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食指和中指并拢,靠在额角轻轻碰了两下:“谢谢你,林老师。”
少年说完,转身朝里走去,林谦树目送着他逐渐汇入人流,被阳光照得灿烂耀眼。
——大脑会忘记的东西,肌肉会帮你记得,比如题目,也比如曾经喜欢过的人。
送学生进入考场之后,在外候考的家长和老师们等了一大圈,林谦树看看周围乌泱泱一片人头,悄声对江易知道:“要不我们到附近走走,过会儿再来?”
对林谦树的提议,江易知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很快就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了大街上。
林谦树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后便跟着导航走了起来。江易知跟在他身后,尽管不知道林谦树要带他去哪里,但他依旧跟得毫不犹豫。
十分钟后,林谦树关掉导航,笑着转身对江易知说:“就是这里了。”
江易知抬头,看见映入眼帘的清大校门,脸上微微露出错愕的神色。
他确实没有想到,林谦树竟然会把他带到清大来。
林谦树说到附近走走并非一时起意,早在了解考场所在地之后,他就查好了十五中到清大的距离,发现居然只有十分钟路程,就愈发坚定了要来清大转一转的决心。毕竟清大有全国最强的大数赛队伍,江易知放弃了这样一所学校,林谦树不觉得他的遗憾是三两句话可以消弭的。
“走吧,走近点看看。”见江易知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林谦树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对他说。
这个点,清大校门口进出的人不算多,但大部分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林谦树站在江易知身边,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视线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江易知身上。见江易知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停留在大门上,林谦树试探着问他道:“要不我帮你和校门合张影?”
江易知眸光微动,思绪回到现实。他转头看向林谦树:“不用了。”
“真的不用了?”林谦树想了想,忽然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到自拍模式,“那我们俩拍个合照呗。”
林谦树举起手机,努力地想要把自己和江易知框到同一个画面里,江易知长臂一伸,勾住了他的肩膀,于是两人以十分亲密的相拥的姿态出现在了镜头里。
“拍吧。”林谦树听到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于是快门定格,镜头里的两人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
林谦树低头看相片的时候,意识到两个人的好多照片都是这样的姿势,可惜大部分的相片于他而言都是记忆之外的故事了。
“阿江。”林谦树放下手机,转头望向江易知,“我想恢复记忆,不是因为我想了解痛苦,而是因为我想享受更多的喜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互相喜欢,还当了这么久的胆小鬼,”林谦树咧嘴一笑,“但既然我能喜欢上你两次,那我可以在恢复记忆之后,把那个犹豫着不敢和你告白的我打一顿。”
江易知伸出手,目光沉沉地望向他:“不敢告白的胆小鬼是我。”
清大入校需要登记,两人的身份证没带在身边,也没有逛校园的兴致,于是只在附近转了转,又回到了十五中门外。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考场里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生交卷走出来了。林谦树听到身旁有个家长在低声嘀咕:“这么快都出来了,现在的小孩也太狂了,肯定是都不会做交白卷的……”
林谦树有点想笑,他凑到江易知身边,压低声音问他:“大学霸,你当年大数赛提前交卷了没?”
“提前了十五分钟。”江易知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道。
行吧,提前十五分钟还能拿奖牌,江同学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你为什么提前交卷?”林谦树问。
江易知:“那天你过生日。”
林谦树接下来的问题都被噎回去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的过期狗粮噎到。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南怀实验高中第一个交卷的人走出了考场。
林谦树看着兴高采烈的竺山,有些怀疑昨天在飞机上脸色苍白的人是不是他。
“林老师,江老师!”竺山开开心心地直奔两个老师,手舞足蹈地和两人汇报,“我把整张卷子都填满了!”
