遇到过这种事。  他倒是会安慰人,只是现在搜刮大脑只能想起自己安慰的大多数都是女人和小孩儿。  摸摸头,语气温柔地说几句话,顺带塞给他们一杯奶茶,或者味道很好的营养剂,或者甜的糕点,接着潇洒地挥挥手走人,让人家好好待着,别太难过,还要生活。  可眼下他没有好吃的,也不会走。  他活这么多年,还没碰见到楚臻这种类型的人落泪。  陆鸣的手指松开又收合。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白而匀称,此时踌躇的样子,像蝴蝶蹁跹。  楚臻久久无言。  他泪腺根本不受控制,视野都是模糊的,用手蹭过却越来越多。  他声音嘶哑,姿态很低,只是用力攥住陆鸣一只手腕,用力得像是要和他相融,垂下头宛如哀鸣的兽类:“我求你,陆鸣,只要你说句话,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他似乎在这几天的日常里变得让人安心且强大,可陆鸣现在才知道,上一世给他留下的阴影至今未散。  时间从未像现在这样漫长,漫长得对面人再抬起手时,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陆鸣又靠近了一些,身上青柠味儿的沐浴露味道也一起靠近。  青年柔软的食指放在他眼下,温和地蹭掉他的眼泪,声音温柔得堪比花苞里含着的水。  “别哭。”  楚臻猝然抬头。  陆鸣专注地注视眼前因为震惊而面部表情静止的人,接着泄气似的笑了,带着点有什么好怕的豁然。  碍于职业选择,维序者一旦动心,核会自动为他们绑定唯一的伴侣,从此无论世界改变,躯壳变迁,他们的爱人只会是一个人。  所以很多维序者单身从出生到老死,都不会选择与人绑定。  这即是契约,又是囚笼,说难听点,我们绑定,这辈子不能再爱上别的人,不然会被世界惩罚。  说浪漫点……  你是我永生的唯一。  他没告诉楚臻这些,本来是打算当个惊喜的,现在看来要提前了。  陆鸣舔了舔唇,强行驱散自己的睡意,跃跃欲试地问。  “我没要走,我只是睡着了……你真的不想亲我一下吗?”  这是在做/爱之外,这一世他们的第一个吻,不含情/欲,只是安慰。  吻他的人的眼泪砸在他脸上,被陆鸣拂去。  一吻结束,他们额头相抵,楚臻的情绪已经被收好。  陆鸣顽皮地眨了眨眼。  “我给你在家里留了惊喜,给你三个月时间自己找到,不然我醒的时候会揍你。”第64章 楚臻x陆鸣(八) “请了婚假。”  陆鸣回了圣坛一趟。  离昏睡还有一段距离,他身体不能离开,魂体倒是可以走特殊通道。  好友在通道口接他,看到他半透的身体,还手贱地摸了一下:“这么急着回来,被小世界哪个小妖精迷住了?”  “是啊是啊,我现在要去结婚登记。”陆鸣没时间和他打屁聊天,这货整天穿梭在各个世界,最爱撩骚帅哥美女,“东西呢?”  好友把东西递给他,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不是吧,你来真的?”  陆鸣挑挑眉:“什么给了你我说的都是假话的错觉。”  好友沉思两秒:“可能是你漂亮的脸吧。”  陆鸣翻了个白眼,奈何还要这家伙送,忍住了给他一拳的冲动。  等到了地方,走进登记所之前,他被好友拉住。  陆鸣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他。  圣坛风景独美,没有四季之分,永远的白云高广,偶有白色纸偶鸽落下来,啄地上掉落的晶体。  这里每天接待上千万维序者,结婚登记所却是人流量最少的地方。  这个妖颜惑众、形容俊美的人第一次表现出明确的忧虑,问他:“你确定他能找到你的灵魂刻印吗?如果找不到,你就绝对、再也、真的真的、出不去了。”  陆鸣定定和他对视,半晌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别担心,他一定找得到。”  “还是不行,我信不过你,你把他在的世界坐标给我,”好友越想越焦虑,“万一他找不到了我还可以给个提醒,登记所里哪是人呆的地方,你要是一直在里面回溯还不得疯了?”  陆鸣想说你是不信任他还是不信任我,半晌叹了口气,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行,坐标给你,你别去主动找他麻烦,被我知道了我出来第一个揍你。”  好友心痛地说:“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你不是妈妈的好大儿了。”  