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隔着我推了一把男人,男人似有所悟,哦了一声,便都放开我坐好。
“我们最高兴的是你没有变成我们这样,我们每天回来都要看一遍你的照片才睡觉。唉,真没想到,我们很少去那,偶尔去一次能看见你,真是太幸运了。”女人笑着驱赶尴尬。
是够幸运的,我对跟他们来时的脑子正常表示怀疑:“我该走了,你们和我一块出去吧?”我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他们是我的父母,便该离开这里。
“我们不能出去。”女人哀叹着。
“这是我们的家,你就在这出生的,多待一会儿吧。”男人恳切的眼神。
这是我爸爸,我看了他一眼赶紧移开目光。我的不自在来源于从没想过会有这种身份的人坐在我身边。
“呃,我怕他等着急了。”我诺诺嘟囔。
男人快速从茶几上的照片堆里翻出一张合影:“他,你少爷。”
“呃,是。”我接过照片,这天我和少爷偷跑出去了,我把冰淇淋送到他嘴边,他歪头躲开。看照片他嘴角挂着笑意,并不嫌弃,像是怕他咬一口,冰淇淋就少一口的一样子。
“他不喜欢吃甜的。”我说。我想把这张照片带走,但他们如视珍宝,我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知道他们等着我叫爸爸妈妈,但我放下照片,酝酿半晌也没叫出口。
我拿出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试着拨了一下少爷的电话,正在连接中,很久不动,最后屏幕自动关了。
“这里没信号,我小姨怎么联系你们的?”我因为内心无法接受他们而脸红。
“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有个好心人帮你小姨传信,我们会在她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去见她。”男人语气有些慌乱地解释。
“她应该告诉我你们在这里的。”我的大脑现在拒绝思考他们在这里的原因。
“是我不让她说的,你本来不该知道我们的存在。”女人坚定的语气散发着冷酷。
为什么?我只是在心里不平。
我明白,他们一直生活在地下,生活的单调可想而知,目的更是不能被外面的人知道,否则就不用在地下建这样长久的居住地了。
这里才是真正的地下城。地上的人不知地下还有这么多人存在。
“我们来了解一下你们在干什么。”我应该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生,“你们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男人下定决心开口:“我们毕业跟随老师做生物研究,后来老师消失了一段时间,他再找到我们的时候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知道你好好的活着,我们就不再恨他了。”
“他是谁?”我的直觉感觉很不好。
“我们不想让他知道你还活着,你是我们的骄傲和秘密。”女人的话让人感动。
可是因为他们对我隐瞒,我不愿同情他们。
我摆弄着手机,没有信号,着实着急:“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我真该走了。”看着他们无措的眼神,我几乎虚伪地,“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迪厅快散场了,散场之后所有人都要出来休息,五个小时后起来换班。你在这等着,我去接他过来,等我们去换班你们再走。”男人挽留道。
我理解他要挽留我的心情,我的目的是见到少爷,在这里待几个小时没什么关系。
“我和你一起去接他。”我起身要和他出门。
他们夫妻二人相视无言,知道拧不过我,男人先开门出去。
我一只腿刚跨过门槛,便听见有人喊:“瘟神来了,瘟神来了。”女人的声音不陌生。
“孙芸回来了。”男人用手挡住我,“你回屋待着。”
对,那声音是孙芸,我道:“孙逸他妹?”
“是,他们是对双胞胎。”女人把我拉进屋,“你别出去,现在太危险。”
孙芸孙逸住在这里,他们是食血人,我几乎本能的想到,地下这些人都是食血人。少爷现在知道吗?
我见到了我的食血人父母,他们在保护我,说在这种环境里我不害怕是骗人的,少爷不在我身边,我连孙芸孙逸都对付不了,还有那么多,我该怎么办?
