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寸帅哥有点无奈。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的时间不多,把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
姜焕没反对,圆寸帅哥说,“三十三年后,是他们推算出的关键节点……”
大概的意思举个例子,就是神仙们一直在准备一个核弹——核弹这玩意儿可不是随随便便想发射就发射的,他们从选中宣昶起,就在准备发射。
这颗核弹足够让宣昶成为一颗听话的棋子。
姜焕脑海内闪过无数有宣昶的画面,他们会对他做什麽?宣昶可不是一个会被操纵的人。
直到他再听到圆寸帅哥的声音。
“……你是个意外。你父亲盗给母亲服下的仙药是火中之精,原本还需要两千年炼成。为了操纵宣昶,他们连他的姻缘都不会放过。宣昶的姻缘必属火,凤属火,他们就为他造出凤种。原定要让凤种之母服下火中之精,早早返祖成为赤凤……”
但是阴差阳错,被姜焕抢先一步。
“计划都被你搅乱,所以他们在你身边留下耳目,你的弟子——”
姜焕道,“打住,我不想知道。”
圆寸帅哥叹口气,身影渐渐变淡。
天色也已破晓,日出东方,寄居在真言里的精魄即将散开,彻底消融。
姜焕和他两两相对无言,这位兄弟也该是神中的一员,高高在上,怎麽背叛了自己的阶级阵营?
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三四十年,最多五十年,足够一个人变成亲友挚爱都完全陌生的样子,变作另一个人。而神的寿命动辄以千年计,寿命太长,就意味着可能发生各种各样的改变。
姜焕抱起手臂,“你到底是谁?”
帅哥笑,“我在真言中,你说呢?”
姜焕用法力探寻过他的真身,什麽都没看到。
地藏王失去了听谛。听谛刚好有个特性,任谁也无法看出真身。
姜焕问,“听谛?”
那帅哥闭上眼,竟有几分宝相端庄。光照在面上,象愉快的笑,又象没在笑。
“我不是听谛。现在的听谛,在代替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是地藏王?
姜焕倒吸一口气,要再仔细看,真言中残留的精魄已经灰飞烟灭。
早八点,姜焕又做了一碗失败的面,三两口吃完,去医院接小鸟。
小鸟住在中日友好医院,早八点堵得一塌糊涂,医院门口还限流。
姜焕那辆兰博基尼卡在路上,成为大马路上的焦点。
道旁树见黄,他记起小张天师絮叨过,金鳌大爷在医院旁边开瑞蚨祥卖寿衣,路过就扫了一眼,寿衣店重新开张。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纷纷扰扰,一切都回到事件以前,回归平静又热闹的人世生活。
姜焕长驱直入停了车,和他抢车位的本田灰溜溜挪走。
他走进病房,“收拾好没?”
小鸟背上书包,坐在床上,听见声音就往地上跳。
毕阿宝小同学还是白皮肤丹凤眼,头发稍微长了,梳得整整齐齐。
小同学白又瘦,以前像根花生芽,现在身上瘦了一圈,显得不大的脑袋都大了,活象一颗绿豆芽。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麽,但听小张天师说,他和姜焕打了一架。事后宣昶还回不来了。
小同学想说话,死死绷着却说不出来。
姜焕看他头顶,小同学不知道他会一大早来接他,却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他想回那个院子,想过之前几个月习惯了的生活。也许他在害怕再被扔开,扔回无亲无故的嶓塚山。
姜焕想起真言中精魄的话。
小鸟居然是给宣昶内定的对象。
姜焕忍不住嘲笑,“龙配凤,他大爷的太俗了。”
毕阿宝困惑抬头,姜焕揉乱他的头发,把书包一提,从他背后提过鸡窝似的头顶,拎着小同学的书包,“走,我带你吃饭,吃饱再回去。”
小鸟要吃素食饮清露,姜焕带他到雍和宫旁边吃素。
两个人也要了一个小包间,侍应小姐以为是妈妈不在,爸爸带娃,瞬间多了几许温柔周到。
包间里有香道表演,小鸟受不了熏,姜焕请表演的小姐停下。
侍应生一道一道上菜,都是新鲜应季的瓜果蔬菜,小鸟乖巧地一道一道吃,看得出还挺喜欢。
要在平时,姜焕早就叫起来,没肉,一道菜就一口的量。可这几天连胃口都没有,往嘴里塞东西也就是安慰肚子。小鸟没听见他说话,三番五次悄悄看他。
经此一变,小赤鷩没有当时说纵火就纵火,趾高气昂的模样,更沉默内向了。
姜焕开口找话茬,“怎麽瘦了这麽多?”
