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跟编剧和几个制片人打招呼以外,杨鸥整晚都被锁在了方寸之地。不知为何,礼亦为今晚对他格外热情,连续灌了他好几杯,他拉不下脸来拒绝,只得咕咚咕咚全倒进喉咙。酒过三巡,脸上微微起了热度,胃里也是一阵翻腾,大概是不行了。他抬腕看了下表,一惊,已是晚上十点半,该离开了。他附在易一群身旁耳语,告诉他,自己要走。易一群静静听着,并未表示什么。
杨鸥当作他同意,起身还不忘跟其他人作辞道别。
礼亦为笑咪咪看他,忽然说,我让司机送你吧。
这话一出,须旭表情明显变了变,他不由拽住了礼亦为衣角。礼亦为瞥他一眼,轻轻拂开他的手,整个人也跟着杨鸥起身,踱到他身边,带着浓烈酒气坚持道:“这里交通不便,又不是好叫车的地方,就让我司机送你回去吧。”
杨鸥有些昏,没有细想,只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下意识点点头,也不再推却一番盛情。
出了门,一阵寒风刮来,杨鸥瑟缩着裹紧了衣领,胃里觉得恶心,脑袋也愈发昏沉,甚至视线都有些模糊。礼亦为跟着他出来,说是不放心,要送他到车边。
一直到这时,杨鸥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杨鸥忽然感到背后有一股热源贴上来,将他猛拉一把,害他重心不稳,往地上跌。不知怎地,他竟然毫无力气反抗,浑身瘫软,跟着袭击者一块儿滚到了旁边树丛。
有人压了上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湿热气息扑在他脸上。
礼亦为的声音在他头顶,说:“须旭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我今天倒是要亲自尝尝看,你有哪些地方这么吸引人。”
杨鸥浑身一凛,脊背冒出冷汗,可他手脚力气全无,头昏脑胀,仅凭着残存意志力在微弱抵抗。
“你给我下药了?”杨鸥声音虚弱,可眼神满是忿恨,就连黑暗也遮不住他的怒气。
礼亦为呵了一声,并不以此为耻,相反洋洋得意,手上不老实,开始在杨鸥身上猥亵游走。
杨鸥气急攻心,不停挣扎,奈何毫无作用,只引得礼亦为更加放肆,甚至当成了点儿情趣。他心中埋怨自己,明明在南岛就见识了这人有多猥琐下作,怎么今天就失策,没有一点儿防心呢。
“滚——”杨鸥拼着最后的力气骂出来。
忽然,礼亦为不动了。
杨鸥微微一怔,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他的鼻尖,带有铁锈味。
紧接着,在他不甚清明的视线里,看见礼亦为捂着额头转身,像电影里迟缓的慢动作。
又是铿地一下,骨肉嘎嘣闷响,更多的血从礼亦为脑袋上流了下来。他开始不能承受,身体极速垮塌。
杨鸥只觉得身子一轻,本来压在他身上的礼亦为凭空消失了。
他努力睁开眼,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只能恍惚看见一片冷白的月色。
他听见脚步声,有人蹲下,将他小心抱起,在他耳边柔声喊他。
声音很低,是他熟悉的。
“鸥哥。”
第92章
143.
杨鸥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好是放学,有很多学子匆匆行走在他身侧,在这庞大的人群中,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杨鸥。”
他顿住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人潮走得差不多了,道路像退潮后露出的礁石,显出本来面目。他看见一个青年向他走来,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鸥很难形容突然涌上来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你是邢望海。”
邢望海笑了笑,是他认识的模样,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他。
“鸥哥。”邢望海在他耳边轻轻呼气,“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好像杀人了,我好害怕,到处逃,可我又舍不得丢下你,你说怎么办才好啊?”
他感到了同他一样无措的伤心,便说:“那我陪你一起跑吧。”
邢望海却在他耳边说:“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我怎么能拖累你呢?这样太自私了。”
杨鸥紧了紧手臂,“没关系,自私点儿吧。”
梦里的拥抱是那样真实,以至于很难否认这只是个梦而已。
杨鸥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发现床边还坐着个人。对方见他动了动,小心翼翼凑到面前,轻声询问,“鸥哥,还难受吗?”
杨鸥眯了眯眼,脑袋好像还是昏沉,但四肢的力量总算有所恢复。
“望海?”
沉在黑暗里的人影轻轻“嗯”了一声。
杨鸥受到一阵震动,“你怎么......找到我的?”
