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三世纪,这里一度属於蒙古帝国。湖畔至今生活着布里亚特人,他们是蒙古族的一支。
因为这些历史,贝加尔湖周围保留着萨满教信仰。
贝加尔湖区是北半球萨满巫师的圣地,萨满教仪式大多以火祭献,来之前那晚,宣昶做了一个梦。
他不愿现在就用一个梦让姜焕不安,但那个梦里,贝加尔湖湖水摇动,满湖清凉甘洌的水被一个巨大的火影烤干,只剩火光冲天。
——而贝加尔湖在蒙古语里被称为“白嘎嘎拉”,翻译成中文,意思恰好是,“永生不灭的火”。
第59章 九
这个赛事因为性质特殊,办得十分寒碜。
地点在奥利洪岛上的小镇,小镇里多的是木屋旅馆,参加这个比赛的都是一个驯妖人带着一只或几只妖怪,一组住一间木屋。
姜焕去前台登记,前台显然英文不太好,要他一个一个字母拼,“Zhang,Z—H—A—N—G—”
有在大堂休息的人耳朵一动,想到大名鼎鼎的龙虎山张家,多看他们几眼。
姜焕和宣昶也看清形势,这氛围确实有些宠物比赛的味道,主从分得相当明确,被收服驯化的妖怪都跟随主人。宣昶也配合地不再和姜焕并肩,落后半步。
姜焕一瞬之间,油然而生高高在上当家作主的感觉。反正宣昶是个狐狸精,狐狸精不分男女,都被默认和主人有点那什麽不干不净。
等到木屋的门一开,他就拽住宣昶的手,把宣昶往门里甩。
端庄佳人般难得的男狐狸精面上也表现出几分被迫,几分脆弱,被甩进木屋,轻轻揉着手腕。
木屋门啪地一声甩上,遮掩住剩下的揉躏戏码。
宣昶扫了眼泛红的手腕,唇边带着笑,“演过头了吧。”
姜焕凑上去给他揉手腕,振振有词,“过头什麽过头,你都长这样了,我不把你压床上干,坐怀不乱,象话吗。”
宣昶看他满脸得意,也不跟他磨牙,“这附近的两个酒店应该都住着参与者,至少三十多组。”
姜焕这才后知后觉,问了句,“我看连日本和印尼的都有,他们这大老远跑西伯利亚,这比赛奖品是什麽?”
宣昶一听就明白,他连这比赛的介绍都没仔细看。
“有奖金。”
“多少?”
宣昶说,“十万。”就看见姜焕撇嘴,“就这麽点”,他补上单位,“美元。”
尽管参赛者很国际,奖金也发得国际,姜焕还是嫌这比赛寒碜。
次日早,就在木屋酒店的餐厅吃一顿面包鸡蛋和芝士的早餐。
以往早上对着宣昶做的面,姜焕只觉得不过一碗面,这会儿面对俄式早餐,却想念得很。要不是靠看着宣昶的侧脸下饭,简直吃不下去。
他一吃不好,脸色就差。以往是英俊里带着凶悍,换了这张脸,就是英俊里带着阴沉。
他昨夜和宣昶补过课,这个比赛初赛就是要被驯服的妖显原形。
小镇里树木林中的空地不少,都是修道者,稍一布置,圈出地界,就能充当初赛场地。
吃过早餐,各自准备一两个小时,参赛人等就带着驯养的妖到场,按安排逐一化出原形,验明正身。
姜焕被安排在后,但提前到场看热闹。
他靠在一棵大树下越看脸色越差,不少人注意到宣昶,看不透宣昶到底是个什麽妖,在自己的妖化形展示後还不离去,猜测宣昶的真身。
宣昶不能安抚姜焕,就只能忍耐眼前的场面。
强迫妖显原形就象强迫人脱衣服,为数不少的妖怪是成妖之后被强行降服的,视此为侮辱;另一些妖怪,却是从小被驯养,甚至一代接一代作为财产被继承,也就不把显出原形视为难堪。
才刚过第十组,一只妖怪不愿现形,被主人狠狠责罚,最后裁判宣布,开除参赛资格。
印尼选手驯养的妖貌似十四五的少女,讶然问主人,“这是很简单的事,他为什麽要惹主人不高兴?”
