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队压球入水!”
“祝你替补一辈子!”
“坐你的水牢去吧!”
……
一番喋喋的争执,楞是为空荡荡的场馆营造出了人声鼎沸的效果。
此时,绕池游了一周半的姚岸浮上水面,甩了甩头发:“唷,还没完呢。”
教练猛然回头,不减惊讶:“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却又不须姚岸回答,厉声呵责道:“还不赶紧离场!”
“稍等。”姚岸疏了疏耳朵,“衣服一会儿送来。”
说罢,他也没理会教练那肝似的脸色,往后一蹬,利落地转身游走了。
蒋淙没有等姚见颀的答复。
“学校氛围和课程都不错,我本科读的是纯艺,油画方向,当然,还有策展啊雕塑啊什么的,一大堆,你到时候再定。
“学制的话是3年,面试的时候我还特地飞了一趟,现在好像是可以网面了。
“其实最大的问题是语言,法语起码也要B1吧,这样吧,你先去当地学习一年……”
“老师,等一下。”姚见颀稍稍前倾,打断了她。
“好的。”蒋淙游刃有余地停下,偏头,“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姚见颀说。
蒋淙笑说:“那你……”
“因为我不会去。”姚见颀语气平静。
蒋淙不由地眯起了一双凤眼:“那么肯定?”
姚见颀极淡地点了一下头,轻描轻画却不置贰词。
蒋淙倒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的。”
姚见颀不答反问:“你的前提像是我一定能申请成功?”
“不是像。”蒋淙的手闲不住,有意无意地刮着素描纸泛毛的叠叠边角,眼神却十分诚恳,有些骄傲,“你是我教过最好的。”
姚见颀用餐纸拭着那滴快要在玻璃上蒸发的咖啡渍,说:“可能你教的还不够久。”
“哇,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变相夸我年轻吗?”蒋淙笑了笑,翘起一侧肩膀。
“当然。”姚见颀将纸巾对折起来,随口问,“老师,你有多久没看我的画了?”
蒋淙用硫化鞋跟敲了敲地面,几下之后,亮起了眼睛:“一年,对不对?我记性还可以吧。”
姚见颀只笑不语,握起纸杯,拇指在牛皮隔热套上粝粝地抚摩。
过了不久,他说:“我和那个时候大概有些不同。”
蒋淙朝后窝在藤编椅具中,摆出倾听的姿态:“说说看。”
“没有那么强的表达欲了。”姚见颀十分扼要,“或者说,不再需要通过画画来寻找出口。”
“嗯,好像总是这样,渐趋圆满的心灵伴随着表达欲的流失,健康不符合艺术指征。”蒋淙在扶手上勾勒着,说,“但你还是得画。”
“心态已经变了。”
蒋淙看着姚见颀,从他说这句话的音调或是表情中敏感地觉出什么,意外又理所应当。
“听起来很像......得偿所愿?”她说。
姚见颀现学现用:“不是像。”
蒋淙很干脆地笑了,想吹一声口哨,可惜并不擅长:“我的想法是,就算表达欲淡了,也不该成为完善艺术素养的阻碍,假设灵性暂隐,我们也可以在智性的道路上探索嘛。”她继续说,“去国外读艺术专业是个值得下成本的决定,你可以体会体会不一样的艺术语境,技能提升之外,个人的风格和观念也能被极大地确保。换言之,你会非常自由。”
虽然并不完全清楚姚见颀的话里有话,但她试着接近:“你的画有很明显的观者角度,像送给别人的礼物。”
姚见颀闲眺的目光在午后动了动,但没有接话。
蒋淙点到为止,起身之前,她说:“好的礼物需要打磨和抛光,你认为呢?”
第111章 一张油画
燻辣的人烟嘹亮了夜径,红色的塑料棚和烧烤架趁势冒头,不一会儿便给孜然香霸占得彻底。
夜宵摊的塑料椅像只软体动物,坐下来总要跛一条腿,姚岸险险地撑住地面,才没有在六目睽睽之下摔个仰面朝天。
展星好心好意地抽了半米长的卫生纸给他,姚岸瞧着手上和着油荤的湿泥,边擦边嫌弃。
“谁叫你一直盯着手机呢。”本性还是幸灾乐祸,展星吐槽完,斜斜地瞟了眼姚岸暂搁在桌角的手机。
“吃你的鸡屁股去。”姚岸手肘压在屏幕上,把一盘料重得跟屁股似的翅尖推给他。
吴用希坐对面,用筷子拈了一把,喂进嘴里时连连叫烫,暖心室友周桓给他递了一瓶冒气的可乐。
“谢谢你,我这条舌头可算是废了。”接了就喝的吴用希这会儿咧着嘴流着泪,模样十分上头。
周桓马虎地呵呵笑了笑,妄图以话题的转移埋葬室友露骨的杀意:“哥几个,打群架爽不爽?”