陆鸣一笑,转身上台阶,推开了庄严肃穆的大门。  *  陆鸣走进登记所时周围景色为之一变。  所有的光亮都消失。  他站在恒星之间,周围是浮动的宇宙尘埃,身上发出夜灯般微弱的光亮。  圣坛不太愿意让维序者找到爱人。  拥有爱人的维序者相比圣坛,有了自己更爱护的东西,大多数人不会选择把圣坛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这是主神不愿意见到的,他给了维序者力量,却因为这些情爱,失去了。  所以结婚对维序者来说是一个再严肃不过的话题。  他们从决定结婚登记的那一刻起,就会受到主神的考验,接受记忆回溯。  直到伴侣找到自己的灵魂刻印、同时自己找到世界混乱之处,两人同时脱离出来,才有和人结为伴侣的资格,获得主神的慈爱。  记忆回溯是维序者最讨厌的事,在上一个纪元的维序者民调排行榜里,是一个比监/禁刑罚还要惹人生厌的东西。  他们活得太久了,从出生起到现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却要从头再观看一遍,且找到和记忆不符的地方。  陆鸣在这一片黑暗里,看到哭着的自己。  那个在一片灰暗的世界里厮杀的、小小的自己。  *  楚臻从陆鸣走后,睡觉一直会做梦。  他梦到了陆鸣。  梦到他在一个秩序简单的世界里出生,那是个斗兽场。  杀人就可以活下去,不断赢下赛事就可以离开这里,少年那张漂亮的脸上布满了大小疤痕,他在这厮杀里练就一身钢筋铁骨,身躯上覆盖着的薄薄肌肉有不敢让人小觑的爆发力,眼神凶戾得像头狼。  直到他看见少年走到最顶端,杀死了主动认输的对手——那个每天结束厮杀后一起和他偷肉吃的伙伴。  那个人……和小时候的楚臻长得一模一样。  世界的规则从少年胜利之时开始崩溃,独狼不再需要这个世界,所以世界失去了它的意义。  主神挑选了小世界唯一的胜者。  从此少年在各个世界游历,长期用他人身份生活的他像是躲在躯壳里,把自己那一点简单、执着的伤痛死死埋进了心里。  再接着,画面一变。  陆鸣站在星辰间,穿的却是斗兽场的服装,抬手把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不、不要——  他从梦中惊醒。  *  陆鸣不是没考虑过万一楚臻找不到自己的灵魂刻印怎么办。  他看着自己的记忆,这时已经过半,他还没找到混乱之处,要是楚臻真的找到了,他也没找到,不亏。  他在这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难以抑制地回想起那天在斗兽场赢下,所有的观众都在欢呼,他们得到了最终的胜者,从未失败的王,可陆鸣失去了自己第一个朋友。  随着时间流逝,他早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的脸,所以记忆回溯里他看到的脸异常模糊。  他感到一丝难过,他记得那是很重要的人,可现在却想不起对方的脸。  他脑海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身边的景色就为之一变。  无尽的黑色褪去,刺目的光明俘获他的视线,他只看到一团光亮,带着温柔雍容的温度,缓步靠近了他。  陆鸣站起来,不确定地问:“主神?”  这么简单就通过了吗?  “做得很好,我的孩子。”  他看不清主神的面目,但是那个人……不,祂似乎是笑了一下,模糊地掠过陆鸣的耳际,送上自己的祝福。  银色的耳挂从耳朵上沿的最高点咬合住陆鸣的耳肉,冰凉凉地从侧沿垂下,银链一直落到锁骨。  他头发长长,同时装束也为之一变,白色的裙装被流动着银纹的腰封锁住,勾勒出劲瘦的腰线,内里是宽松的长裤,到脚踝时扎起,他光着脚,紧接着脚踝上也缠绕上银色的装饰,现在整个人连带衣物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神明的手不疾不徐地拂过他的头发,祂拥有永恒的生命,所以总是游刃有余,现在向陆鸣送上自己的颂词。  神明的语言陆鸣应当是听不懂的,可他这次却一句不落地听懂了全程。  楚臻是……主神看中了很久的人。  只是在小世界里,他的人格并不完整,所以主神遣送人进去,想让他进一步成长。  可这个小世界的规则太过僵直和诡异,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住这样的对待,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共情原身,而原身不过是一个引子,他只是设定好的规则罢了,并非真人。  