待到轮到她,穿黄色裙子的小女孩旋转着化身一只蝴蝶,绕着主人翩跹起舞,彩翼大如手掌,是珍稀的玉皇鸟翼蝶。
再下一位是日本选手藤原孝男,他驯养的妖同样化作一个小女孩。一身白裙,低着头,怯怯躲在他身后。
这个比赛参与者华裔居多,藤原孝男长得面容清秀,打扮带点学生气,相当亲切,按着女孩肩膀安慰鼓励,然后歉意地看着在场其他人,说的是中文。
“真是抱歉,望月性格有一些怕生,她就象我的妹妹,请给我们再多一些时间。”
姜焕微微眯眼。
藤原还在轻声细语地哄着名叫望月的小女孩。
天师血挡住了姜焕身上的妖气,但他在那小女孩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
果然,不出五分钟,小女孩红着眼走到地面画出的巨大圆圈内,抱膝蹲下,化成一条雪白的蛇,下身盘踞在地,有半人高。
大约只有一两百岁,手臂粗细,鳞片细细密密,晶莹可爱,全身洁白,只有一对眼睛和吐出的信子殷红如血。
她上身直立,在圈里游了几圈。蛇腹磨着草叶簌簌有声,藤原含笑弯腰张开手臂,“望月,来哥哥这里。”
白蛇便乖巧游去,还如乖巧的小女孩,缠上他的身体,埋头贴在他肩上。
裁判给白蛇打过分,藤原轻轻抚摸缠在身上的蛇,说些宽慰的话。
主办方的人宣布,“请第十五组,中国大陆,张法泰先生。”
姜焕阴沉地指地面圆圈,命令道,“进去。”
宣昶一动不动。
他们之前商量过,既然钓鱼,就闹大点。主人和驯养的妖间关系非常不睦,才好多钓几条鱼上钩。
“可以啊,越来越不听话。”姜焕拈诀,宣昶就象被猛然一阵大力推进圆圈,姜焕冷笑,“还不化形?”
这位张先生驯养的妖显然不合作,其余参赛人等原本敬龙虎山威名三分,可此时都生出轻视。
他收服的妖看上去最多两三百岁,堂堂龙虎山后裔,竟不能让一只两三百岁的妖顺从。
姜焕也似拉不下脸,怒极反笑,“是你犯贱。”反手一抽,就是一道黄符夹在指间自燃,“给我化!”
宣昶再站不住,跪倒在地,本就肤色白淅,如今更失去血色。
他含屈受辱,却绝不露出屈辱之色,只低垂眉眼硬扛逼迫他现形的符咒。原本还有几分红的嘴唇也被紧咬,十指修长,十根手指都发白,显然在抵御巨大痛苦。
圆圈内飞沙走石,姜焕一刻不放松,法力严逼。
宣昶单膝再跪不住,本来挺直的背脊也要弯曲,指甲抠在地上,却稳不住身型,只凭最后一点傲气支撑,人形和蒙胧的白影交替显现。
姜焕更暴戾,笑着加一道符纸,在那符纸上蘸血点几笔。
周围有人私语,“天师血?”
藤原目光闪铄,就连白蛇望月都朝他怀里躲。
姜焕高喝,“现!”
宣昶力竭般低哑地叫出声,白光一闪,圈内只余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低伏着头,嘴边带血,狭长的双眼闭合。
当场骚动不止,裁判连打分都忘了,纷纷冲到圆圈边看清楚。
这白狐身后,尾巴铺散在地,成一个扇形,洁白如新雪,分明是九条尾巴。
“九尾狐!”
“这怎麽会是九尾狐?”
九尾白狐不是一般妖,这种驯养妖的竞赛里怎麽能看到。
龙虎山张天师后裔竟降服了一只九尾狐,还带这九尾狐来参赛。
裁判连主办方都站起身,瞠目结舌,姜焕又拈一诀,挥手掩去宣昶的狐形。那人倒在圆圈内,闭目不醒,唇边沾血,就连白衬衣上都染了几滴血。
姜焕弯腰把宣昶打横抱起,宣示占有欲般抱着人环顾一圈,再带着浓浓的不可一世询问主办方。
“我驯服的是九尾白狐,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和他们一起参赛,我要直接进入决赛。”
第60章 十
姜焕口出狂言,抱着昏迷的九尾白狐,转身就走。
九尾白狐被他横抱,更显出背宽而薄,四肢修长,只露出小半张脸,发鬓间湿了冷汗,发更漆黑,肤色更如玉,叫人生出无限遐想。
场中诸人都想,假如是我,机缘巧合得到九尾狐,我一定不会对他如此暴烈。
可毕竟这个人是张天师之后,众人不敢上前,纷纷避让。
藤原却追上去,“张君,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你的狐妖!”
他长得俊秀,脸上满含关切。姜焕嘲笑,“他只是妖,你也有妖,主人爱怎麽对待就怎麽对待。”
藤原深吸一口气上前,“不,不是这样……我对望月,就象对我的妹妹……被驯服的妖还是妖,但也是人的伴侣……”
姜焕不耐烦,“滚。”
一股冲力撞来,藤原被推倒在地,白蛇望月情急,嘶声而出,似要盘旋攻击,却被藤原急叫,“望月不要!”
白蛇才垂着头躲过他怀里。
这种赛事年年都有这样的烂好人,也年年不缺张法泰那样摆明把妖当奴隶玩物的。
那个人抱着自己的妖,回到木屋,一脚踹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