“一句话。”展星举起一签韭菜,跟面旗似的招展,“就这个feel——”
“简直爽炸!”吴用希一提就来劲,舌头恢复知觉,动作虎虎生风,“真是好一番厮杀啊,我在水里纵横捭阖,把那蓝帽脑壳往水里那叫一个狂摁——可惜没安水下摄影机,不然你们就可以看到,我当时有多……”
“纵横个屁!我接盘的时候你只剩眼白了。”被截了句的展星也抢了回白,“我他妈还以为你要过去了呢,吓得我piapia给了你俩大嘴巴子。”
“……”吴用希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隐隐作痛。
“还有,”姚岸嚼着苕皮补充,“你摁进水里的那个人是我。”
“……”
周桓:“喝可乐吗?”
吴用希忍无可忍,拳头咚地砸上桌面:“老板,一首《无地自容》,谢谢!”
这便开始厮混,展星跑到隔壁棚去牵了个外放音响,正调试蓝牙,姚岸看着热闹,肘下不防地震了震。
他挪开手,点进去,原本正常笑着的脸登时就傻了,撑着桌的手直接掉了下去。
姚见颀给他发了一张油画。
画的是他的腹部。
及以下。
拇指的颜料沾上了松节油的瓶盖,还没来得及拧紧,电话已经响了起来。
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一些。
姚见颀不急着接,甚至刻意放了一放,他将三只黑杆鬃毛笔浸在稀释剂里,透明调色板搁到洗手池,又用毛巾仔细蹭了蹭手心,觉得差不多了,才点了接听。
“姚见颀!!!”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因为这番刻意推延而平静丝毫,从音高感知到他的状态,姚见颀反而更有了作祟的愉悦。
“嘘。”他说,“别激动。”
“你实话实说。”姚岸气息都有些不稳,勉强压着,“是谁教你的?!”
姚见颀笑了:“需要教吗?”
“……”
半晌没声,不知道是被他噎着了,还是又点开那张图看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记性那么好?”过了会儿,姚岸咬牙切齿。
姚见颀很尽力地抑着笑,握住油画框上缘,画角在桌上一转,对准了身前的落地镜。
惚恍拉远的距离,仿佛相对而立。
“我记性很差。”他说,“所以才要温故知新。”
他妈的。姚岸用全心的力气骂了一句,与此同时,耳朵也难捺地烧了起来,比炉石还滚烫。
哑了老半天,他才迸出一句:“这些年白认识你了。”
姚见颀被他的话逗弄不禁,用目光工笔着镜里的画作,想得寸进尺:“下回你做模特吧,我会找一个光线更好的周六下午,就在这扇窗前,你躺在我的衣服上,艰难地保持不动,而我一点都不着急,就一个一个色块那么画,结束的时候我会记得涂上蜜蜡。”
不知道是因为姚见颀的这段话,还是他阐述时独有的语气,姚岸几乎被他拽进了那样一个情景,哪怕在这么喧嚣的地方,他仅仅站在塑料棚外。
“怎么样?”姚见颀问。
姚岸一下被唤醒,抄起手,在棚外快踱了几个来回祛火:“想都别想!”
“你会答应的。”姚见颀总有把握。
姚岸很渴望动摇姚见颀的自信,哪怕只是那么一小部分,但事实却是,任何时候,他都不能保证拥有拒绝姚见颀的雄心。
最后,他像脱逃又像妥协一样地胡扯:“你今天做了什么?”
“——除了画画。”他又添上了一句必要的补充。
姚见颀好像在笑,笑过之后也就放过了他,顺着答道:“做了40个仰卧起坐,去街上散了散步,买了一本书,碰到蒋老师,请我喝了咖啡,聊了会儿天。”
谈话上了正轨,姚岸放松地蹲下来,折了根狗尾巴草:“聊什么呢?”
“日常,画画。”
姚岸捻着草,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就问:“没了?”
姚见颀稍顿,道:“她给我介绍了一所学校。”
“挺好的啊,哪里的?”
“法国。”
吧嗒。
草茎在姚岸食指上截成了两段,汁液漏出来,怪涩的。
“......你想去吗?”
“这不是想就能行的呀。”
“如果可以呢。”姚岸又问,“如果可以呢?”
他的手指还在捻动不休,草芯却早就掉到了地上,干燥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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