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风平浪静,吃完宣昶去结账,姜焕也跟出包厢。
他语气随便,其实带点心虚,“老婆,要不我今晚就买块搓衣板,你看着我跪?”
宣昶笑笑,拍他的背,“不必。”
姜焕就此松了一口气,我老婆,就是宽宏大量,虚怀若谷,就是对我好。一瞬间又昂首挺胸抖起来了。
这两位在外面,包厢里,程斯思长出一口气,抹抹嘴,这餐下去,又能面对接下来一周的食堂菜色了。
他对易一感慨,“还是师叔祖靠谱!虽然一闭关就是四百年……”
易一不说话,该吃饭吃饭,吃完了喝茶。
程斯思又嘿嘿一笑,“实话告诉你,昨天我居然真考虑了一下,那谁怀上师叔祖的孩子的可能性。吓得我夜里做噩梦,梦到他,黑色巨蛇,还带角,大肚子……生下一个比东方明珠还大的蛋……还好我今早醒来,冷静了再想,这怎麽可能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宣昶和姜焕回来,程斯思又坚定了一番认知:公蛇是不可能怀孕的。
姜焕那样的,怀上了都不是喜剧,得标一个“惊悚”。
侍应小姐捧打包盒和打包袋进来,一打十二只的烤乳鸽还剩四只,她相当有效率地装好。
这种乳鸽,换作平常,姜焕该一口一只,不带吐骨头。
程斯思讶然,“今天战斗力不太行呀。”
宣昶却温柔一笑,摸了摸姜焕的肚子,眼底含着关切与忧虑。
“孩子闹得你吃不下?昨晚要我摸的时候,还没这麽厉害。”
姜焕耳朵里“嗡”地一声,彻底陷入呆滞。
呆滞的不光他一蛇,程斯思一哆嗦,也大脑停摆,茶水泼了自己一裤子。
他被烫得跳起来,指着姜焕,“您您您您真的有了?”声音没控制住,听着特别悲愤。
姜焕深吸气,“我有个——”屁字还没出口,就被宣昶的眼神轻描淡写镇压。
易一默不作声吃饱喝足,这时候背上双肩包,“大家早点休息。”拉着程斯思撤退。
程斯思走出去还在念着,“真的?真的?真的?怎麽可能?”
这回宣昶上的驾驶位,姜焕老实坐在副驾,直到进院子,还沉浸在巨大震撼的余波里。
他看看宣昶,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我没有。”居然连一贯的张狂桀骜都没了,只剩下不可置信。
宣昶不说是也不说否,就带一点笑看着他。月下灯下,那点笑意说不出的动人。
宣昶长得没有一丝妖娆,就是个成年男人,肩宽腰瘦,比一般男人身材好,肤色白,气质佳,举止优雅,就连五官都长得这麽好看。
他动人之处不在妖娆妩媚,恰恰越是不妖娆妩媚越动人。姜焕被他整了,还能被他眼角一点戏谑的笑意勾住。
他盯着宣昶,骂了句“我靠”,把宣昶按在游廊上,夜色下,找到他衬衣领盖住的吻痕,又咬下去。
咬还不敢用力,牙痒也只敢轻咬,没多久便感到宣昶托住他的后脑,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抚摸他短而硬的头发。
姜焕身下一股热流烧上来,紧贴宣昶,想要做点适合此时此夜的事。下一秒,腰被托住,宣昶护着他的小腹,象是在护着他肚里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你今晚还是好好安胎吧。”
第34章 五
姜焕没想到会被晾着,宣昶把他撩拨起来,居然不管他!
他倒是可以自己动手解决,但是凭什麽?我是蛇,不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宣昶就在眼前,满汉全席就在眼前,凭什麽要吃糠咽菜?
他那一团火泄不掉,宣昶闲庭信步地走了。姜焕大张着嘴,想闹又没法闹,只能咬牙切齿地想,婚内强奸也是强奸,不能违反老婆意愿,哪怕老婆性别男也不能违反他意愿。
大夏天的,本来被撩出火就难消。再加上满肚子气,生生弄到晚上冲冷水澡。
水龙头下,半点雾气都没有,哗哗冲得象瀑布底下参禅。 《但 为 君 故,沈 吟 至 今。》
待会洗完出去,要跟宣昶睡一张床,还不能碰他。
这还不如分床,可是要真分床,岂不是连半夜抱他的福利都没有了?
姜焕一边冲一边想,我什麽时候这麽悲催过。
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头。
第二天早上他希里呼噜吃了面,也不主动报备了,轰隆开着车到酒吧喝酒。
武星星一上来就是,“您……您现在这状态不合适喝酒吧?”
姜焕眯眼,“有什麽不合适?”