“嗯,孙芸孙逸会来吗?”我呆呆地站在女人身边,看着男人关上门。
“他们有时候会来,不过也待不了多久,吃完我给的零食无聊就走了。”女人把我拉进一间卧室,“这间是给你准备的,他们知道没人,一般不会进来,你先坐着,他们要是来了你进衣柜里躲一下。”
我诺诺答应,暗暗祈祷自称爸爸的人一定要接到少爷。
“梅姐姐梅姐姐……”孙芸喇叭一样的大嗓门越来越近。
我来不及细想随着女人的手势进了衣柜。
“孙芸,什么事你又吵吵嚷嚷的?”女人在客厅里见到孙芸。
“梅姐姐,你千万别出去,我杨哥呢,你快告诉他也别出去。”孙芸的语气很焦急。
“他没事,你先说说为什么?”女人温柔地。
“瘟神来了,噢,他叫临风,我听我二哥说的,他力气可大了,正在舞厅里打人。”孙芸若不是长得太丑,只听娇滴滴的声音还有些可爱。
我默默期盼孙芸说的详细一点,又后悔刚才没有告诉他们少爷叫临风,希望不要有什么误会。
“舞厅里有人打架啊,你知道为什么吗?”女人轻声细语哄小孩子。
“他要抓我,我走了,我去找我爸。”
孙芸走后,客厅里悄无声息,不知道女人是不是也跟孙芸一同出去了,我在衣柜里等很久,不敢冒然出去,直到男人回来。
“孩子呢?”男人低声问。
“在他卧室。”
我从衣柜里跑出来:“临风就是林相濡。”
男人忙把我推进卧室:“嘘,小点声。我看见他了,简直是凶神恶煞。外面乱得很,你老实在这里待着,别出声。”
“孙芸也说打人了,怎么回事?”女人也问。
真是急死人了,我焦急地问:“少爷出来了吗?”
“他没出来,他在打别人,你那少爷厉害着呢。”男人惊魂未定,面无表情,“你千万别出去,没几个人跑出来,都在廊道里等着,我再去看看情况。”
“他是不是在找我?”少爷好像没吃亏,我稍安心。
男人没有理我,又出了门。
“哎,你听话。”
我要出去,被女人拉住。她的力气也大得不得了,我的胳膊似被锁住,脱离不开她。我无奈坐下:“我,我爸带他回来,会被人看到吧?”
“你喝点水吧,你们是从哪进来的?”女人为安抚我转移话题。
“从学校。”我告诉她,学校里的一栋办公楼里有地下道通往舞厅。
女人麻木地:“开始这里没多少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地下越挖越大,来的那些人,都在这里待下了。我听说过有人在地上,我和你爸很羡慕呢。”
“不要羡慕他们,他们没你们自由。”我想告诉她,她羡慕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在笼子里。
我们正说着,男人又匆匆回来:“谢天谢地,他没走吧台那个门。”
我心急火燎,站起身等他说点切实的消息。
男人用惊骇的眼神望着我:“他把整厅的人都杀了,速度和身法仿佛神魔附体,没人能到得了他身前。我站在吧台后面偷偷看了几眼,不能叫他来,否则我们都会大祸临头。”
我差不多听明白了,少爷杀了食血人,总比被食血人杀了好:“他走了?”
“走了,你记住,被别人发现也不能说认识他,否则,他们非吃了你不可。”男人凌乱的,“你不能被别人发现。”
“整厅的人?我说怎么听不见回房的动静。”女人忧心地踱步。
“我要去问问怎么处理,你先休息吧,看住他。”
我无意间撞上男人冰冷的眼神,竟怯懦地退后一步。少爷惹的乱子好像不小。
“没事。”男人走后,女人安慰我,“你躺下睡会吧,等外面恢复正常我想办法送你走。”
她帮我铺好被褥,还掀开被角等着我躺进被窝。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种待遇,我倒是帮少爷做了很多次。
我战战兢兢钻进被窝,除了相信她别无选择。
她帮我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着我睡。
我轻轻深呼吸,虽然这里的空气稀薄,但氛围很温馨,光线也适合安睡,睡觉也是对她的交待。
这是我父母的家,也许也是我真正的家。我睡得很酣畅,只是睁开眼睛不是白天,依然在黑夜里。这地下城不分昼夜,只计时间。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离睡前,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
他们说过,休息五个小时要换班。
我下床,屋里果真只有我一个人,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我在牢狱一般的房子里无所事事。感觉自己错了,他们在这里的生活还不如地上那些笼中人。
终于等到他们回来,我已被憋得心情烦躁,看见他们开心的笑脸,情绪依然低落。
“睡得好么,给你带点吃的。”女人打开布包,拿出饭盒,打开,“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