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块地方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死人的痕迹,这件事在学校里也被老师禁止传播。
恐惧吗?
没有……
他只是好像心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人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对于旁人来说,无关紧要。
可是如果厉淮安出事了呢……他没办法接受元旦时候还像个活宝一样的人,忽然就……
沈谦不想继续胡乱揣测,到了姜萍楼下,他愣愣的看着铁锈的门,伸手一推,门没关。
走进去,里面有种死寂的黑,阴恻恻的,沈谦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朝里走。
楼上灯没开。沿着楼梯往上走,只有压抑的黑。楼上门关着,里面一片静谧,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那门后面的动静。
沈谦敲了敲门:“厉淮安。是我。”
门没关,他推开,一眼就看见窗子外面清冷的光落进房间,在角落里,厉淮安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上,光从上方顺着窗户流泻下来,发丝上沾着光,根根分明的颤抖。
沈谦一时站住在原地。
厉淮安……
沈谦走过去,面前的人缩成一团,一点也不像他见到的厉淮安,没了生气,静静的抱着自己,不出半点声音。
沈谦半跪下来,他迟疑的伸出手,揽过他的头。
至亲的人死去,他不能想象厉淮安的痛苦,但是能让一个乐观的人忽然变成这样……那一定是很痛苦的疼……他原本以为厉淮安会推开他,但是没有……
厉淮安就这样乖乖的靠在沈谦的胸膛上,很静很静,静到彼此只能听见呼吸和心跳。
“姜萍死了。”
许久,靠在怀里的人张口,嗓子沙哑。
沈谦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她死了。”
他也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温和的女人,明明前些天还憨厚的夸赞他,现在就死了,真的,活生生的人没了。
像是梦一样。
但是再不相信,人也的确是死了。
姜萍算是看着厉淮安长大的,这样的打击对厉淮安有多大,可想而知。
但他沈谦好像做不了什么。
只能一遍遍重复:“没事……”顿了一下,又轻声说,“我在。”
厉淮安真的很脆弱啊……他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人和小孩没什么两样,他也会委屈的哭,也需要一个依靠。
就这样抱着他好了。
他可以为厉淮安提供一个肩膀。
厉淮安流着泪不停的重复:“姜萍死了……”姜萍死了,他要怎么活下去……小时候没人要他,是姜萍拉过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家。
他从始至终没有祈求过什么,他也不要什么宏图大业,不要什么前途似锦,他从不信神佛,从始至终……他只想要姜萍,小唐,他们三个人好好活着就行了,能在这个小地方苟延残喘的活着,他就很满足了,现在上天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他。
他真的累了,
捡过废品,被混混追着打,他没有哭。小时候父母吸毒双双自杀在家里,他也没有哭,他做外卖,当服务员,被人指着鼻梁挑刺,他都是笑着回应,他做过很多事情,没有怨过谁,始终相信这是上天给他的历练,能和姜萍小唐成为一家,就是最大的恩赐。
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双目通红的看着面前的人,像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把沈谦推开:“你滚!老子不用你可怜……”沈谦被这一推,撞在后面的柜子,肩膀上一阵刺痛。
他揉了揉肩膀,看着落魄至极的厉淮安说,“你觉得你这样,是姜萍希望看到的吗?”
