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以沫,他在走廊里,把哭闹的女人都劝住了。
“你们要是想看,我现在就带你们到地下去。”以沫对地下的描述把郝娜和胡夫人慑住了,她们如霜打的茄子,低头默默走开。
“我们走吧。”我强制带以沫回公寓休息。
他躺在床上给我画起地图来:“只有东方美人厂区在南郊,地下出口、体检中心都在西区。隧道错综复杂,厂区废气弥漫,要通风,地上少不了风亭。”
“我们没那么多人手,擒贼先擒王,同时控制住孙圻和孙哲应该差不多会成功。”我盼他快点睡觉。
“你错了,地下的每个人都想出去,他们不出去是惧怕孙圻,在处置孙圻之前,要让地下城的人惧怕你,听你的话。”
“你考虑太多了,这几天寝食不好,你身体不够健康,好好休息吧。”还是直截了当比较痛快。
以沫会心地笑,我只觉得心疼他。把他头搂进怀里,用身体遮住他眼睛,强制他睡。
我妈要在地下,他要让他父母在地上,这是难解的矛盾。
我们睡了不足三个小时,天黑又返回地下。
我打开门,妈妈睁开眼睛。
“为什么不去床上睡?”她还和衣躺在沙发上。
“我躺够床了,隔壁有床,你们去吧,把门关好。”
妈妈不愿多说,我们退出来。
这个区域通风比较好,空气新鲜。住在这里的,有孙芸孙逸,还有建设地下城重要的高级工程师。
隔壁房间的床具也很舒适,功能堪比星级酒店。
我趁以沫沐浴,空气氤氲,从背后缠上他,呢喃道:“都认过妈妈了,我们是不是该洞房花烛?”
他娇嗔地嗯了一声,耸耸肩膀,委婉拒绝。
好吧,这里的环境再好也不是他能放松的地方。我理解他,安心地向他示弱,回到床上,蜷缩在他怀里。
他哄着我睡,爱抚额头,轻拍肩膀,试遍了每一招,我睡不着觉,他也睡不着。
“我们去找找孙圻住哪?”他道。
“好呀。”我乐得出去游逛。
地上的出货口在西郊,由此判断这个区域的最近边缘在西方。
我们进入向西的隧道,走了约两里,又出现一片建筑区,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一个较大的房间里亮着柔弱的灯光。我们站在窗口向里看了一眼。这是一间大教室,有上百个孩子,三岁到十岁之间。
讲台上说话的人是孙圻。意想不到,孙圻还有耐心教学。他抱起一个哭闹的小孩,招呼我们进去。
“你看到了吧,我为了管理他们操了多大心。要不是我建了这座地下城,用劳动约束他们,他们会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西都早就沦为地狱了,所以你得让市民感谢我,与我们和平共处。”孙圻夸夸其谈。
孩子们都好奇地围着我们,他们的天真与地上的小孩无异。孙圻厚颜无耻、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无道理。
我明白他想说服我,但钟舒舀那边的压力我不能忽视,以沫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孙圻抱着孩子,又在一大群孩子面前,我又不能动手控制他。
那孩子停止哭泣,搂着孙圻的脖子,眼泪汪汪地凝望着我,眼神里有一点惧怕。
以沫在教孩子们叠纸,周围的孩子指指点点观察得很认真。
我靠着桌沿,低头无奈地告诉孙圻:“梁络不知道钟舒舀在哪,只让我们通了电话。钟舒舀断定你不会放过他,不肯出来见面。他威胁我,不杀了你,就向市民曝光,说出体检中心无法治疗狂躁病人的真相。我们回来征询一下你的意思,下一步该怎么做。”
孙圻拳头重重砸在讲桌上,桌子吱咯一声,柔韧地接了他一招,没被打散。
“我早看出他心机深,念他有点小才能留用他,他还真把自己当老虎了,”孙圻鄙夷地哼了哼,“没事,你尽管揪他出来,我会通知邱思正,看谁敢配合他宣扬,他的话没人敢信。”
没人敢信,他对西都的控制程度这么有信心,邱思正果然是他的傀儡。
以沫突然“啊”的惊叫,我心头一紧猛地转身寻他,他正单膝跪地,右手被一个胖胖的八九岁小男孩咬住,身边的其余孩子也如同小怪兽一般,张大嘴咬上他手臂,肩膀和后背。
☆、林以沫+临风
28林以沫
这些天,我在地下提心吊胆,怕得要命,少爷来了我才觉得安全,麻痹了这些孩子。
我也要变成食血人,想到这里身子便虚脱无力:“先回去吧。”我跑出教室,后悔怎么会放心和一群狼崽子在一起。
