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草稿上偷偷写答案了?林谦树蹙起眉头,再次走下讲台,朝少年走去。
林谦树走到两人之间,伸长手拿起草稿纸一看,却发现草稿纸上空白一片,就连一滴墨渍都没有留下。他把草稿纸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里面有任何问题。
那他到底在看什么?就在林谦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嗤笑。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只见那少年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自己,从眼神看显然洞悉了林谦树的意思。
林谦树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只好板起脸来继续装威严:“认真做,不要东看西看!”
少年又睨了林谦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突然举起手来:“老师。”
“什、什么事?”林谦树举着草稿纸的手下意识地抖了抖——他差点以为少年抬手是想要来打自己。
“能交卷了吗?”少年放下手,吐字清晰地问道。
原来不是要打自己。林谦树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意识到了少年问的问题有多么容易涣散军心。很快,随着少年的问题一出口,考场里立刻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
“安静!”林谦树轻咳一声,回想考前临时抱佛脚看的考场须知,“最早也要等考试结束前三十分钟才允许交卷离场。”他看了一眼教室后悬挂的时钟:“还有十五分钟左右。”
“哦。”少年倒是没有为难林谦树,很顺从地应了一声,偏过头去一门心思盯起了钟表。
带头大哥没了动静,剩下的骚动声也就随之消失了。林谦树徐徐吐气,背着手在考场里巡了几转,只抓到个在卷子背面默歌词的,大部分考生都还算老实。
就在林谦树以为那少年盯着钟表就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你站住!”林谦树叫住他,“出去干什么?”
少年回头看林谦树,眼神无辜中带着一点嫌弃:“林老师,不是你说的考试结束前三十分钟可以交卷吗?时间到了,我打算走了。”
林谦树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表——距离考试结束果然还有三十分钟。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少年打了个哈欠,用拇指比了比外面,“我就交卷了。”
林谦树没来得及叫住他,只能目送着他远去。
太子一交卷,那个大内总管也跟着站起身走出了考场,他对着还在门口发呆的林谦树嬉笑着道了声“老师再见”,一溜烟也跑没影了。
随着两位带头大哥往上莽,10号考场里陆陆续续又有一部分人交了卷。林谦树从起初的茫然震惊,到最后已经能麻木地走到空了的座位上把卷子收上来,真可谓是成长不少。
等第一批要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谦树心灵上受到的震撼也基本平复了。他稳了稳心神,坐在讲台上整理起了刚收上来的卷子。
一张张理过去,他的视线停驻在最后一张卷子上。他把卷子徐徐拉开,微微偏头,在密封线的最左侧看到了少年的名字和班级。
高一E班,江易行。
江易知、江易行。这一听就是兄弟俩的名字。林谦树在两个名字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终于明白了少年身上那股和江易知相似的感觉从何而来——本就是亲兄弟,能不像么?
只是这个江易行的智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跟上他的学神哥哥。
林谦树把江易行的卷子抽出来,粗略地浏览了一下答题内容。
填空题里有一道选序号123的题,江弟弟填了个D。解答题有道算总人数的,江弟弟倒是认真地列了几个算式,最后得出结论为十三点五人。
……半个人可还行。这都是什么应有尽有乱七八糟的答案啊?
