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满城风雨,天翻地覆,从余声纵身一跃的那一刻起,寻江这座古城便注定要不得安宁。
视频发布的当晚,愤怒而悲痛的粉丝们就将企图逃离出境的白子谦围堵在了泗水机场,并不顾机场安保人员的阻拦对其进行了拉扯与围殴。
到被捕时,白子谦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已,但他仍旧拒绝承认警方对自己一切指控。只是,无论白家的辩护律师再怎样巧舌如簧,余声上传的视频也已成了让白子谦百口莫辩犯罪的铁证,等待他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与舆论的拷问。
紧接着,赵倾墨的原版尸检报告曝光。该报告指出赵倾墨死前曾遭受极其猛烈的外力打击,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皮肤撕裂,根本不是先前对外公布的报告中所说的“体表无明显外伤”。
在群众寻求正义的呼声中,与白子谦勾结的相关人员悉数落网,而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态也再难停下了。
事发数天后,白家掌控的京华资本被曝以非法手段获得经营便利,并存在巨额漏税行为。隔日,京华资本董事长白耀华被董事会罢免。
随着骇人听闻的事一件件被揭露,基于调查需要,余声的遗体就这么被扣在市局的法医解剖室,直到昨日傍晚才被转运到了市殡仪馆。
那会儿,距他离世已有近一个月了。
七月末的午后,寻江上空的太阳烧得猛烈,热浪将城内万物都烫得变了形,唯独走在市殡仪馆走廊内的江亥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今天,是他回国后第一次有机会去见余声。
余声不在的这段日子,江亥过得并不好。媒体对余声生前经历的反复报道让他精神崩溃;母亲因能否操持余声葬礼一事与他彻底反目;而直线下降的体重又使原本仪表堂堂的他看起来就像一朵行将枯萎的花。
可就算到了每日都要吞下大把神经镇定药物的地步,出门前,江亥仍不忘整理好自己着装,又用遮瑕膏仔细遮盖了自己眼下如墨般深重的乌青,只因为他不想让余声看见自己的憔悴,不想让余声为自己担心。
即便此刻的余声已然长眠,他也还该是这小傻瓜眼中吹毛求疵的老妖怪呀。
跟随着殡仪馆的小工来到楼栋角落的停尸间,只一门之隔,那里头却静的叫人害怕,就连头顶上白炽灯闪烁的声音都能清晰入耳。
清冷的灯光下,两排遗体冷藏柜分立在屋子的两侧,而他深爱着的人就躺着其中一个小柜子里。
如此,内心再在强大的人都会有所动摇,小工却对此习以为常。
他走到一列冷藏柜前,在与江亥努嘴示意的同时便拉开了柜门,拖出了尸屉。
在江亥的记忆里,余声面上带笑,眼里有光;会因为一包零食围着他闹;也会在穿上新衣服后转着圈问他自己漂不漂亮。可眼前人却静静地躺在那儿,紧闭的双眸再透不出爱憎,苍白的嘴唇再道不出喜怒。
过去灿烂如阳光的是他,此刻沉寂如白雪的也是他。
不难想象这样的相见会在江亥心里留下多深的伤痕,但他不能哭,不能让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怕现在哭了,往后就记不清余声的模样了。
“就十分钟啊,可不能太久。”在移步至门外等待之前,小工对江亥如是说到。
以往和余声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江亥只觉着那时间过得飞快。陪着这小傻瓜笑笑闹闹的,一年光阴都似弹指一瞬。可现在这十分钟却像他从命运手里偷来的一样,求不得也留不住。
缓步走到余声身边,江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没了温度的小手,又轻柔地将其护在了掌心当中。
这小傻瓜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不想再弄疼他了。
念着里头的两个人都是明星,守在门外头的小工对江亥此时会与余声说些什么多少有些好奇,他拼了老命般地竖起耳朵,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江亥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目送着江亥只身离开时,他的肚子里早已积满了疑问。
哪有人到这一句话不说的,就连一滴眼泪都没有,难不成这大明星是来殡仪馆里作秀的?