“等等我,你先别急。”少爷用嘴挨个吸吮我身上的伤口,感觉会吸出毒蛇刚刚注入的毒液一般。
没用的,被牙咬破的伤口一点都不疼,已经麻木了,我怎能不急。
毒素很快会控制我的大脑,我会改变食素的食性,变成没有理智的食血人,在此之前我要做点什么。
我心灵的恐惧让自己对自己失去信心,我不知道变成食血人之后我的思想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对少爷是不是还会至死不渝。
“快回宿舍。”我控制不住眼泪,泪花迷蒙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别紧张。”少爷飞奔着把我带回宿舍,“没事的,有我陪你呢。”
他擦着我的眼角,我仰面躺在床上,想起梁络说时实,要食血才能达到高潮,我不想变成那样。
“少爷,少爷,”我的心真的惊慌了,撩他的衣服,“我们洞房花烛吧,快,我怕晚了感受不到。”
“不会的,你别怕。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梁络好了,钟舒舀给他注射了你的血,所以你可能可以抵抗食血人的病毒,你别紧张,等一等。”少爷按住我手臂。
真的吗,我慢慢放松紧紧抓他的双手:“可我已经麻木了。”
“需要时间,相信我。”
“那也不耽误……”
“不,你现在太紧张了,只会被动承受,我不要。”
我害怕辜负少爷的真情,又觉得不是自己能左右,委屈地哭出来:“少爷。”
“你忘了我名字啦。”少爷帮我擦干眼泪,他的手指万分轻柔,凉凉地似珍珠滚过我的眼周。
他一直在我身体上方,撑起身子不让我负重,此刻压在我身上:“别哭,除了麻木,还有别的不寻常感觉吗?”
我心满意足地搂紧他,内心安定许多,除了他有点重,压得我要重重地喘息之外,没什么不适。
混乱的思维稍稍清醒,我想到孙圻现在没有和我父母在一起,是救出他们的好机会。
“现在去找我爸妈,我要带他们走。”
29临风
为了不让以沫过度担心和紧张,我陪他去。
他犹如争分夺秒,和孙圻赛跑,狂奔到化验室,没找到人,别人说这个时段不该他们上班。他有些慌,不听别人劝说,又一路狂奔到烘干区。
我没心思仔细观看让人瞠目结舌的地下城市街景,一走一过已经了然。
来到氧气最稀薄,异味最浓,温度最高的干血块制造区,他终于撑不住了,弯腰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倒气。
我也无意在此久留,背起他跑着穿过去:“还有多远?”
“D11-15。”
见到一排排房屋,我明白了D是区号,11、15是行列号。
推开D11-15的门,里面没人。
以沫找遍每个房间,双腿发软,委顿在地:“一定是孙圻,他把我爸妈关起来了。”
我也感觉揪心,孙圻要挟我不留余地。
我们重返教室,逼问孙圻以沫的父母在哪。
“没在宿舍里?那是和孙哲出去了吧,他今晚好像在天河街。”孙圻一脸不知,又关切地。
一直逼着他也不是办法,我和以沫立刻出地下城,赶到天河街。
我们从运输公司开了一辆小货车,透过车窗远远望见马路边四个人影。
孙哲站在旁边,以沫的父母抓住一个女孩的手臂正在吸食。
30林以沫
我大脑空白地冲下车,大喊爸爸妈妈。然后木然地惊呆在原地,那女孩歪着头无神地瞅了我一眼,我认出了她。被我爸妈伤害的女孩是付红芳。
他们惊慌失措,自觉无脸见我,支支吾吾:“他先咬的,让我们趁变味之前体验一下。”
见我们靠近,孙哲大喝一声:“快走。”
他们扔下付红芳,向路边的黑暗处逃窜,眨眼没了踪影。
付红芳失去支撑,身子犹如纸片,被秋风吹倒。
31临风
“她还有气,先送她去医院。”
这应该是以沫最不愿见到的情景,他错愕,精神受到严重的刺激,望着逃跑的背影,痛苦地僵持着。
我怕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去追他父母,叫他帮我把人抬上车。
付红芳颈动脉被咬破,血液喷射进衣服里,赶到医院半身衣服已湿透,相对腕部只是小伤。
我告诉梁络是被孙哲咬伤的,他把值班医生叫来立即展开抢救。
付红芳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在手术室外等待。我默默祈祷她不要死,但又多了一个食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