林谦树神色复杂地放下卷子,贴心地把它重新放回到一堆卷子最底下,还帮着拍拍平。
回想了一下江弟弟在考场上总是一副瞌睡样,还和老师处处对着干的莽汉行为。林谦树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江易知选择先做实习老师再出国的原因——10号考场又号称关系户考场,江弟弟大概就是校方为了挽留江易知破格录取的关系户。
伟大哥哥为了智障弟弟坚忍留守高手带领数学竞技社团。这是何等伟大的亲情故事啊。林谦树想着就要被自己脑补的故事感动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易行:呵。你才是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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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见的风景
思考着江易行的问题,林谦树接下去的监考时光就过得很快了。半个小时一晃而过,结束铃响起的一瞬间,10号考场为数不多坚持到最后的考生也站起来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考场。
林谦树把卷子按考号收好,捧着卷子走出了考场。
一出考场,林谦树一抬眼就看到了靠墙而立的江易知。他站在9号和10号考场之间,手中同样捧着一叠试卷,眼睛则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出来的方向。
看着站在走廊上的江易知,林谦树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自带光环的。
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学生们背着书包三五成群走在一起,十之八九都会在经过江易知的时候朝他瞄一眼,甚至还有走过头的,还忍不住回头再多看几眼。
——他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就成了一道风景。
“骚包。”林谦树嘀咕了一句,还是抬腿朝他走了过去。
江易知同样也看到了林谦树,他站直往林谦树的方向走,两人在各自的半道相会。江易知腾出一只手朝林谦树探来,到半路上不知怎么又收了回去。
作为一个几个小时前还和江易知针锋相对的人,林谦树始终以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在关注着江易知的动作,因此尽管江易知这一连串动作做得隐蔽,还是被林谦树尽收眼底了。
他这是想给自己试额温?林谦树有些不确定地想道。
江易知那只收回的手垂落在身侧,他微微攥紧拳头,拇指在蜷曲的指关节处摩挲几下,对林谦树道:“走吧。”林谦树下意识地点点头,跟紧了江易知。
两人把卷子交到教导处的时候,严开越正背着手在走廊上训一个作弊的学生,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几乎要扬到天上去,咆哮着问那学生:“你是怎么想的?啊?你说说看!”
被抓住的学生像一只小鹌鹑,脸色苍白地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林谦树大老远就听到了严开越的声音,这不由让他想起了自己昨天还因为上课迟到也被拎到走廊上,严开越以同款姿势问自己“你是怎么想的”。情景重现让他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卷子抖了抖,差点也掉落到地上去。
他身侧横过来一只手,迅速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帮着他稳了稳身子。
林谦树惊魂甫定扭过头去,冲抓着自己的江易知道了声谢。
“早点回去休息。”江易知收回手,脸色显得有几分难看。
林谦树刚才的动静够大,这让严开越也注意到了过来的两人,他稍稍收敛了一些脾气,放缓语气对两人道:“你们来了啊,把卷子放我桌子上吧。”
江易知冲严开越颔首,从发呆的林谦树手里拿过试卷,绕过低头的学生走进了教导处。
林谦树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终于让自己重新相信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严开越教训学生的时候并不会带自己连坐。饶是如此,他还是往后撤到了走廊的柱子后面,靠着柱子等江易知交完卷子出来。
七年后的一切都显得太陌生了,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只能依赖江易知。
江易知交完卷走出教导处,发现林谦树不见了。他愣了愣,最后终于看到了躲在走廊柱子后面鬼鬼祟祟的衣服一角,他的眼底浮现出无奈的笑意,轻叹一声,迈开步子朝林谦树去。
林谦树躲在柱子后面,闲来无事又打开微信看了看从前那些聊天记录,发现老林带着明女士报了个欧洲浪漫二十国游的旅行团,短期内并不会回国,两人对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国内十分放心,今早还跟他说“有问题找小江”。
绝了,这个江易知居然连老林和明女士都见过了,看来这关系是真的铁。林谦树舔了舔下唇,实在不能想象自己和江易知勾肩搭背的模样。
正想着,他面前罩下一团阴影。林谦树迷茫地抬起头来,才发现江易知已经走到面前了。
“走吧,去吃饭。”江易知说。
林谦树没有异议,和最讨厌的数学搏斗了一下午,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两人来到食堂,江易知走到餐盘区拿了两个盘子,对林谦树道:“找个避风的地方坐,发烧不能吹风。”林谦树依言去找了个避风的餐桌占了座,坐下后才意识到江易知似乎承包了两人份的打饭任务。
看着在一群校服中格外醒目的黑色卫衣,林谦树不觉发怔。
大概是两人现在成了铁哥们的缘故,七年后的江易知话变得多了不少,甚至是个保姆型人格,管自己吃药、交卷子、打饭,颇为熟练的架势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做。不过七年前穿越来的林谦树哪里享受过这待遇。顶多就是在公交车站门口被两块钱拦下的可怜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