林谦树竖起大拇指,走心地夸奖道:“那你很棒棒哦。”
“而且这一次我的考运真的无敌好,”竺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后一题我和班长在飞机上讨论过类似题型的,白捡一题。”
这下,林谦树是真的笑出来了。
十分钟后,考试结束铃声打响,整个十五中骚动起来,不多时,一大帮学生就从教学楼里如潮水般涌出来,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神色。
南怀实验高中的学生们也混在队伍里,大家回到领队老师身边,甄言一反常态,上来就给了林谦树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老师,谢谢你。”甄言松开林谦树,诚恳地对林谦树道了声谢。
林谦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深藏功与名:“不客气,甄麦克斯韦尔同学。”
“甄什么?”竺山站在旁边,没有听懂林谦树和甄言的对话,迷茫地凑过来问甄言。
甄言抿嘴看向林谦树,林谦树对他眨了眨眼。
“没什么。”甄言说,“林老师在叫我的英文名。”
竺山信了:“你这个英文名听起来好带劲,我也得想个潮一点的。”
“行,那你就叫麦克吧。”
“这个好俗啊,小学英语课本里就有。”
“那要不汤姆?”
“……我叫杰瑞吧,听起来比较聪明。”
林谦树和江易知走在队伍最后,看着学生们笑闹。
寒风之下,两人手背相抵,传递着隐秘的温暖与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要接近尾声了,这个故事也快要接近尾声了。
夏天要结束啦,要多吃点冰留住它喔^^
☆、弟弟的支持
回家后没多久,林谦树在江易知的陪同下,前往苏珊的临时诊室接受了第一次正式治疗。
双方都很配合的情况下,治疗的进展很顺利,林谦树陆续解锁了一些大学时候的记忆,起码能把大学同学的名字和照片给对上号了,刷朋友圈看见照片时,偶尔脑子里还能回闪起一些昔日的画面。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喜悦的讯号,林谦树为此感到开心。
十二月的月考如期而至,再一次分到监考高一的十号考场,近半年的一月一会让林谦树脑海中多了不少面熟的学生,其中最熟悉的当然还是雷达和江易行。
自江易行在数学竞赛教室解出那道超高校级数学题之后,林谦树已经多次对他的数学成绩提出了质疑,江弟弟从一开始的不表态到后来索性演变成了“我就是装的你怎么样吧”,简单粗暴地堵住了林谦树往下问的念头。
某日实在是好奇心爆棚,林谦树转而去问江易知。听完林谦树的疑问,江易知沉默良久,才说道:“他开心就好。”
……你听听,这是什么慈母多败儿的说法!
林谦树觉得这话和江易知的人设不符,可看着江易知明显消沉的背影,他心知这大概是江易知不曾告诉过自己的隐秘故事。
滴滴。
考场上,某个考生手上的电子表发出清脆的两声响。林谦树的思绪从漫无边际的胡想中抽离,晃晃脑袋看向底下的考生。
考试行进过半,神仙考场的神仙们有一大半搁下了笔,江易行甚至已经把试卷堆到了脑袋上,舒舒服服地趴在课桌上补起了觉。
林谦树走下去,晃荡到江易行身边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又在卷子上看到了一些令人能称之为绝活的答案。
这人如果好好做一张卷子,该是个什么水平?林谦树觉得自己想不来,也可能有生之年也等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往前走两步,林谦树的视线又停驻在了雷达的卷子上。
和全靠心情做出答非所问卷的江易行不同,雷达做出这般精彩的卷子和他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林谦树站在他身后盯着瞧了一会儿,仿佛能透过卷子看到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
雷达余光瞥见身旁多了个人,转过脑袋看向林谦树,对着他咧开嘴笑了笑,接着又继续做下去。
林谦树围着教室绕了两圈,没收了一本考生“忘记”上交的杂志,回到讲台上又坐了下来。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考场上电子表的滴滴声此起彼伏,不多时,考生们便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交卷了——卷子放一堆,草稿纸放一堆,还自觉地帮林谦树拢了拢。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帮考生的主观能动性还是很强的。林谦树自我安慰道。
三十分钟后,考试结束铃打响,睡了大半场的江易行被铃声惊醒,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带着一脸的睡意未消举着卷子交了上来。雷达紧随其后,也交上了一张填得满满当当的卷子。
带着试卷走出考场,林谦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等在老地方的江易知,看着青年目光专注地落在考卷的最后那道题上,林谦树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