维序者下放世界时,可以在许愿池里拿到一个金手指,这是第一次,有人从里面拿到了卡牌系统。  因此才可以客观看待那个不完整的人格,且不会被共情的判断干扰思绪,可以第二次重来时心态依旧。  可以不怀芥蒂地再次接近他、陪伴他、给他爱、让他学会爱人。  我们俗称这为……  命中注定。  【带着我的祝福,和爱人一起游历世界吧,你们一定能拥有最瑰丽的旅行。】  神明的低语渐渐低沉,陆鸣前踏一步,自己站在高台之上,前方放着一个玉镯。  陆鸣觉得自己相比得到了神明的慈爱,不如说是神明的偏爱。  这么简单直白的……灵魂刻印。  *  陆鸣醒来时,已经是春天的早上,窗外鸟鸣声阵阵,窗棂开着,带进来一些清新的空气。  自己的肚子变得更大了,房间的陈设依然未变,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头发长得很长,就像那天在登记所里得到神明照拂后的长度。  他从床上坐起。  他并不像孕妇一样,孩子的重量变成了女性们的一个巨大负担。  对陆鸣来说,这个孩子只是占了点空间,卡牌可以把它转移出来,所以生孩子不过就是等到一个固定的时间,把它转移到培养皿里那么简单。  他想见楚臻。  陆鸣揉了揉脸,正要下床,就听见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灵魂刻印的牵绊,他一下就判断出进来的那个人是楚臻。  楚臻打开门时是低着头的,他手里捧着一台办公本,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还没摘下来,应该是在开会。  那边还在报告什么东西,所有与会人员就看见自家董事长的电脑在空中翻了一圈,表演了一个直接落地,上盖扣合自动休眠,断掉了视频。  楚臻一脚踩过那台可怜的笔记本,表情几近惶然。  他抖着嘴唇还没说出什么,就看见陆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他伸出双臂——  “楚臻,我好饿啊,要抱抱。”  *  陆鸣在解决掉酸汤肥牛、番茄炖牛腩、粉丝鲜虾煲、两份米饭、五个卤肉包、三个奶黄包、一个杂粮煎饼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终于停止进食,叹了口气:“吃得好累,一会儿再点,牙酸了。”  楚臻摩挲着他的手腕,或者说从刚才他进门,就没有放开过。  “之后还会有这样的事吗?”  陆鸣睁大眼睛:“当然不会,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楚臻,我都答应你了。”  “那你的工作……”  陆鸣这才知道他在在意什么,拉开被子侧坐在床沿,和拉了张椅子坐过来的楚臻的腿贴在一起。  他笑得露出虎牙。  这时已是大半中午,晴朗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有一只肥嘟嘟的麻雀不怕生,跳上床沿,瞪着豆豆眼观察房间里的两个人类。  他看见其中一个长发男人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一句话。  紧接着坐着的人站起身,把长发的人按在床上,低头就吻。  不知道小家伙听没听懂。  那句话的内容是——  “现在工作内容有变,跟上司请了婚假。”  ----------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  这篇文因为人设没做好,后期写得我很头疼,现在总算把想说的都说完了,应该没有遗漏的了,还有很多地方写的不到位,但是现在的我没办法再去修改了,好歹是絮絮叨叨结束的第一本书。  感谢连载期间一直追文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的鼓励,因为就那么几个人所以我都很眼熟,感谢你们的支持,那么我们下本再见~  因为没想好下篇开哪个,所以开文日期也没定,有缘再见啦,感谢和大家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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