毕阿宝低声说,“疼。”
疼到吃不下,睡不着。
姜焕停了片刻,才放下筷子。
“返祖的时候,很疼?一直疼?”
毕阿宝有些吃惊,又有些茫然。姜焕听着是在关心他,可是他清楚知道,姜焕此时说是感同身受都轻了。
毕阿宝说,“一直疼,要到返祖结束才没那麽疼。我疼得难受……疼到想把骨头都弄断。”
返祖是一种进化,人类无法在朝夕间完成进化,因为身体的细胞不能快速发生改变,变成另一个物种。
即使他们不是普通人,在催化剂作用下可以发生那样的改变,也必将经历剧烈痛楚。
姜焕没有再说话,毕阿宝看见他咬牙。他的手握住筷子,几乎要将筷子折断。但几秒後就恢复平静,好象一切没有发生。
姜焕看毕阿宝吃完饭,给他打包了这家店的各色小点心。
毕阿宝端着点心盒,姜焕拎着他的书包,走出餐厅小院青石路,绕过修竹丛,上车回家。
时间到下午,姜焕接到电话,毕阿宝听着是快递需要他签收。
他们还有几分钟就到,姜焕让快递员在四合院外等一等,到地方下车就拿过快递员递的笔签收。
那是一个颇大的盒子,收件人姜焕,但他没买过什麽。
小鸟跟他进去,看他坐院子里,把盒子放石桌上,随便拿个什麽划开封箱带,把最外层的快递盒拆开。
里面是两个硬质方盒,两个印有品牌标志的平整提袋。
姜焕僵住,没有再动。
毕阿宝走上去,看见两个盒子里装的都是手表。
——他在飞机上杂志里恰好翻到的广告里的那款,开玩笑问宣昶,“你送我?”
宣昶笑笑而已,没想到真的送了。因为有两种颜色,所以送了两块。
他十有八九在飞机上就下订单。
姜焕手指碰到表带,指腹贴着。这支表没被宣昶触碰过,但他就是想这麽荒谬地从表上触到宣昶的体温。
姜焕突然问毕阿宝,“真的很疼,返祖的过程每分每秒都很疼,醒不来就一直疼下去?”
毕阿宝点头。
姜焕一瞬间闭眼,他在惧怕,宣昶现在,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疼?
第二天一早,四合院里静悄悄的。毕阿宝用脸蹭了蹭枕头,看向小闹锺,才惊觉快十点了。
他睡了一个非常好的懒觉,整个院子只剩下他。微信里有姜焕的转账和留言:
“自己照顾自己,别省钱,有事找小狐狸。”
小鸟脸色大变,飞快拨通小张天师电话。
“他走了!不知道昨晚还是今早什麽时候走的!”
第69章 十九
小张天师说,“我真傻,真的,我就知道考公务员,以为公务员清闲稳定……”
小张天师捶胸,小张天师顿足,小张天师哀怨。
冲着喝茶看报进了民宗委,前几年确实喝茶看报了,但是自从某人和某蛇一出现,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故事就轮番登场。
小张天师摆出苦瓜脸,“你们知道后来俄罗斯那边怎麽收场的嘛?就那些参加那个狗屁比赛的,岸上不知道怎么着了,也打成一片,满地满岛的……我都没法形容!那叫一个臭的啊……人家俄罗斯旅游部的人脸都紫了,人家那宗教局派来的,祖传的萨满,脸也青了。好几只妖怪就在混战里弄到快死,叫什麽濒死返祖,我们过去的时候有只蝴蝶正抱着‘主人’的手啃呢……”
他一边吐苦水,一边给别的公务员发通知,特别标记姜焕的护照和身分信息,再让他出境真没法跟国际友人交代。
程斯思说,“我觉得他不会出境。”
易一上线不怎麽说话,这时开口,“他也不会找我们,不会找谢掌门。不会找任何师门的人帮忙。”
小张天师更愁,“那他究竟会去哪,万一再捅个篓子,我真是——哎!”
易一突然说,“师叔祖被封在哪里,归墟?”
归墟到底是什麽地方,到底在哪里?
当前可查到的数据里,《列子?汤问》说得最详细,“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这段话的意思是,归墟这个地方在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一道大壑,其实是没有底的深谷。八紘九野的水,乃至天上银河都流入其中。这是世上一切水的终结之处,水的归宿。所有的水都注入归墟,但是归墟中的水永远不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