“呵……”厉淮安额上青筋突起,他咬着牙说:“她不会知道……她死了……”
死了,什么都没了,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沈谦站了起来:“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我来劝你,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起码要为小唐想一想。”
厉淮安凄惶的往后边墙上一靠,他绝望的看着空空的天花板,虚脱的说:“小唐我不管了……有村委会管着……你滚……别来烦我……”
……
沈谦不说话,攥紧拳头,他真想揍醒这货。
“我忘了,你是谁啊?……沈谦……你是沈谦……”他痛苦的捂住脸,尽量不让自己流出眼泪来:“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你这辈子都没办法体会我的感受……你滚吧……别来烦我……”
他就想这样瘫在这里,等着死……横竖也活不下去了……怎样都无所谓了,
他输了,对这样的生活,他输了……不拼了……太累了。
沈谦看见他这样,心里一阵抽痛,
他伸出手,片刻的迟疑后,他下定决心似的按上他的肩膀:“你和我没有区别,厉淮安,我们之间的区别就再于你比我多了一个字,除了这个,我们一样,我们有共同可以期待的未来,无论什么社会地位,无论什么阶层,你起码要去相信,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厉淮安抬头看着他,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忍了十几年的眼泪,此刻一下子全流出来了。
“真的,你应该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只为增益其所不能。”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郑重的说:“我发誓,你现在所经历的,都是为了未来更伟大的成就,姜萍一定能看见你成功的时候。”
“你要真对得起姜萍,就好好活着,拼出一条路来,对的起她这一辈子的期望,也要对的起小唐的责任,更要对得起你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决定你的路,如果坚持不下去,就想想,决定一个人是生是死,不是心跳停止的那个时候,而是你遗忘她的时候,所以,哪怕是为了证明她还活着!你都要去努力给自己闯出一条路来走下去。”沈谦死死盯着他,这些话是他真心的劝告,为逝者找到真正的归宿,便是让生者活出更坚强的生命。
……
沈谦并不知道,那一刻的厉淮安重新找到了生命可以倚靠的力量。
他蓄满泪水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忽地痛苦的皱眉,像是忍受了巨大的委屈,他猛地扑上去用力的抱住了沈谦。
沈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有些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同样紧紧的抱住对方。
“你说的……”厉淮安颤抖着,咬牙道,“不能骗我……”
“不骗你。”
两个少年,在窄小的房间,紧紧拥抱很久,光像有了默契,铺洒在两人的肩头,发着耀眼的金辉。
……
腊月初一,满街红条飞扬,热烈的预备欢迎新春的到来……
害死姜萍的人已经被执行了死刑,在姜萍的葬礼上,只有两个人。
姜萍在良渚没有亲人,她年轻的时候独自出门闯荡,被老男人骗了感情和身体,一个人生下了小唐,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这一走,就是把一辈子搭进去了,再也摆脱不了他人的闲言碎语。
沈谦看着堆砌的杂乱的土堆。
厉淮安跪在地上,他慢慢头磕地,缓缓抬起脸,眼眶泛红,看着墓地。
“妈,我会照顾好小唐……我会努力,不吊儿郎当了。我知道我的责任,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远处有鞭炮爆竹声响……有人欢笑,有人吵闹……空旷的土地,抓起的是黄土,埋下的过去……
芸芸众生,熙来攘往。
……
弄完姜萍的葬礼,厉淮安这些天就待在家里,他忙着一些东西,关于查询成人自考,还有一些资料,应子也见不着他人,都知道他要些时间来缓缓,也没人再去打扰了。
良渚的天似乎不是那么冷的耐不住了,但是这样的暖也仅仅持续了几天,天又一下子陷入南方的冰窖里,冰的湿冷扎手。
大马路边上有昨夜下雨留下的积水,带着点薄冰,沈谦闲着没有事拿着外婆搁在门口的扫把沿着院子扫了一圈。
他手原本就白皙,握着冰冷的扫帚把子,手骨骨节上冻得泛了红,有白里透红的好看,像玉瓷一样。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拿着扫帚沿着小院子来回走了几圈。他走了几圈,妮妮就跟在后面走了几圈,最后他停下来了,抬头看了眼天,是冬天固有的雾霾蓝,还有几棵枯枝直耸入天的气魄。
心里闷着一股气,堵着实在是烦躁。
外婆提着被子出来,看了看天,发现今个天气不咋好,太阳都没出来,她抖了抖被子又进屋,走两步朝屋外喊:“谦谦啊,你别扫了,今晚肯定还要下雨。”
沈谦应了一声,随手把扫帚搁在墙角。
杨晨估计是要出门,他换了一身衣服,原本胡茬青冒的脸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年轻了几岁。
他出门就瞅见了院子里的沈谦,脸上带着笑,沈谦能看出来那笑容带着尴尬。
人都是记忆动物,任谁也没法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即使过去了三年,对沈谦来说,三年来的每一天都会梦到这件事。
不过长辈终究是长辈,沈谦还是点了点头:“舅。”
杨晨估计没料到沈谦会开口这一声舅,他那张国字脸僵了,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说:“嘿,起来那么早,没多睡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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