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怎么办?林谦树绕着房间转悠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沙发上又叠起来的T恤衫上,纠结几秒,还是把叠好的T恤衫抱到了床上,把自己的枕头放到了江易知的被子那边,把那叠T恤衫放到了自己的被子上。
自己开口邀请的客人,就算落枕也要招待下去。林谦树光是想着就感觉脖颈隐约酸胀起来。
江易知洗漱完毕回到林谦树的卧室,推门进去就看到了躺在“T恤枕头”上姿势别扭的林谦树,心底的柔软几乎要化作一滩水。
他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江易知,相虎和相小军的事最后怎么样了?”林谦树睁开眼睛,忽然转了个身看向江易知。
黑暗中,青年的眸子似乎自带着微光,江易知仗着夜色贪看几秒,才开口道:“我让相虎把话摊开和相小军说明了,算是解决了吧。”
“以后相虎不会再找相小军麻烦了吗?”林谦树曲起手肘撑在了脑袋下面。
江易知:“嗯,本来我想留相小军和小行一起睡的,相虎说带相小军回自己住的地方睡。”
林谦树有些唏嘘:“看来相虎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嘛……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能和江易行打那么久啊?”
“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和小行打架的人是他。”江易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小行……很少和我说他的事。”
黑暗中,林谦树弯起眼角:“江易知,你要对小行敞开心扉啊。”
“是。”江易知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如果真的遇到,希望快逃。
☆、梦境
睁开眼,低头看到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那一刹那,林谦树确定自己又被拽入莫名其妙的梦里了。
梦境此时的他正站在一条窄窄的巷子外,手上拿着一只嘀嘟作响的手机。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梦?林谦树皱起眉头,正准备把手机里的警铃声关掉,忽然听见巷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地低下头躲到了附近一间房子的屋檐下。
巷子里跑出了三个长相凶神恶煞的青年,其中一个背上甚至纹着过肩龙,看着就是一副大哥的模样。
林谦树吓了一跳,自己这是进黑帮大哥的梦里了?
三人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没了影踪。
好奇心促使林谦树在确保三人不会再返回之后,抓着手机走进了巷子里。
巷子虽然很窄,却也很浅,他没走一会儿就走到了头。巷子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同样穿着南实高校服的少年,他的左手搭在支起的左腿上,脑袋低垂,微微喘息着,校服的衣摆沾染了一点血的斑驳锈色,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似乎是听到了林谦树的脚步声,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随着光线将他的面庞逐渐照得清晰,林谦树终于看清了,这个跌坐在地上的少年竟然是江易知。
林谦树一愣,赶紧收起手机冲到江易知身边,俯身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尽管知道这是在梦里,看着浑身是伤的江易知,林谦树还是跟着丝丝抽疼起来:“我带你去上药!”
江易知动了动,把手从林谦树的手中抽了出来:“不用。”他背着手擦过脸颊上的伤痕,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缓慢却又稳当地朝巷子外走去。
这人……!林谦树气急,迈开腿追上去,不由分说地再次架住了他的胳膊:“你嘴硬什么啊?都流血了还不用?”回想七年后的江易知,自己数卷子不小心划破一点点皮都要盯着自己贴创口贴,林谦树觉得他对自己的身体也太不爱惜了一些。
大概是林谦树的态度看起来实在坚决,江易知也没有坚持,沉默地任林谦树支着自己走出了巷子。
林谦树带着江易知回到了学校的校医室。两人高中时代的校医室还很简陋,正值饭点,校医室里没有人,林谦树翻箱倒柜地找出了红药水、纱布以及治疗跌打损伤的云南白药,准备给江易知上药。
“手伸出来。”林谦树板着脸对江易知说。
江易知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林谦树用棉签沾了一点红药水,轻轻地涂抹在江易知的伤口处,看着江易知的皮肤一点一点泅上红色,林谦树忍不住替他吸了一口凉气。
江易知自己依旧没什么反应,像是伤口并不长在他身上一样。
“说吧,”林谦树低着头给江易知上药,“为什么打架啊?”
林谦树还记着睡前江易知自己告诉他的种种,什么怕暴力因子遗传,初二之后就不打架了,看着梦里情形,这人简直是个撒谎精!
江易知不说话,低头看着伤口。
林谦树听到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跟那群混混打架啊?”
“你不要管。”江易知哑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要管?还自己的事?林谦树气极,一把丢下红药水站起身来:“我不管你,今天你就要在巷子里被人打死了!江易知,你在学校里好歹是个男神的形象,走出学校连形象都不要了吗?”
“你不说是吧?”林谦树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凳子上的江易知,冷冷地说道,“那我走了,你自生自灭吧!”
方才转身迈开步子,林谦树感觉衣摆处多了一股向后的力道,阻止了他前进的步子。
“……不要走。”
身后传来了江易知沙哑的声音。
林谦树的心瞬间又软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回一坐,看向江易知的眼睛:“那好,我不走,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打架。”
少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接着才慢吞吞地回答道:“因为……他们说了有关于我家人的,很不好听的话。”
江易知的语气中掺杂着迷茫、痛苦和一丝悲伤,让林谦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晚在卧室里的两个拥抱。
拼命要压抑自己,还要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少年时代的江易知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林谦树的心又揪成一团,不忍心再去看江易知的眼睛。
林谦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黑色的漩涡里浮沉,沉溺于名为江易知的莫名情绪之中。就这么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林谦树再度睁开眼睛已是晨光熹微,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缓缓转过身去。
一转头,林谦树又接受了一番闭着眼的江易知“近距离暴击”,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江易知的枕头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被子上,两个人像是共用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而他原本给自己做的T恤枕七零八落地散在地板上,场面看起来简直一塌糊涂。
江易知意外的还没醒,闭着眼的他睫毛看起来长得有些过分。林谦树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盯着他的睡颜发起呆来。
门把手忽然从外面被拧开,穿戴整齐的江易行从门外探头进来:“我准备去……”
少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了。
下一秒,就连考试题全不会做也面不改色的江校霸脸瞬间变得通红。
“咳,”江易行拳头放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一声,仓皇避开视线,“……我去上学了,你俩……”他深吸一口气,快速而含糊地说完了接下去的话:“你俩也可以起床上班了。”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间门,走廊上传来了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一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短到江易行把家门关上的时候,林谦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睡梦中的江易知忽然发出一声呓语。
林谦树吓了一跳,赶紧卷起被子往床边滚,赶在江易知睁开眼睛之前下了床。
林谦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卫生间洗漱,当挤好牙膏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居然红的程度和江易行差不多。
……自己脸红什么啊!
洗完脸,林谦树从卫生间出来,左侧卧室的门正好打开,穿着白衬衫的江易知从他自己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早上好。”江易知对林谦树说。
林谦树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立刻塌陷一个小角,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早、早上好。”他低头小步而快速地经过江易知身边:“你去洗漱吧……我去楼下买早餐。”
一口气跑到楼下的早餐店,林谦树嘭咚乱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对老板娘熟练地报出两人常吃的早点,林谦树站到一旁等待老板娘把早餐装袋,忍不住摸出手机和江易行再啰嗦两句。
林谦树:“弟弟,早上真实的情况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直到老板娘把早餐全都装好了,林谦树才等来了江易行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
江易行:“……”
江易行:“你们高兴就好。”
什么叫你们高兴就好!林谦树很想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解释一番,但文字落在输入框里,怎么写都似乎不太对。思来想去,林谦树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算了。林谦树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弟弟是个智障,解释什么都是听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