旁人没有走过二人走过的路,自然也读不懂江亥心中的悲伤。或许,在余声离世的那一天,他的喜怒哀乐便也跟着去了吧,如今的他不过一副空壳罢了。
有时候,活着就是最大的痛苦啊。
三日后,余声的追悼会及葬礼在寻江的某陵园举行。
当天,前来报道的记者与送行的粉丝将悼念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不论大厅外有多嘈杂,作为丧主的江亥仍仔细操持着追悼会的每一个细节。他礼貌地对待着每一个入厅内吊唁的人,又逐一对他们鞠躬作谢。他顾全了所有礼数,为的就是让余声好好走完这人间的最后一程。
因为媒体及社会对余声追悼会的关注度太高,不少前来悼念的娱乐圈人士竟把进出悼念大厅的那段路当成了自己的秀场。
在他们看来,左右自己是不认识余声的,但若是不来就会被人扣上铁石心肠的帽子,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增添些曝光度,用几滴眼泪换个热搜也是值得的。
多么讽刺啊,原来眼泪与悲伤也可以是假的啊。
只可惜,这种闹剧永远都不会停止,畸形的娱乐圈生态与畸形的人心,到底是谁筑就了谁呢?
追悼会结束后,悲痛欲绝的粉丝们走了,假惺惺落泪的表演者走了,可另有所图的记者们却仍在陵园内扎着堆。
他们在等,等着他们报道中的主角出现。
从看着余声的遗体被推入焚化炉,到抱着所爱之人的骨灰步入墓地,再亲手捧起填埋的第一抷泥土,江亥做这些事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就那么驻足在余声的墓碑前,直到月升日落。
而这可叫一心蹲着他的记者们好等啊,为此,在看到江亥墓地内出来的瞬间,他们便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索性随行的安保人员及时拦住了他们,才没让拥挤的人群推搡到江亥。
看着眼前疲态尽显的江亥,记者们的唇枪舌剑却不留情面。
“江亥,你对余声生前的遭遇又有什么看法?又有什么相对加害者说的吗?”
“听说你们俩在他性骚扰丑闻一事后就闹翻了?你又为何要替余声主持丧仪?难道不怕双方的粉丝之间再发生矛盾吗?”
“传闻余声死之前有打过一通电话给你,你能透露一下当时你们说了什么吗?”
“江亥,你与余声从在影城当群演时就生活在一起,那时候你们有想过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吗?”
“若早知今日,你们还会选择进娱乐圈吗?”
聒噪吵闹,可笑可悲,面对这些几乎没有道德底线的记者,江亥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
他垂眸不语,步子也没有停下。
眼下,江亥只想赶紧离开这食人血肉的苍蝇堆。
一路行至保姆车前,一个身材娇小、长相稚嫩、脖子上还挂着实习记者证的女孩又挡住他的去路。
她睁着澄澈无暇的一双眼睛,却问出一个江亥要用往后余生去回答的问题。
“江亥,你爱他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他们屏住呼吸,就盼着江亥给出一个回答,好再洋洋洒洒地写下万字长文。
可江亥只冷冷望着眼前一个个黑洞洞的镜头,仿佛又一次陷入了回忆。
回忆里,一个大男孩站在望江广场昏黄的灯光下,身后天空中的星星都不如他的一双明眸璀璨。
“我叫余声,你叫什么?”言语间,男孩笑靥如花。
【全文完】
☆、番外
乘一叶扁舟入景随风望江畔渔火
转竹林深处残碑小筑僧侣始复诵
娱乐圈出名难,常青更难。参透了前边的这句话,在出道后的第三个年头,江亥选择了息影退圈。
今年二十七岁的他曾因出演某耽美剧而在圈内小有名气,可世人对他的关注来得快,去得更快,风光过后就是永久的沉寂。
好在他趁那段被人簇拥的日子赚够了钞票,息影之后便在寻江城里置办了家小咖啡馆。
平日里这咖啡馆的营收虽不多,但养他一人足矣。守着这一方小天地,江亥的日子简单而轻松。
近来又逢雨季,寻江的天已经好几日不见晴了。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咖啡馆自然门厅冷落。
这店里没有顾客就罢了,碰巧那唯一的兼职店员昨日也因学校放假而离了职。一个人看店,江亥多少觉着乏味。
“干脆早些关店回家休息吧。”他如是想着。
可江亥这边正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呢,一辆挂着保温箱的电瓶车就急匆匆地刹到了店门口。
也不等江亥查验是否有遗漏掉外卖订单,从车上跳下来的人就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门前的遮雨棚下。
那人浑身湿漉漉的,看样子是想找个地方躲雨。
他躲他的雨,江亥关江亥的店,这两件事原是没有冲突的。但江亥总觉得如果现在把店给关了,不就是变着法地赶人走嘛。
雨下得那么大,外头站着的也是个为生活奔波的可怜人,自己何必为难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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