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的时候?”时隐说,“这么说你早就开始准备了?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来?”
“我就是知道。”沈浔笑得狡黠,“你肯定舍不得我,要不然你会巴巴地跑来意大利?”
时隐斜睨着他:“谁是来找你的啊?”
沈浔也不恼,耸肩说:“一会我自己把它种了吧。这个算我今年送你的礼物之一。”沈浔摆弄玫瑰花,顿了顿,又问,“对了,我以前送你的,有收到吗?”
“以前?什么时候?”
“就是我每年寄回国内的礼物。寄给你房东阿姨的,里面还有你的。”沈浔有些失望地垂眼,“我每年都寄,你原来没收到啊。”
时隐怔着:“七年都寄吗?”
“不是,是你走后第三年,我实在是……”沈浔笑了笑,“太想你了。”
时隐眼睛眨了眨,片刻后抬头望天,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原来你一直都在给我寄东西,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呢。”
沈浔更气,弄完花的手揩了一下额头:“你这些年一次都没回去过?”
“我怎么会知道……”时隐垂着头摇了摇,“其实我也一直在给你寄东西,我以为你什么时候回国,路过了会去看看。”
沈浔嘴巴微张,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长了一张嘴又不好好说话,竟然因为这些扰人又无聊的骄傲矜持蹉跎了七年。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们的痴恋比想象中的要绵长很多很多。藕断丝连的思恋那么强大,那细细一股丝线,竟然拉扯了整整七年都没断。
他们一直都困在过去,在和想象中的对方恋爱,在对方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默默讲了七年的故事。
那七年里,他们不在彼此的生活里出现,却充斥着彼此脑海中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他们不曾分手,对方不曾离开。他们笃信着当初随口许下的诺言,一等七年,再等不着,就一直等下去,等一辈子。
时隐看着他,擦了一下眼角,破涕为笑,两步轻巧靠过去,垫着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但是浔哥,我这七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朝着你所在的方向前进,不论你还在不在原地等我。
时隐低头看向那些玫瑰,轻声说:“一个人讲故事太苦了,我们一起把剩下的故事讲完。”
“好。”沈浔环住他的腰,“剩下的,一辈子的故事。”
他们低下头去摆弄那些玫瑰,一朵一朵亲手种下。年复一年,花香浓郁不败。他们每天都送一支玫瑰给对方,或是折的,或是买的,风霜雨雪不变。
很多年以后,他们都两鬓斑白,直到其中一方老死病榻,眼前最后的影像,还是床前那朵迎风招展的红玫瑰。
正如那朵盛开的红玫瑰,他们永远年轻,永远赤诚,永远相爱。
【正文完】
第78章 番外1海岛
十年了,他们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空气里蒸着热,公交车慢吞吞停下,噗嗤一泄气,大门打开,里面跳下个小孩。
这娃娃五六岁大,白皮肤,圆脸,小短腿,但是跑得却很快。大人还没下车,他就已经跑到瓜农的遮阳棚底下蹲着瞧切开的红西瓜了。
他身后,时隐跟着下来。受炙烤的沥青路面冒着烟,他的凉鞋底面一下暖热起来。
他看着那小朋友,皱了皱眉:“慢点。”
沈浔下来时背了个军绿色的大登山包,他把墨镜从额头上拨下来,笑了笑:“这小子挺贼,挺像他爸。”
时隐打量一阵,点点头:“说的是。李旭从小到大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到处乱跑。”
这小子是李旭的儿子。前些年旭哥退伍,和他高中时候暗恋的女神不知道怎么又看对了眼,迅速领了证,就有了这么个小朋友。小小旭这孩子倒霉,摊上个爱玩的爹,时隐刚回国,他就把孩子丢给时隐了。
闻笛巷的樟树依然矗立在道路两旁,宽大的枝叶间栖着蝉,烈阳从树叶缝隙里泄下来,金黄亮堂地淌了一地。
时隐走过去把小小旭从地上拎起来,闻着空气里那股果香,顺手买了半个西瓜。
那老瓜农笑呵呵地把扇子扔朝一边,麻利地抽刀切西瓜,横一刀,再竖着切四五下,哗啦一下倒进塑料袋里。
沈浔瞧着路旁那个破旧积灰的路标,问:“这是闻笛巷吧?以前那个闻笛巷。”
“以前?”老瓜农在水桶里涮手,“我们这儿就一个闻笛巷,没什么以前现在的。”
“哦。”沈浔看了看,似乎要寻找什么。“这里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断墙颓圮,生着青苔,除了樟树依然挺立,这里一片衰败之相。再抻着脖子往里边瞧去,有的墙壁是写着红字——“拆”。
“这巷子有好些年头了,以前这里住着好多人,但是这会儿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巷子的气数要尽了。”老瓜农说,“瓜甜,冰镇的要快些吃。不过小朋友肠胃不太好,你们注意点。”
时隐用竹签叉起一块塞给小小旭,又叉一块递给沈浔。
沈浔说:“你们吃,我最近长智齿,有点痛。”
“还没好呢?”时隐把西瓜塞进嘴里。
“你没长过,你不懂。”沈浔瞧着那西瓜,淡红的汁水顺着小小旭的嘴角流。他咋舌,说,“快吃,我都看馋了。”
时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到这么个破旧的地方。小小旭跑在最前面,他走在中间,沈浔在后面跟着。这三人从狭窄的巷道之间穿过,凭着记忆找到以前他们走过的路口。
十年时光流变,物已非,好在人没变。那些少年时的往事一件一件涌上心头,时隐突然回头对沈浔笑了笑。
沈浔跟上来,顺手摸过他的头发,又在后颈处徘徊:“怎么了?”