邢望海喉头微哽,“我本来是去酒店找你的,但你没有按我们说好的在等我。我心里老觉得不对劲,就打开实时定位软件,查到了你的位置,然后赶过去......就看见了......”
杨鸥脑子此时还不甚清明,并没有多想,相反还道起歉来,“对不起,没有按照约定等你,你一定很担心吧。”
邢望海摇摇头,缓缓倾身,将脑袋虚虚挨在他胸口,带着点儿鼻音道:“你没事就行了,只要你好就没关系。”
杨鸥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一下,口吻溺爱,“你呢?伤好得怎么样?”
说完,他就欠起身子,想要拍开床头灯,仔细观察邢望海。邢望海先他一步,抓住他将要行动的手腕,“鸥哥,就这样吧,让我再抱一会儿。”
杨鸥陷在怜惜又内疚的情绪里,搂紧了邢望海。
这一搂就搂到了早上。
杨鸥缓缓转醒,借着未合拢的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他判定外面已然是白天。
“望海,望海。”
杨鸥轻唤了他几声,邢望海这才迷迷糊糊睁眼。
“怎么了,鸥哥?”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邢望海支起半身,迟缓地扫了圈房间,“哦,我昨天太着急,就随手招了辆车,然后让司机随便送到一家宾馆。”
杨鸥点点头,习惯性地揉了一把对方的脑袋顶。
邢望海闭上眼,像小动物似的贴上来,在他胸前慢慢抬起头,讨好的目光落进他眼中,嘴唇微微撅着,就像在索要一个吻。
杨鸥了然,自热而然低头,咬住对方柔软的唇。很快,四瓣唇都开始湿润,连带着眼睛也湿了一般。
这是他们自从上次分开来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唇舌交缠间,教人流连忘返,身体记忆被如数唤醒,杨鸥甚至感到下半身有抬头趋势。他睁开眼,悄悄观察邢望海,面颊弥漫着绯色,可那闭眼的情动神态又格外的纯洁安宁,让人不敢随意亵渎。
好不容易双唇分开,杨鸥开始打量邢望海。石膏拆了,看起来骨折痊愈得不错。健康的肤色上有一丝苍白,颧骨下方又凹陷了一点儿,这让他的下巴更显得尖翘了,但这丝毫没让他变得女气,相反有一种落拓的英俊。他也在盯着杨鸥,眼里流露出的浓烈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幸苦你了。”杨鸥怜惜地说,“你妈妈那边没关系吧,你跟她坦白了吗?所以……她愿意放你出来?”
邢望海明白他话里还埋着内疚,遂解释道:“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毕竟,她是我妈妈嘛,当然还是以疼爱我为优先,如果我不快乐了,她心里也会不好受。虽然她看起来咄咄逼人,但并不是不讲道理。更何况,在我身上发生的事,与你毫无干系,她更没有理由阻止我和你交往。”
杨鸥叹了一口气,内心翻滚着复杂的感觉,似乎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他移开目光,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拍了拍脑门。
“我今天还有戏,手机呢,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两人匆匆整理了一下,就匆匆往回赶。
手机还剩一格电,杨鸥在坐在车上,给苏敏敏回信息。他其实很想质问易一群,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到底知情不知情,自己就像走入了一个圈套,傻乎乎陷落,如果不是邢望海及时赶到救下他,难不保会发生什么恶劣的后果。
另外......在他模糊的印象中,礼亦为应该是被人袭击了,那他究竟伤得怎么样呢。这样想着,视线不由落到了与他并肩而坐的邢望海身上。
邢望海发觉到他的注视,微微扬起眉,唇角也跟着往上翘,露出稀松平常却温柔的笑。
难以将眼前的青年同昨晚的血腥氛围进行联系,邢望海天生就有一股天真的风情,即使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却依然在举手投足间溢出纯真之感。粉丝们爱他,盛赞他的容貌之余,更爱他懵懂冷淡的眼神,以及挥之不去的少年气。也许有朝一日,当邢望海老了,她们依然要怀念那种冷淡的天真是多么动人。
出租车先送杨鸥去片场,再送邢望海回杨鸥住的酒店。
杨鸥下车,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唤他的声音。
他转身,看见邢望海从降下玻璃的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扯掉口罩,用手拢在嘴巴前:“鸥哥,生日快乐!我等你!”
杨鸥心下一软,鼻腔泛起酸。
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喊完后,邢望海立马鬼祟地缩回身子,有点畏缩地朝杨鸥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