武星星看了眼他的肚子,心里嘀咕,可能蛇跟人不一样,威士忌泡着也泡不坏那颗蛋,就给他倒了酒。
接下来半小时,雉鸡精隔半分钟看一眼他肚子,酒吧里其他常客也隔几分钟偷偷摸摸瞟他一眼。
姜焕把酒杯一端,身上的煞气浓得满店妖怪大夏天里冒冷汗,一个个觉得流年不利,只想开溜。
十一点左右,酒吧来了一只白兔。
兔子精长得唇红齿白,好一个花样美男小鲜肉,被这氛围吓了一跳,推开门就要倒退回去。
姜焕笑道,“站住。”
他大步上前,兔子精腿肚子打颤,“你你你……你想揍啥!”
姜焕作出和蔼可亲的神态,陪他说唐山话,“不揍啥,你看你来喝酒,我想请你喝酒。”
兔子警剔地竖起耳朵,“免费滴?”
“免费。我跟这老板特别熟。”姜焕勾着兔子肩膀把他带到吧台边,武星星用一种惨不忍睹的眼神看了眼兔子,听姜焕说,“喝什麽?”
兔子尤豫,“要贵的。”
姜焕挥手给他上,武星星二话不说掺水。
兔子喝了两口就有点晕,姜焕若无其事地问,“怎麽来这喝酒?”
兔子神秘兮兮跟姜焕说,“我跟你说你不会告诉这儿的老板吧?”
姜焕笑,“绝对不说。”
兔子嘿嘿傻乐,“我听说这家店老板是条大黑蛇,公的,怀孕了!还是吃错药怀上的,哈哈哈哈哈哈,吃错药!我这不就来看热闹吗,你们北京的妖怪真稀奇,公的都能下蛋……”
姜焕表情逐渐危险,“你看我象个什麽妖怪?”
兔子再迟钝也觉出不妙,妖怪看别的妖怪,修为越高感觉越准。他咽口水,“您……是个鳄鱼……该不会是老鹰吧?”
下一秒,对面那张人脸变成巨大的黑色蛇头,开来的火车头一样冲他弹出,鳞片狰狞凸起,头上顶着赤红尖角,猩红瞳孔,獠牙里露出分岔的信子。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咚”地一声,兔子翻白眼昏厥过去。
姜焕的脸上漆黑的鳞片褪去,变回人脸。他站起身,扫视四方,慢慢说,“我没怀上。”
酒吧里其他妖怪点头如捣蒜,武星星悄然后缩,被姜焕叫住。
“拿来。”
她象被踩了尾巴,“老板,什麽?”
姜焕伸手,“手机。”
武星星谨慎思考了一下现在要不要抗争“隐私是天赋狐权”,然而看着昏迷不醒的兔子,迅速做了带路党。
“……您怀孕这事吧,是程斯思昨晚说的。”
她主动开微信,把程斯思屏蔽了姜焕的朋友圈找出来。
程斯思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工作号,一个生活号,也就是说一个人类号,一个非人类号。
非人类号最新的一条,配图是一瓶啤酒,文本内容:
吓死我了!!!!要死了!!!!
你们知道吗,我师父怀上了!!!!他居然真怀上了!!!!!师叔祖确认的!!!!!
程斯思发了朋友圈,昨天晚上,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
姜焕看着看着,居然不怒反笑。
东长安街上某座建筑地下层里,小程组长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地压迫悲惨组员,丝毫不知悲剧已在北京城的另一个角落发生。
武星星在内心给程斯思上了柱香,正庆幸自己卖他卖得及时。果然狐狸血脉不是虚的,聪明智能,永不吃亏……
姜焕搭着她肩膀问,“哎,你又跟多少妖怪分享了?”
武星星摇动的尾巴立刻僵直。
她脑内过了一遍自己的分享记录,头皮发麻:
加了备注“祖奶奶??”的武新月微信号;
她和雉鸡精的“轩辕坟三缺一”;
狐狸家族群“聊斋”;
无人吧常客群;
非人类2021考研群;
皇城根下犬科大团结群……
这里面每一个妖怪都有自己的关系网,蛛网上的每一环再扩张出一个蛛网,信息呈几何级数散布。
姜焕指着最后一个,“虽然都是犬科,你连那麽远的亲戚都不辞辛劳分享八卦?”
武星星一步步退后,干脆连脸都不要了,眼一闭,变成雪白的狐狸,就地卧倒。
“你还真……”姜焕没法跟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幼崽计较,只能嗤一声不搭理了。
他回到家,还没进院门,闻到一股淡淡的狐狸味。
姜焕本来就憋着火,索性停车,迈步上游廊,推开门找宣昶的茬,“哟,我出门了狐狸精就进门?”
宣昶笑,“送礼的。”
他坐在书房,递给姜焕一个锦盒。不是批发得到的那种,全手工制成,外面宝蓝,里面灰绫,这麽好的手艺,这年头少见。