“没什么,”时隐往前一凑,鼻尖和沈浔抵了一下,“就确认一下。”
悄悄亲一下自己少年时期想亲又不敢亲的人。
沈浔抓着他的后颈不让他退开,捧着脸往他嘴唇上一啄:“以前走这条路,总是我悄悄看着你。为着这个,我已经冲动了无数次。”
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小小旭躲在断墙旁边探头:“嘿嘿。”
时隐转过头去,老夫老夫的耳尖突然有点红。
“我看见了!你们打啵!”小小旭说。
“谁教你的这词儿?”沈浔好笑。
“嘿嘿,不要人教,我天生就会!”小小旭脸上洋溢着兴奋,“你们打啵!我爸爸妈妈也会打啵,但是他们总说小孩子不能看。”
“你过来。”沈浔冲他招招手。
小小旭走过去,就被沈浔一双大手蒙住了眼睛。
“啊!你要干什么!”
“你爸妈说得对,小孩子不能看。”沈浔说。
在小小旭“哇哇”的怪叫声中,沈浔再次吻向时隐,吮咬冲撞,肆无忌惮。
在这条巷道上接吻的时候,他们和平时不一样,好像在像十七八岁时候那个闷声不敢告白的胆小鬼炫耀。
亲完沈浔舔了一下嘴唇:“西瓜真甜。”
巷子里有的房子虽然成了个危房,却还没倒,有人坚持住在里面。
拐过这个路口是一家小商店,门口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约莫五十岁,眼纹爬在脸上,不显老,反倒把眼睛拖成了一对笑眼。
时隐愣了愣:“孙姨?”
那妇人也是愣的,半晌抬起胖手来拍了一下:“哎呦,你是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也没那个出什么来。
时隐笑了笑:“这商店以前是林哥在开吧?”
“对。”孙姨说,“小林出息了,不干这行。我就把店盘过来了,每个月收入够养活我。”她眼里有点暗淡,“现在这巷子几乎没人了,我这小店就照顾几个老邻居。孩子都在外边,他们年纪大了也没地方去,我方便方便他们。”
孙姨眨了一下眼,撇去阴云,看看沈浔说:“你俩最后还是在一块儿了啊?我就说,年轻人闹着玩,分开了才知道有多想念。”她一边往柜台外边走一边说,“你们那些礼物,我这儿给你们存着呢。”
她走起路来有点跛,但很快从储物室里面走出来,手上抬一大盒子:“你们年轻人说话做事怎么就是不坦诚,别别扭扭的,送个礼物还要拿我当幌子。我这儿储物便宜还是怎么着,一个二个问候我好,其实心里压根没想着我。”
这责备得两个小辈都有些歉疚,沈浔给她赔不是,临走撂下两贴膏药,治腿的,沈艺衡同款。
“行了,谢谢你记得我!”孙姨说。
闻笛巷没什么故人了。抱上大盒子,他们又从闻笛巷乘车,带小小旭去李旭家的民宿找爸爸去。
小小旭好动,上了车在座位上爬来爬去,从沈浔腿上爬到时隐腿上,就是不安分。
“你多大了呀,怎么能坐人家大腿上?”沈浔说。
“我六岁。”小小旭赖上时隐。
“六岁?我以为才两岁。”沈浔故作惊讶。
“你才两岁!我六岁了好不好。”小朋友都喜欢装大人,小小旭气得脸鼓鼓的,嗓门也大起来。
前排睡觉的不耐烦了,转过头来瞪一眼:“能不能管管孩子?”她正怒火中烧,看着时隐,神色又柔和下去,“哎呦,年轻爸爸啊,怪不得不会管孩子。他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